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能夢見男菩薩,許願百願百靈。
我跟男菩薩許願想吃糖葫蘆,我爹下朝就拎著別人送的糖葫蘆回家。
我跟男菩薩許願想去讀書,沒過兩天隔壁就開了女學免費收學生。
我跟男菩薩許願想挑個好郞婿,第二天封妃的聖旨就送進了我家。
只不過小皇帝怎麼長得跟我夢裡的男菩薩長得一模一樣?
小皇帝一臉傲嬌:「不是要天底下最好的郎婿?」
「朕就是。」
1
我爹是個七品小京官。
阿娘說我爹性子太直得罪了太多人,所以總帶我去拜菩薩,保佑我爹能每日平安回家。
可拜完菩薩的晚上,我夢裡就出現了個粉雕玉琢的男娃娃。
這個我娘告訴過我是菩薩座下的善財童子。
然後我當機立斷跪下許願,滿聲虔誠:「求善財童子保佑我爹日日平安回家。」
男娃娃說他不是善財童子。
我點頭:「好的,那童子保ṱŭ̀⁻佑我爹別再被人欺負,日日平安回家。」
「如果能給我帶兩串糖葫蘆就更好啦~」
童子咬牙切齒地問我叫什麼?
我剛說完我叫甯初月,還沒來得及說我家在哪就被阿娘叫醒了。
「夢見吃肘子啦?」阿娘嫌棄地抹了把我的嘴角,「這口水都快流到耳邊了!」
我惦記小童子准不准,於是從下午就坐在門前等我爹回家。
可天還沒黑,我爹就拿著兩串糖葫蘆回了家。
阿爹還說他升了官,日後定不會再讓阿娘擔心。
阿娘紅著眼眶把糖葫蘆添進我的嘴裡。
阿爹拎起我用胡茬蹭我的臉,我被紮得亂叫:「糖葫蘆好好吃!連籽都被去掉了!」
「阿娘,我們明日去給菩薩上香謝菩薩吧!」
我翻出捨不得花的壓歲錢給菩薩捐了香火:「謝謝菩薩,謝謝童子,菩薩也給童子買串糖葫蘆吧。」
晚上我正做夢啃肘子又瞧見了童子黑著臉進了我的夢裡。
「糖葫蘆不是都給你了,又叫我來作甚?」
童子還說在夢裡吃肘子有什麼用又嘗不出味道。
可我吃過肘子,我可以腦補呀。
阿娘說過菩薩不能吃葷腥,估計小童子陰陽怪氣是因為瞧我吃得眼饞又不能嘗到味道?
我贊同地點頭,扔掉了手上的肘子:「就是就是。」
童子無語地瞧我一眼,表示沒事少喊他:「以後少去拜菩薩,孤,我也很忙!」
「你一拜我就得來。」
可我爹下朝捧著一甕肘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家。
「今日阿爹的上司何大人誇阿ƭũₖ爹文章做得好,莫名其妙送了阿爹一甕閱春樓的燒肘子。」
阿爹看著我壓不住的嘴角,嘗了口確認沒毒才遞給我雙筷子。
「何大人還讓我明日去給太子講文。」
我一筷子紮進甕裡,滿聲激動:「阿爹,這甕裡裝了兩個肘子!」
阿娘皺著眉給我擦嘴:「你如今六品做太子師?」
阿爹說只是講文:「每日抽空去點個卯就行,但這樣就算是太子党了。」
可不到兩月我爹又升了一級。
我歡天喜地地跟阿娘去拜菩薩,還把藏在袖子裡的桂花糕偷偷地放在案幾上。
「菩薩,這是給您座下的男童子的,謝謝他的肘子!」
天剛擦黑我就爬到了床上努力入睡,迷迷糊糊間童子壓著嘴角問我為何又喊他來?
