前世遭遇宮變。
我拼命護住皇后,被叛軍一劍割了頭顱。
原以為憑著救駕之功,能保家人一世無憂。
沒想到皇后大手一揮,把我妹妹指給老王爺為妾。
有著大好前程的弟弟,更是直接被皇后指為額駙。
妹妹心思單純,沒幾天就被王府幾個侍妾算計死。
弟弟前程上再無指望,每每還要被荒淫的公主欺辱,沒多久也鬱鬱而終。
我死不瞑目,再睜眼竟回到叛軍攻入皇城這天。
這一世,我眼睜睜看著叛軍割下皇后的頭顱!
1
「不好了,叛軍攻進皇宮了!」
小太監尖銳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人已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
「有一部分叛軍已經往鳳棲宮方向來了,皇后娘娘快些逃吧!」
逃?
往哪裡逃呢?
在鳳棲宮裡請安的命婦們亂作一團,哭泣尖叫聲不絕於耳。
端坐在上首的皇后亦慌亂起來。
擒賊先擒王。
叛軍到了鳳棲宮,首當其衝要抓的必然是皇后。
別人落在叛軍手裡不一定死,但皇后必定是死路一條。
我是鎮國公嫡女,在爹爹去世後家裡已然沒落,今日來這鳳棲宮也不過是個陪襯。
但眼瞅著叛軍一步步逼近,眾人都亂了陣腳,我還是果斷挺身而出,沖到皇后面前道:
「娘娘,如今逃是來不及了,但叛軍沒有見過您自然無法分辨您的樣貌,還請娘娘跟臣女換了衣裳,躲到人群中去。」
性命攸關的時候,皇后自然不會留戀身上的鳳袍,飛快跟我換了衣衫,握著我的手感動道:「薛小姐果然大義,這份恩情本宮自會牢牢記住,日後定會厚賞於你。」
我知道自己絕無生路可逃,只淒涼一笑。
「臣女不懼死,只求娘娘在臣女死後照拂臣女家人。」
皇后鄭重地點了點頭。
「放心吧,有本宮一日必定虧待不了他們。」
說話的工夫,換了我衣衫的皇后已經飛快隱進命婦堆裡,我則穿著皇后鳳袍端坐在上首。
正如我所言,叛軍並沒有見過皇后,沖進鳳棲宮便一劍殺了我,割下頭顱掛到外面振奮士氣。
那些個命婦們卻因家世背景不一,少不得有叛王需要拉攏利益的人,而暫時逃過一命,只圈禁在正殿中。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叛王帶人就要攻陷勤政殿的工夫,竟等來了勤王大軍,叛王在混亂中被當場誅殺。
皇帝保住了,皇后自然也安然無恙。
然而皇后並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她冷冷警告了尚在鳳棲宮裡的命婦們,嚴令她們不許把我捨身救駕的事傳出去,只說叛軍混亂中殺錯了人。
那些命婦跟我素無交情,自然不會冒著被皇后清算的風險,來幫我這個已經死透了的人。
自然,為了做做樣子,事後皇后以我在鳳棲宮無辜受害很可憐為由,親下懿旨把我妹妹指給敦親王為庶妃。
敦親王是皇帝的親哥哥,素有好色之名,剛過而立之年便虧空了身子,是個百無一用的閒散廢物。
敦親王妻妾眾多,妹妹心思單純,哪裡比得過那些靠陰狠算計為生的內宅婦人,沒過多久就被陷害得香消玉殞。
皇后聽到這個消息,只幽幽歎了口氣:「這丫頭真是個福薄的,白白辜負了本宮一番打算。」
她大手一揮,把已考中新科進士的弟弟,指婚給皇帝的妹妹青城公主為駙馬。
本朝規矩,外戚不得干政,一旦成了駙馬,便是徹底斷了仕途,終身只能做個吉祥物。
弟弟寒窗苦讀十幾年,志在秉承亡父遺志重振鎮國公府門楣,被皇后這麼一攪和,算是徹底斷了指望。
偏偏那青城公主最是個輕浮狂妄的主兒,她偏愛寺廟僧人,打扮成僧人模樣的面首一個接著一個往府裡帶。
為了羞辱弟弟,每每跟那些面首歡好時,還要弟弟跪在外面為她守門。
弟弟受不了羞辱抑鬱成疾,沒過多久就死了。
得知弟弟的死訊,已經平安生下皇子的皇后逗弄著兒子蹙眉道:
「死得好,當時正殿裡那麼多人,別人都嚇破了膽,偏偏這丫頭跑來要換本宮的鳳袍,便是早早盯上了本宮的後位吧,如此狼子野心的一家能是什麼好的,自然要斬草除根才行。」
2
我為保護皇后慷慨赴死時,她卻在恨我穿了她的鳳袍,何其荒謬。
思緒飛轉間,正殿裡的哭泣尖叫聲又添了一重。
我果然收回朝皇后走去的腳步,做出一副惶恐害怕的樣子,縮在命婦堆裡。
皇后不是捨不得她的鳳袍麼?
