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身懷六甲

和夫君換了身體後。
我戰戰兢兢替他上完早朝。
剛下朝。
曹公公用力揉着我的臀:
「第一次很疼吧,你腿都在抖
「咱家特意備了大鐵球,替你鬆鬆。」
完了。
我的夫君,是彎的。

-1-
睡得迷迷糊糊時,我習慣性地想翻身,卻感到一種異樣的輕盈。
彷彿卸下了十斤重擔。
這感覺太不尋常。
我猛然驚醒,慌忙向腹部摸去。
平的?
竟然是平的!
我驚慌地推搡身旁的人。
「夫君,醒醒!孩子、孩子沒了!」
話音未落,我愣住了。
這低沉的聲音,分明是齊雲冀的。
身邊的人悠悠轉醒,翻過身來。
我們四目相對。
在昏暗的月色中。
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自己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就在她要尖叫出聲的瞬間。
我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她指向自己的肚子,眼中滿是慌亂。
而我已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強壓着發顫的嗓音低聲道:
「夫君,我們互換身體了。
「我知道你很慌,但你先別慌。」
「這事不能傳出去,否則我們會被當成妖怪燒死的。」
許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齊雲冀的掙扎戛然而止。
我緩緩鬆開手。
盯着我的臉的齊雲冀急切地望向我。
「阿玉,現在怎麼辦?」
「夫君,你昨日可曾遇到什麼奇怪的事?」
其實我也很害怕。
但是我必須鎮定下來。
我定定看着齊雲冀,試圖找出互換身體的線索。
齊雲冀的目光卻倏地閃躲開來。
「沒、沒什麼特別的……」
那聲音裏的心虛幾乎要溢出來。
連我都能聽出其中的不對勁。
就在我要追問時,門外傳來小廝來福的呼喚。
「爺,該上早朝了。」
我立即利落地起身更衣。
即將踏出房門的那一刻。
齊雲冀驚慌地拉住我的衣袖:「你要做什麼?」
「替你上朝啊。」
我理所當然地回答。
他頓時急了,掙扎着要起身。
可那沉重的肚子讓他連坐起都困難。
他試了幾次都徒勞無功,反而累得氣喘吁吁。
我連忙按住他。
「夫君別動,你現在可是即將臨盆的人。
「放心,我定會謹言慎行,絕不讓人看出破綻。你好好在家休息,等我回來再商議對策。」
不等他再開口。
我已毅然轉身,踏出了房門。

-2-
我雖是女子。
卻自幼不喜女紅刺繡。
偏偏愛讀策論政要,研習朝堂經緯,喜歡在父親書房外偷聽他與門生議Ṫųₗ論時政。
齊雲冀這些年呈上的奏疏、應對的政務,十有八九都出自我手。
記得他初入翰林時。
面對聖上垂詢治水方略,慌得手足無措。
是我連夜翻閱前朝治水典籍,引證古今,寫下《治水三策》的初稿。
那夜燭火通明。
我依偎在他懷裏,爲他細細講解其中關竅。
他眼中滿是驚歎與依賴。
「阿玉若爲男子,必是宰輔之材。」
可不知從何時起。
他的書房不再對我敞開,案頭文書一見我便匆匆收起。
我起初以爲他是體貼我懷孕辛苦。
直到那日我爲他分析漕運改制之弊。
他蹙眉打斷,語氣疏淡:
「阿玉,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些朝堂大事,不是你該操心的。」
他目光掠過我的肚子,續道:
「你如今最要緊的,是安心養胎。」
世上男子都要強。
我也能理解,於是便不再多言。
今日替他上朝,確實是無奈之舉。
陛下最是勤勉,最厭臣子突然告假。
夫君現在正處於仕途關鍵關鍵節骨眼,更不能輕易落人口實了。
但今日夫君的反應確實奇怪。
比起互換身體。
他似乎更害怕我去上朝。

