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

婆母重生了,非要七皇子休了我。
因為她知道,以後她兒子會當皇帝。
只是不知道,沒有我母家的扶持,七皇子還能不能當皇帝。

-1-
我與裴執大婚的第二日,瑩妃送了兩個宮女給我。
我委婉拒絕。
她趴在塌上嚶嚶地哭。
「都說高門貴女厲害,如今連我這個皇子生母也不放在眼裡了。」
裴執進來,便是看到這樣的場景。
他連忙將人扶起,怒斥於我:
「沈妙,成親第二日就氣哭婆母,這就是你的規矩?」
我低眉順目:
「夫君莫怒,既然母妃實在想添人伺候夫君,我同意便是了。」
裴執哽住,看向他娘,似是不可置信。
「母妃,沈氏剛嫁進來,這會兒添人,怕是不妥。」
瑩妃淚眼蒙矓地抬起頭,霧濛濛地暼了我一眼,又看向裴執,哀怨地掩了帕子。
「是母妃不好,母妃出身低賤,不懂這些,只想著……」
說著眼神又飄向我,似是幾分懼怕不敢言。
「人都說沈將軍的嫡女厲害,母妃怕委屈了你……」
裴執心疼極了,一邊小心輕拍她安撫,一邊安慰:
「母妃莫怕,有兒子在,誰也不能傷你。」
裴執到底還是帶走了那兩個宮女。
他握拳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
「妙兒,我母妃她沒有惡意,你別放心上,回去我就把那兩個宮女打發了。」
我點點頭,溫順謙和:
「我不介意。」
他眸中閃過欣喜,上前一步:
「我知妙兒最是賢慧不過,這種瑣事也莫要和岳家提起了,可好?」
我父親沈大將軍是個性子烈的,我那長公主母親也是脾氣火暴。
若是聽到瑩妃這作踐人的事兒,必是要鬧個天翻地覆。
裴執娶我是為了沈家的支持,怎麼敢讓人知道。
望著他期盼的眼睛,我點點頭:
「好。」
我怎麼會傻到自己去說。
這種事,自然是自己傳出去纔好。
雲兒看我不說話,以為我不開心。
「夫人別生氣,都說瑩妃娘娘是個拎不清的,果然如此,好在姑爺是向著夫人的。」
我笑笑,搖了搖頭。
其實我是真的不介意。
從昨日重生在大婚之夜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對這個男人,不會再有任何期待了。
瑩妃本是皇后身邊的洗腳婢,被醉了酒的皇帝收用,封了答應。
誰知她命好,一朝懷孕,生下七皇子。
宮裡皇子多,瑩妃又很快被皇帝拋之腦後,母子兩人不受待見,喫了許多苦頭。
直到這些皇子鬥得幾敗俱傷,七皇子才漸漸顯露出來。
瑩妃水漲船高,封了妃。
不過那做派,仍是與當年洗腳婢那會,一般無二。
這話倒不是我說的,而是出自皇后之口。
當年這話一出口,瑩妃漲紅了臉,泫然欲泣。
裴執也焦急地看我,指望我去解圍。
我為了這句話,很是跟皇后辯駁了一番,最終落得個巧舌如簧的名聲。
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傻得可憐。

-2-
回了府,裴執便命人打發了兩個宮女。
其中一個抱著他腿哭。
「殿下,娘娘命我們伺候殿下,這時候趕我們走,不是打娘娘的臉嗎?」
「是呀殿下,瑩妃娘娘愛重你,她會傷心的啊殿下。」另一個也跟著跪下。
裴執看著我,有些為難。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涉及他母妃,他便會如此。
覷我臉色,他遲疑開口:「要不,就過兩日再送走?」
我含笑點頭:「也可。」
他鬆了口氣,順勢拉住我的手。
「妙兒,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氣。」
前世,我是沒有留下這兩個宮女的。
不僅如此,我還掩蓋了瑩妃送宮女這樁醜事。
我一心待裴執,凡事自然想替他周全。
可他卻覺得,我妒忌心重,依仗家世不敬婆母。
既然如此,這一世,我便大度些。