這一世,就讓她穿著她最愛的鳳袍去死吧!
見我明明要過去解救她,卻在中途退縮了回去,皇后臉上稍稍鬆弛了些的神色再次緊張起來。
她顯然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我,蹙眉開口道:「薛小姐适才似乎有話要跟本宮說,為何又不說了?」
還能為何?
自然是想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啊!
蝕骨的恨意在血液中不斷翻湧,讓我恨不得親手拔劍砍下皇后的頭顱。
但我不能這麼做,只上前斂衣跪得筆直。
「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女适才是不贊同這位公公的話。」
我重重朝皇后磕了個頭,擲地有聲地大聲說著:「我朝太宗有訓『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太宗徐皇后更是女中豪傑垂范萬世,皇后娘娘跟皇上夫妻一體,自是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在ṭū́¹這時候落荒而逃豈不是要遭世人恥笑?」
這輩子我雖不會再愚蠢到捨身救皇后,卻無法預料她會不會惡毒地抓無辜的宮女替她送死。
這番話便是要把皇后高高架起來,徹底斷了她的生路!
隨著我這番擲地有聲的話語出口,原本嘈雜的正殿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到我身上。
眼瞅著這效果比我預料中的還要好,我越發有了底氣,一字一頓道: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猶如徐皇后再世,別說那不知死活的逆賊不敢傷害娘娘,便是真有這般賊心,娘娘也該手刃逆賊而非畏戰怯戰!」
我每多說一個字,皇后的臉色就更黑一分,偏偏又反駁不得,否則便是板上釘釘的貪生怕死之徒。
「本宮……我……」
皇后動了動毫無血色的嘴唇,還沒等說什麼,殿外已傳來陣陣嘈雜聲,不必說,叛軍就要闖進來了。
此次叛亂是皇帝的弟弟肅王發起的,前來捉拿皇后的亦是素王從素州帶來的親信。
素州乃蠻夷之地,即便跟在素王身邊的武將亦是粗俗之輩,他一進殿就看到身著華服的皇后,拔出手裡的劍就要砍過去。
前世這個時候我已經換上了皇后的衣服。
我很清楚只有自己死了,真皇后才能安全,是以言辭激烈地指著叛軍首領的鼻子怒駡他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叛軍首領惱羞成怒,直接揮劍砍斷了我的脖子。
如今面對叛軍的不是我,而是真正的皇后,她這般貪生怕死之徒,別說怒駡叛軍,便是承認自己身份都不敢,只一邊哆哆嗦嗦往後退,一邊連連搖頭道:
「這位軍爺,你可千萬別被騙了,我……我不是皇后……」
皇后恐懼的目光從那些瑟瑟發抖的命婦身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我身上,決絕道:「她……她才是皇后,我是被她推出來的替罪羊!」
3
這輩子我沒有主動站出來,皇后也在第一時間選擇讓我頂罪。
無非就是覺得我在這群女眷中最無家世可依,可以任由她拿捏罷了。
可我偏偏不會遂了她的心意。
只見我挺直了身子,緩緩從人群中走到大殿中央,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皇后。
「皇后娘娘您在說什麼,臣女只是鎮國公府嫡女,什麼時候成了您?」
「明明我才是鎮國公府嫡女,你貪生怕死,要我替你頂罪!」
皇后看著叛軍首領那沾著血的刀鋒,臉色白了又白,大聲嚷嚷道:「她就是皇后,你們還不快殺了她祭旗!」
她倒不是傻子,知道我死得越早,她就越安全。
叛軍首領或許沒想到還能有這番變故,疑惑的目光在我和皇后身上輪番掃過,一時竟也拿不定主意。
也是。
本朝太祖皇帝為了防止功臣之家的女子進宮後,跟前朝母家串通一氣來把持朝政,後宮嬪妃大多都是從普通中等人家中擇選出來的女子。
皇后不過是個員外郎的女兒,就算在這宮裡浸淫了幾年,氣質談吐也並未比我好,跟她站在一起,我倒更像皇后。
眼瞅著叛軍首領臉上越來越不耐煩,只怕下一刻就要拔刀把我和皇后都殺了,我暗暗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罷了,性命皆在你們掌控之中,帶我們去見皇上,皇上自然分辨得出誰是他的妻子。」
依著上輩子的記憶,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勤王大軍就會沖入皇城。
只要能順利被帶到皇帝身邊,自然就多了幾分脫離危險的可能。
既然重活一世,我絕不能讓自己這麼稀裡糊塗地死了!