-3-
早朝。
陛下突然當衆讚我「思慮周詳,見識卓絕」。
在一片或羨或妒的目光中。
我低下了頭。
只覺得身上的官袍如同針扎一般。
下朝後,我刻意低着頭,混入魚貫而出的人流。
只想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就在我即將到宮門的時候。
一個陰柔帶笑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齊大人,留步。」
我後背一僵,緩緩轉身。
來人是曹公公,陛下身邊的老人。
他踱步上前,左右瞥了一眼,見近處無人,臉上笑得更黏膩。
「咱家瞧齊大人今日腿腳似乎都在發抖?」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我的下盤。
「可是昨日累麻了?」
我心頭一沉。
這老狐狸眼毒得很,莫非看出了什麼破綻?
我正欲尋個藉口搪塞。
他卻猝不及防地伸出手。
在我臀上用力地揉了一把。
動作輕佻至極!
我驚得瞬間彈開,失聲喝道。
「曹公公!你、你這是做什麼?!」

-4-
曹公公【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彷彿我這般反應極爲有趣。
他逼近一步,渾濁的氣息噴在我臉上。
「瞧你,跟咱家還害什麼羞?」
話音未落,他竟張口含住了我的耳垂,輕輕吮了一口。
強烈的戰慄從尾閭竄上天靈蓋。
我渾身僵直,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昨日你在我榻上,抱着咱家喊心肝的時候,可不是這般扭捏作態。」
聽了這話,我腦子頓時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陣發黑。
腳下踉蹌着幾乎軟倒。
曹公公及時扶住了我的腰。
另一隻手順勢滑到我的臀部。
隔着官袍,手指重重地一戳!
「呵……」
他喉間發出嗬嗬低笑。
「果然,沒人開過的門就是嬌貴。」
我羞辱得渾身發抖。
「放心,咱家特意爲你備了大鐵球,下回給你用上,松完後,保你比昨日更……欲仙欲死。」
我頭皮陣陣發麻。
冷汗溼透了裏衣。
用盡殘存的全部力氣,我終於將他推開,轉身欲逃。
曹公公在我身後笑得放肆。
「齊大人,小心點別摔着了,咱家記得,再過兩日你便休沐了。」
他陰魂不散地追上來。
「聽說尊夫人那處陪嫁莊子裏的溫泉,景緻極好……
「屆時天地爲帳,泉霧氤氳,豈不比我榻上刺激?」
我不敢回頭,更不敢停下,拼了命地向前奔跑。
彷彿只要慢一步。
我就會被無盡骯髒吞噬。

-5-
馬車上。
我的心快要跳出胸膛。
方纔曹公公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ťűⁿ話都在腦中反覆閃現。
「深入交流……」
「大鐵球……」
「欲仙欲死……」
怪不得今晨醒來,身後在隱隱作痛。
我以爲是他近日上火所致!
卻不曾想他居然出賣了他的後方!
一陣冷風捲入,馬車簾子被掀開。
一道熟悉的身影利落地鑽了進來。
是我弟弟,林護玉。
他朝着我擠眉弄眼道:
「怎麼樣,姐夫?昨日還順利吧?」
我心頭巨震,一時竟無法反應。
這裏面居然還有我弟弟的事?
他見我不語,撞了撞我的肩膀。
「姐夫,這兒沒外人,你還跟我裝什麼正經?今日早朝陛下都誇你了,看來曹公公對你……很是滿意啊。」
他湊得更近,Ŧū⁸邀功似的說:
「爲了幫你搭上曹公公這條線,我可是費盡了心思,你答應我的事,可別忘了。」
我強壓下翻湧的情緒,順着他的話試探。
「我答應你什麼了?」
他坐直身子,惱怒地瞪着我。
「齊雲冀!你這是什麼意思?想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
我急忙模仿着齊雲冀的口吻安撫道。
「沒有的事,就是同你開個玩笑罷了。」
他盯着我,審視了片刻,眼睛Ṫù₃裏閃過一絲瞭然。
「姐夫,我懂,你是捨不得孩子,畢竟是你的骨血。但你放心……」
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脣,喉結滾動,眼中閃爍着癲狂。
「她是我阿姐,Ŧũ̂₅我一定會很溫柔的。」
轟——!
如同驚雷在腦海中炸開。
我渾身的血液徹底凍結。
林護玉,他竟對我存着這等禽獸心思!

