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網戀對象很會罵人。
尤其是罵我討厭的老闆,連髒字都不帶重樣的。
某天我手機誤觸到視頻通話。
網戀物件秒接,然後螢幕上出現老闆的那張帥臉。
「……」我沉默了。
01
【寶寶,玩遊戲嗎?】
網戀物件發來這條消息時,我還在公司苦逼地加班。
於是我只能回他:【不行,還要工作。】
【怎麼這個點還要工作呀?
【小可憐。】
我苦著臉回:【主管強制要求,其實根本沒事幹。】
他緩緩敲來一個問號。
我滿腹牢騷正愁沒處發,一時間把鍵盤敲得飛起。
【今天大 boss 來公司,就我上回和你說很討厭的那個。
【我們主管為了拍他馬屁,強行把我們留下來加班,就為了體現他領導有方。
【你說他是不是有病?】
網戀物件這回將問號敲滿整個螢幕。
【不是……你們主管腦子有問題吧?
【加班就領導有方了啊?加班不是更體現他的無能嗎?
【我是真沒見過這樣的拍馬屁。
【不過你討厭的那個老闆腦回路也不正常,沒准他真就吃這套。
【寶寶受委屈了。】
我還想繼續抱怨,腦回路不太正常的大 boss 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他單手握持著手機,指腹還在螢幕上點點點,微低著頭,看樣子像是在給誰發消息。
昂貴的西服外套被他隨意拎在手裡。
襯衫鬆散,袖口半挽,他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落拓貴公子的清冷氣場。
直到他抬眼——
眉眼間的神色將那股肆意勁兒徹底壓了下去。
部門主管已經屁顛屁顛迎上去。
與此同時,我收到網戀物件最新發來的消息。
【寶寶不生氣了,我給你看我的腹肌好不好?】
我正要答應。
安靜的辦公室內,響起傅時予壓低聲音的質問:「怎麼都沒走?」
「加班,」主管訕笑著說,「大家的工作態度都很積極,為了配合他們的工作,我也——」
傅時予打斷他:「有事幹還是沒事幹?」
刹那間,主管額角的汗都快Ṫŭ̀₈下來了。
「有、有事幹……」
傅時予直接將主管喊到門外。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主管灰溜溜地進來了。
面色慘白,有氣無力通知一聲:「下班。」
眾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火速收拾東西開溜。
02
回到家,我慣例和網戀對象連麥打遊戲。
興許是不久前才聽過大 boss 說話的緣故,我總覺得網戀對象的聲音和他的有點像。
尤其是說話時的停頓和重音,簡直是一模一樣。
「寶寶,快上車,要跑毒了。」他喊我。
「噢。」我麻溜上車,試探道,「你能不能說句話給我聽?」
「說什麼?」
「『怎麼都沒走』,說這句。」
他拖長尾音,一字一頓像撒嬌:「怎~麼~都~沒~走~啊~是~不~是~在~等~我~啊~」
「……」
我徹底放棄聲音相像的念頭。
這倆要是同一個人的話,明天太陽得打西邊出來。
我專注遊戲,網戀對象卻不依不饒:「怎麼了嘛?怎麼突然想讓我說那句話?」
我被他磨得沒辦法,如實告知。
「就有一瞬間覺得你的聲音和我們老闆很像。」
「你那個性騷擾女下屬的老闆?」
「……昂。」
性騷擾女下屬是我從總裁辦離職的一名同事那兒聽來的傳聞。
據說傅時予當時要潛規則她。
她不從,誓死抵抗,傅時予便讓她自己去人事辦離職。
我當時怎麼也沒想到,表面上人模人樣的傅時予,背地裡竟然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我沒少和網戀物件吐槽他,因此他對此人也是深惡痛絕。
「寶寶!我的聲音怎麼會和那種禽獸像?」他聲音委屈,又帶著幾分特有的倔強,「你這是在侮辱我,我生氣氣了!」
我連忙哄他:「不氣不氣,不像的。」
「你都說像了,」他無理取鬧,「我明天要去割聲帶,我不要像他!」
我被他逗笑:「那要怎麼才能不生氣啊?」
他態度變得扭扭捏捏,含羞帶臊說了一句:「你知道的。」
我確實知道。
我試探著喊他:「哥哥~」
「哼。」
「男朋友?」
他氣音更重:「哼!」
我使出撒手鐧:「老公。」
他迅速說:「嘿嘿,不生氣了。」
何止是不生氣,隔著網線我都能感覺他樂開花了。
遊戲一直打到十一點。
我拿上睡衣進浴室洗漱。
等洗完澡洗完頭出來,黏人的網戀物件已經給我發來一大串消息。
【寶寶,我洗好澡了!
