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愛

我穿回了他給我表白的那一天。
少年穿著白襯衫,眉眼溫柔:「我喜歡你。」
下一秒我就聽見了他的心聲:「真信了?噁心。」
1
香樟樹上蟬鳴一片,周圍人都在起哄,不過是看笑話的那種起哄。
旁邊有人吹了個口哨,笑著說:「周少最近口味有點淡啊。」
白襯衫少年沒理他們,就站在我的面前,眉眼溫柔,陽光穿過他的肩頭,很像童話中的白馬王子。周嘉樹抵著我自行車的車把,俯下身看著我,溫熱的氣息落在我的臉上。
他說:「宋知微,我喜歡你。」
我從他眼底看見了自己,一個被寬大校服罩住的瘦弱少女,還有點貧血,這是十七歲的我的樣子。
我還愣在原地,臉上不用看都燙紅一片,指尖在顫抖,畢竟這可是我心心念念暗戀了很久的周嘉樹。一句「我也喜歡你」還沒來得及脫口而出,我就聽見了眼前乾淨少年的心聲。
「真信了?噁心。」
我怔了一瞬,抬眼看眼前的周嘉樹,他笑得溫柔,一點也看不出來心底的嫌惡。
他勝券在握地等著我的回答,畢竟整個南城一中都知道我是周嘉樹的舔狗。我抿了抿唇,後退了一步,顫聲說:「抱歉,我不喜歡你。」
周嘉樹的表情暫態難看了起來,剛好有個白毛囂張地往邊上路過,懶散挺拔,像沒注意到這邊的鬧劇一樣。我認得他,我們學校校霸,也是周嘉樹的死對頭。
我指著白毛校霸,對周嘉樹說:「我喜歡那款的,你懂吧。」我拉著自行車的車把,晃了晃,「所以,周嘉樹,給我讓開。」
周嘉樹應該懵了,不是很懂上一秒滿眼都是他的女孩,下一秒就讓他滾開。他僵硬地把手放在我的車把上,眉宇間有強烈不安感,抿著唇追問:「你怎麼了?」
男生的力氣天生比女生大很多,他握著,我根本拉不動自行車。汗焦急地從我的額上滑下,下一秒,卻有人單手接過了我的車把,很輕鬆地就衝破了周嘉樹的桎梏。
「聽不見?她讓你滾。」聲音冷倦,又有點啞。
我抬起頭,校霸的側臉線條優越,染成銀白的短髮在光下熠熠生輝,十分拽酷。
下一秒,我聽見校霸慌張的心聲:
「我草,她看我了。」
2
校霸把我從周嘉樹的告白中解救出來,推著我粉色的自行車往前走。有路過的小弟調侃他:「遲哥,什麼時候不騎摩托了?」校霸踢了那人一腳,罵道:「滾。」
我跟在他的身邊,如芒在背,鼓足勇氣開口:「校霸。」
「程遲。」
我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的名字。
他垂著眼,很輕地問:「你喜歡我?」
我下意識地就想搖頭,卻聽見他陰惻惻的心裡話——「利用我當擋箭牌的,都被我澆水泥柱了」,我的頭立馬拐了個彎,用力地點了好幾下。
程遲長著一雙桃花眼,現在笑得彎起來,停下腳步、騰出手摸我的臉,拇指在我眼下那顆痣碰了下,慢悠悠說:「以後幫我做作業,來看我打球,送我上下學,你之前怎麼對周嘉樹的,就怎麼對我,得好十倍,聽見沒?」
我有點沒搞懂,問:「什麼意思?」
他屈尊降貴地拍了拍我的臉:「意思是,我接受你追求我了。」
程遲,染銀髮,打耳釘,臉上寫著難伺候幾個字。
我突然覺得,我還是回去和周嘉樹繼續 battle 比較好。
3
我按著記憶裡的路回了家。
這塊是別墅區,我到十七歲才被從鄉下接回來,十七歲的時候不明白很多事情,比如為什麼我媽才是原配,我卻有一個比我大幾個月的異母姐姐,宋梔。
人人都喜歡宋梔,包括周嘉樹。周嘉樹和宋梔,原本就是青梅竹馬。
連他一開始對我好,也是為了勸我把腎移植一隻給她。如果不是因為宋梔生病了,宋家一輩子都不會想把我接回來。我對他們來說,不是人,是藥。
但現在,他們的意圖還沒有顯露,因病休養在家的宋梔還在花園裡澆花,聽見我進門的聲音,抬起頭溫柔地笑:「回來得這麼晚,我們早就吃完晚飯啦。」
無所謂,反正我也沒上桌吃飯的權利。
「今天周嘉樹和我表白了。」
她手上的花灑突然掉在地上,水花濺在她臉上,她勉強地笑:「是嗎?祝福你。」
我詫異地挑起眉,問:「我當然沒答應,他怎麼配得上我呢?」
一瞬間,我被無數惡毒仇恨的心聲給淹沒了,都是來自向來和善的宋梔Ŧúₖ的。
「一個人形腎袋,不對我們感恩戴德,怎麼敢說這樣的話?」
「嘉樹只和我說他會接近宋知微,沒說他會表白喜歡她,一定是這個見貨勾引的!」
「宋知微你也不照照鏡子,又醜又扁。」
我彎唇一笑,就這樣還想靠我活命,想得美。我往樓上跑去,聽見背後宋梔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上樓時,家裡還比較親近的保姆阿姨拉住我,低聲道:「夫人吩咐,不准給您留飯。」
我點了點頭。常有的事情了。
轉身時我的身形一頓,聽見了保姆的心聲,她說:「真可憐。」