-6-
林護玉並不是我的親弟弟。
父親膝下只有我一女。
那時,林護玉不叫這個名字。
他父母早亡,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給他起。
大家都喊他二狗子。
他在宗族中受盡冷眼欺凌。
我見他聰慧,心生不忍,便再三懇求父親,將他收至名下,記入族譜。
父親賜他姓名【林護玉】。
取意【護我林家,護我瑾玉】。
自此,錦衣玉食,詩書騎射,名師教導,不曾短缺。
父親傾盡心血,只盼他將來能撐起林家這片天,護我一生周全。
我待他,更是真心實意,掏心掏肺。
在我心裏,他早不是外人。
而是這世上除父親外最親的人。

-7-
「姐夫,你倒是給個準話,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得到我姐?」
林護玉語氣變得不耐,帶着威脅。
「你別以爲搭上曹公公就高枕無憂了,他對你不過是一時興起。像你這樣的貨色,我想找多少都有!」
我強忍着將他撕碎的衝動,從牙縫裏擠出聲音。
「兩日後,我會帶你姐去城外的溫泉莊子。」
「這還差不多!」
他滿意地笑了,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小包,塞進我手裏。
「藥我都備好了,到時候你提前給她下在茶水裏。」
我指尖發顫,幾乎握不住那包藥。
「……這是什麼?」
「放心,好東西,對胎兒無害。」
他露出一個淫邪的笑容。
「就是……能讓我那平日裏端莊矜持的姐姐,變得熱情似火,求着男人疼她的小玩意兒。」
他拍了拍我的肩,動作輕佻。
「走了,姐夫。」
他鑽出車廂前,回頭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兩日後,不見不散。」
馬車內重歸寂靜,只餘下我一人。
我低頭,看着手中那包藥粉,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老天待我,何其諷刺,又何其慷慨!
竟將這樣的主動權交到了我的手裏。
曹公公想睡我。
林護玉也想睡我。
那便我來做主,讓他們互相睡了吧。

-8-
我剛踏進府門。
就見齊雲冀挺着碩大的肚子,焦灼地坐在前廳。
一見我回來,他立刻撐着腰艱難起身,語氣急促:
「今日朝中……可曾發生什麼特別之事?」
我眸光微凝,淡然反問:「夫君覺得,應該發生什麼事嗎?」
他神色一僵,眼神閃爍地避開我的視線。
「沒、沒有就好,我們還是快些想法子換回來纔是正理。」
我像纔想起什麼,從容開口。
「對了,今日曹公公說他近來身子不適,聽聞我的陪嫁莊子有溫泉,過兩日想過去小住休養。」
「什麼?你、你答應了?」
齊雲冀臉色驟變,聲音陡然拔高,幾乎破了音。
我頷首,語氣平靜。
「自然。曹公公是陛下眼前第一得用的人,多少人想攀附還尋不着門路。不過是來莊子裏泡泡溫泉這等小事,何來推拒之理?」
「你爲何不先與我商量!」
他雙手發顫,額角滲出冷汗。
我故作不解道。
「不過是應下一樁尋常人情,夫君爲何臉色如此難看?」
齊雲冀強自鎮定,指節卻已攥得發白。
「我、我是擔心你一介婦人,不懂迎來送往的規矩,萬一招待不周,反爲家中惹禍!」
「原是如此。」
我輕描淡寫地接過話。
「夫君思慮得是。所以我也已傳信,讓護玉屆時一同前去,他心思縝密,有他從旁協助,定不會失了禮數。」
「林護玉也要去?」
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來。
這一下起得太急了,竟當場觸動胎氣。
齊雲冀頓時臉色煞白,捂着肚子哀吟不止。
「哎喲……疼、疼死我了……」
我蹙眉上前扶他,語帶責備。
「都是雙身子的人了,怎麼還這般沉不住氣?」
他低頭瞪視着自己凸起的腹部,眼中盡是煩躁。
「都怪你!若不是與你換了這身子,我何須受這等罪!這小孽障今日踢了我整整一日,不得安生!」
我聞言,不由冷笑出聲。
「不就是懷個孕嗎,能有多痛苦?」
我注視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臉,一字一句道。
「夫君不是常說,婆母當年生你前一日,尚且在地裏幹活嗎?」
他被我的話噎住了。
一時之間竟無話可說。
孕中後期。
我身子一日重過一日。
雙腳浮腫難行,夜半頻起更衣。
只因他不喜入睡時被人吵醒。
我連喚人攙扶都不敢。
有一夜,我掙扎半晌仍無法起身。
只得低聲將齊雲冀喚醒,讓他扶我一把。
他卻嫌我擾他清夢,背過身去,冷冷丟下兩個字:
「憋着。」
而今,他不過才一日,怎麼就憋不住了?
真是矯情。