【你好慢呀。
【但是等你洗澡好幸福哦。
【今日份提醒,我們說好了這週六要奔現哦。
【你喜歡的那款男士香水我已經買好了,等奔現那天,我要你對我愛不釋手!
【寶寶你想看我穿什麼呀?
【我搭配了幾套,你選一套最喜歡的我穿給你看!】
我點開他發來的幾張圖片,一滴水突然從發尾滴落在螢幕上。
然後螢幕自動返回聊天介面。
我納悶眨眨眼,關掉吹風機,順便將濕發撩起來。
此時第二滴、第三滴水砸在螢幕上。
我抽來紙巾擦螢幕上的水。
不料此時的螢幕異常靈敏,不知何時就自發地撥通了對方的視頻通話。
我眼睜睜地看著電話被接通。
視頻那邊的人端坐在鏡頭前,頭髮是剛洗過的蓬鬆柔軟。
精緻的眉眼,挺拔的鼻樑,紅潤的嘴唇,他一切五官都生得恰到好處。
唯一一點不好就是。
這張臉,和我不久前在辦公室看到的那張臉,一模一樣。
——他是傅時予!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慌不擇路掛斷了視頻通話。
03
發尾還在往下滴水,但我已經無暇顧及。
滿腦子都是——
網戀對象竟然是我那不苟言笑的老闆傅時予?!
這分明荒誕又可笑。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又容不得我不信。
我試圖從過往中找尋蛛絲馬跡,可「傅時予是網戀對象」的衝擊實在過大,我的腦子根本想不起其他。
焦灼之際,我的腦子還想到一個更驚悚的問題。
——他看到我了嗎?
雖然說看到應該沒事,畢竟我和他在公司沒接觸過,他大概不記得我這張臉。
但萬一呢?
萬一哪天在公司碰面,那我不就全露餡了?
我焦躁難耐,惶恐不安。
被我猝然掛斷電話的傅時予顯然也很不好受。
他發來一大串消息。
【寶寶,怎麼掛了呀?
【是摁錯了嗎?
【我以為你是想看看我長什麼樣,我才接的……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寶寶,你、你對我的長相還滿意嗎?
【我剛洗完澡,可能沒那麼好看,我再給你發幾張照片。】
【圖片】
【圖片】
【圖片】
【這是平時的我,應該要好看一點吧?
【寶寶,你喜歡嗎?】
如果說,前一刻我還對「沒准是我看錯了,網戀對象不是傅時予」存在希冀,這一刻我必須徹底死心。
因為他發來的幾張生活照,就是傅時予本人沒錯。
西裝革履坐在會議室、黑色衝鋒衣登高望遠、23 號籃球服縱身一躍……每一個都是他,每一個都是傅時予。
我崩潰了!
他似乎也很崩潰,發來了類似哀泣的語音:「寶寶,你不要不理我,你這樣我好害怕。」
我聽得渾身一激靈。
以前我還能把他的撒嬌賣乖當作情趣。
如今知道他是那個高冷禁欲的傅時予後,我簡直頭皮發麻。
他怎麼就能反差這麼大呢?
平時在公司裡不苟言笑、一本正經,私底下、私底下卻是騷得沒邊……
我緩慢敲字:【你看到我了嗎?】
他很亢奮。
【看到了!
【超好看的大美女!】
「……」
我正思忖濕著頭髮的死亡角度能有多好看,他又發來消息。
【不過我沒太看清。
【只看到寶寶的小下巴和小鼻子,好可愛哦,想親親。
【寶寶是剛洗完頭嗎?
【要吹幹頭髮哦,不然容易感冒,我會心疼的。】
「……」
這實在考驗心理素質。
我以吹頭髮為由,暫停了這段磨人的對話。
吹風機呼呼在吹。
我翻著和網戀物件的聊天記錄,還是難以置信,這人竟然是傅時予。
興許是冒充的呢?
用別人照片網戀的事好像也不少,我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點開同事的對話方塊。
【寶,你是不是和傅總在一個群啊?
【能幫我截圖下他微信長啥樣嗎?】
同事回:【我不敢,那群裡全是大佬。】
「……」
我誘惑:【幫你帶一星期早餐。】
她還是猶豫:【萬一我不小心拍了拍傅總呢?那我就徹底完蛋了。】
我再加碼:【午飯我也包了。】
她這才壯著膽子給我發來截圖。
傅總的頭像、昵稱、微信號,甚至連地區都和我的網戀對象一模一樣。
網戀對象是傅時予。
傅時予也是網戀物件。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終於絕望。
同時還很鬱悶,頂著大號玩網戀,這人怎麼敢的呢?