-3-
「怎麼樣了?」
我撥弄著茶水的殘葉,頭也沒抬。
沈嬤嬤恭謹出聲:「姑娘猜得不錯,那個叫秋水的宮女買通了殿下身邊的人,正要去送湯呢。」
我從霧氣裡揚起臉,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嬤嬤不如幫一幫她。」
她皺了皺眉:「姑娘這是,厭了殿下。」
我隨意地將杯盞推至一邊:「我爹是護國大將軍,我娘是長公主,我出生便是貴女中的貴女,若我說不想受這份委屈,可否?」
嬤嬤眉頭凝在一起:「姑娘是想和離?」
不愧是我乳母,深得我心。
「不過姑爺畢竟是皇子,眼下深得皇上器重,此事怕是不易。」
的確不易,不過,總比前世輕鬆些。
裴執和秋水被發現的時候,日頭正濃。
我倚在門口,幾乎站不穩。
裴執狼狽地穿上衣服,一邊同我解釋:
「妙兒,是這個賤人勾引我的,我是中了招才這樣的。我怎麼會看上她呢?」
我咬緊下脣:「夫君的意思是,秋水給你下了藥?」
他連忙應承:「不錯,她昨日送湯來,說是學了母妃的手藝,之後我就頭腦發昏,沒了印象。」
說著眼睛一亮,指著桌上的空碗。
「看,碗還在那兒呢?」
我頓了頓,「去喊府醫來。」
秋水還在地上嚶嚶地哭。
我有些厭煩,看向還在查驗的府醫。
那人拱手上前:「回七皇子妃,這湯,並無不妥。」
裴執瞪大眼睛,整個人驚住。
我垂眸:「夫君要是想納妾,我沒什麼不願的,又何必撒謊呢?」
裴執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自然想不到,這空碗早被我換了。
而被沈嬤嬤下了藥的湯,早在裴執喝下後,就盡數倒了。
秋水自然也沒想到,自己的計畫這麼順利。

-4-
沒多久,七皇子大婚第二日,睡了母妃給的宮女的事兒,便傳得人盡皆知。
本來倒也傳不了這麼快,不過這宮女她,有身孕了。
雖月份淺,卻是喜脈。
裴執漲紅了臉問我:「你沒給她喝避子湯?」
我搖搖頭,拿出一枚香囊。
他伸手接過,上面的多子多福圖案看得他頭皮發麻。
「這是……」
「這是母妃給秋水的,據說還是她親自秀的。」
我靜靜看著他:「母妃的心意,我身為兒媳,不敢違背。」
若不是今世沒把兩人送走,我竟不知,我那婆母還能蠢到這個地步。
沒等他回應,管家冒著冷汗跑進來。
「殿下,皇子妃,宮裡來人Ṱũ⁾了,說請兩位進宮。」
裴執喉嚨發緊,一把握住我手。
「母妃她出身低微,幼年為了護我喫了很多苦,這香囊——她也是為了我好,帝后跟前,妙兒可否斡旋?」
這次我沒理他,逕自跟著來人進宮。

-5-
坤甯宮裡,一片冷肅。
瑩妃跪在皇后跟前,掩著帕子抹眼淚。
「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妾不懂為何公主生這麼大氣?」
我娘發了飆:「瑩妃大婚第二日給我女兒難堪,本公主還要忍著不成?」
瑩妃繼續哭:「誰家媳婦不是忍氣吞聲,怎麼到公主這兒就……」
「混帳!」
這回是皇后娘娘,隨著她手裡的香囊扔到地上,語氣怒極。
「你這副作態,簡直跟做本宮洗腳婢那會一般無二。」
我剛進去,就聽到這麼一句話。
隨即整個人愣住,這話比前世,像是提前了許多。
身側的裴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再看到跪在地上的瑩妃,和坐在上位的皇后和長公主,陰鷙的氣息幾乎壓不住。
見我們進來,所有人的目光看過來。
裴執眼睛一亮,期待的目光也看向我。
我知道,他在等,等我給瑩妃解圍。
我看也沒看瑩妃一眼,對著皇后盈盈下拜:
「是兒媳不孝,沒處理好府裡的事,讓母后操心了。」
見是我,皇后收了脾氣,卻依舊冷著臉。
「你說,這事怎麼處理?」
我歎了口氣:「畢竟是皇家血脈,孩子留下,兩個奴婢趕出去就是。」
皇后冷嗤:「七皇子妃真是仁慈,剛進門就喜當娘,還能這麼大度。」
我羞愧地垂下頭,目光看向瑩妃,似是為難。
我娘領會了我的意思。
「瑩妃親自送的人,妙兒豈敢擅專?不如我這個當孃的偏袒一回女兒,去母留子,娘娘看如何?」
聽到「去母留子」幾個字,瑩妃似是嚇到,渾身一抖,囁喏著脣:
「哪裡就這麼大罪過,一條人命呢。」
皇后也無語:「不過是個犯了錯的奴婢,瑩妃,你能不說話嗎?」
「不必了。」
裴執環視一圈眾人,沉聲開口。
「秋水灌落胎藥,和冬雪一起,杖斃。」
我眯了眯眼,望著冷靜自持的裴執,眉頭微鎖。
就算帶著個拖累,也能從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裴執,他的確有他的本事。
在瑩妃不可置信的滾落的淚珠裡,我孃的聲音很是滿意:
「殿下既然早有打算,本宮就不摻和殿下的家務事了。還希望殿下善待我兒。」
裴執躬身行禮:「岳母放心。七皇子府的長子,必是妙兒嫡出。」