-9-
兩日後。
我們一行人終究是去了城外的溫泉莊子。
齊雲冀挺着近九個月的肚子,執意要跟來。
他說:「我不親自盯着,實在放心不下,你根本不知其中利害。」
我欣然答應。
原本還在思索該如何誘他前來,如今倒省了我的功夫。
莊子的花廳裏。
茶香嫋嫋,暗潮洶湧。
曹公公的目光不住地往我這邊掃。
林護玉的眼睛則癡迷地盯着齊雲冀。
齊雲冀的額上不斷滲出冷汗,眼光躲閃。
唯獨我是專心致志地在喝茶。
不多時。
曹公公尖細的嗓音打破了寂靜。
「齊大人,聽聞此處溫泉乃是一絕,不如由您陪同咱家,先行領略一番?」
他那領略二字,咬得極重,笑得曖昧。
我還沒開口說話。
齊雲冀卻突然捂住肚子,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哎喲!」
他臉色慘白,用力抓住我的手腕。
「夫、夫君,我腹中絞痛得厲害,怕是動了胎氣,你快扶我回房歇息片刻!」
林護玉搶步上前,語氣焦灼。
「阿姐!你怎麼樣?我這就去請大夫!」
「不必!」
齊雲冀幾乎是尖叫着打斷。
「躺、躺一會兒就好……阿弟。」
他轉向林護玉,語氣裏帶着哀求。
「曹公公是貴客,萬萬不可怠慢。你先陪公公去溫泉,定要伺候周全了。」
林護玉聞言一怔,下意識地朝我看來。
我幾不可察地頷了頷首。
他眼中掠過一抹狂喜,連忙扶住曹公公的手臂,語氣輕快了幾分。
「公公,請先隨護玉來,定讓您盡興。」
他攙着曹公公轉身離去。
兩人的背影都有些迫不及待。

-10-
廂房內。
齊雲冀很快就睡了過去。
我在他的湯羹中加了安神藥,足夠他一夜無夢。
外間即將上演的一切。
都與他無關。

-11-
後山溫泉處。
氤氳熱氣中,兩人已泡了近一炷香的時間。
他們的呼吸聲愈發粗重。
我並未做什麼過分之事。
不過是給他們準備了些野生菌子湯。
丫鬟沒見過這種野生菌,所以烹飪的時間也拿不準。
我又順手在菌子湯里加了點東西。
這包藥粉還是林護玉給我的。
說是能讓端莊的人也熱情如火。
在溫泉的作用下,藥性上來的很快。
兩人猝不及防對視了一眼。
然後就這樣對上眼了。
林護玉癡癡地望着眼前的曹公公。
「阿姐……」
他的手撫上曹公公的面頰。
「你可知我有多愛你?你爲何要嫁給齊雲冀那個廢物!我們明明可以永遠在一起……」
他的手指突然收緊,神色變得猙獰起來。
「不過無妨!他爲了前程竟真能爬上太監的牀!他爲了官位,連你也能拱手送給我!」
他的手順勢滑下,狠狠拍在曹公公的肚子上,面露兇光。
「阿姐!你爲何要懷上這孽種!別怕……我這就幫你除了他!」
曹公公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激怒,尖聲斥道。
「混賬東西!嘰裏咕嚕說些什麼,還不給咱家趴好……」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
林護玉已堵住了他的嘴,整個身軀覆了上去。
可他忙碌了半晌,卻不得其法。
林護玉茫然片刻,繼而喃喃低語。
「阿姐,定是你肚子太大了,我們換個位置。」
說罷。
他全然不顧曹公公的掙扎與咒罵,粗魯地將他翻了個面。
曹公公被壓在溫泉旁的石壁上。
林護玉又覆ƭû⁻了上去。
「啊!」
曹公公淒厲的慘叫聲響起。