4
我穿回來之前,正是宋梔靠我的腎成功康復出院的時候,周嘉樹許諾我說,屆時就是他訂婚的時候。
沒想到他婚是訂了,但不是和我,是和宋梔。
他忍著噁心,忍著厭惡,和我這個他看不上的鄉下丫頭虛與委蛇這麼久,終於得償所願。他訂婚那天,曾攬著宋梔的腰,當著眾多賓客的面,和告白時一樣溫柔地和我說:「宋知微,你要不要照照鏡子?」
我低頭看見,乾淨到反光的地板上照出我因藥物浮腫的身形,和纖細明亮的宋梔天差地別。也或許是一直,天差地別。
那一瞬間,我感覺心碎了一地。
還好一朝夢醒,穿回周嘉樹剛和我告白的時候,還點亮了一個能聽心聲的技能。
我打開枕頭底下的手機,剛點開聊天軟體就是 99+的消息。只有一個置頂,周嘉樹,十七歲的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周嘉樹的消息一直在跳出來,大概是被氣狠了。
周嘉樹:宋知微,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告白還有效。
周嘉樹:你就是存心氣我是不是,你成功了。
周嘉樹:離程遲遠一點,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好幾個未接來電,再往上翻,都是我發的消息,通常我發了一連串的消息,對面也沒有回音。偶爾周嘉樹回一句,我能高興上半天。
而現在,周嘉樹還在源源不斷地給我發消息。
我動作很快地一鍵拉黑。又慢悠悠地點進年級群裡,果不其然,在討論下午那件事。
「校草和校霸為一個女生爭風吃醋」,很無聊的噱頭。還帶上了現場照片,我點進一張照片看了眼,臉突然紅了。照片裡銀白發色的少年幾乎把女生攬進懷裡,越過她握住的自行車把,抬起眼很挑釁地看著對面的周嘉樹,還挑了眉。
下麵還在刷屏:「這女生究竟誰啊?隔壁三中當明星的校花都沒拿下遲哥啊。」
「平時發點遲哥的照片他都不許,今天發了這麼多,他都沒管,看來是真的了。」
我退出聊天框,剛好有一個新好友通知,網名是 cc,備註是——宋知微的追求對象。我心跳了一下,點擊同意。
知微: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申請,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對面頓了頓,發來一個語音,嗓音低啞,他說:「只是朋友?」
我想暫停語音,卻手忙腳亂,點成了視頻通話,對面接了,一張好看的臉就出現在鏡頭前,湊得格外近,好像睫毛能蹭到我臉上一樣,我不自覺地把手機拿遠了一些。
就聽見低笑聲從螢幕裡傳來,程遲笑說:
「怎麼和我通話,臉這麼紅?」
我憋了半天沒說出話。
就聽見螢幕那邊,有人在他後邊嚷嚷,就要湊上來:「遲哥,我們也想看看嫂子。論壇都傳遍了。」
程遲頭也沒回,哼笑了一聲:「滾。」
他伸出手,擋住了螢幕,和藏玩具的小孩一樣小氣。
就,挺幼稚的。
過了會,程遲移開手,唇角翹起來:「分開了一會就忍不住打視頻給我,怎麼,想我了啊?」
他咬字很輕,近乎蠱惑。
我剛想解釋,突然,我的肚子很響地叫了一聲。我餓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我就眼疾手快地按了紅色掛斷鍵,把頭埋在手心裡。
好丟人。
5
現在已經是晚上,宋家有門禁,我出不去,家裡又沒給我留飯。
我把整個房間翻遍,都沒找到零食麵包,只能認命地躺在床上,熬過去就好了。
窗外有一株高大的香樟樹,如果不是因為這棵樹長在這,擋住視線和陽光,這間朝南的房間也不會給我。樹葉發出嚓嚓聲,我聽見有指節輕敲玻璃的聲音。
我抬眼望過去,銀髮的少年攀扶著香樟樹的枝幹,很肆意妄為,一隻手輕敲窗,一隻手拎了個滿滿當當的袋子。
我連忙起身,十分不可思議地打開窗,夜風像野火一樣吹進來。
穿回來之前聽說程遲畢業就去特種兵封閉訓練了,這身體素質,果然一流。
程遲把袋子遞給我,漂亮的手指節分明,勾了勾唇:
「親愛的知微小姐,遲哥牌外賣。」
他低聲:「考慮給個五星好評嗎?」
到底,誰追誰啊,程遲。
6
第二天,程遲就給了我答案,確實是我追他。我不僅得等他上學,還得課間給他跑腿,連他打籃球都得到場應援。
我給程遲帶了兩瓶運動飲料,當謝謝他昨晚的外賣了,慢吞吞地走到校體育館,卻發現裡面的人真的是很țŭ̀ₒ多,尤其是女生。叫著「程遲」「周嘉樹」的名字,1 班和 3 班的籃球賽,剛好這倆分別在這兩班。
我往程遲的方向走去,一抬頭面前擋了個人。
周嘉Ţũ̂²樹就站在我的面前,他昨天那句「噁心」還紮在我的心上呢。