-6-
裴執言出必行,等回到府裡,秋水兩人已經不在了。
他倚在軟榻上,疲憊地揉了揉額頭,袖口還殘留未幹透的水漬。
我知道,離宮前,他去了瑩妃宮裡好一陣安撫。
怕是喫了不少埋怨。
我知他心裡煩躁,若是前世,我定然細心安慰。
可現在,我不想理他,擺了擺手吩咐雲兒:
「我餓了,擺膳吧。」
裴執看著我動作,突然出聲:「母妃很傷心。」
我側目。
他盯著我眼睛,眼尾還泛著紅:「她哭了很久,小時候我被人欺負,她也是那樣抱著我哭。」
我知道他想表達什麼,卻沒接他的話。
他扯了扯嘴角,眼神漸冷:「沈氏,母妃今日因你受辱,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沈氏。
我轉過頭,對上他陰霾的眸子,語氣平靜:
「既然夫君覺得不妥,何必要杖斃秋水兩人?」
既想在我娘、皇后面前做君子,又想讓瑩妃滿意。
又當又立,不過如此。
他噎住,見我面帶失望,又軟下嗓音:
「妙兒,我非是怨你,不過你我夫妻一體,我希望你能體諒我,也體諒我母妃的難處。」
又要我體諒。
我就是太體諒了,前世才會被瑩妃磋磨,被裴執厭棄,以至於沈家凋零,代價慘重。

-7-
裴執這個人,剛愎自用。
他要我體諒,我就必須要體諒。
所以當他安排我進宮請罪之時,我並未詫異。
不過,我早有謀算。
怡和宮裡,瑩妃見我過來,很是欣喜。
她被皇后禁足了些日子,人也憔悴了,只是這份欣喜,別有古怪。
她帶著我一併坐在軟榻,面上掛著笑,語氣柔柔的:
「妙兒,先前是我想得不妥當,不過,我們是親婆媳,總該比旁人親近些,你說是不是?」
很快我明白了她的用意,她要給我立規矩。
按道理來說,皇家極少有立規矩這個說法,即便是有,也是立給嫡母。
瑩妃這麼上趕著給我立規矩,若被人知道,最多說一句奴婢出身的,不懂事兒。
但我若反駁,就會落下不孝的名聲。
前世,她也是如此,在我父兄被誣陷通敵叛國之時,向父皇請旨,要給我立規矩。
她罰我在冬日裡跪雪,讓我在火中為她取「不慎」掉落的發簪,更別說什麼佈菜用膳,伺候洗漱。
待我父兄破敵回來,她又向皇帝哭訴:「臣妾不過想和兒媳親近親近,妾是奴婢出身,見識少,怕是用錯了法子。」
那屈辱的一個月,讓我年紀輕輕落下一身病痛。
也使得我徹底和她離了心。
如今,她又來這一套。
她讓我佈菜,我順從地布了。
她讓我替她更衣,我聽話地給她更了。
她看起來很滿意,也很得意。
直到宮人端了水盆來,放在她腳邊。
瑩妃翹著蘭花指,意有所指:
「聽聞妙兒被稱為京城明珠,樣樣精通,想來這伺候洗腳的功夫也不差吧?」
我還沒發話,被雲兒瞪著眼搶白:
「我家小姐精通的是琴棋書畫,哪裡會洗腳這種奴婢做的活兒?」
「奴婢?」瑩妃掩脣,很快帶上哽咽,「這麼說,皇子妃是看不上我這個奴婢出身的婆母了?」
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仍記得前世,她頤指氣使:「不會?那就學。洗腳婢,也不是這麼好當的。」
不知道給她洗了多少回,稍有不慎就被罰跪,終於得到她滿意的肯定。
尤記得她腳趾踩過我手背,腳指甲嵌進我皮肉裡,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不愧是高門貴女,連伺候洗腳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
今世,我可不打算給她這個臉。
「母妃若是想找人伺候洗腳,我這裡有個人選。」
我話音裡帶著笑,眼底卻是一片冷意,扯過被雲兒剛帶進來的人,猛地推倒在她腳盆前。
水花四濺裡,她看到那人的臉,被驚了一跳。
我笑意盈盈:「不瞞母妃,這丫頭不知哪裡來的,前幾日竟然想爬殿下的牀,我當是逃奴本想送官,誰知她竟然說是母妃你的侄女。」
「這怎麼可能呢,母妃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這麼不知廉恥的侄女,我當即就要杖斃了她,結果她又說她是剛進府的丫頭,我就問她是做什麼的丫頭,你猜怎麼著——」
「她竟然說是洗腳婢。」
「這不,今兒巧了,我就帶她來伺候母妃洗腳,可好?」
瑩妃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抖著手指說不出話來。
那可是她的親ṭűₙ侄女,馮雪。
爬牀,也是她的指示。
前世她被送到四皇子身邊做側妃,後來在四皇子登基後,成為與我分庭抗禮的馮貴妃。
如今我在她爬牀之前將人捉住,就是為了今天。
馮雪看到瑩妃,像是看到救命稻草,連忙爬過去。
「姑母,我是雪兒啊,快救救我。」
我面色一沉,冷聲喝道:
「放肆!」
「竟然還敢攀扯母妃,來人,給我打。」
雲兒早就忍得不耐煩了,拽著馮雪的胳膊,一記巴掌狠狠地扇了過去。
她被扇得踉蹌,又慌忙去喊:「姑母。」
瑩妃驚怒地站直了身子,嬌柔的面容發白。
「沈妙,你給我停下。」
我睫毛低垂,脣邊笑意不減。
「母妃還是太仁慈了,這種攀扯主子的賤婢,打死也不為過。」
雲兒得令,又對著馮雪左右開弓起來,打得她連連求饒。
清脆的巴掌聲討饒聲混在一起,馮雪的臉腫得不成樣子。
瑩妃身邊的宮人早被我支開,她慌亂地去拉扯雲兒卻被我攔住。
我扶住她肩膀,對上她雙眼,這次我沒有掩飾自己陰森戾氣的眼神,以及,深沉的報復和恨意。
她被我驚住,抖了抖身子,眼神一翻,昏了過去。