-12-
這慘叫聲卻像在助興。
林護玉雙目赤紅,喘息粗重,如同被激發了兇性的野獸。
動作愈發狂野失控。
他用力鉗住身下的人,興奮地嘶吼:
「叫!再大聲些!你越是痛苦,我越是痛快!
「阿姐,你說是我厲害,還是齊雲冀那個廢物厲害?」
「嗚嗚嗚嗚嗚」
曹公公雖慣於折辱他人,自己卻何曾受過此等酷刑?
林護玉正值青壯,力氣蠻橫。
加之藥性催發,早已失了理智。
他毫無章法。
每一次動作都帶着毀滅性的力量。
年邁的曹公公在他身下,脆弱得只能翻白眼。
慘叫一聲高過一聲。
溫泉水面劇烈晃動。
漸漸暈開刺目的鮮紅。

-13-
曹公公死了。
林護玉乾的。
他準備的藥粉實在太烈了。
足足一夜,林護玉如同不知疲倦的野獸,在池中癲狂不休。
直至精疲力竭,也未停歇。
直到曹公公的乾兒子陳公公過來接曹公公時,才撞破了這煉獄般的景象。
溫泉已被染紅。
曹公公的屍身都泡發了。
林護玉竟仍伏在其上,動作未止,口中囈語不斷。
陳公公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去報了官。
官府的人趕來時。
林護玉依舊神志不清,竟還想再次覆上那屍體。
他被幾名衙役強行打暈。
這才勉強制服。
審查進行得極快,證據確鑿。
藥是林護玉親自差人購得。
曹公公是林護玉全程陪同。
而我因爲夫人動了胎氣,一直陪在夫人身邊。
爲了活命,林護玉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將曹公公的齷齪勾當和盤托出。
他說,曹公公府中修有隱祕暗道,是用來囚禁他蒐羅來的年輕男寵。
此言一出。
京城譁然。

-14-
陛下當即下令徹查。
果然,在曹公公的府邸之下,發現了一條幽深暗道。
裏面的場景,觸目驚心。
不僅囚禁着許多面容姣好的少年。
更陳列着各式駭人刑具。
牆上地上,血跡斑斑,堪稱煉獄。
大多數都是京城官員家中身不由己的庶子,被家族當作棋子,送入這不見天日的魔窟。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最令人震駭的是,裏面竟發現了十九皇子。
十九皇子曾因【突發疫病】被送出宮靜養。
雖爲宮女所出,不受重視。
但他終究是龍脈天裔。
曹公公此舉,已不僅是私德有虧,更是玷污了天家血脈!
陛下龍顏震怒,當場厲聲下旨:
「將此獠屍身拖出,曝於市曹,鞭刑三百,挫骨揚灰!」

-15-
我去牢裏見了林護玉最後一面。
陰暗潮溼的牢房裏。
他蜷縮在角落,雙眼深陷。
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
看清是我的一剎那,猛地撲了過來。
鐵鏈嘩啦作響。
「爲什麼?!」
他嘶吼着,「你爲什麼要害我?」
我站在牢門外,靜靜地看着他這副狼狽模樣,脣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連待你如親弟的阿姐都能害,我爲什麼不能害你?」
他用力抓着柵欄,指節發白。
「明明當初是你跪着求我,讓我幫你和曹公公搭線的。
「是你說早已厭棄了阿姐,說願意把她送給我的,你爲什麼騙我?」
我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
「我這種小人說的話,你也信?」
這句話徹底壓垮了他的理智。
他瘋狂地搖晃着鐵欄,嘶聲力竭。
「我要見阿姐!阿姐一定會救我的!她不會看着我死!」
我輕笑出聲。
那笑聲在空曠的牢房裏格外清晰。
「你還不知道吧?今早林家已經開了祠堂,將你從族譜中除名。你如今又成了二狗子了。」
「不!不可能!」
他目眥欲裂,「阿姐對我最好!她不會……」
「對你最好?」
我打斷他,目光如刀。
「所以你是怎麼報答她的?林護玉,你憑什麼認爲,在做了這些之後,你阿姐還會救你?」
他僵在原地,嘴脣顫抖,卻說不出一個字。
我轉身欲走,卻又像想起什麼,回頭淡淡道:
「對了,你阿姐讓我帶句話給你。」
他抬頭,眼中殘存着一絲希冀。
「她說,你連院裏看門的二狗都不如。至少狗還知道護主。」
不等他反應。
我已轉身離去。
背後傳來了悲痛欲絕的哭聲。
但我知道。
但我再清楚不過,那並非悔恨,不過是怕死罷了。
林家根基深厚。
若真傾力相救,未必不能爲他爭得一線生機。
但我爹現在已經恨透了他。
幾道奏摺直呈御前。
他多年來爲曹公公蒐羅男寵、打壓異己的罪證一應俱全。
三日後,詔書下達:
【罪無可赦,判五馬分屍。】