膽很大的傅時予這時給我發來消息。
是幾張圖片,是他的換裝秀。
【寶寶,我把週六的衣服換上了,你覺得哪套更好看呀?】
我猛然記起,這週六還要奔現。
而今天已經週四。
也就是說,我只有週五一天時間能和他說清楚。
分手。
必須馬上分手!
04
決定分手的我開始斟酌措辭。
分手原因必不能實話實說,可貿然分手那邊必定要起疑心。
思前想後,我決定還是拿視頻通話說事。
我冷硬敲字:【不想見面了。】
【怎麼了?】
隔著螢幕都能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
我回:【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傅時予很急:【那寶寶你喜歡什麼類型?你告訴我,我努力變成那樣好不好?】
【不好。】
【對方正在輸入……】一直停留在螢幕頂端。
我心頭劃過幾分不忍,但一想到那邊是性騷擾女下屬的傅時予,又狠下心腸。
【我們還是分手吧。】
【不行!
【不分手!
【我不答應!】
他消息一條接著一條發過來,見我不回,還直接撥來視頻電話。
以前他不會這樣的。
他這人極有分寸,哪怕要和我打語音電話,也會提前問我方不方便。
他很急。
但我也急。
我怕分不了,更怕事情露餡。
情急之下,索性刪除他的微信。
世界就此安靜了。
網戀大概就這點好,只要你刪除對方的聯繫方式,那對方就能像是從沒存在過你生活中一樣,找不出一絲痕跡。
安靜的手機被我擱置在一旁。
我望著黑黑的螢幕,有點想哭。
怎麼會這樣呢?
網戀對象怎麼會是那個道貌岸然的傅時予呢?
他平時還和我一起罵他,他難道沒意識到他罵的是他自己嗎?
一時間,我又想去翻我和他的聊天記錄。
可拿起手機才想起來,他已經被我刪了。
我抱著空空的手機躺在床上,閉眼,試圖靠睡覺來排解失戀的惆悵。
可根本睡不著。
我滿腦子都是他。
我和他是在一款槍戰遊戲裡認識的。
算是英雄救美的劇情。
他在我被隊友罵得狗血噴頭的時候及時登場。
三兩槍解決掉暗處的敵人,救起受傷的我,還順便痛擊那位不停噴髒的隊友。
雖然他當時也是在罵人。
但被罵蒙的我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他罵得好帥啊!
遊戲結束後,我果斷私信他:【以後還能一起玩遊戲嗎?】
他冷漠拒絕:【不能。】
本以為緣分到底為止,誰承想還有第二次排到他的機會。
我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
他大概也煩了,終於鬆口答應以後會和我一起玩。
從遊戲裡相識再到現實裡相戀,那些甜蜜的過往都不是假的。
我望著天花板,長歎一聲。
他怎麼就成傅時予了呢?
05
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到公司還是沒精神。
隔壁桌的同事許玲卻很亢奮,一滑座椅貼近我:「快醒醒,今天傅 boss 又來了公司!」
我瞪大眼:「他不是只有週二和週四會來嗎?」
「誰知道呢,」許玲聳聳肩,「他家的公司,他想來就來吧。」
「不過據總裁辦的小美說,」許玲小聲告知,「傅總今天的臉色相當難看,全公司戒嚴,最好不要觸他的黴頭。」
我謹慎點點頭。
待她一滑座椅走遠,我還忍不住想,傅時予又來公司不會是因為我吧?
ƭū́ₑ雖然這聽起來有些自大,但我還是擔心。
他能認出我嗎?
應該不會吧?
我絞盡腦汁回想我和他的聊天過往,還是難以判斷我到底有沒有露出過馬腳。
此時我才後悔。
微信刪太早了,拉黑就好。
起碼拉黑我還能看到我和他的聊天記錄。
對照聊天記錄分析我掉馬的可能,這樣才有理有據。
提心吊膽一上午,無事發生。
我默默安慰自己不要太過杞人憂天,和同事一起來到公司餐廳用餐。
出乎意料的是,傅時予也在。
他坐在二樓的絕佳位置,單手撐著下巴,俯瞰整個用餐區。
像在找誰,更像在找我。
我下意識躲在許玲身後,藏住昨晚被他看過的下巴和鼻子,生怕被他認出。
許玲一臉莫名:「怎麼了?」
我找藉口:「宋城在那兒,我煩他。」
宋城是追過我的一名男同事。
或者說不叫追,他那叫死纏爛打。
許玲也知道我煩他,像雞媽媽護住小雞崽一樣擋在我身前:「別怕,我保護你。」
我全程低著頭,只願讓傅時予看見我的發頂。
本以為這樣就相安無事,誰知道吃飯途中,每位同事的手機都收到一封來自總裁辦的郵件。
關於無效加班的問卷調查。
同事小聲討論著昨天部門領導的形式加班行為可能惹怒了傅總,紛紛點開連結填寫問卷。
我依樣點開,如實填寫姓名和部門。
問卷跳轉介面。
我的眼睛瞬間鎖定那個和問卷內容不相關卻又必須填寫的問題。
槍戰遊戲帳號名稱。
周圍的同事都很莫名,嘀咕著怎麼這個也要填。
我卻被這問題嚇出一身冷汗。
我想,傅時予知道了!