見那人面露遲疑,我慢慢笑了:「身為皇帝,連結髮妻子都不認自己了,這般屈辱難道不比一刀殺了兩個弱女子有意思多了?」
皇帝還沒死,讓皇后再多苟延殘喘一會兒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那叛軍首領被我說動,手上的劍握得更緊了些,冷冷道:「來人,把這兩個女人押去勤政殿,若是誰騙了老子,老子必定要把她剝皮抽筋!」
聽到這話,皇后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
但誰也來不及想太多,下一刻,已有兩個士兵像拎小雞一樣把我和皇后拎出鳳棲宮。
勤政殿裡,皇帝的處境並不比我們更好。
他被素王打得渾身是傷,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看起來像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肅王端坐在龍椅上,正自顧自地寫著傳位詔書,聽到叛軍首領的回稟,目光饒有興致地從我和皇后身上掃過。
皇后掃了一眼皇帝趴在地上的慘狀,越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肅王殿下,我不是皇后,我是冤枉的!」
以皇后之尊去跪一個藩王,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帝聽到愛妻的聲音,滿是擔憂地睜開眼,就看到這一幕,不敢置信地死死瞪著皇后。
我假裝看不到皇帝的神情,只大聲沖著皇后訓斥道:「皇后娘娘,您身為天下之母,皇上的妻子,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這般貪生怕死可還有半分氣節!」
皇帝和皇后感情很好,大婚五年來未曾納過一個妃子,只有當著皇帝的面撕開皇后的醜陋嘴臉,才能讓皇帝徹底對她死心。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便連連搖頭:「我不是皇后……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
4
「你說什麼?」
皇帝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寵愛多年的結髮妻子,為了活命竟說自己不是皇后。
或許他已經看清了皇后的真面目,卻不死心地要聽她親口對自己說。
也好,越是這樣,這份感情就絕得越徹底。
皇后跟皇帝對視一眼,心虛地本能要別過臉去,但為了活命硬生生忍住,冷冷道:「臣女今天頭一次進宮,從未見過皇上,不知皇后娘娘為何要讓臣女做替死鬼。」
肅王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突然伸腳在皇帝臉上踢了踢。
「都說皇兄和皇后情深義重,羨煞旁人,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啊。」
所謂殺人誅心。
能把皇帝踩成階下囚,還能把他最引以為傲的愛情踩到泥淖裡,得到的是雙倍的快感。
皇上受了這麼大的羞辱,卻也明白在皇后那裡並無挽回的餘地。
只見他手指緊緊攥到一起,又緩緩鬆開,探究的目光一點點落到我身上。
「你呢,可是同樣的回答?」
「自古夫妻一體,若皇上不嫌棄臣妾粗陋,臣妾願跟皇上同生共死!」
在父親去世,鎮國公府沒落後,之前跟我有過婚約的宣侯府早早來退了婚,在這拜高踩低的京城,我根本不可能被許什麼好親事。
所謂富貴險中求,既然皇后這個蠢貨把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機會送到我面前,我自然要牢牢抓住。
皇帝深深打量著我,似乎想從我眼眸中探究出什麼東西。
我並未有任何怯弱委屈,只神色堅定地看著他,仿佛真心實意地要陪他一起慷慨赴死。
「很好,朕的皇后。」
皇帝掙扎著膝行上前,伸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語氣溫和道:「朕和你就要死了,你不怕麼?」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我緊緊握住皇上的手,臉上浮現出一個淒涼的笑容:「皇上乃天下正統,若有人以邪侵正,臣妾一介亡國奴自不會獨活,如今能跟皇上死在一起,實乃三生有幸。」
這般推心置腹的話語,任誰聽了都會感動,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況,還是在遭遇真愛背叛,急需挽回顏面的時候。
這一刻,我在他心裡必然佔據著不小的分量。
見我親口承認自己是皇后,皇后很是松了口氣的模樣,連連對那端坐在龍椅上的素王祈求。
「肅王殿下你都聽到了,我根本不是皇后,可以放過我了吧!」
「你倒是個識時務的。」
素王拔出手邊的劍,用鋒利的劍鋒在皇后臉頰上輕輕掃過,最終霍然挑起她的下巴,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可惜啊,本王還沒有想出來饒過你的理由,你說怎麼辦呢?」
能起兵謀反的藩王,自不是懵懂無知能被人隨意糊弄的蠢貨。