他面色稍緩,伸手就要拿我手中的飲料,之前也確實是這樣的,他打球我送水、他複習我做筆記,偶爾給我一點甜頭。
周嘉樹說:「既然給我送了水,我就原諒你昨天——」
我避過他的手,垂下眼:「借過。」
他僵在原地。
我往他後面不遠處的程遲快走幾步,把手裡的飲料遞給他。程遲眯著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很好,懶洋洋地說:「哎呀,打不開瓶蓋。」
我認命地接回飲料,把瓶蓋擰開遞給他。程遲仰頭喝了口,喉結滾動,朝我身後的方向嗤笑了一聲,我突然聽見了他的心聲。
程遲在想:嘖,最煩自作多情的人。
我轉過頭,周嘉樹居然還站在原地,有點狼狽,唇抿成一線,見我看過來,黑沉的眼睛別開了去。
他生氣了,我開心。
7
程遲狀態很好,神擋殺神,在球場上所向披靡,體育館裡掀起一波波尖叫聲。反觀周嘉樹,難得的心不在焉,還頻頻往我們這邊觀眾席的方向看,基本上算是被虐殺。
程遲他們班贏得沒有懸念。
比賽結束的時候,程遲往我走來,眉眼間意氣風發。我把水遞給他,他俯下身來,勾了勾手指,我聽話地靠近了一點,感覺臉和脖頸都被他炙熱的氣息包圍。
程遲慢悠悠道,「看了我的球賽,沒話說?」
我眨了眨眼,邊上的幾個女生已經喊了半個小時的遲哥好帥了,我仰頭看著他,遲疑地說:「遲哥好帥?」
下一秒,我頭上被一個外套給蓋上了,一片漆黑。是剛剛程遲上場前放旁邊的校服外套,還有一股子皂香味。
我聽見有人大呼小叫:「遲哥,你耳朵和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 1 班那群人玩陰的傷著你了。」
程遲咬牙切齒:「閉嘴。」
8
生活不圍繞著周嘉樹,輕鬆多了。
我對程遲的印象還停留在有次我從便利店出來,正好撞見程遲和隔壁學校的人打架,我嚇得蹲在地上,就怕誤傷了我,等沒聲了才敢抬頭。就剩程遲一個人站著了,他倚靠著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心裡害怕。
程遲問:「有創可貼嗎?」
有是有。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近他遞了個。他卻伸出手,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點擦傷,看著要我給他貼上。程遲垂眼問:「一中的?」
我點點頭。
「哪個班,叫什麼?」
我怕校霸後續尋仇,殺人滅口,就含糊不清地回答:「就一直很喜歡周嘉樹的那個。」
這話倒也沒錯,我在一中,提宋知微或許沒人知道,但周嘉樹舔狗,估摸著大家都有印象。
我剛撕掉創可貼的包裝,程遲突然收回手,神情冷淡:「沒意思。」
不知道哪句話惹他生氣了。
走的時候背影還有點單薄踉蹌。
可是現在和程遲相處起來,卻意外地覺得他乖順。生氣了也挺好哄的。
反而是周嘉樹,一直覺得他陰晴不定的,對我好的時候,感覺他是真的喜歡我,對我不好的時候,也是真的惡毒,好在我大概和他扯不上什麼關係了。
結果放學後周嘉樹就來了宋家。
我下樓拿教輔書,正好看見宋梔高興地從琴房小跑出來,半埋怨半撒嬌:「嘉樹,你都好久沒來看過我啦。」
周嘉樹靜默了一瞬,他說:「恢復得怎麼樣?」
宋梔喋喋不休:「我這身體就是連累爸媽,我還好的,你不用擔心。我讓阿姨給你切點你愛吃的水果,昨天——」
周嘉樹打斷了她的話,抿抿唇:「不用了。」
抬起眼往樓上看,剛好和在樓梯上的我對視了個正著。
他看著我說:「我來找宋知微。」
宋梔一下就僵住了,像是沒聽清似的重複一遍:「嘉樹哥,你找誰?」
周嘉樹沒再理她,慢慢道:「宋知微,下來談談。」
我在他的視線之下,慢慢下了樓梯,然後當著他的面拿起了我落在樓下的《高中數學白癡入門必看一》,歎了口氣說:「不是我不理你啊,我在和程遲視頻講數學題呢,等久了他不高興。」
宋梔的臉一白。
周嘉樹的臉一黑。
9
當晚宋梔鬧了一晚上,吵著要回學校上學。她備受寵愛,最近身體狀況也不錯,家裡也就同意了。
她的返校手續辦好之後,宋梔她媽頭一次屈尊降貴地和我說這麼多話,半是囑咐、半是威脅,基本上總結一句就是,讓我在學校裡當宋梔的伴讀奴婢。
宋梔媽媽是這樣說的:「宋知微,你別忘了,能來這裡讀書,都是我給你提供的資源。」
她一直瞧不起我這個鄉下丫頭,也沒拿我當一回事。我爸是靠宋梔媽媽這個富二代起家的,她的地位自然高些。
我柔順地答應。
等到結束的時候,我爸才插上一句話,叫了我的名字:「宋知微。」
我轉過頭。
他說:「不要在學校裡叫梔梔姐姐,不好解釋。」
同一個爸,兩姐妹卻只相差幾個月,誰能解釋?