原來他這人真就有這麼敏銳。
憑藉三言兩語,他已經判斷出我就在他的公司,還想要借此機會引我現身。
我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
胡亂編了一個遊戲帳號,隨意勾選了幾個答案,提交問卷。
周圍是嘈雜的人聲。
我默默安慰自己別緊張。
傅時予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起碼能再拖一段時間。
我抱著這樣的希冀忐忑進食。
午休過後,總裁辦的小美給我發來消息。
【江若,上來一趟,傅總找你。】
「……」
這一刻。
我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06
雖然知道事情很有可能已經敗露,但我還是想垂死掙扎一下。
臨出發前,我戴上了口罩。
小美就在電梯旁迎我,見我戴著口罩還愣了一下:「感冒了嗎?」
我點點頭:「等下傳染給傅總就不好了。」
「這倒是。」
她一路將我領到總裁辦公室門前。
我幾度想透過她的表情打探究竟是什麼事,可她只遞給我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我沮喪塌肩。
她安慰我:「興許是好事。」
我苦著臉想,有什麼好事能讓傅時予找上我?
這都越了十萬八千級了。
他找我,有且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網戀。
我收拾好垂喪的心情,想著大不了就是死,如釋重負推開了那扇門。
室內,傅時予正在泡茶。
西裝外套被他隨意扔在沙發的扶手處,他挽著袖子,敞著領口,慢條斯理地擺弄手裡那個白玉似的茶杯。
倏地,他抬眼看我,眸光微滯:「怎麼戴口罩?」
我作勢咳了咳:「有點感冒。」
「正好,」他把茶杯舉高,對我說,「陳皮潤肺,喝喝看。」
「……」
一時間,我真分不清他是虛情還是假意。
我小心翼翼問:「傅總找我有事嗎?」
他悠然放下茶杯:「江若,聽說你在你們部門人緣挺好?」
我保守答:「還可以吧。」
「那你能不能幫我澄清一個謠言?」傅時予好整以暇盯著我。
被他這樣盯著,我莫名有種被他看穿的錯覺。
我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口罩。
還在,幸好。
我問:「什麼謠言?」
「性騷擾女下屬。」他為難道,「你們部門裡有人似乎對我有誤會,林妍嬌的離職不是我造成的。」
一瞬間,我想到一個以前從未想過的可能。
如果傅時予騷擾女下屬是假,難道女下屬勾引傅時予不成反誣陷他為真?
傅時予的回答證實了我這一猜想。
他將手機拋到我面前:「不信你可以問問她,反正這事我挺委屈的。」
電話那端是許久未見的林妍嬌。
她又是道歉,又是澄清,說當初是她鬼迷心竅勾引傅總,還說她不該把髒水潑到傅總身上……
我不願再聽,掛斷電話。
傅時予又在喝茶,他說:「她只把這件事告訴你,但是你轉告了幾個人我不清楚,希望你能還我的清白。」
我想,我也只把這件事告訴一個人。
那就是我的網戀物件,也就是面前這個人。
傅時予問:「這件事能辦好嗎?」
「能。」我訕訕答。
進辦公室前的忐忑不安逐漸被這莫名其妙的對話撫平。
我想,傅時予大概還不知道我是誰。
他只是猜出他的網戀物件在我們部門,但具體是誰,他還要進一步研究。
他找我,只是想讓我幫他澄清謠言。
我默默放寬心,還好還好。
「那加個微信吧。」他突然說。
我瞪大眼:「啊?」
他眉眼帶笑:「難道我無權獲悉你的工作進度嗎?」
「有、有。」
情急之下,我匆忙登錄我的微信小號,掃碼加上了傅時予的微信。
看著熟悉的頭像重現對話方塊,我一時間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傅時予同樣盯著我的小號頭像看了幾秒。
最終微笑說:「挺好的,你去工作吧。」
這一天就這麼平穩過去。
夜晚,我躺在床上。
望著對話方塊裡傅時予的頭像發愣。
如果沒發生視頻通話的意外,我和他會在聊什麼呢?