我笑眯眯地瞧著童子:「我今天給您送了我跟阿娘做的桂花糕,菩薩帶給你了嗎?」
童子一愣,說帶了。
我善解人意,當然看出來童子不知道桂花糕的事了。
但還是體貼地表示童子若是喜歡的話,我下次再給菩薩送。
第二日我爹中午就回了家,我爹說太子不知吃壞了什麼,上吐下瀉,就免了我爹的講文。
我振臂歡呼:「那今日阿爹就有時間給我講書了!」
「感謝太子!」
2
短短幾年,我爹一路升到了戶部侍郎,夢裡的小童子也長成了帥氣的男菩薩。
可我爹依舊日日忙得神龍不見尾,我只能攢著一肚子的問題等阿爹。
我歎著氣跟阿娘去拜菩薩,夜裡男菩薩進我的夢裡問我為何這麼久都不去拜菩薩。
我愣了下神,忐忑問道:「菩薩怪我了?」
男菩薩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孤,我的意思是你這麼久都不見……」
「菩薩慈心,定不會跟我計較的吧?」
我蓄力狂拍馬屁:「菩薩這麼心善一定讀過很多書吧?」
男菩薩斜眼瞧我:「說吧,又憋什麼壞呢?」
「菩薩能不能發善心開個女學堂啊~」
男菩薩思索片刻:「你不說你爹渾身都是學問嗎?」
我點頭:「我爹沒時間教我啊。」
男菩薩咳了兩聲,端坐在地:「說吧,孤,我給你講!」
男菩薩給我講了半宿,口乾舌燥地表示剩下的過兩天我就能明白了。
我不情不願地點頭,這幾天我又不去拜菩薩,見不到他怎麼明白?
可第二天陛下就讓吏部挑了幾個官吏出來做女學的先生。
我爹說是太子半夜沖進勤政殿喊醒了陛下,說京中女子待著沒事設宴賞花掐架,不如辦女學,都去上學,甯心靜氣。
這樣也省得陛下待著沒事總判案。
我爹掐著我的臉,笑道:「京中六品官員的子女都能參加,我家月芽也能去。」
我振臂歡呼:「那我以後有問題就能問夫子了!」
我背著我娘給我縫的布包進博學堂時,發現滿屋的人只有我是去讀書的。
其他貴女只是換了個地方揪頭花。
更有貴婦借著接女兒為由來學堂挑兒媳,連我的八字都有人打聽,還有人來約阿娘參加花宴。
阿娘激動表示我這種不會管家不會女紅的能嫁出去得多謝她日日求菩薩。
阿爹卻不贊同,還說嫁不出去就養我一輩子。
阿娘罵了我爹一頓就拎著我去拜菩薩:「別跟你那死爹一樣就知道死讀書!」
「阿娘不是逼你嫁人,阿娘只是想給你多個選擇。」
我明白阿娘的意思,於是晚上夢裡的時候直接問男菩薩認不認識月老。
「小菩薩可以跟月老打聽打聽哪家的男兒郎靠譜嗎?」
男菩薩嘴角掛起來的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我就繼續說道:
「我覺得西街林家的二兒子不錯,長得不錯還是二房,嫁過去不用管家。
「嫁給東街魏大人做續弦也行,魏大人溫文爾雅,婆母管家,事少錢多。
「北街趙大人家瘸腿的嫡子也行,腿雖瘸但實在貌美……」
我越說男菩薩的臉越黑。
「所以寧月芽,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你還想著嫁別人?」
我愣了下,以我看過千本話本子的經驗來講,他這是吃醋了!
可我如果要給嫁他,我先得死一死升天吧?
我越想越害怕忙從夢裡掙扎著醒過來,果然還是香火捐少了!
菩薩都開始琢磨要我命了?
3
鑒於我還沒活夠,我一連多日都沒跟阿娘去拜菩薩。
可一夜間,林家魏家趙家都被陛下賜了婚。
我娘氣得跺腳,我爹說那就不是良緣:「等甯初月什麼時候不看臉了再挑郎君吧。」
而且學堂的先生也禁止閒雜人進學堂,還每十天考一次試,排名要在朝堂上公佈。
這回各家也不琢磨挑媳婦了都開始督促大家讀書了,生怕自家女兒考倒數丟了自己的老臉。
就連我爹在考前都連夜給我突擊補了兩天課。
可我次次都在中上晃,我爹覺得補不補也沒啥大用就ƭüₔ任我隨意了。
一直考到新年寒休前,我的成績依舊穩定地保持在中上。
可就算這樣不聲張,依舊有幾個貴女瞧我不順眼,閑來無事扔我做的書本就算了,還當眾念我寫的詩。
我臉皮厚覺得無所謂,再說這詩是小菩薩教我作的,篇篇都是佳作!