在剛剛這番僵持中,他早已看出皇后的真實身份,只是饒有興趣地欣賞皇帝眾叛親離,連髮妻都背叛自己的滑稽場面罷了。
夫妻一體,能把皇后狠狠踐踏在腳下,自然也是對皇帝的一種精神羞辱。
我能明白素王的意思,皇帝自然更明白。
只見他攥著我的手下意識地收緊了力道,目光狠戾地落在皇后身上,警告意味溢於言表。
皇后為了保命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承認了,如何會理會一個馬上就要成階下囚的末路皇帝的威脅,手腳並用地爬到肅王面前。
「妾身願意侍奉殿下!」
5
「嘖嘖嘖,倒是有意思得很。」
素王玩味之心更甚,手裡的劍啪嗒落到地上,伸手攬過皇后纖細的腰身,簡單粗暴地撕去了她的外衣,露出白皙的肩膀。
看著眼前的一幕,我心裡暢快到了極點。
若皇后在眾目睽睽之下成了素王的玩物,哪怕勤王大軍來的時候她還沒死,在皇帝面前也徹底沒了挽回的可能,絕沒有可能威脅到我的地位。
雖然作為女人,眼睜睜看著另一個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受辱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可想到上輩子我們全家被皇Ṫū́⁷後踐踏到家破人亡的慘劇,心裡那絲憐憫瞬間蕩然無存。
她不僅要受盡折辱,還要千刀萬剮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然而就在素王要當著皇帝的面,在皇后身上肆意發洩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打鬥聲。
到了,勤王大軍終於到了。
外面的打鬥聲越來越激烈,我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身子卻下意識地擋在皇帝面前,手裡緊緊攥著從髮髻上拔下來的簪子。
也是那一刻,我轉過頭信誓旦旦地對皇帝道:「皇上放心,叛軍來了臣妾便是您的最後一道防線,只要臣妾活著誰也傷不到您。」
「皇后堅毅,實乃女中豪傑。」
在危急關頭最能看出來一個人的氣節品性,更何況還有皇后這個貪生怕死的參照物,皇帝看我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深情。
勤王大軍首領動手極俐落,可惜素王還沒等沉淪進溫柔鄉,就被一支利箭直直刺穿了肩膀。
這樣的變故,讓皇后臉上諂媚的笑意瞬間凝固在臉上。
她怎麼都想不明白皇帝明明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怎會突然峰迴路轉,將這註定的死局扳了回來?
無論皇帝是早有謀算還是僥倖,眼前的事情卻是騙不了人的。
素王完了。
皇帝沒有直接要他的性命,等待他的必定是千刀萬剮生不如死的結局!
自己百般謀算忍辱偷生,不過片刻工夫就落得個這樣的結局。
皇后不敢置信地連連搖頭,旋即猛地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素王,像剛剛哀求素王那般手腳並用地爬到皇上面前。
「皇上您救救臣妾,臣妾都是被逼的!」
竟能如此毫無壓力地在兩個男人之間切換自如,我一時不知該羡慕皇后被皇帝保護得太好了,還是該鄙視她為了活命不擇手段,連半分羞恥心也沒有。
皇帝鄙視地瞥皇后一眼,怒極反笑。
「你剛剛親口說自己不是朕的皇后,怎的這會兒又變卦了?」
「臣妾……臣妾……」
皇后如何能承認自己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她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好一會兒似乎才下定了某種決心,驟然抬眸看向皇帝。
「臣妾並非貪生怕死,而是有了身孕,為了保住皇上唯一的血脈,只能出此下策委身素王,還請皇上恕罪!」
「……」
我的心咯噔一聲,幾乎聽到了自己倒吸涼氣的聲音。
6
上輩子我救皇后的時候,皇后的確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只是月份太小沒什麼反應,待宮變結束後太醫診脈才知曉,那時她著實風頭無兩。
如今重活一世,怎的提前知道了?
皇帝絕容不得自己的女人如此背叛,哪怕為了皇家顏面不能大肆聲張,也會一杯鴆酒悄無聲息地了結了皇后的性命。
可皇后有了身孕,她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苦衷,甚至還多了幾分忍辱負重的意味,想要皇帝毫不猶豫地處理掉她,怕是難了。
早知ṭũ̂⁵道會有如此變故,适才就該讓皇帝一劍殺了皇后。
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任何意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左右皇帝已經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承認了我的皇后身份,絕不能隨意更改,哪怕因著皇后肚子裡的孩子饒她一命,她也只能屈居我之下。
至於皇嗣?
如今不過是一塊肉而已,能不能生下來還是未知數,不是麼?