聊奔現吧?
畢竟明天就要見面了。
他會一遍遍告知我明天的約會時間和地點。
他會緊張地複述明天他會ṭű̂ƭůₒ⁽穿什麼,明天我們吃什麼,明天要一起去做什麼。
他會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他有多激動。
更肉麻一點,他會說,明天見面要親死我。
我沉浸在這美好的幻想中,突然又被冰冷的現實打敗。
他是傅時予。
即使他不再是道貌岸然的老闆,但他依舊是我的老闆。
與其在奔現那一刻才知道實情驚慌失措,倒不如這一場視頻意外早分手早好。
我默念早分手早好,果斷丟開手機睡覺。
一覺睡到十點半。
這是我和他約定碰面的時間。
我不打算赴約,百無聊賴刷著手機。
突然,傅時予更新朋友圈的動態。
圖片是約定見面的咖啡廳。
他配字:【等你。】
07
我情不自禁嘀咕,等我做什麼呢?
明明已經分手了,為什麼還要一個人去奔現?
我丟開手機,努力釋然。
和我沒關係。
他等的人不是我,不要在意。
可即便我再怎麼否認,傅時予這條朋友圈還是在我心底漾起了波瀾。
刷牙時,我都忍不住拿出手機。
一刷又刷了傅時予的最新動態。
圖片上是兩杯咖啡,他為我點好了我最愛喝的核桃布朗尼拿鐵。
他配字:【希望你會來。】
我觸電般丟開手機,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重申。
我不會去。
我不要去!
我不要自投羅網!
一直到吃完早餐,我都沒再拿起手機。
直到微信鈴聲突兀響起。
我下意識覺得是傅時予打來的,一時間很是慌亂。
一聲又一聲的鈴聲像是催命符。
我鼓足勇氣拿起手機,電話那端卻是同事許玲。
她超激動:「大瓜!吃不吃!」
「什麼?」
「傅總更新朋友圈了,而且他一連更了幾條!他好像是在等什麼人,他是不是要談戀愛了啊?」
她同時將那些朋友圈的截圖發給我。
我頗為愣怔。
不知道為什麼,我下意識以為傅時予那些朋友圈是僅我可見的。
原來不是。
原來他大方地供所有人欣賞。
「現Ṫų₉在群裡都在討論這個事呢,不知道是誰這麼有面子讓傅總等。天!萬年鐵樹不會真要開花了吧?」
我跟不上她八卦的思路,還在糾結朋友圈的事。
我只是用小號加上了傅時予,他不知道我是誰,自然不會將朋友圈僅我可見。
可隱隱地,我又想讓他知道。
我到底在做什麼呢?
明明想好了要逃避,現在卻又想主動湊上去。
還是想去的吧?
不然昨晚怎麼會心血來潮整理化妝品,又怎麼會從衣櫃裡挑出許久沒穿的漂亮裙子?
我對著鏡子,反復確認自己的心意。
最終幽怨歎一口氣。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出門赴約。
08
計程車前往的目的地是市中心的花園餐廳。
拜傅時予一再重申他的約會安排所賜,即使沒有他提醒,我也能準確判斷他哪個時間段在哪裡,在做什麼。
果不其然下一秒。
我刷到他最新的朋友圈。
圖片是市中心的花園餐廳,他配字:【換個地方等。】
我收起手機,突然懂了傅時予這些朋友圈的用意。
他就是在釣我。
而我已經蠢兮兮地上鉤。
望著馬路兩邊倒退的街景,我想,上鉤就上鉤吧。
早晚得有這一天。
與其在公司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倒不如趁此機會徹底說清楚。
花園餐廳是會員制,門檻頗高。
我原本還擔心會被攔在門外,可我一下計程車,就有侍應恭敬迎來:「江小姐,我領您過去。」
我想,原來傅時予早Ťŭₐ就知道。
什麼時候呢?
是我進他辦公室的時候,還是我加他微信的時候?
侍應一路將我領至傅時予的包廂。
這大概是整個餐廳景致最好的包廂,放眼望去,景色無一處不美。
除了置身其中的傅時予。
他竟然穿著上班時才見的定制款西服,領帶馬甲,頗為嚴謹,嚇得我當即想喊一聲傅總。
我不禁腹誹,不是搭配了好幾套嗎?