給我宣傳宣傳也好。
可為首的承恩侯家獨女趙覺夏卻得寸進尺,搶了我的箱籠把裡面的東西洋洋灑灑都扔了出來,還攥著我的荷包眼眶發紅。
我伸手去搶,可她們人多勢眾推了我個趔趄。
這荷包是我爹從錦繡閣買來送我的生辰禮物,上面繡的彎月像我的乳名月芽,我寶貝了好久。
可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擺手表示她家要是窮成這樣就送給她了。
一轉頭我就從我娘常年不用的藥箱裡翻出幾株藥草偷偷扔進了她們的茶中。
一群貴女互相瞧著臉上的紅疹滿屋哀嚎。
我淡定地坐在桌前,嚎也沒用,神醫也查不出來這毒。
而且半月左右這紅疹就消了,但她們這年是過不好了,估計就連心心念的宮宴都不好意思去。
我娘知道後氣得直用手扇風:「小兔崽子,老娘從小教你謹小慎微,你膽大包天還敢給人家下毒?」
我聳了下肩表示無所謂:「她們就是喝了幾味相克的藥,又查不出來是毒。」
「再說我也喝了那茶,臉上也起了紅疹,她們就更查不出是我了。」
我熟練地準備去跪祠堂,我娘氣得要拎鞭子在後面追我:「甯初月,你就是不認錯是吧?」
我拔腿就跑,只給我娘扔了一句話:「他們又查不出來我做的,我認什麼錯?」
再說我上面可有人!
可我跪了半天就被我娘拎起來去拜菩薩,我娘說拜菩薩比拜祖宗管用。
我覺得我娘說得對。
是以夜裡我就苦求男菩薩保佑那幾家高門別有聖手診出起疹的原因。
男菩薩捏著我的下巴看我臉上的疹子,一臉嫌棄:「你爹如今是戶部侍郎,太子講師,她們還敢如此放肆?」
「跟官職沒關係,他們可能就是喜歡我的荷包。」
我一臉哀怨:「可我也喜歡,自然不能讓她們好過。」
男菩薩嘴角綴了幾分笑意,安慰我道:「你放心吧,有我在她們什麼都查不出來。」
可沒想到她們不僅沒查出來,還被陛下點了名去參加宮宴。
陛下還說就是思念孩子們,臉上起疹也不耽誤看孩子們。
宮宴上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是學堂開課,這群貴女一個都沒來。
小菩薩果真天下最靈!
更靈的是我爹又升官了。
我爹說陛下退位給了太子林湛,而我爹作為太子党又升了一級成了戶部尚書。
我爹老淚縱橫:「我家月芽可以再往前考幾名了。」
我尷尬地瞅著我爹:「爹,我們不排名了。」
夫子說新年新氣象不抓排名了,主打一個獨立自主學習。
我爹還沒來及遺憾,我就被我娘抓走繼續去求菩薩保佑我爹平安。
我娘還說我家沒根基,希望菩薩保佑我爹別再往上升了。
我也想感謝男菩薩,所以回家後連晚飯都沒吃就爬到床上睡覺了。
夢裡男菩薩也瞧著心情不錯的樣子,可一開口就問我喜不喜歡他?
我就知道他從未放棄過帶我走!
可我又不敢得罪菩薩,只能尬笑:「誰不喜歡菩薩呀!」
男菩薩張口說了什麼,我沒聽清就被阿娘的聲音喊醒:「初月,快醒醒把湯喝了。」
我人還迷糊著,就被阿娘灌了一碗雞湯。
被燙得回過神的我攥著阿娘的手淚眼婆娑:「阿娘,女兒怕是不能給你跟阿爹盡孝了,嗚嗚嗚嗚。」
老天爺,這男菩薩早晚要帶走我啊!
我娘摸了一把我的額頭:「這孩子也沒發燒啊。」
可沒等菩薩帶我走,新帝林湛的聖旨就到了我家。
老太監一臉慈祥地念完封我為宜妃的旨意:「甯大人甯姑娘,快快接旨吧。」
我跟阿爹阿娘三臉迷茫的時候,男菩薩一身龍袍從老太監身後閃身而出。
我家院裡暫態亂作一團,我爹拉著我娘三叩九拜。
我跪得比阿爹阿娘還虔誠。
誰能想到男菩薩下凡做皇帝了呢?