皇帝愛重皇后時,自然會在意她的孩子,如今無論皇后如何找補,這對所謂的恩愛夫妻之間已然產生了裂痕。
皇帝垂眸凝視了皇后片刻,朝身邊的內侍擺了擺手。
內侍會意,很快請了太醫過來。
雖然我很希望重活一世會有不一樣的地方,可惜事實並未能如我所願,太醫診脈後確定皇后懷了身孕。
适才生死攸關間,皇后咬牙說出這話來,顯然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變化,想要賭上一把。
如今見自己賭贏了,整個人都有種從地獄爬回人間的狂喜。
她深情款款地凝視著皇帝,竟是委屈地落下淚來。
「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自然願意隨您慷慨赴死,可為了腹中的皇子只能忍辱負重,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您原諒,這就去了!」
說罷噌地一下站起來,決絕地朝不遠處的柱子上撞去。
她倒是個狠人,知道皇帝無論如何都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懷著身孕去死,這般置之死地而後生,是眼下脫困的最好方式。
「淑兒!」
果然,皇帝鬆開我的手,一個箭步沖過去要拉住皇后。
可惜他稍稍晚了一步,皇后已然觸到柱子,整個人軟綿綿地倒在了皇帝懷裡。
她不想死自然不會鉚足了勁兒往柱子上撞,只不過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受點傷能得皇帝憐惜的效果,比全須全尾好多了。
「傳太醫!」
皇帝逕自把皇后抱到內殿,由太醫仔細診治,我定了定神,也緊跟在皇帝身後進了內殿。
皇后已然昏迷,為著她肚子裡的皇嗣,太醫不敢隨意用藥,只取出銀針施針。
得知皇后和腹中皇嗣都沒有性命之憂,皇帝緊張的神情稍稍松了幾分,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
「皇后,你覺得此事朕該如何處置?」
說話時,皇帝特意加重了「皇后」二字,試探之意十分明顯。
我如何能不明白,當即斂衣跪下,凝聲道:「皇上言重了,适才臣女以皇后自居不過是權宜之計,希望全了自己的忠君愛國之心,如何敢真肖想皇后之位,請皇上明鑒。」
7
「這皇后之位是朕許給你的,自然作數。」
「臣女身份卑微,擔不起皇后之位,請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微微挑眉,顯然還在繼續試探:「如此一來,豈不是委屈了你?」
「臣女能為皇上效力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何來委屈一說?」
我微微紅了眼眶,語氣中卻是深思熟慮後的堅定:「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一體,為皇后娘娘盡忠便是為皇上盡忠,皇上只對外說臣女為了保護皇后娘娘和皇嗣,主動跟娘娘換了身份,一切罪責由臣女來承擔就是。」
皇后為了活命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認,說出去皇后固然會被天下人唾棄嗤笑,皇帝也落不得好。
保不齊有多少人會在背後議論他腦袋上頂了一片青青草原。
作為當事之人的我,能把責任全部攬到自己身上,自然是好事一樁。
如此,皇帝便又欠了我一個天大的人情。
皇帝對我的愧疚情緒越多,我以後的地位就會越穩固,扳倒皇后,讓她生不如死的概率就會越大。
至於位分?
還不是在皇帝一念之間?
在這短短片刻中,我做出了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更何況我還如此年輕,擁有著比皇后更加美麗的容貌和更加從容恬靜的氣度。
我善解人意的話語,讓皇帝很是欣慰,他微微勾唇道:「你能這樣想再好不過,既如此,朕就封你為貴妃,皇后有孕不能勞累,後宮之事便由你來主理。」
幾番變故之下,如今便是最好的結局,我鄭重拜倒,一字一頓道:「臣妾多謝皇上!」
皇帝一言九鼎,若我執意堅持,這皇后之位必定是我的。
但與其強行上位惹得皇帝厭惡不悅,倒不如以退為進,讓皇帝對我心存愧疚。
皇后存在一天,皇帝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在肅王面前婉轉承歡的場景,這樣的情緒積攢得越多,他們之間的感情就越岌岌可危。
我只需要溫柔小意地陪在皇帝身邊,在適當的時候稍稍挑撥上幾句就好了。
因著素王挑起這場宮變叛亂才剛剛平定,前朝需要皇帝解決的事情還有很多,皇帝匆匆下旨晉封我為貴妃後,就起身去了勤政殿。
我則留下來照顧尚在昏迷的皇后。
皇后不過是做做樣子故作昏迷罷了,待皇帝一走,她就豁然睜大眼睛,滿是狠戾地看著我。
「賤人,你如此苦心孤詣地算計,還不是只得了個貴妃之位,永遠只能屈居本宮之下!」
「臣妾該好好感激皇后娘娘呢,若非皇后娘娘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認,一口咬定臣妾才是皇后,臣妾如何有這福氣侍奉皇上?」