-8-
裴執趕來的時候,我正捏著帕子拭淚。
他臉色很黑,啞著嗓子:「太醫說母妃是氣火攻心。沈妙,你就是這樣伺候婆母的?」
我佯做委屈:「一個奴婢而已,哪知母妃這麼在意。」
他拔高嗓音,帶著怒氣:「什麼奴婢,那是馮家表妹。」
我故作驚訝:「什麼?難道果真是母妃讓她去爬殿下的牀?」
他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半晌,僵硬地別過臉:「母妃定然不是那個意思。」
我輕笑了下,沒說話。
然而回府前,他突然回頭,緊緊盯著我的眼睛。
「沈妙,你當真不知?你所謂的奴婢,是我表妹?」
瑩妃醒來第二天,我去看她。
她的目光有些呆滯,整個人看起來跟之前有很大不同。
見到我,像是見鬼一般,兇狠裡有著濃濃的恐懼。
「別過來,你走,你別過來。」
我挑眉,一個馮雪而已,至於如此嗎?
我站在不遠處,她忽而眼神驚恐,橫眉怒目。
「賤人,你想毒死我,沒那麼容易!」
我腳下一頓,眼睛眯了眯。
我從未給她下毒,除非——
前世。
前世,我毒死了她。
沒想到她說出這樣的話,她身旁的宮人嚇了一跳。
我勾了勾脣,似是關心:「母妃,你這是嚇糊塗了?沒人有害母妃的。」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過了頭,慌亂地改口,匆忙打發我回去。
門簾落下的那一刻,我沉下臉。
瑩妃,她也重生了。