4
林湛垂眼瞧著我:「不是要最好的兒郎做夫君?」
「滿京城有誰比朕好?」
我猛猛點頭,別說京城,三屆您都是最好的啊!
阿娘激動地捶了阿爹兩拳:「這兩人是早就相識啦,嗷呦~」
阿爹捂著我娘的嘴將我娘拖走,還讓我帶著林湛在院子裡隨意逛逛。
可我看著林湛只有尷尬:「陛下,我……你……」
林湛表示我不用激動,好歹我也算是他拉扯大的,哪能看我往火坑裡跳。
「眼下朕後宮只有你一個。
「但你也別太驕傲,後位空懸,日後還得看你表現。」
這個我明白,我爹說過這個是制衡之道,前朝後宮都是如此。
林湛走時還給我留個了個叫梨清的侍女。
阿娘說這是教我學宮廷禮儀的嬤嬤,所以我天不亮就起床等梨清教我。
梨清在睡眼朦朧地打哈欠:「姑娘,陛下只說讓奴婢護你周全,沒說別的呀。」
我仰天長嘯,然後拉著梨清倒回被窩:「所以你能教我些什麼?」
梨清一臉迷茫:「奴婢會些功夫,輕功也不錯。」
我坐直了身體:「所以陛下讓我學功夫?」
於是我每日早起兩個時辰跟梨清學武。
更要命的是,林湛有病似的,請了尊菩薩擺我屋內,要我日日拜,是以我每日兩眼一閉就是見林湛。
白日他也不閑著,隔三岔五就賞點什麼進我家。
除了糖葫蘆肘子就是書。
可一箱一箱的書只能讓我爹樂開花啊!
5
由於我家一寒門搖身一變接近權力中心,連宴請都多了起來。
於是我白日去學堂,晚上被林湛抽檢功課,我學得都快能做夫子了!
我娘瞧著我苦大仇深的,說帶我去承恩侯老夫人的壽宴轉轉。
可我人還沒踏進侯府就眼前一黑。
一睜眼發現我被綁上了輛疾馳的馬車,貼心的是梨清也被五花大綁扔在我身旁。
我喊了兩聲「梨清」沒聲後,只能一頭栽進梨清懷裡咬了口她胳膊。
梨清猛地睜開眼睛,看了眼我又環顧了下四周,從袖中翻出把軟刃劃開了捆在手腕間的麻繩。
我朝窗外探了眼:「看著像青山,前面怕是懸崖。」
梨清掀開車簾拉了幾下韁繩無果,朝我伸出手:「姑娘信我。」
可馬車奔得太快,我剛握上梨清的手就被顛出馬車。
梨清也隨我一起跳了馬車,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我倆一瘸一拐地從後門回家時,家裡已經亂成了一團。
阿娘瞧著我豆大的淚珠往下掉:「冤孽,都說讓你出門多帶些人,嚇死你娘了。」
林湛也黑著臉拉過我上下掃了一遍,轉頭問梨清可留意到什麼線索。
太醫也上來查了個遍,只說我左腕有些扭到了。
梨清跪在地上:「是屬下連累了姑娘,求陛下責罰。」
我右手都快擺出殘影了:「沒沒沒沒,要是沒梨清,我未必能活得下來。」
怕林湛不信,我也賠了兩顆眼淚:「真的!」
我在家養了半月,林湛只查出我是被兩個黑衣人送上了馬車,卻沒查到是誰的人。
但京中都傳我被人擄走,失了名節。
林湛一怒之下讓欽天監重新算了日子,讓我住進了月芷宮,變相地替我正名。
可我跟林湛在滿殿燃氣的紅燭下,尷尬得直搓手。
雖然我倆夜裡常相見,可從未在榻上見過。
我咽了下口水:「我,臣妾,臣妾要不拜拜佛,咱倆夢裡見?」
林湛握著我的手握了松松了握,看了眼滿臉堅定的我,無奈地拉著被子倒在榻上。
「睡吧,彈琴給牛聽!」
我覺得他說我是牛,但他沒想到我也拿我當牛。
天色不亮,林湛起身去上朝的時候,我也跟著爬了起來。
林湛還沒來得及替我裹上被子讓我繼續睡,我就已經手腳麻利地穿好衣裳順手給林湛的龍袍也整理好,還體貼地跟林湛說等他下朝一起早飯。
林湛覺得我貼心,但我不敢說我這是在給自己積福報。
畢竟林湛菩薩下凡,伺候好他不得刷滿幾本功德簿啊!