-16-
齊府。
內院深處那間緊鎖的廂房內,傳來聲嘶力竭的咒罵聲:
「我纔是齊雲冀!我只是和那個毒婦互換了身子!
「你們這些狗奴才,竟然囚禁我!待我出去,定將你們千刀萬剮!」
可惜,門外看守的人,皆是我精挑細選的聾子。
任他喊破喉嚨。
都不會有人聽見。
我推門而入,齊雲冀被死死縛在榻上。
因劇烈掙扎,他的手腕腳踝早已磨得血肉模糊。
聽見聲響,他扭頭,眼睛死死釘在我身上。
「林瑾玉!你這毒婦!賤人!」
他聲音嘶啞。
「待我換回身子那一日,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並未動怒,只緩步走近,脣邊還掛着淺淡的笑意。
「夫君,省些ṭŭ̀ₑ力氣吧。」
我聲音溫和,像哄着任性的夫人。
「你如今的身子,可經不起這般折騰。
「你不就是想知道外面都發生了什麼嗎?我來告訴你。」
我俯身將這數日來發生的娓娓道來。
曹公公是如何死的。
林護玉又是如何死的。
他的眼神由震驚轉爲恐懼,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極度的激動之下。
齊雲冀身下猛然湧出一股熱流。
是羊水破了。
幸好,我早已備好京城最好的穩婆。

-17-
接下來數個時辰。
齊雲冀真切體會到了什麼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正以女子之身,承受着世間最可怕的分娩之痛。
他嘶吼、哀嚎、咒罵……
最後開始哭泣、求饒。
三日三夜後。
在一聲幾乎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
他誕下了一個男嬰。
齊雲冀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般,渾身溼透,力竭地癱在榻上。
穩婆將清理乾淨的嬰孩抱來。
在他渴望的目光中。
我輕輕抬手,阻止了穩婆將嬰孩遞到他眼前。
「抱下去吧。」
我淡聲吩咐,「好生照料少爺。」
齊雲冀甚至未能看清孩兒一面。
他伸出的手徒勞地滯在半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哀求。
「我已知曉換回身體的方法。」
我平靜開口。
他眼睛突然亮了,帶着懷疑。
「你……你真願意換回來?」
「自然。」
我從袖中取出一紙文書,遞到他眼前。
「只要你簽了這和離書,你我之間恩怨,便一筆勾銷。」
他盯着那墨跡未乾的【和離書】,手指顫抖,眼中滿是掙扎。
最終,對恢復男兒身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他咬破指尖。
在那紙上按下了殷紅的手印。
我仔細將和離書收起,轉身便要離開。
「我們何時開始換回來?」
齊雲冀急不可耐地追問道。
我站在門邊,回眸看他。
「不急。」
我語氣不容置疑。
「你且好生坐月子,先將我的身子養好再說。」