我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向皇后磕頭請安,只有彼此能看到的眼神中滿是跟言行截然不同的諷刺挑釁:
「對皇后娘娘來說,貴妃之位自然不值一提,可臣妾傾慕皇上愛重皇上,著實不忍心讓皇上在金口玉言和夫妻情分之間左右為難,別說貴妃,即便只是個小小的采女選侍也無妨。」
8
皇帝是走了,可這宮裡到處都是皇帝的眼線。
我這個品性氣節拉滿的苦主兒越是受盡委屈,就越襯得皇后咄咄逼人,跋扈不堪。
皇后又蠢又壞,只一味地傲慢善妒,並沒有多少謀算,不過三言兩語就被我激怒,起身狠狠一巴掌扇到我臉上。
「你算什麼東西,敢肖想皇上,來人,這賤婢衝撞本宮,給本宮拖下去亂棍打死!」
這是皇后慣用的伎倆,鳳棲宮每個月都要被打死幾個宮人,只不過都尋了合理的由頭,被掩飾了去罷了。
她在後宮橫行無忌,家中父兄仗著皇親國戚的身份惡行累累她亦從不約束,不過是仗著皇帝給予她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罷了。
如今這份感情顯然有了裂痕,她若處處做低伏小把護犢子的慈母人設立住,皇帝還會看在肚子裡孩子的分上對她憐憫幾分,如今這般囂張跋扈,只能自取滅亡。
在皇后看來,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命不值錢的奴才,只要她看不順眼便可隨意打殺,卻忘了我如今已是皇帝親封的貴妃,除了皇帝沒有任何人能決定我的生死。
我並沒有說什麼,只筆直地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身邊的太監宮女們沒人敢執行皇后的命令,紛紛跪下來求皇后息怒。
見自己的權威接二連三地受到挑戰,皇后越發怒不可遏,沖下床再次打了我幾個耳光。
我趁著宮人們上前勸阻的混亂時,一拳打在皇后心口上,皇后哀號一聲,這次是真昏過去了。
宮人們手忙腳亂地把皇后送回了鳳棲宮,得知皇后宛如潑婦般要打殺了我,皇帝很是憐惜,處理完政務後親自取了冰塊為我敷臉上腫起的傷處。
他重重歎了口氣,還在下意識地為皇后找補:「皇后脾氣急躁性子不好,如今又懷了身孕情緒更加起伏不定,你平時能避就避開。」
「皇后娘娘在叛軍那裡受了大驚嚇,情緒稍稍激動些也是人之常情,臣妾自該體諒。」
我朝皇帝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前朝之事千頭萬緒,皇上已經疲憊不堪,實在不必為後宮這些小事煩心。」
「縈兒,朕只知道你性情堅毅,不承想還這般善解人意。」
皇帝欣慰地握了握我的手,神色愈發溫柔:「時辰不早了,咱們早些歇息吧。」
那一晚過後,我成了真正的貴妃,頗受皇帝寵愛。
旨意傳到家裡時,弟弟妹妹喜極而泣。
皇帝允許我召家人進宮請安,我只告訴他們不可有半分驕縱,另外給了他們一份名單。
那份名單上的官員,多是跟皇后母家有仇的,要明裡暗裡地聯絡起來,關鍵時候才能給皇后致命一擊。
叛亂平息,之前困在鳳棲宮的命婦女眷們自然要放出宮去,出宮之前皇帝特意傳了其中幾個身份尊貴的夫人進勤政殿。
不必說,一則是為了細細詢問我和皇后之前在鳳棲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則是要讓她們把嘴閉緊了,不許外傳一個字。
如此嚴格管控,一時倒也沒鬧將出去什麼。
9
皇后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眼瞅著這麼多天過去了,也沒有什麼對自己不利的流言傳出來,皇帝也沒有追究她上次打我的事,便又恢復了之前那般趾高氣揚的模樣。
但皇帝對我的愈發看重,到底礙了她的眼。
她認清了現實,明白以我如今的身份,她不可能跟處理太監宮女一樣隨意打殺了我,便處心積慮地尋我的錯處。
但我處處謹言慎行,無論在皇帝還是宮人面前都得了極好的名聲,皇后根本奈何不了我。
我很清楚皇后睚眥必報的性子,趁著皇帝讓我執掌後宮的機會,在鳳棲宮裡安插了自己的眼線。
很快,就有眼線偷偷向我回稟,說皇后娘家給她出了主意,讓她用肚子裡的孩子來陷害我。
謀害皇嗣罪責當誅,哪怕皇帝再寵愛我也無法縱容偏袒。
為了除掉我連肚子裡的孩子都捨得,皇后還真是個狠角色。
既如此,就別怪我將計就計了。
兩日後,皇后以孕中胃口不佳為由,讓我做份山楂糕給她送去。
我一改往日對她避之不及的姿態,欣然帶著親手做的點心應約。
皇后只吃了一口點心就發作起來,捂著肚子腹痛不止。
她一口咬定我帶的點心有毒,讓宮人用竹板對我施掌嘴之刑,又派人去請皇帝過來。
皇后的孩子到底沒有保住。
皇帝過來時,她的身下已是流血不止。
皇后娘家果然看得起我,為了除掉我,不惜尋來如此烈性的藥物,這孩子打得毫不猶豫。
皇后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臉上佈滿了淚痕,顫抖著伸手指控我。
「皇上,貴妃如此惡毒,在點心中下毒殺死了臣妾腹中的孩子,您要為孩子報仇啊!」