於是我成了林湛身邊最殷勤的狗腿子。
林湛寫字我磨墨,林湛睡覺我掖被,林湛抬手我扶人,林湛吃飯我布菜。
夜夜相處,他雖吐槽我夢裡吃東西沒有味道,可還會陪我回憶吃到嘴裡的東西是什麼味道的。
是以我早就摸清了林湛的喜好。
林湛被我哄得每日心情舒暢,閑來無事還帶我去了太祖宮裡劃拉寶貝。
林湛把玉瓶塞進我懷裡,捧著鎏金瑞獸搖頭:「父皇這屋裡怎麼沒幾樣像樣的寶貝呢?」
我抱著玉瓶環了圈透不進一絲光的內殿,目光落在了兩鬢斑白的太上皇身上。
太上皇迎上我的視線,滿臉慈祥:「你就是小湛夢裡的仙女?」
「小湛說你們仙女吃不上肘子不說,連糖葫蘆都吃不到?」
太上皇笑著安慰我:「下凡了,咱們宮裡的禦廚管夠。」
「小湛還說你給他托夢辦女學,這個法子好。」
我乖巧地點頭,太上皇捂著胸口喘了兩聲朝我擺擺手:「回去吧,你跟小湛好好……過……」
林湛帶我剛出殿門就碰見了長公主。
長公主卸了支釵環抬起我的下巴,誇了句「是個美人」就把簪子插進我的髮髻。
可長公主剛要邁進太上皇的寢殿就被林湛攔了下來:「姑母,父皇不願見你。」
長公主笑靨如花:「可本宮想見他。」
劍拔弩張的時候,一黑衣男子環住了長公主的腰,往外帶了幾步:「青瑤,不可胡鬧。」
林湛輕喚了聲「姑父」,我忙也跟著叫聲。
眼瞧著兩人身影漸遠,林湛指著男子給我介紹:「那是皇商林岑,如ƭû₃今握著大燕的命脈。」
我也跟著點頭:「你這個姑姑就看起來有點瘋,真正有心計的是你姑父。」
「我常年欺軟怕硬,誰軟誰硬,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林湛一言難盡地瞧著我,我忙斂了嘴角的笑,岔開話題:「父皇殿內為何拉著這麼多簾子?」
「父皇生了病,見不了太陽。」
林湛握著我的手微微攥緊:「和我母后一樣的病。」
「太醫如何說?」
林湛微不可察地朝我翻了個白眼:「放心吧,惜命鬼,這病不傳染。」
我暗戳戳地回了白眼:「剛父皇還告訴我你說我是仙女呢。」
「這會兒就是惜命鬼了?」
6
林湛沒說錯,我確實是惜命。
所以我苦思半宿後,搖醒林湛:「醒醒,快醒醒,快把我書箱搬來。」
林湛一臉茫然:「甯初月,你倒也不必如此好學吧?」
我猛掐了把林湛大腿裡面的嫩肉:「我娘有本雜書《百濮雜談》裡面講過有一種蠱。」
「中蠱者畏陽懼光。」
林湛徹底清醒了過來命岑內侍把我帶進宮的書箱都拿來。
可我跟林湛翻了半宿都沒能翻到。
我一臉篤定:「所有的書我都帶進了宮,就連我爹的孤本我都偷摸帶來了好幾本。」
「那會不會記錯?」
「不會記錯,當時那篇雜記裡有個【嘦】字,我不識得還專門問了我娘。」
我怕林湛生疑,忙解釋道:「我娘會些醫術,所以家中此類書很多。」
「趙覺夏起的疹子就是從我娘的醫書裡尋到的古方。」
林湛揉了把我的腦袋說我多心,還讓我哪日尋個理由讓我娘進宮給太上皇瞧瞧。
林湛合上書箱:「別聲張,命人暗中去查誰碰過宜妃的書箱。」
「岑今安,你安插些人手把宮裡都查一遍,多安插些人手盯住禦膳房。」
林湛安排完天也亮了,我熟練地給林湛更衣卻被林湛摁回了被窩。
「你睡會吧,醒了去禦馬廄去挑一匹馬,過些日子春獵。」
我兩眼一黑前只覺得我爹說的皇帝不對,當皇帝也挺累的,都不能睡覺。
可我還沒睡著就猛地驚醒,如今多事之秋,林湛還要春獵,怕是不是有什麼動作。
於是我俐落起身帶著梨清去禦馬廄挑了兩匹快馬。
林湛睨了眼梨清又看了眼馬,最後誇我眼光不錯。
我眼光是不錯,可我體力是錯錯的啊!