-9-
接下來我沒有再見到瑩妃,倒是裴執,時不時進宮去。
他看向我的眼神越來越深邃,對我的態度也愈發敷衍。
瑩妃身邊的探子告訴我,她近來像是變了個人,對人對事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
她甚至告訴裴執,讓他休了我。
當他問起緣由,她含沙射影地說我會害死她。
又暗示裴執,不依靠沈家他也能當皇帝。
裴執沒有將這些告訴我,不過我知道,他不會休了我。
裴執對我,到底還是有幾分情意的,更何況,沈家勢大,他怎會放棄。
臨走前,探子給了我小袋粉末,她說,這是瑩妃讓人從宮外弄來的。
我讓人驗了驗,是合歡散。
瑩妃這個人,裝的是無辜柔弱,實際心思狹隘Ṫû₆,睚眥必報。
不用想也知道,這東西是用在我身上的。
想讓裴執休了我,定是從我身上找錯處。
只是不知,她用來誣陷我的男人是誰。
三月三,皇后壽辰。
皇子皇妃,大臣命婦皆來朝賀。
瑩妃一如既往地低調溫順,安靜地跟在一眾妃嬪裡。
見了我,亦是和藹慈祥,彷彿曾經的齷齪不復存在。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觥籌交錯,斑駁陸離。
行走間,我被斟酒的宮女弄濕了衣裙。
她嚇得連連磕頭求饒。
瑩妃走過來將人扶起,溫柔可親:「別怕,七皇子妃不會怪你的。」
說著看向我:「是不是,妙兒?」
她慣會做好人,還喜歡替別人做。
我沒理她,對著那宮人冷聲開口:
「皇后千秋,還能這麼毛手毛腳,自己去找吳公公領罰。」
轉而看向面色僵硬的瑩妃,重新噙著笑意:
「宮裡有宮裡的規矩,母妃若想給這宮女求情,不如去找皇后娘娘。」
她幾度張嘴,似是想斥責我,卻是忍了下去,笑容勉強。
「這倒也不用了,妙兒衣服濕了,我讓人帶你去換一換吧。」
想起那些粉末,我心頭微動。
來了。
斟酒的宮女給我的酒里加了料,我是知道的ẗũ₌。
宮人還在帶路,我佯裝醉酒踉蹌。
直到被帶進偏僻的院落。
落鎖的那一刻,我看到角落裡躺了個男人。
面色潮紅,形容淩亂,狼狽裡掩不住他的風姿俊逸。
他嘴裡還在呢喃著「妙兒」。
我如墜冰窟。
他是我哥哥,沈暮。
有什麼東西從腦海掠過,我搖頭試圖將它趕走。
瑩妃好毒的心思,前世,沈家被流放,死的死傷的傷。
只有我兄長沈暮從軍中脫穎而出,東山再起。
便是當了皇帝的裴執,也不得不顧忌幾分。
他也是我在沈家失勢後,還能好好地當皇后的唯一依仗。
如今,她不僅要毀了我,還要毀了我兄長,這種名聲傳出去,沈家焉有活路?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給她們留顏面。
我給沈暮餵了藥,他醒來的時候,還是昏沉沉的。
看著一身狼藉的自己,以及角落裡的我,似是幾分尷尬。
「妙兒,這是怎麼了?」
我無聲地笑了笑:「哥哥,妹妹請你看一出好戲。」

-10-
我回到了大殿。
瑩妃不知在跟誰說笑,遮了帕子彎著脣,看起來心情很好。
很快,一個丫頭附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她臉色驟變,匆忙跟了出去。
我垂首喝茶,對著旁邊示意的雲兒,微微頷首。
大殿中央,歌舞昇平,紅綢翻飛。
餘煙嫋嫋,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一個太監驚慌失措地沖了進來:「娘娘,不好了!」
「七皇子他……」
小太監看了看我,似乎帶了憐憫:「未名苑那裡,娘娘你快去看看吧ṱŭ̀₊。」
未名苑門外,圍了好些宮女太監,見皇后帶著人過來,慌忙退散。
四下靜謐,屋子裡的聲音也清晰地傳了出來。
跟著皇后的,多是婦人,即便如此也羞臊得臉通紅,更有人早將身邊姑娘的耳朵捂住。
報信的太監為難地開口:「奴才過來清掃,聽見了……奴才本想阻止,卻被打了出來。」
皇后早已臉色鐵青,她抬了抬手,命令道:「開門。」
木門漸開,陽光透了進去。
裡面的人影隨著光線映了出來。
一男一女正糾纏不清,發現被打擾,一個茶碗被扔了出來。
隨之而來的是粗重的男聲:「滾出去。」
那聲線,正是裴執。
「混帳!」
皇后氣得發抖,「你讓誰滾出去?!」
牀上的人像是終於找回了點神智,抬頭看過來的眼神逐漸由懵懂慢慢變得疑惑,四下張望後,慢慢被恐懼取代。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未等裴執出聲,外面突然沖進來一個身影。
來人妝發略顯淩亂,額頭紅腫了好大一個包,手背還有一道新鮮的傷口。
剛進門就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哭訴:
「是有人害我的ṭṻ₄執兒,皇后娘娘,你一定要還我兒一個清白啊。」
是瑩妃。
她不知打哪兒來,看起來很是狼狽。
不大的房間裡,一個神志不清的裴執,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
尤其那女子,雙眼仍是迷離,似乎沒完全認清眼前的形勢。
對了,這雙眼迷離的女子,正是我剛送給瑩妃的洗腳婢,她的親侄女馮雪。
這情形,任誰怎麼解釋都沒用了。
看到我站在那裡,瑩妃眼睛迸起亮光,變得陰毒憎惡,指著我喊叫:
「是你,沈妙,定是你害的我兒!你快說,是不是你?」
這下眾人看我的目光不只是憐憫了,而是悲憫。
連向來與我不和的死對頭,都對著我搖頭。
在外人看來,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害自己的夫君,又怎麼會把自己的夫君推給別人?
外人只會想,瑩妃又故技重施想給兒媳婦添堵,結果弄巧成拙。