10
宋梔一回校就引起了風波,她因病休學了半個學期,上學期間因為會經營,也算是學校風雲人物。她和周嘉樹是一個班,最近又總是形影不離地出現,很快我和周嘉樹之間的傳言就不攻自破。
宋梔有她爸媽撐腰,也就對我隨意地使喚,我人在屋簷下,確實不得不低頭。
四十度的盛夏中午,我還給她那幫小姐妹出去跑腿買冰棒。回來已經一頭汗,卻見她們聚在一起在嬉笑。
「那個宋知微,一看就是鄉下來的窮鬼,前腳纏著周嘉樹,後來又搭上了程遲。」
「宋知微成績很差,各方面都比不上梔梔。周嘉樹和梔梔才是青梅竹馬。」
「梔梔,宋知微和你什麼關係啊,沒看過這麼聽話的狗。」
像是聽見什麼曠世笑話一樣,她們又笑起來。
突然有人說:「咦,梔梔,宋知微和你一樣,都姓宋誒。」
宋梔臉上的笑意一僵,很快恢復了原樣:「宋知微是我家保姆的女兒,我爸托了人才把她送進我們學校。」
我打斷她們對宋梔他一家人善良的稱讚,把被泡沫盒包起來的冰棒放在桌子上。宋梔伸出手撥了撥裡頭的東西,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聽見一句:「知微,都化了。」
「麻煩你再跑一次吧。」
我垂下眼,想了想該怎麼回擊。
有人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不像平時那樣溫柔,周嘉樹淡淡說:「宋梔,過火了。」
周圍安靜一片。
宋梔有點委屈地抬起頭:「嘉樹,你知道她是——」
那幾個字被她吞進肚子裡,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周嘉樹,她有點不敢說出聲了。
我聽見宋梔的心聲,一半憤怒一半委屈,宋梔在想:明明我和周嘉樹有一樣的遭遇,為什麼他的態度變了?
我不明所以地瞥了周嘉樹一眼,很不能理解他現在幫我說話,也許是他倆換戰策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我慢吞吞地說:「有什麼過火的?這種事,你不是也做過嗎?」
我剛追周嘉樹的時候,他挺討厭的,下著狂風大雨讓我替他去買咖啡,回來的時候,我濕透了咖啡都沒撒。他只是淡淡看一眼,說:「宋知微,咖啡冷了。」
周嘉樹顯然也想起來了這件事。
周圍更冷了,沒人敢說話。
一片寂靜之中,突然有人從後頭懶散地勾住了我脖子,把我往後頭輕輕一帶,我就跌進了他懷裡,撞進一片夏天的清爽中。
我往上抬起頭,正看見程遲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我說這兩天見不著你人呢,給人跑腿來了。」
程遲掃過在場的人,被他看過的人,臉上都一白。
校園論壇上至今都還有程遲的討論貼,他校霸之名遠揚。
「讓她跑腿。」程遲咬字清晰,一字一頓,「你們配嗎?」
11
程遲笑著讓那群人下去跑步,她們居然話都沒敢說,乖乖照做了。
連宋梔都沒豁免,一堆人喝下了早就化成水的冰棒,頂著烈日繞著操場跑步,引得同學們都在陽臺上眺望,教導主任急匆匆地往操場跑去,禿了一半的頭閃閃發光。
罪魁禍首程遲就在我邊上,銀髮十分張揚,眯著眼睛看著下面的人,戾氣未消。
「程遲。」我喊他的名字。
他轉過頭來,眉眼間戾氣瞬間冰消雪融。
「下次別這樣了。」我弱弱地說,聲音很輕,「影響不好。」
倒不是可憐宋梔她們,是程遲為了我這樣做不值,從我媽死後我基本上自力更生,沒人對我這麼好過。雖然據說程遲以前做的混帳事更多,但這樣明目張膽違紀,給他的影響肯定是負面的。