我苦練多日,可騎在馬上依舊被顛得心肝脾肺腎都疼,梨清擔憂地緊跟在我身後以防我落馬。
耳邊是林湛的揶揄:「都說讓你坐馬車,你偏說能騎。」
「所以你為何一定要我來春獵?」
「因為父皇要引蛇出洞,不把你帶在身邊朕不放心。」
林湛朝我湊近兩分:「皇祖父最疼姑母,甚至允許姑母在府裡養私兵,可沒想到倒讓姑母生了異心。」
「長公主為何起異心?」
林湛張了幾次嘴才說是因為長公主癡戀他父皇不得。
「親兄妹?」
我瞪大了眼睛又瞧了眼像松竹般的林湛,點了點頭:「也情有可原。」
「既然長公主愛美色,為何?」
我往後探頭瞧了眼騎馬的駙馬,小心翼翼道:「燕婉之求,蘧篨不鮮。」
林湛拍了下我的手:
「謹言慎行。
「朕這位姑父雖說其貌不揚,但手腕頗高。
「他與承恩侯府交好,哄得先祖開心還管了鐵礦。
「直到我父皇用了手腕才把鐵礦奪回來命工部管著,工部查帳發現不對勁,這才發現他中飽私囊,私造兵器。」
我腦子轉得飛快,只覺得山雨欲來。
林湛朝我使了個眼神,說讓我回馬車上歇著吧。
我瞬間明白過來,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總不能拖林湛的後腿。
梨清扶著我仰倒在馬車上的時候,不解地問我:「娘娘為何不邀陛下一起上車?奴婢瞧著陛下眼睛都快瞧穿了。」
我搖了下頭:「陛下身份特殊,只遠觀不能褻玩焉,所以得保持些距離。」
我腦補了下坐在蓮花上的林湛被我猛親的樣子,瞬間打了個寒戰。
這不得被畫掉一本功德簿啊!
我被嚇得準備喝口茶緩緩的時候,一抬手卻瞧見了手背上的紅斑。
我伸手攔住要請太醫的梨清:「等到營帳再請太醫Ťṻₓ,路上別生事端。」
王太醫一頓望聞問切後說跟太上皇是一樣的病時,林湛掀起了簾布:「馬車也暈?」
林湛眼尖瞧見了我手背上的紅斑:「何時出現的?」
「來時的路上。」
我躲開了林湛要牽我的手:「陛下離我遠些,別染了陛下。」
林湛聞言從懷中掏出絹帕捂住口鼻,還從翻出絹布纏住雙手才湊過來握住我的手。
「別怕。」
我翻個了白眼:「你才別怕吧。」
林湛看著擅長治跌打損傷的王太醫後,猶豫再三還是讓我回宮。
「父皇常用的太醫都在宮裡。」
林湛安排人護送我回宮還囑咐我若是有什麼問題,自保為上。
我點頭表示明白:「色誘我就從,不打我就招。」
林湛一口氣不上不下,喘了半天才從懷中掏出一塊墨玉。
「朕派六個暗衛送你回宮,你憑此玉佩可以調動他們。」
我揣好玉佩,乖巧點頭:「我在這你容易分心,回宮後我會日日拜菩薩的。」
7
回宮的路上,我瞧著身後六個暗衛,歪頭問梨清陛下此次出行帶了幾個暗衛。
梨清伸手給我比了個九:「如果加上奴婢的話是十個。」
我翻身上了梨清的馬跟她共乘一匹,然後拿著墨玉讓其中四個暗衛回林湛身邊。
「陛下比我重要得多,你們守好陛下。」
梨清也拍胸脯保證:「奴婢輕功好,若是有什麼問題……」
「我騎梨清跑路。」
我忙接過梨清的話:「你們回去守著陛下,我剛出營時看了眼,陛下帶出來的黑甲衛不多。」