這些日子的相處,皇帝對我亦是多了幾分感情。
他不相信我是這樣的人,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我的確是最大的嫌疑人,只蹙眉看著我:「貴妃,你可有什麼話要辯駁?」
「臣妾從未做過毒害皇后娘娘的事,請皇上明鑒。」
竹板掌嘴力道極大,我的兩側臉頰皆已紅腫得老高,我斂衣跪下,艱難地出聲道:「臣妾奉旨協理六宮,凡是宮人出入宮禁的記錄都登記在冊,臣妾的宮人近一個多月都沒出過宮,根本不可能買到毒藥,求皇上徹查此事,還臣妾清白!」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烈性毒藥可不是哪裡都有賣的,我既著人盯著皇后娘家,便是尋到了蛛絲馬跡,只是這蛛絲馬跡需要皇帝親自去查到罷了。
只有這樣,他才能徹底對皇后失望死心。
聽到我的話,皇后情緒頓時激動起來:「不是你還能是誰,皇上,就是她害了我們的孩子,絕不能讓她逃脫了!」
若是之前,皇帝定會毫不猶豫聽皇后的話,可如今她在皇帝心裡的分量大打折扣,這般歇斯底里只會讓皇帝覺得吵鬧,他當即揮手道:「查,給朕查個明明白白!」
「是!」
上次素王叛亂後,皇帝重新在暗處培植了不少親信,這些人個個能力非凡,有了我之前拋出去的提醒,查這點小事簡直易如反掌。
線索很快指向了皇后身邊的一個小宮女。
「這墮胎藥是皇后娘娘親手下的,為的就是要陷害貴妃娘娘!」
那小宮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藥是皇后娘娘的兄長給奴婢的,皇上一審便知!」
皇后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心腹宮女會突然反水出賣自己,怔怔的,連如何狡辯都忘了。
「皇后娘娘,臣妾處處對您恭敬有加,您為何要這般害臣妾!」
我緩緩落下兩行清淚,還想再說什麼,然而還沒等再說什麼,卻是雙眼一晃暈了過去。
10
待我再次醒來時已是黃昏時分,才睜開眼就見守在床邊的皇帝滿眼笑意地看著我。
「縈兒,太醫說你已有兩個月的身孕,咱們有孩子了!」
我原本還有些迷糊,聽到這個消息眼眸驟然亮了起來,又驚又喜地問道:「皇ṭű̂ₙ上此言當真?」
「自然是真的,已經快兩個月了。」
皇帝深情款款地看著我,眼神中滿是內疚:「縈兒,這些日子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以後朕定會好好保護你們母子,誰都不能傷害你們。」
「只要皇上心裡有臣妾,臣妾怎麼都是高興的。」
我隻字未提遭皇后陷害的事,更沒有哭哭啼啼地求皇帝給我做主,只用受傷的手牽過皇帝的手輕輕放在小腹上:「臣妾定會為皇上生下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
「好。」
皇帝又軟言細語地陪我說了好一會兒話,方才起身回勤政殿處理政務。
眼瞅著皇帝離開,我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了起來,腹中一陣翻江倒海。
貼身侍女連忙上前為我撫背順氣,看著我臉頰上的淤青,語氣不由得有些哽咽:「娘娘何不早些告訴皇上您有了身孕,也省得受這鑽心之痛。」
我微微搖頭:「做戲做全套,省不得。」
沒錯,我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為了能夠順利扳倒皇后,我步步為營,半點也不敢鬆懈。
在宮裡安頓下來後,我很快著手在太醫院裡安插了眼線,早在幾日前就知道了自己已經懷有身孕的消息。
只是讓太醫保守秘密,任何人都沒有告訴。
為的就是這一日,打皇后一個措手不及。
都說為母則仁,皇后為了一己私利不惜親手殺掉肚子裡已經成形的胎兒,又差點害死我腹中的皇嗣。
無論哪一項都是謀害皇嗣的大罪,就算皇帝再愛她,也斷然保不住她。
更何況人的愛意都是有限的,皇后這幾個月的所作所為,把皇帝對她僅剩不多的愛意消磨得乾乾淨淨,剩下的只有厭惡。
這也是我當初寧願委屈自己為貴妃,也要保住皇后地位的緣故Ŧú₅。
當時皇帝雖然對皇后很失望,卻尚有餘情,如果我趁機落井下石,待皇帝哪天突然想起皇后的好處來,難免會遷怒於我。
倒不如從一開始就絕了這種可能。
那日皇帝回到勤政殿后,並沒有下旨廢後,只是把皇后禁足在鳳棲宮中,同時賞了我許多奇珍異寶。
我只安心待在靈照宮養胎,仿佛外面的一切都與我無關。
奈何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隨著我的備受寵愛和皇后在宮裡漸受冷遇,皇后在遇到叛軍時貪生怕死,把我推出來當替死鬼的事在坊間被傳得沸沸揚揚。
一國之母如此貪生怕死,實為百姓所不齒,一時之間朝廷上下物議沸騰,幾個禦史接連上奏摺請求皇帝廢後。
與此同時,京兆府尹齊寬遞上一份奏摺。
裡面詳細寫了皇后父兄這些年欺壓百姓、圈佔良田、霸佔良家女子、收受賄賂等等罪狀。
之前皇后盛寵,哪怕母家再囂張跋扈,苦主也只有逆來順受的份兒,沒人敢站出來狀告他們,如今皇后顯然風光不再,那些早已對她恨之入骨的人哪有不踩上一腳的道理?