程遲支著下巴,湊近我,近得睫毛都歷歷可數,我看見他眼底倒映出我的樣子。
「解氣嗎?」他問。
我怔了一瞬:「解氣。」
程遲勾了勾唇,指節在我額上一敲:「那影響就挺好的。」
12
程遲這麼一插手,宋梔也不敢再使喚我了,程遲兩個字,嚇得她連家裡都沒告狀。
可能是我的話刺激到了周嘉樹,他也再沒煩過我。
偶爾在學校裡見到周嘉樹和宋梔走在一起,宋梔前一秒看周嘉樹還是柔情宛轉,下一秒看見我就都是厭惡。有學川劇變臉的天賦。
但周嘉樹對她,好像沒我想像得那麼熱絡。不過都和我沒有關係了。我的任務只有一個——好好學習。
最近可能還多了一個,幫助後進生程遲同學補習。
月考公佈成績的那一天,公告欄前的人都圍得滿滿的。我之前成績不是很好,但是沒穿越回來前躺在病床上的那些日子,我都在讀高中課本,還想著有一天能重新高考。
所以這次,我也很期待自己的排名。
公告欄最前頭圍著宋梔她們。
「梔梔,你年級第二十九名啊,好厲害。」
能不厲害嗎,宋家天天給她請特級家教。
「年級第一,意料之中還是周嘉樹。」
她們回過頭,見我在從年級倒數第一的位置開始找,難免嘲笑兩聲。
我聽見宋梔輕言細語地說:「有些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
突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聲音顫抖:「梔梔,她的排名,好像在你前面。」
就在她上面的幾個位置,宋梔猛然盯向公示欄,臉色蒼白。
有人念出了我的名次:「宋知微,第二十名。」
竟然這麼高,我壓著喜悅,終於找到了程遲的名字,他已經一躍到了中游,知微補習班,卓有成效。
我回過頭,程遲正和一群男生從長廊盡頭走來,看樣子是要去打籃球。
我怕他看不到我,踮了下腳,高興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程遲。」
他掀起眼皮,朝我望過來。
「第三百名。」我彎起眼睛,十分雀躍和驕傲,「你考了三百名呢程遲!」
程遲的腳步一頓,邊上的人嬉皮ṭű̂₈笑臉地起哄,頂了頂程遲胳膊肘:「遲哥,嫂子挺可愛的啊。」
他看著我,眾目睽睽之下,校霸的臉突然一瞬間紅透。
我聽見程遲的心聲有點煩躁。
他心說:「完了,她怎麼這麼會。」
13
喜歡程遲的人多,但都礙於他校霸的名頭,大多都是暗戀,今天找上我的卻是屈指可數的明戀。
隔壁三中的校花江心,演過幾部小有名氣的青春劇。聽說程遲之前為她打過架,不知道為什麼沒在一起。
她一大早就在校門口堵著我了。
我和程遲現在都一起上學,他現在去便利店給我買早飯了,我在校門口等著他,沒想到先等來了江心。
江心長得很漂亮,如果說宋梔是唯一純白的茉莉花,江心就是濃烈的玫瑰。
「你就是宋知微?」
我點點頭。
江心開門見山:「你贏不過我,離阿遲遠一點吧。阿遲面冷心善,有時候就是同情心氾濫,難免會給人錯覺。更何況昨晚論壇上都說了你的事情,我要是你就羞愧得不來上學了。阿遲對你只是三分鐘熱度,再堅持下去,難堪的只會是你。」
論壇,什麼論壇?
她話說完了,卻突然眼一亮,往我後頭看去,親昵地叫了一聲:「阿遲!」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有杯豆漿和包子塞到了我手裡,叼著袋純牛奶的銀髮少年低下頭,把一把糖也揣進了我的兜裡,還順手把我沒拉好的書包拉鍊給拉好了。
程遲沒看江心,含糊不清地發音:「在說什麼?」
我嘴一快:「她說你三分鐘。」
程遲:?