可一路趕回宮裡都Ţṻₓ無虞,只是宮裡靜得像是座空城。
還沒來及往後撤就被一群鐵甲衛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中間黑衣人的眼睛卻瞧著有幾分眼熟。
「趙覺夏?」
我話音剛落,趙覺夏就摘下黑布,抬起小弩對準了我:「你知道是我又有何用?」
梨清抓著我的腰帶準備隨時跑路,我卻翻身下了馬。
「知道是你,就證明陛下那邊成了。」
趙覺夏嗤笑道:「自作聰明。」
我揮了下手,城牆上燃起數百火把:「再說我不回來怎麼請君入甕?」
「不然你真的以為陛下會放心讓我一個人回宮?」
趙覺夏看著我手背上隱隱約約的紅疹:「你沒中蠱?」
我點頭:「嗯,我不演的話,陛下怎麼演心慌意亂?」
「陛下不心慌,你們怎麼動手?」
趙覺夏怒極反笑:「反正表哥已經查到迷暈你是我做的了,就算今天我爹不反,表哥也未必會放過我。」
「你也愛而不得了?」
趙覺夏被我的話激怒,一支弩直奔我來,可連我的衣袖都沒蹭到就被梨清用劍擋了下來。
「表哥果真你處處為你著想,連姑母留給他的女衛都給了你!」
趙覺夏看著我身邊的暗衛,連聲苦笑:「可表哥一腔真ẗũ₍心喂了狗!」
「你跟你爹一樣都是貪圖陛下的權勢!」
我只覺得她有病:「誰說我不喜歡陛下?」
「陛下樣貌好,誰不喜歡?」
「膚淺!」
趙覺夏罵完仍覺得不解氣:「淫魔!」
我瞧著怒氣衝衝的趙覺夏比她還生氣,為了這點破事就幫她爹造反?
我還未來及反駁,身後就傳來林湛的聲音:「她就算是個膚淺的淫魔,朕也不喜歡你。」
「陛下喜歡淫魔?」
林湛長吸了一口氣:「朕的意思是各花入各眼,會有人喜歡你的好,但不是朕。」
「長公主跟駙馬謀逆,已經就地問斬。你爹當場反咬一口,說愛女心切,聽了你的鬼話才謀逆的。」
林湛大步走到我身旁握住我的手:「你以為姑母是對我父皇愛而不得謀反的?」
「她若真的為我父皇,就不會一茬茬地養私兵鑄兵器。」
這個林湛給我講過,太祖讓長公主養私兵也是為了拿她做擋箭牌保護太上皇,可沒想到給了長公主奪儲的希望。
所以太上皇繼位徹底激怒了長公主,明面上是愛而不得總來看兩眼太上皇,其實是來給太上皇下蠱。
長公主本以為這樣能引起慌亂就能圖謀皇位,可沒想到太上皇發現後當機立斷傳位給林湛。
「朕已經命承恩侯撤職在家禁足一年,罰俸三年。」
趙覺夏反應了過來:「表哥要賢德之名,放了我爹是為了勸降長公主的人。」
「所以被捨棄的只有我。」
可林湛卻沒要趙覺夏的命,只說讓她也回家好好反省。
趙覺夏晃著神說她明白了。
可沒兩天,外面就開始瘋傳我是淫魔。
她明白個屁了!!!!!
8
我在勤政殿無能狂怒:「我就應該一把刀沖進承恩侯府,把這些有異心的都活剮一遍!」
「然後把屍骨做成乾屍送去皇陵跪個幾百年!」
我順氣的時候,岑內侍進殿看了眼我說有事稟報。
林湛揮手讓岑內侍直接說。
「承恩侯府來人報,昨夜府內除了丫鬟小廝皆死於劇毒, 咱們盯著的人說是郡主下的毒。」
我倒抽了口涼氣,所以林湛是故意放虎歸山的?