-11-
出了這檔子事,皇后現在遮掩也來不及了,更何況,她也沒想遮掩。
嚴查之下,果然發現是七皇子中了藥,而這藥,卻是馮雪所下。
據她所說,是受了瑩妃的指使。
瑩妃跪倒在地,氣得渾身發顫,瞪著馮雪說不出話來。
塵埃落定之際,我盈盈下拜:
「兒臣請求和離,請父皇母后準許。」
裴執猛地看過來,眼神似刀子一般淩厲,每個字咬得極重:
「我不允。」
我沒理會他,目光投向瑩妃,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不知傷了母妃的賊人可否找到,敢傷及宮妃,怕是要杖斃吧。」
瑩妃一愣,脫口而出:「什麼賊人,明明是我兒不小心——」
說罷意識到哪裡不對,狠狠瞪著我。
「沈妙,你這是什麼意思?執兒他並非故意傷我。」
子傷母,是為不孝的大罪。
分明是瑩妃發現兩人的好事,想去阻止,卻被頭腦發昏的裴執砸了出去。
我語氣冷淡:「裴執不孝不義,我和他和離,並無不妥。」
瑩妃氣極:「和離不行,休妻倒是可以。」
我勾脣微笑,這種時候還能說出這種話,不愧是瑩妃。
我乃名門貴女,且七皇子有錯在先,這種時候還要休妻,不怕被人的唾沫淹死。
果然,皇帝也被瑩妃的無腦怒到了。
大手一揮,終是判了我們和離。
離宮前,皇后看著我堅定的神色,有些感慨:
「沈姑娘,你可想清楚了?這世道待女子苛刻,這一和離,怕是再難嫁了。」
我垂眸頷首:「若是嫁人便要受盡委屈,喫盡苦頭,那不嫁也未嘗不可。臣女所求,唯自在爾。」
她點點頭,若有所思。
皇子府裡,我嫁妝頗多。
只是收拾清點,就花了好幾日。
這段時日,裴執一直沒有出現。
聽聞,皇帝徹底厭了瑩妃,將人降成了答應。
瑩妃沒日沒夜地哭,裴執在安撫她。
一切結束那日,我最後看了眼前世生活了半輩子的皇子府,毫無留戀地轉身。
府邸門口,我見到了裴執。
他眉頭緊鎖,化不開的愁緒,人也憔悴了很多。
見到我身後的行李,頓時臉色緊繃。
「沈妙,你想好了?」
「出了這個門,你與我,再無關係了。」
他神色倨傲,像是再給我留一絲的機會。
我這纔想起,原來前世他任由其他人對我的種種作踐,不過都是仗著我喜歡他而已。
今世,我不再愛他,所以,我無所畏懼。
我沖他明媚一笑,一如初見那般。
「我求之不得。」
他怔住,卻在我經過他身邊之時喊住我。
「沈妙——」他一字一頓。
「你也重生了吧?」
我閉了閉眼。
看來,瑩妃告訴他了。

-12-
來接我的是沈暮,我的哥哥。
他看我臉色不好,有些擔心。
我歪著頭,故意玩笑:「以後我就賴在家裡了,哥哥可不要嫌棄我。」
他失笑:「怎麼會?」
說著,正了臉色:「妙妙,這齣戲,是你的手筆吧?Ṭũ̂₇」
我斂眉,聲音漸低:「怎麼,兄長也覺得我太過狠毒?」
他歎了口氣,搖搖頭,撫過我長髮。
「我只是覺得,妙妙要算計這麼多,很辛苦。」
「以後你想要做什麼,告訴我,我會幫你。」
說著看向我,神色溫柔:「什麼都可以。」
淚水模糊了雙眼,前世他也是那般。
那般溫和地告訴我:「妙妙喜歡七皇子,我會幫你嫁給他,妙妙想做皇后,我就助裴執當皇帝,沈暮永遠是妙妙的後盾和盔甲。」
然後,他果然做了我一輩子的後盾和盔甲。
回到沈府之後,我日子悠閒了許多。
整日弄花養草,好不自在。
從我孃的絮叨裡,聽到了外面的消息。
聽說皇家為了掩蓋醜聞,將馮雪匆匆嫁給裴執做側妃。
聽聞七皇子受了牽連,被皇帝厭棄,整日避府不出。
還有瑩答應,宮人逢高踩低,連個太監都能欺負到她頭上來。
我娘眉飛色舞,我莞爾,我娘最是疼我,這其中,免不了她的手筆。
可是我卻沒有完全放下心。
因為我知道,裴執心思深重,定然還有後招。
果然沒過多久,叛黨平南王被活捉,送到御前。七皇子暗中謀劃剿滅反賊一事被呈上,龍顏大悅。
大殿,裴執意氣風發,行為恭謹。
ṱű̂₍「兒臣不忍父皇終日為叛黨憂心,早早暗中追查,如今平南王被俘,父皇大可以放心了。」
那樁醜聞對他的影響,也淡化下來。
我娘瞧著我,有些憂心。
「皇上身體大不如前,如今很是看重裴執。」
「前些日子,七皇子得了恩典給瑩答應求情,如今,她又是瑩妃了。」
「聽說,皇上有意立七皇子做太子。」
我收回侍弄花草的手,淨了帕子,對她揚脣安撫:
「娘別擔心,他們不能拿我怎麼樣。」
瑩妃蠢了一輩子,生的兒子卻是人中龍鳳。
一個裴執,讓她享了半輩子榮華富貴。
前世也是如此,她安生地從瑩妃一躍成了西宮皇后,連東宮嫡太后,也不及她的風頭。
直到她死在我手裡,都還尊享著高位。
如今瑩妃把重生之事告訴了裴執,他只會更加如魚得水。