這話有歧義,我臉一紅。程遲口中的牛奶袋都沒咬住,殺氣騰騰地轉過頭,看向江心。
程遲剛剛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和做了無數次一樣熟練。江心盯著程遲幫我拉書包拉鍊的手,面色慘敗:「阿遲,你都不願意別人靠你太近,怎麼能替她幹這些事?」
程遲掀了掀眼皮,吐出了兩字:
「你誰?」
14
能當明星的,心理素質都不錯。程遲用兩個字,就讓江心破防了。
我和程遲往學校裡走的時候,他冷不丁開口:「我不認識她。也沒為她打過架,都是他們亂傳的。」
我怔了一下,才意識到,程遲是和我在解釋。
我抬起頭看程遲,淺色發色襯得他愈發白皙。他懶洋洋地開口:「我可不像有些人,在喜歡我之前,還喜歡過別人,好在她及時迷途知返了。」
這話陰陽的不知道是誰。
結尾還輕挑了下眉,cue 了下我:「是吧,宋知微。」
15
早上的鬧劇之後,我一直有種隱隱的不安預感。
果真一進學校就感覺有點不對勁。
課間的時候尤其明顯,在走廊上接受到的眼神都有點異樣,我聽見來自四面八方的心聲。
「宋知微竟然是私生女。怪不得腳踏兩條船,娘胎裡帶的性子。」
「我要是她,都不敢見宋梔,別提還和宋梔一起上學了。」
「天哪,真噁心。」
我意識到什麼,在廁所隔間裡翻開手機,打開論壇,果然有個高熱帖子在掛著——818 一中私生女宋知微腳踏兩條船。
發帖人是匿名,自稱是看不慣宋知微的普通同學,以一個非常離譜戲劇的方式陳述了我的身世,顛倒黑白。
說宋梔爸媽才是恩愛的原配,我媽貪圖宋家財產,心機設計宋父生下了我,這些年一直利用我要脅宋家,現在把我送進一中也是為了讓我搭上富二代。貼裡描述宋梔多楚楚可憐,連身體不好都是娘胎裡我媽害的,我又如何不知羞恥地纏著周嘉樹和程遲。
下面不用看,都是一片罵聲。
我氣得腦袋有點懵。
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
明明是宋梔她媽一眼看上了剛新婚不久的我爸,知三當三,最終他們一起跑了,我爸從此也再沒管過我們。我媽到死都還盼著他回心轉意。
我離開廁所,在洗手池前洗了個臉,邊上有人給我遞了張紙。是周嘉樹。
他低聲:「論壇上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去處理了。別擔心。」
我透過鏡子看他,白襯衫少年的眉眼溫柔。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我指的是帖子裡那個人說的內容。
周嘉樹有點自厭地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這件事我會壓下去的,沒人會議論你的身世,你也別和我鬧脾氣了,等這次事過了,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吧。」
連問都沒問過我,就認定了是事實。
他重新睜開眼,柔和地注視著我:「你看,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一直在幫你。回來吧,知微。」
我把臉上的水擦乾淨,紙巾丟進垃圾桶裡。
轉過身看著周嘉樹,平靜地說:
「周嘉樹,我不是私生女。」
16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周嘉樹就一直在幫我。
我剛被來這裡的時候,宋家的位置都還沒找到,先在別墅區迷了路,被不知道誰家養的大狗追得到處跑。我媽就是因為狂犬病發去世的,我一直對狗特別害怕。
那天還下大雨,我一路跑,一路提著的那些破爛行囊掉了一地。
那狗把我撲倒在地上,我嚇得眼淚都出來了,卻聽見一聲口哨,那大狗立刻從我身上起來,越過我歡快地跑了。
我擦著眼淚身體發抖,在雨裡收攏我那可憐的家當。有一把傘突然撐在我頭上,握傘的手骨節分明,清冷的少年穿著白襯衫。一時間,我竟然自慚形愧。
「是你趕狗走的嗎?是你救的我嗎?你叫什麼名字?」
他說:「我Ţü⁺叫周嘉樹。」
我在宋家寄人籬下,在學校裡被忽視,只有周嘉樹一直在幫我。我就一直跟在他的身邊。可能我自己都分不清這種情感,到底是不是喜歡。
畢竟一開始就是,他有所圖謀。
宋嘉樹這人挺複雜的,有時候我以為他喜歡我,連我的課本都要寫上他周嘉樹的名字,可是下一秒,他就能僵著臉,把課本上他剛落下的名字都劃掉。
我一直知道他嫌棄、厭惡我身上某種東西,但一直不知道答案。
現在我知道了,他是一直以為我是私生女,我身上流的血都是髒的。
喜歡周嘉樹,不如喜歡狗。
17
我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了一班門口,果真見著一群人圍著宋梔。
她正在傷心地哭泣,邊上的人都在忙著安慰她,見到我站在班門口,都怒目而視。
好在經過程遲上回的事情,倒是沒人敢出口諷刺我,怕得罪校霸。
宋梔一直對我表面上都挺柔和的,畢竟有求於我,可這幾次不知道受到什麼刺激了,先是鬧著要上學,又是冰棒事件,臉基本上算撕破了。
她抬起眼,眼眶都是紅的,指節攥得發白:「宋知微,你能不能放過我們家?」
我又聽見她的心聲了:「周嘉樹剛剛去找她了,明明他之前和我一樣,最噁心這些私生子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靠著牆,笑了一聲:「當然不能。」
宋梔的表情僵住了。
我往前走,手撐在她的課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個帖子顛倒黑白,我不是私生女,小三的孩子,另有其人。」
宋梔一直被爸媽瞞得挺好的,不知道她爸媽那檔子事,也是真以為她媽才是原配,所以才會鬧出這樣的烏龍,一直對我暗裡抱有敵意。我這樣陡然一說,她立刻下意識反駁:「你有什麼證據?」
我搖搖頭,直起身,有點輕蔑。
「不需要證據。誰污蔑誰舉證。清白者不需要自證。」
我說:「我會報警,正義會給我答案。」
這個造謠貼,不會真以為匿名就不用負責任吧?