是以每條罪狀都人證物證俱全,板上釘釘。
皇帝一道道摺子看過去,每多看一道,心裡的怒氣就多一分,他當即下令將皇后父兄收押進刑部大牢,所涉及案件由刑部尚書親審,查ṱü⁼實後直接打入死牢秋後問斬。
也是在那一日,皇帝以皇后德行有虧不配為中宮表率為由,正式廢黜了她的皇后之位。
11
之前一次次惹事,一次次化險為夷,皇后原本還在等皇帝氣消後能主動來看自己,一紙廢後詔書徹底粉碎了她的幻想。
她怎麼也接受不了失寵的事實,情緒癲狂地把廢後詔書撕了個粉碎,在得知自己的父兄很快就ţṻ₅要被斬首示眾時更是徹底崩潰,推搡開宮人跑出鳳棲宮,要去求皇帝收回成命。
奈何她還在小月子中,正是身體虛弱的時候,沒跑幾步就被宮人追上來,粗暴地扔回了鳳棲宮。
彼時,我正坐在窗前的小幾上徐徐吃著燕窩,聽到這話輕輕搖頭道:「廢後雖然癲狂無狀,本宮卻不能薄待了她,尋幾個素日裡在她手裡受過責罰的太監宮女過去,想必他們定會好好伺候廢後。」
靈兒莞爾一笑:「主子英明。」
自那之後,我便很少再過問廢後的消息。
聽說她乖覺了不少,也不再每日對我咒駡不休。
宮裡折磨人又看不到傷處的辦法多的是,廢後得罪了那麼多人,自不用我出手。
日子緩緩而過,幾個月後,我平安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小皇子。
這是皇帝的第一個孩子,自然愛重異常,親自賜名為玨兒。
待小皇子滿月之日,我被正式冊封為皇后。
我終於站到皇帝身側,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我的弟弟才學過人,已順利在殿試中拔得頭籌成為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如今又因皇親之故被封為一等承恩公,原本落魄的國公府再度起勢,成為京城首屈一指的尊貴人家。
門第如此煊赫,前來向妹妹求親的世家子弟多得數都數不過來, 我幾番考量, 為其擇選了門當戶對才學出眾的甯王世子,歡歡喜喜地親自送她出嫁。
這一世,我可憐的弟弟妹妹終於不用再受奸人迫害, 過上了本該屬於他們的美好人生。
我的日子過得順暢快活,廢後卻是一日比一日難熬。
她的身體本就落下了病根,還要每日受那麼多的細碎折磨,據說一日有大半日都在昏迷中, 熬不了幾日了。
這日黃昏, 看守鳳棲宮的宮人來報, 說廢後已經奄奄一息, 死前唯有一個願望就是想見我一面。
我稍稍斟酌, 緩緩起身道:「替本宮更衣。」
鳳棲宮正殿還是昔日模樣, 殿裡擺放著的皆是稀世珍寶,只是沒了得力的宮人精心維護,這些所謂的珍寶也漸漸蒙了塵,處處透著死寂。
正如眼前的廢後。
幾個月不見,她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只有一雙大眼睛還倔強地瞪著。
見我進來, 那雙眼睛裡霍然迸發出恨意, 咬牙道:「陳縈, 你恨我害死了你的弟弟妹妹, 所以處心積慮地報復我……」
呵呵,看來她也回來了呢, 難怪非要見我一面。
「冤有頭債有主,人作了孽總是要還的。」
我淡淡一笑, 眸中多了幾分肅殺之意:「我以性命護你,你卻害我家破人亡, 沒把你千刀萬剮了已是本宮仁善。」
廢後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只緊緊咬住牙關:「你如何是真心實意想救本宮,不過是想利用本宮博個忠貞不渝的美名罷了, 本宮的皇后之位豈容你覬覦!」
「所以這次我不再救你,任你自生自滅。」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廢後, 一字一頓道:「你死後, 本宮會求皇上把你的屍體歸還本家, 可惜你本家已經沒人了,估計會被扔到亂葬崗喂狗吧?」
說罷,我轉身離開。
「你……」
廢後嘔出一口血,死不瞑目。
大仇得報,前塵往事歸於寂寥, 我不再執著于仇恨,一心培養玨兒。
十年後,皇帝心悸崩逝, 玨兒于靈前繼位, 我被尊為皇太后。
新皇年幼,大臣上書暫由我垂簾聽政,我以後宮不得干政為由推拒,只讓弟弟以皇帝舅舅的身份多加扶持, 自己則時常在宮外遊山玩水,著書立傳。
屬於我自己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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