-13-
我與裴執鬧成這樣,他日裴執登基,沈家必定遭殃,我豈能安心。
目光觸及正與父親攀談的兄長,我臉上漾開淡淡的笑意。
「娘,明日我想進宮拜見皇后娘娘。」
我再任性,也不願累及家人。
我這麼做,不過是因為——
我還有殺手鐧。
因著皇帝心情好,整座皇宮都泛著喜氣。
還沒到坤甯宮,就被聲勢浩蕩的瑩妃攔住。
經此大起大伏,她不再伏低做小,人也跋扈張揚起來。
見我躬身行禮,也不讓我起身,翹著紅染的指甲,捏住我下頜,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怎麼?沈姑娘見了本宮,就是這個態度嗎?」
見我紋絲不動,鳳眸劃過陰狠:「來人,給我掌嘴。」
很快兩個太監按住我,做勢要動手。
我身子微動,攔住要落下來的巴掌。
冷冷地望著她:「臣女這是去見皇后,若是皇后看見發怒,娘娘可能承受?」
見她驚疑猶豫,我又補了一刀,牽脣冷嗤:「瑩妃娘娘,七皇子他,還不是太子呢。」
最終,她咬著牙恨恨離去:「沈妙,你給我等著。」
坤甯宮裡,皇后早就聽聞了外面的消息。
她任由宮女捏著肩,看起來精神不爽。
「沈妙,本宮之前告誡過你,如今你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垂首:「娘娘,我今日來,不是因為悔了,而是來找娘娘合作的。」
她掀了掀眼皮子,飲了口茶,不甚在意地開口:
「無論誰當皇帝,本宮都是嫡太后,本宮為何要跟你合作?」
的確如此,皇后只得一女,朝陽公主也已出嫁,誰當皇帝都無所謂。
前世她也成了太后,身份尊貴,可她低估了瑩妃的心性,瑩妃一朝得勢,開始報復欺辱過她的人。
尤其是她做過洗腳婢的皇后,被她明裡暗裡欺辱,沒過幾年就去了。
不過這些不甚重要,說了她也不會信。
更重要的是——
我眉眼上挑,望著榻上悠哉自若,事不關己的皇后娘娘,緩緩開口:
「當年娘娘和長公主同時在宮中生產,不知,可否有人偷龍轉鳳?」
「哐當——」
杯盞破碎,茶水灑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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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前世瑩妃死後,我清算了她身邊的宮人,發現了這個祕密。
原來當年皇后當年生的是個男胎,長公主,也就是我娘,生的是個女兒。
還是洗腳婢的瑩妃,聯合其他宮妃,偷龍轉鳳。
將我的兄長,換了朝陽公主。
也就是說,我兄長沈暮,纔是皇后的長子。而朝陽公主,是我嫡親的姐姐。
皇后的表情幾乎撕裂,最終答應了我的合作。
畢竟,如果沒發生那件事,她的兒子,就是太子。
她豈能不恨。
我與皇后商量,在七皇子被立為太子那天揭發這一切。
不過,不等我們計畫實施,宮外傳來消息。
皇上遇刺了。
同時遇刺的,還有我的兄長,沈暮。
我的心直直下沉,前世,並沒有發生這種事。
皇后慌張地告訴我,皇上沒事,受重傷的,是她的兒子沈暮,是沈暮替皇上擋下了致命的一刀。
我心頭泛起一絲奇異,喃喃開口:「皇上知道了?」
皇后闔上眸子,點了點頭:「皇上發現,沈暮的血能和自己相融,找太醫做了證實,確定了此事。」
「沈妙,我們的計畫,不用進行了。」
這一切來得太巧了。
我突然想起沈暮臨行前的那句話,他說——
「沈暮永遠是妙妙的鎧甲和後盾。」
我閉了閉眼,說不出話來。
原來,兄長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子嗣,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是皇后的兒子。
前世他也是知道的,卻因為我一句喜歡裴執,一句想當皇后,生生讓出那至高的位子。
甚至,用他的軍功,來成為我的後盾。