怎麼一套都不穿。
傅時予起身迎我落座,殷勤為我倒茶,還問:「感冒好點了嗎?」
「你明知道是假——」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
不該這麼隨意。
我竟有一瞬間把他當網戀對象了,可眼前的人分明是傅總。
他再殷勤,他也是傅總。
傅時予只是笑:「我以為我還要和你打配合。」
「……」
原來昨天在辦公室真是他在演。
我情不自禁問:「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分手那天晚上。」
我震驚。
竟然這麼早?
傅時予端起茶杯,為我解惑。
「你說要分手,我確實很難過,尤其你還直接刪了我,我低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默默想,你這應該不算「很長一段時間」。
「但我很快又察覺到不對勁。」他望著我說,「是你的態度。」
「你在視頻看到我的臉後,不只驚慌掛斷,還對我尤其冷淡。」他抿了一口茶,再說,「當時我就想,你應該認識我。」
「沒准還討厭我。」
「然後我想到你傍晚和我抱怨的無效加班事件。」他說,「雖然我沒有性騷擾女下屬的前科,但我聯繫以往你和我說的幾件事,意外發現這竟然能和我對得上號。」
「我猜你是我公司的員工,在顧友生的部門,是江若——」
「等等等等。」我打斷他,「怎麼猜到我是江若的?」
我以為他只能定位到部門。
「這一步花了點時間。」傅時予說,「我確實沒看清你的臉,但我聽過許多次你的聲音。」
「所以我調了你們部門的開會視頻,很快將目標鎖定到你身上。」
「……」
許是太荒誕,我竟然想鼓掌。
這人如此敏銳,怎麼不去當偵探?
「我翻了很久的聊天記錄,你討厭我幾點:傲慢、無禮、架子大。」他說,「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你認定我性騷擾女下屬的基礎上。」
「現在你知道我沒有騷擾過她,你還覺得我傲慢無禮嗎?」
我愣了愣。
這確實是偏見導致的。
大概討厭一個人就會這樣,一丁點小事也會在心裡無限放大。
可我實在難以言說現在對他的看法。
固有印象存在頗深。
我一時間無法完全將他和過去那個傅總剝離開來。
「寶寶,你這樣……」他吸了吸鼻子,模樣可憐,「我超委屈的。」
我嚇得茶杯都要拿不穩了。
如果見不到人,只聽到聲音,我Ṭú³會以為這是網戀物件撒嬌要我哄他。
可目前的關鍵是,我見到了人。
發出這種聲音的人,還是平時在公司嚴肅正經的傅時予。
他要幹嗎啊?
我結巴說:「你、你別這樣。」
「我這樣有什麼不對?」他發出我只在耳機裡聽過的聲音,抱怨,「你聽信別人的讒言,誤會我,現在還要因為誤會和我分手,難道我不該委屈嗎?」
「……」
我著實是,招架不住。
我生硬地轉移話題:「林妍嬌為什麼要抹黑你?」
似乎,還只對我抹黑他。
「她看到過我們聊天。」傅時予說,「她大概猜出我們的關係,又對我讓她主動遞交辭呈這件事頗為不滿,所以提前在你這兒抹黑我,給我埋雷。」
我抿抿唇。
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寶寶,我很有男德的,發現她的不良企圖後,我立馬就讓她走人了,」傅時予說,「只是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也沒想到。
就好像蝴蝶輕輕扇動一下翅膀,就引發了我和傅時予之間這場大海嘯。
「可以不分手嗎?」他殷切道。
按理來說,誤會解除,不該再分手。
可真要和傅時予談戀愛,我又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是傅總啊!
傅時予看出我的猶豫,沒再強迫,低聲:「那可以把微信加回來嗎?」
他委屈巴巴:「我好想你。」
「睡前不能和你聊天,我都睡不著。」
我想起這兩天的輾轉反側,我又何嘗不難熬呢。
我拿起手機,重新拿大號掃上了他的微信。
09
那天的奔現,說不上成功,也談不上失敗。
只是公司從此流傳著傅時予的傳說。
——連發八條朋友圈,他等到想等的人了嗎?