她的臉色一白。
還沒報警呢,正義先一步來了,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論壇的匿名功能突然下線了。」
我邊上的人用書掩著手機,也在看那個帖子,貼主的名稱一目了然——一班宋梔。
大家看宋梔的眼神都異樣極了,安慰了她半天,沒想到是她自己發的貼。真有夠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
宋梔到底臉皮薄,氣血上腦,竟然暈了過去。
18
vip 病房裡,宋梔剛做完透析出來,面色蒼白,護工忙前忙後,宋梔媽在喂給她切好的水果。
我在挨宋父的罵。
「宋知微,我對你真的失望,你就是用把姐姐氣到住院來報答我們的嗎?」
宋梔做的事,他是絕口不提。
我厭煩地垂下眼,看著乾淨的地面,想到了那段我獨自一人在醫院的情形,剛給宋梔換完腎,一家人對我的態度就急轉直下了。
我剛來這裡的時候,也是想給我久未逢面的親生父親看看,我也是一個優秀的女兒,結果事與願違。還好我早就已經不在意了。
「情況我也瞭解了,聽說你還要報警?真是胡鬧。你就不要再回學校了,畢竟那些都是宋梔的同學,這樣對她影響不好。我給你辦個轉學。」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點強硬,宋父又放緩聲音,「都是一家人,相互體諒一下,好不好?」
「不行。」我輕聲。
宋父愣住了,這是我第一次拒絕他。
「你再說一遍?」他厲聲。
我喉嚨有點乾澀。
病房裡的氛圍凝滯住了。
房門被毫無徵兆地拉開,幾個人簇擁著一個銀髮少年站在門口,他攤開手:「宋知微,過來。」
我往他的方向快步走過去,低聲問:「你怎麼來啦?」
程遲把手放在我的脊背上,哼笑一聲:「給你撐腰。」
宋父顯然認識程遲,表情裡露出了一點諂媚,我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就要命令我給他牽線搭橋。
我吐了口氣,底氣不知道為什麼足了很多,終於重複一遍:「我說,不行。警我是要報的,腎我是不會捐的,宋梔是死是活和我沒關係,別再煩我。」
我轉看向宋梔,她正陷入恐慌之中,緊緊地抓著被子。
宋梔對我的討厭來自於異母、來自于周嘉樹,來自于對健康的嫉妒。
我戳穿她被裹了多年的美夢:「宋梔。你媽,是正兒八經的知三當三。你爸,是板上釘釘的婚內出軌。宋梔,你才是你帖子裡發的私生女。」
19
我輸出了一通之後,就退出了病房,留下裡面一地雞毛。
我坐在醫院的長廊上,有人突然在我面前蹲下。
程遲和他的人剛剛在病房門口還多呆了會,不用想都知道在給我善後。如果不是他,我今天走得也沒這麼輕鬆。
我捏了捏手心,看著程遲的眼睛:「謝謝你啊。」
陽光濾過他的眉眼,格外清透,我猶豫了一下,Ţů₌還是問道:「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呀?」
程遲支著下巴笑了一下:「說話就說話,撒嬌幹嘛。」
我臉轟的一下就紅了。
不是撒嬌,不是誇你,是真的在問你原因啊程遲。
程遲攢起眉,好像真的在思考,他說:「這需要原因嗎?有些人,本來就是亮閃閃的,讓人見了,就想把最好的都給她。」
「第一次見你,正好看見你被周家的狗追著到處跑,挺特別的,還是我吹哨子叫走的狗。本來想上前看看你,結果看見周嘉樹了。見他就煩,我就走了。早知道是你,我肯定不會轉身。」
早知道是宋知微,肯定不會讓別人捷足先登。
這一轉身,宋知微的眼裡就都是周嘉樹了,再也看不到他。
看她給周嘉樹跑前跑後,看她受委屈還依舊喜歡周嘉樹,看他們兩情相悅,他只好黯然離場。
我的睫毛顫了一下,沒想到他在比周嘉樹更早一步就幫過我。
我等著他的下文,他卻不接著講了,一雙桃花眼看得人發燙。
「然後呢?」
「這麼急著打探我的心意啊,宋知微。」他勾唇。
程遲站起身來,狀似無意道:「周家的那條狗,向來乖巧不亂跑,很聽主人話的。」
20
程遲帶我一起去警局立了案,論壇那條帖子也一直掛著。
據說宋梔一直嘗試刪帖,但一直刪不了,就和那天論壇突然出 bug,取消匿名功能一樣。
下面的評論已經反水了。
程遲還和我欣賞了一下貼中的內容,對我腳踏兩條船那部分十分不滿,冷笑著說:「周嘉樹是什麼破船,還值得你踏?」
案件處理結果很快下來了,不僅要求宋梔公開道歉,我還得到了一筆經濟補償,不ťṻ₀多不少,正好能脫離宋家的管控,足夠學費和生活費。
宋梔承認自己都是在造謠,某種程度上也是變相承認自己才來路不明,自己才是私生女。
這件事過後,病情愈發加重。
屋漏偏逢連夜雨,宋家的生意也突然走下坡路。
但和我沒什麼關係,我收著宋家的補償金,叼著袋優酪乳在手機上打字。
知微:我就知道,正義會給我答案。
程遲:那我呢?