-18-
月子之苦。
猶如鈍刀割肉,日夜不休。
幸而,如今是齊雲冀在替我受着。
我命他親自哺育孩兒。
他夜不能寐,每兩個時辰便要起身一回。
嬰孩的啼哭就如同催命符。
更折磨的是哺乳。
胸口撕裂般的劇痛常令他渾身痙攣。
不過一月的時間。
齊雲冀眼下的烏青便再也遮掩不住。
他的眼神空洞麻木。
昔日的意氣風發蕩然無存。
整個人的精氣神彷彿都被抽乾了。
這段日子,我用盡名貴藥材爲他調理。
他的身體被滋養得愈發健康。
面色一日日紅潤起來,與死氣沉沉的眼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19-
轉眼間。
孩子的滿月宴至。
我廣發請帖,將宴席辦得極盡隆重。
賓客盈門,觥籌交錯間。
我於高堂之上,當衆宣告了兩件事。
第一,此子爲我齊府唯一嫡子,將來繼承全部家業。
第二,我環視衆人,聲音清朗而決絕。
「吾塵緣已了,頓悟紅塵苦短,今日便欲斬斷俗念,皈依我佛,青燈古捲了此殘生。」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
我無視所有驚詫目光,繼續道。
「故這齊府上下家業、庫房鑰匙、田產地契,盡數託付於吾妻林氏。自此以後,她便是齊府唯一的主母,內外事務,皆由她一言而決!」
彼時,齊雲冀正抱着孩兒坐在下首。
他初時怔住,待消化完我話語中的含義,眼中滿是驚恐。
就在他張嘴想說話的瞬間。
侍立在他身後的丫鬟桃紅假意上前攙扶。
寬大的袖口順勢垂下,恰好遮蔽了衆人視線。
指間寒芒一閃。
那根淬了祕藥的銀針精準刺入他頸後穴道。
齊雲冀身子一僵。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軟軟地倒了下去。
桃紅尖聲驚呼:
「夫人!夫人您怎麼了?快醒醒啊!」
賓客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
在一片混亂中,我卻仰天長笑:
「紅塵滾滾,皆是虛妄!我去也!」
言罷,我拂袖轉身,大步流星踏出齊府大門,再也沒回頭。
這一日。
齊府徹底亂了。
而齊雲冀的噩夢,纔剛剛開始。

-20-
我確實知曉如何換回身子。
起初,我甚至想過就此作罷。
畢竟這世道,男子總比女子活得容易太多。
他們可以縱橫朝堂、快意恩仇。
而我們女子,卻只能被困在四方宅院裏。
將一生的心血,都耗費在爭寵與妥協之間。
可每當想到齊雲冀用這身子做過什麼,我便覺得噁心想吐。
太髒了。
這具軀體,我一日都不願再多留。
但在換回來之前。
我還要以齊雲冀的身份,做最後一件事。
我早已遞上奏摺,辭去官職。
那份和離書,不過是暫時穩住齊雲冀的幌子。
讓他懷着希望,在月子裏安分些罷了。
齊雲冀既然這般喜歡用這身子逢迎討好。
那我便成全他。
給他尋一個最合適的歸宿。
我將自己賣給了鄰國的南風館。
那裏以女爲尊,男子不過是權貴女子取樂的玩物。
我額外付給老鴇一筆重金。
只提了一個要求:
「兩炷香後,找二十個最骯髒、最粗野的乞丐,來伺候我,我若不出聲喊停,便不能停。」
在等他們來的時間。
我回到房內,將麻沸散飲下。
隨後,對準銅鏡,手起刀落。
皮肉翻卷。
鮮血淋漓。
一道Ŧŭₗ道猙獰的疤痕自眉骨貫穿至下頜。
這張臉已然看不出人樣了。
隨後,我仰頭灌下早已備好的啞藥。
從此,齊雲冀喊不出聲來了。
最後,我從懷中取出一枚符紙,將它擲入火盆。
火焰舔舐着符紙,騰起詭異的黑煙。
而在那濃煙深處。
出現了一道微弱的金光。