週一上班。
同事依舊熱切地議論著這件事。
隔壁桌的許玲格外亢奮,找我八卦:「今天傅總又來了公司呢,他以後不會五天都來這上班呢?」
我默默想,很有可能。
畢竟這人昨晚發消息告訴我:【好喜歡和寶寶一起上班的感覺。】
「週三估計不會,他要去總部開會,」許玲說,「聽說傅董有讓他逐步接手的意思,還有好幾家分公司在他手裡,應該不會只待我們這兒。」
我順著說:「也許。」
她不滿,揉著我的臉:「你怎麼這麼敷衍?」
我無奈。
我只是想到一樁舊事。
網戀階段,傅時予和我抱怨,他爸爸是攤煎餅的。煎餅攤不過來,還隨手扔了幾個麵團讓他練手。
原來麵團是公司。
我正腹誹這人真能胡扯,被我腹誹的人幽幽從我跟前走過。
我一凜。
他目光飄在我和許玲這裡,隨後進了大辦公室尾端新部門領導的辦公室。
許玲當即鬆手:「我怎麼感覺傅總看了我一眼,眼神還頗為不善?」
「他不會要辭退我吧?」她驚慌道,「我好不容易熬走了討人厭的顧友生,我不要走嗚嗚嗚……」
我忙安撫她:「不會的,你別多想。」
傅時予發來的消息好像證實她確實沒多想。
【她為什麼要捏你的臉?】
隔著螢幕都能感覺到他的幽怨:【我都沒捏過!】
為了許玲不被辭退,我只好安撫他:【我給你捏,你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什麼時候?】
【就今天中午好了。】
他順勢發出邀請:【給你帶了飯,上來和我一起吃。】
我猶豫:【不太好吧?】
【我親手做的。】
傅時予對付我很有一套:【你不想嘗嘗我的手藝嗎?你以前說你很想吃的。】
我艱難敲下一個【好】字。
10
傅時予這人,確實很會做飯。
做的還全是我愛吃的菜。
只是用餐的地點在他的辦公室,只要抬頭掃一眼,就能輕鬆收穫消化不良。
我默默低頭乾飯。
他突然出聲:「我要捏你的臉了。」
我呆住。
他頗不自在地摩挲了下指尖,理直氣壯說:「你答應過我的,我要捏。」
我逐漸適應他的幼稚行為,主動把臉湊過去:「你捏吧。」
一秒、兩秒……足足過去五秒。
傅時予都沒動靜。
我納悶扭頭,他正好伸手——
拇指指腹擦過我的嘴唇,頗重的一下,帶起一陣酥酥麻麻的戰慄。
我輕輕眨眼。
就見他已經起身,掩耳盜鈴般扯了扯褲子,匆忙丟下一句:「突然想起還有點工作。」
然後直愣愣地進了里間的休息室。
「……」
等傅時予再出來,我的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他大概洗了臉,額前的碎發還是濕的,眼睛也濕濕的。
但臉很紅,比進去時還要紅。
他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坐下,用一副不是勾引卻勝似勾引的模樣盯著我,問:「還要多久你才能適應?」țūₙ
我瞬間懂了他要說什麼。
週六分別時,我們聊過。
他還是想談戀愛。
我不想,給出的理由是我難以適應他身份的轉變。
他答應給我時間適應。
只是沒想到時間竟如此短,短到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我低著頭,說出心底的顧慮。
「總感覺和老闆談戀愛怪怪的。」
「那就別把我當老闆。」
「那把你當什麼?」
「男朋友,哥哥……」他沉默兩秒,又說,「當你的狗都行。」
「……」
這真的很難適應。
網戀物件說出這種話合情合理,西裝革履的傅總說出這種話離譜到家。
我求饒道:「再給我點時間吧。」
「行。」他很爽快地答應,然後說,「等我洗完飯盒,我來聽你的答案。」
話畢,他撈起桌面空空的飯盒就走。
我嫌太快,連忙拉住他。
他停下,低聲告知:「寶寶,在你面前,我從來不會是什麼傅總。」
我愣怔著放走了他。
傅時予洗碗很快,起碼比他洗臉要快得多。
他殷切蹲到我面前,渴求一個答案。
還能是什麼答案?