「厚葬吧。」
林湛擺了下手, 扔給岑內侍一卷聖旨:「宜妃護國有功,曉諭六宮封宜妃為後。」
岑內侍接過聖旨小聲吐槽哪用曉諭六宮。
「六宮就宜妃娘娘一個,曉諭宜妃娘娘就行了。」
我握著聖旨老臉一紅, 只覺得自己命好, 近水樓臺先得月。
可林湛好像看出了我心裡所想,笑道:「朕第一次夢見你時還以為你給朕下了妖法。」
我一聽這話, 忙狗腿地給林湛捏肩:「陛下不怕我是妖孽?」
「所以朕就去見了空聞大師, 大師說這倒是樁奇事,但世間萬物,皆為因果, 種善因結善果。」
林湛握上了我上下其手的手腕:
「所以朕就在想,朕為儲君ṭű⁹還養不好你這顆果子?
「就算你是個魔星, 朕也能教好。
「可誰知道你哪是魔星, 你是饕餮轉世,從小到大求的最多的就是吃的!」
「那你怎麼不說我貼心呀?」
我氣不過抽回了手:「為了陪你, 我都放棄了在宮裡躺著看話本。你抬手我添茶,你翻書我捶肩的多辛苦啊!」
「是為了陪朕還是為了朕這張面皮呀?」
我瞧著林湛滿眼的笑意惱羞成怒, 捧著他的臉猛親了兩口。
「氣氛到了,就算是損功德也得親兩口!」
番外——林湛
母后死後, 父皇悲慟顧不上管我。
岑今安瞧著我鬱鬱寡歡就借著給母后去上香為由,帶我去青雲寺散散心。
誰知我沒夢見母后,卻夢見一個紮雙髻的瓷娃娃。
可還沒等我問她是誰,她已經俐落地跪在地上叫我「菩薩」。
她說她是甯慎的女兒。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她那硬得跟石頭似的爹。
別人求菩薩就是求財求權, 可她求的不是糖葫蘆就是肘子,要不就是要我幫她寫她爹給她留的作業。
後來侯門貴女們為了太子妃之位扯頭花的時候,我覺得還是自己養大的靠譜。
畢竟這群侯門貴女為的是家族榮耀, 而甯初月為的是糖葫蘆、肘子、綠豆糕。
岑今安瞧著我命繡娘繡的一對月牙兒荷包,熟練問道:「還是老規矩,送到錦繡閣讓甯大人買回家?」
我擺手讓岑今安去辦。
可岑今安邊走邊碎碎念,什麼幸虧甯大人硬得像塊石頭不懂變通, 不然早就起疑了。
我也拿寧慎束手無策,只能把他撥去戶部。
可沒想到剛正不阿的寧慎上位後,戶部硬是沒出過一次錯賬爛帳。
甯慎升到戶部尚書時, 我把甯初月摁進了宮裡, 再不摁她那勤快的娘怕是要給她嫁出去了。
甯初月進宮後殷勤得要命, 不僅忙活我的事,還惦記幫我剷除異己。
還振振有詞說什麼幫我渡劫。
我偷摸地扔了她好幾本亂七八糟的話本,讓她正正心。
可宮變那日, 我瞧著甯初月怒駡趙覺夏為點情情愛愛就拿蒼生開玩笑的時,我突然意識到我把甯初月養得真的很好。
她正得都有點發邪!
雖然甯家父母也將甯初月照顧得很好,但主要還是靠朕!
岑今安也頗為欣慰地說我也不算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宜妃娘娘對陛下真是心細。」
我歎了口氣, 她哪是心細, 她以為我是菩薩下凡, 在這給自己刷福報呢。
但好在我這張臉皮對甯初月有幾分吸引力。
在刷福報跟銷功德之間,甯初月找到了完美的平衡。
親我兩口然後施粥,摸我兩把然後開慈佑堂。
可我縮在床角弱小無助的時候, 甯初月猶豫片刻還是霸王硬上了弓:「本宮給菩薩鍍個金身!」
「等百年後你回菩薩身邊記得撈我一把!」
我反客為主箍住甯初月的腰,嚴絲合縫間我吻上了甯初月的眼睛。
「朕來,朕哪捨得讓皇后娘娘損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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