我想了想,悶著頭敲了行字。
知微:遲哥會把我帶到正義面前。
對面很久都沒發消息過來,我丟下手機做作業,想起來的時候再看,一條新資訊已經躺了很久了。
程遲發了一條語音。
少年的嗓音低啞,從聽筒裡緩緩流出:「宋知微,怎麼辦,我感覺你快要追到我了。」
21
香樟樹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站了很久。碎光落在周嘉樹的身上,很柔和。
我從樹下路過,卻被他叫住名字。
我不明所以地轉過身。周嘉樹看我的表情有點複雜,說不上來是如釋重負還是別的什麼。
「抱歉。」他抿了抿唇。
我從沒想過周嘉樹會說這兩個字,他看著不像程遲那麼不好接近,但心裡比誰都高傲,死都不願意低一下頭。
我耐心地問:「是為你誤會我是私生女那件事嗎?」
周嘉樹定定看了我好幾秒,才低聲回答,有點艱澀:「為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宋梔和我說了很多年了,她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我先入為主,就聽了她的話。」
見我沒什麼表情,周嘉樹垂下眼,有點琉璃的易碎感:「你見過我弟弟嗎?」
我沒穿回來的時候見過,挺可愛一小胖子,喜歡追著周嘉樹跑,但周嘉樹對他的態度不冷不淡,甚至算得上惡劣。周嘉樹沉默了一下,自揭傷疤:「他是我爸養在外面女人的孩子。」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周嘉樹對我的態度矛盾,只是把自己的痛苦主觀地加諸在我身上而已。甚至還不惜幫著宋家人一起哄騙我,因為在他眼裡,這些都是我欠他們的。
「周嘉樹。」我突然叫他的名字,眉眼彎彎。
他抬起眼,屏住呼吸,他很久沒見過我對他笑了。
我聽見周嘉樹心中酸澀——「可我真的,好喜歡宋知微啊。」
「我喜歡你。」我這句話剛說完,就看見周嘉樹的眉眼都亮起來了Ṭṻ⁼,我嗤笑一聲,「真信了,噁心。」
周嘉樹必須明白,有的事情,不是道歉就能挽回的。
這幾句話,我送還給他。
周嘉樹沒站穩,他安靜而痛楚地看著我,也許在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麼。
「宋知微。」有懶散的聲音從我後頭響起來,隱隱帶了不滿。
我匆忙地回過頭,程遲站在我們背後不遠處,手裡舉了個草莓味的霜淇淋,桃花眼眯起來,我有種被正房捉姦的感覺。哪還理周嘉樹,小跑著就奔向程遲了。
結果半路踩滑,一頭撞進程遲的懷裡。
程遲穩住我的身子,卻嘶了一聲。
我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哪裡疼?」
程遲帶著我的手,壓著他左心房的地方,我掌心下面是炙熱的心臟,正在劇烈而急促地跳動,我抬起頭,程遲的臉上哪裡有半分痛楚,卻低垂著眼睛看我,眉眼繾綣:
「這裡疼。」
我被耍了。
轉身就要走,卻被程遲輕輕一勾就勾回來,他歎息:「親愛的知微小姐,你身邊有別的男生,我能理解。但作為你的追求對象,我有點沒安全感。」
「所以?」
「所以,我決定把追求物件,減掉兩個字,你猜是什麼?」
「追求?」
程遲的力氣緊了點,咬牙:「是對象。」
我聽不見心聲了,只能聽見兩顆心砰砰然的聲音。
誰都沒有說話,陽光傾瀉而下。
反正,日子還長,路也還遠。
反正,這還是一個新開始。
其實,一中校霸程遲。
也不是很難追。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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