我又不是不喜歡他。
我小聲說:「可以試一試。」
他笑著在我的膝蓋處親了一下:「寶寶好明智,我也覺得談戀愛能適應得更快。」
其實膝蓋那個吻隔著褲子,但我還是感覺到了癢。
我縮了縮腿,看他:「怎麼親這裡?」
「兌現承諾,」他說,「當初要我親遍她全身的是誰?」
「……」
我瞬間想到聊天時放出的那些豪言壯語。
「我口嗨的,不作數的。」我難為情道。
「可我當真了。」
傅時予直起身,又在我的肩頭吻了一下。
依舊隔著薄薄的衣服,依舊癢。
「今天先到這裡,」他湊到我的耳邊說,「這個,寶寶也要慢慢適應。」
「……」
暈暈乎乎走出總裁辦公室,我才想起來交代一句:【我們談戀愛的事不准讓公司的人知道!】
他慵懶敲字:【遵命。】
11
和傅時予談戀愛的第三天,我破防了。
主要是這人太黏人。
他幾乎是一空下來就要給我發消息。
我又不可能不回他,頻繁點開與他的對話方塊,難免就有被同事注意到的時候。
隔壁桌的許玲就發現了。
還訝異:「你這個聊天物件的頭像和傅總一樣欸。」
我慌得想立馬關掉對話方塊,又怕這樣太過顯眼,硬著頭皮答:「哈哈,是嗎?」
「是,」她看清備註, 不解道,「這個『于師傅』是幹嗎的?」
我學著傅時予的模樣胡扯:「攤煎餅果子的。」
「好吃嗎?」
「還行。」
「那你明天幫我帶一份。」
「行。」
就這麼結束了這段膽戰心驚的對話。
但經此一役, 我是不敢再隨便點開傅時予的對話方塊了。
沒被我搭理的傅時予很不安分。
人在總部開會, 都能給我發來二十三條未讀。
我依舊不理,專注工作。
下班時間,傅時予給我打來電話:「寶寶,待會兒玩遊戲嗎?」
「不玩, 要加班。」
他一頓:「你們的新主管也喜歡無效加班這套嗎?」
我忙道:「是真的要加班, 我工作沒做完。」
「都怪你。」我小聲抱怨。
他爽朗笑起來, 又說:「那我來公司陪你一起加。」
我抬頭看了看周圍,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
估摸著等傅時予到了, 周圍的人大概也都走了, 便放心應下:「你來吧。」
傅時予來的時候幫我帶了一份老字型大小的小餛飩。
我故意挑刺:「你的員工加班餐就這樣嗎?」
他笑著揉我的頭:「你先墊墊,待會兒我再帶你吃好吃的。」
「哪有時間墊——」
我話還沒說完, 他已經將我從座位上抱起來,然後逕自在我的位置上坐下。
我愣愣地:「你幹嗎?」
「幫你加班。」他悠然自得說,「你不是說『都怪我』嗎?那我當然要彌補我的過錯。」
「……」
這場景實在太過荒謬,以至於我下意識說出:「——你會?」
「小瞧我?」
他看一眼電腦,再掃一眼手邊的檔,篤定說:「這個我還真會。」
我半信半疑地盯著他操作。
意外發現他是真會,驚得我直接吞下兩顆餛飩。
替我加班到半程的傅總撒嬌:「寶寶, 我也餓了。」
我連勺帶碗送到他面前:「那你也吃。」
「喂我。」他說。
「……」算了, 反正親都親過了。
我這麼想著,挖了一顆餛飩送到他嘴邊。
他張嘴吃下。
就這麼一人一顆, 等到餛飩吃完, 加班處理的工作也走向尾聲。
傅時予關掉電腦, 得意看我:「現在怎麼說?」
我衷心誇讚:「太厲害了!」
「要獎勵。」他直白道。
「待會兒吃飯我請。」
「不缺錢。」
「那你缺什麼?」
「缺女朋友的親親。」
沒辦法, 我這個女朋友只好送上他緊缺的親親。
傅時予的親親顯然和我理解的親親不太一樣。
我要撤退之際, 他一手托住我的後腰,逕自將我抱到了我的辦公桌上。
然後禁錮住我的後腦勺, 緩慢加深了這個吻。
餛飩味的吻, 好奇怪。
我嗚咽出聲, 示意他放開——
寂靜無人的辦公室卻倏地傳來一聲驚呼。
我和他驚慌分離,就見辦公室的大門處站著人,手裡還提著包。
是去而複返的部門同事。
她臉上是見鬼般的表情,一個勁兒地說著:「傅總……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啊!」
然後落荒而逃。
室內靜了幾秒。
傅時予幫我擦乾淨唇周的口水,不確定地問:「現在怎麼辦?」
「公開吧。」我說。
就算不公開,按照八卦傳播的速度,等我明天來上班,公司上下估計也都知道了。
傅時予又是那兩個字:「遵命。」
於是繼那八條等人的朋友圈後, 傅時予又發了一條朋友圈。
照片上是我的工位, 最顯眼處是我的工牌, 上面有我的姓名、部門以及證件照片。
他配字:【等到了。】
他一臉滿足,我卻愁眉苦臉。
一想到明天可能遇到的八卦風暴, 我就頭昏腦漲。
今天怎麼不是週五呢!
傅時予與我商量:「要不明天去我的辦公室辦公?」
「我寧願在我這裡被八卦死, 」我沒好氣重申, 「也好過去你的辦公室被你親死。」
他輕笑一聲。
倏地低頭,鼻尖貼著我的鼻尖。
我意外於他突如其來的親昵,他卻說:「還有呼吸, 還沒被我親死。」
「……」幼稚。
他笑著牽上我的手,晃了晃:「走,帶你去吃大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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