-15-
七皇子的太子之位不穩了,與此同時,聲勢直升的是新回來的六皇子,裴暮。
六皇子還是沈暮的時候,就立下不少軍功,威望極高。
如今做了皇子,還是中宮嫡子,簡直就是天然的太子保障。
裴執的神情越來越陰鷙,每次看到我像是要盯出一個窟窿來。
可惜,他也只能用眼睛了。
宮裡偷龍轉鳳案漸漸水落石出,除了換子之事還牽扯出當年的貪墨一案,主使之人牽涉甚多,過於複雜,甚至還牽扯出了太皇太后。
然而直接主使,是兩個高位嬪妃,還有瑩妃。
皇帝震怒,除了已故的太皇太后,全部下獄。
三位嬪妃,打入冷宮。
與此同時,宮裡若有若無地傳出消息,七皇子裴執,並非皇上血脈。
傳言有鼻子有眼,說七皇子的樣貌,和瑩妃的舊情人,很是相像。
更有不好聽的說,瑩妃狸貓換太子都做了,給皇上戴個綠帽子算什麼。
這事,終究傳到皇帝耳朵裡。
龍顏大怒之下,滴血驗親。
瑩妃哭天搶地地喊:「皇上冤枉,臣妾冤枉啊。」
裴執倒是神色不變,看起來很淡定。
我知道,他定是確認自己是皇帝親子,只當這是場鬧劇。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有人能栽贓陷害,也有人能顛倒黑白。
白玉的瓷碗端過來,裴執面不改色,毫不遲疑地給自己劃了一刀。
瓷碗端到皇帝跟前,太監小心地刺破手指。
「啪」一聲,時間在流逝。
兩滴血慢慢散開,卻沒有融合的趨勢。
裴執的臉從淡定慢慢開始緊繃,最後再也維持不住他的從容,大聲喊叫:
「不可能,定是水有問題。」
皇上的黑眸也漸變陰沉,點了點頭,讓裴執的人重新去換了一杯。
同樣不融。
他徹底慌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瑩妃像瘋了一樣,要撲過來。
「不可能,執兒是皇上的孩子,不可能的!」
皇帝像是蒼老了十歲,揮了揮手,裴執和瑩妃被帶下去。
混淆皇室血脈,他們沒有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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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皇后問我,是否做了手腳,我點了點頭。
有問題的不是水,是裴執的血。
我給他下了藥, 他的血, 跟誰都不能融。
一個人錯了一件事, 那麼他其他的錯事,就很容易被承認。
這不相容的血, 就定了他的死局。
皇后深深凝視我的眼睛:「沈妙, 你把自己的算計暴露給本宮,不怕本宮容不下你?」
我亦直視她,坦然一笑:「若是要當太子妃,我自是不敢暴露,若只是沈家小姐, 娘娘又為何容不下?」
她像是愣住, 喃喃道:「你無意阿暮?」
我退了一步,躬身行禮:
「無論是沈暮還是太子,沈妙永遠視他如兄長。」
我知她的擔心, 亦不想沈暮被人詬病。
如此,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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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妃的毒酒,是我去送的。
她形容瘋癲, 沖上來要掐我, 卻被壓制住。
目光宛若毒蛇化成實質,聲音怨毒:
「沈妙,是你, 是你害的我。」
「你明明知道,執兒是皇上的孩子——你也記得前世的事情,是也不是?」
我沒否認, 湊近她,笑晏晏的。
「是我, 你又能怎麼樣呢?」
她面孔頓時變得奇怪, 像是不解, 又像是困惑憎恨。
「為什麼呢?你明明贏了啊。」
「你明明當上了皇后, 還能害死我,至高無上的權力, 你為什麼不要了?為什麼要把執兒拉下來。」
我語氣冰冷:「娘娘真是有意思,鬥贏了就代表我心甘情願去鬥了嗎?鬥贏了我曾經受過的那些苦楚就不算什麼了嗎?被你流掉的孩子, 沈家的傾覆, 就什麼都不算了嗎?」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固執地爭辯:「不過是一些屈辱, 你也放在心上。」
我睫毛動了動,彎動嘴角。
「放不下的是娘娘, 瑩妃,你纔是從未忘記過你當洗腳婢的那些過往——」
所以,她纔不停地找存在感,肆意踐踏那些比她地位更高的人。
如今,一杯毒酒送走她,一如前世。

-18-
時年九月, 被貶為庶人的七皇子自盡於天牢。
同年,裴暮被立為太子,天下大赦。
次年,長公主嫡女沈妙, 被封為長樂郡主。
進封的那天,裴暮來觀禮。
他一如既往地溫柔。
「願妙妙此生安寧,歲歲長樂。」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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