-21-
在與齊雲冀互換身體後。
我將近日發生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
最終發現契機可能是在我偶然所得的府紙上。
那日我去平福寺爲婆母上香。
突然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道士正被沙彌厲聲驅趕。
他道袍破舊,步履虛浮。
自述已是多日未曾飽食,想要來討碗清粥。
我心生不忍,讓丫鬟將隨身帶的幾樣糕點送了過去。
他接過食盒時,眼眸清明瞭一瞬,定定望向我。
他說:「夫人心善,貧道便爲夫人卜上一卦。」
不待我回應,他便掐指沉吟,忽面色凝重。
「三日之內,您將遭血光之災,禍起枕邊。」
桃紅聞言色變,險些與他爭執起來。
我雖不信,卻仍禮貌謝過。
道士不再多言,只從袖中取出一道泛黃符紙。
「此符贈與夫人, 危急時或可保命。」
回府後。
我將符紙隨手擱在妝奩旁,繼續爲未出世的孩子縫製小衣。
銀針穿梭間不慎刺破指尖。
血珠沁出,正巧滴落在符紙之上。
那時我並未留意。
硃砂遇血,會泛起一絲金光。

-22-
我遣人四處尋訪這位高人。
但是這道士卻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一點蹤跡。
我幾乎要放棄了。
破罐子破摔。
想着要不一輩子頂着齊雲冀這幅皮囊過活算了。
可就在齊雲冀生產那日。
老道士來了。
他站在庭院的老槐樹下, 含笑打量着我。
「看來夫人對此新身份,倒是適應得宜。」
我當即屏退左右。
朝他鄭重跪下, 伏地三叩。
「仙長, 求問破解之法。」
「你想清楚了?」
他目光如炬。
「這世道, 男子身份行事終究便宜許多。」
「想清楚了。」
我斬釘截鐵,「此身雖便,此心不甘。」
他輕嘆一聲。
「此乃你我緣分。月圓之夜, 焚此符, 便可各歸其位。然此後再無機緣。」

-23-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青紗帳。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檀香,是我慣用的那款。
「桃紅。」
我輕聲喚道, 聲音帶着剛醒時的沙啞。
是我原本的聲音。
守在門外的桃紅應聲而入。
當她看清我清明的眼神時, 眼眶瞬間紅了,聲音難掩激動。
「小姐……是您,真的是您回來了!」
我微微頷首, 伸手扶她起來。
「這幾日, 府裏情形如何?」
桃紅一邊細緻地爲我墊好引枕,一邊利落地稟報。
「自滿月宴那日, 您當衆昏厥, 已過去三日了。大夫來看過,說是產後體虛, 加之急怒攻心, 需好生靜養。」
她說到這裏, 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如今京城裏都傳遍了, 衆人都在唾棄齊雲冀薄情, 罵他枉爲男兒, 枉爲人父。
「族老們也已依照齊雲冀所言,將他從族譜上抹去, 文書已入宗祠。
「如今這齊府上下, 裏裏外外, 已盡在小姐您的掌中了。」
我靠回軟枕。
抬頭看向窗外。
正是春光好時節。

-24-
幾日後的深夜。
南風館的後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兩名下人抬着一卷草蓆, 罵罵咧咧地將其扔上板車, 準備運往城外的亂葬崗。
「真是晦氣!就沒見過這樣的……」
其中一人壓低聲音, 語氣裏滿是嫌惡。
「自己找上⻔來賣,不要金銀, 偏點名要二十個最髒最臭的乞丐伺候。」
另一人接口,聲音發顫。
「這人怕是瘋了!昨夜那屋裏……動靜就沒停過。
「今早去收拾時,這人的下身早就爛得不成樣子,沒一塊好肉,全是血污和牙印。
「聽說最後是被人用搗衣的棍子,從下面……活活捅穿到喉嚨,才斷的氣。」
夜⻛陣陣。
吹起了草蓆邊緣一⻆。
隱約可見一張猙獰的臉, 上面佈滿刀痕。
他雙目圓睜, 眼中還凝固着臨死前極致的痛苦。
彷彿他至死都不明白。
自己爲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直到板車吱呀着消失在⻓街盡頭。
我纔將簾幕緩緩落下。
「夫人,回去嗎?」
車伕低聲詢問。
我淡淡應了一聲, 「嗯。」
車輪滾動,碾過⻘石板路。
⻢⻋朝着與板車截然相反的方向,平穩駛去。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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