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淪陷

我以為我和校草是雙向暗戀。
他只欺負我一個人，而我默默被他欺負，誰也不敢先表白。
直到有天，我發現他喜歡的是我閨蜜：
「又欺負我家小意是吧？看爹揍不揍你！」
看著兩人親昵打鬧，我決定放下所有暗戀。
幾個月後，閨蜜問校草：
「你最近不欺負沈意禮了，是不是喜歡人家？跟爹說說。」
校草裝作不經意似的望向我，耳廓泛紅：
「嗯，喜歡。」
我荒唐笑出聲：
「好噁心啊，這不會是表白吧？」
01
課間跑步的時候，我被陸凜撞出隊伍，摔在操場邊。
閨蜜林婧歡氣炸了：
「靠啊，陸凜你又欠揍是不是！」
被喊到名字的男生漫不經心回頭看了一眼，嘴角勾著笑。
不知道你們班裡有沒有這種男生。
坐在最後一排，桌下塞著籃球，數學滿分語文卻是倒數。
某天你成績下滑被老師談話，他突然出現，笑著給老師打岔。
於是老師只顧著罵他，揮揮手饒過了你。
他總是穿一件黑 T 搭配藍色校服褲，簡簡單單卻格外好看。
一頭淩亂黑髮，帥氣的臉棱角分明，身上滿滿都是陽光的味道。
上課時很多女生悄悄回頭看他。
打球時，球場外也總是站滿了害羞的女孩子。
偏偏他身邊只有好哥們，從不和女生走得太近。
對他有好感，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02
「我一定讓陸凜好看！」
林婧歡扶著我回班休息。
陸凜從不跟女生走得太近，我倆卻是個例外。
陸凜喜歡欺負我。
故意撞倒我的水杯，故意藏起我的試卷。
我性格內向，每次都是林婧歡替我罵回去。
有人說陸凜暗戀我，才會用這種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力。
也許我們都是笨蛋，這場暗戀誰也不敢開口。
…….
剛進班，林婧歡指著陸凜大吼：
「你過來給小意道歉！別讓你爹親自動手啊。」
陸凜隨意灌了一口水，笑著朝門外跑。
「狗陸凜！別讓你爹抓住！」
林婧歡長著一張精緻乖巧的臉，罵起人來奶凶奶凶的，直接追出教室要揍陸凜。
走廊的視窗能看到夕陽，少女在橘紅色的晚霞裡追著少年奔跑，兩個人的笑容格外好看。
那一刻，我忽然懂了小說裡寫的青春是什麼樣子。
只不過是她和他的青春，沒有我參與。
追著追著，林婧歡突然晃了一下，慢慢捂住小腹。
陸凜倏然皺眉：「你怎麼了？」
林婧歡咬了咬唇瓣：
「你爹今天姨媽痛，不想和你鬧，快去給小意道歉！」
「她都受傷了！」
陸凜焦急走來：「你受傷了？」
「你聾啊！你爹說的是小意受傷了！還不給小意買奶茶道歉？」
陸凜愣了下，這才望向林婧歡身邊的我。
目光裡的擔憂焦急一瞬間消失不見。
林婧歡讓我別說話。
於是，晚自習時我們都喝到了奶茶。
是最近很火的遊戲聯名款，聽說排隊四小時都不一定買得到，找代購要加 50 塊錢。
全糖，不加冰，看到杯套的那一刻，林婧歡忍不住捂嘴尖叫——
「小意小意！這是我老公誒！！」
我並不認識杯套上的角色，依稀記得林婧歡朋友圈發過。
我甚至乳糖不耐受，喝了會肚子疼。
鬼使神差的，我轉頭望向最後一排。
陸凜懶懶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望著林婧歡的方向，眼眸裡沉滿溫柔笑意。
那一刻，我全都懂了。
世界上哪會有這麼巧的事呢，我暗戀的人恰好也暗戀我。
我早該清醒的。
他怎麼可能喜歡我這種又胖又醜的女生。
03
晚上回家我照了照鏡子。
鏡子裡的女生皮膚偏黑，頭髮因為自來卷，梳成馬尾總是亂蓬蓬的，140 斤的體重即使像林婧歡那樣穿 JK，腿也粗得不忍直視。
這張臉實在算不上好看。
媽媽問我今晚為什麼不願意吃飯。
我反問她：「你覺得會有人喜歡我嗎？」
媽媽很認真地喊我名字：
「沈意禮，女孩子不要為了別人喜歡而活，你要自己喜歡自己。」
「你從小就內向，不愛把心裡話告訴我們，沒關係我們尊重你。」
「但你要記住，外界的聲音都是參考，你不喜歡就不要參考，專心愛自己就夠了。」
……
第二天剛進班，林婧歡的聲音傳來：
「哎呀護手霜擠多了，陸凜過來給你塗點。」
陸凜來教室前面扔垃圾，抬頭撞見我，仿佛看了一團空氣。
「我不塗。」
林婧歡不開心地皺眉：
「快點過來別讓你爹生氣！」
「小意幫我按住他，別讓他跑了！」
陸凜下意識歪頭看我，我直接無視他走回座位。
「誒小意……算了，董超過來給你塗點。」
傳卷子的男生笑嘻嘻湊了過去，順便捏住林婧歡臉頰。
林婧歡一邊捂嘴笑一邊捶他：
「敢欺負你爹啊？看我不打你！」
陸凜在教室前面看著，眸色冷得可怕。
他陰著臉朝林婧歡走去，路上忽然停下，抬手搶走了我的卷子——
嘶啦。
我的手還按在卷子上，卷子瞬間被撕成兩半。
林婧歡立刻氣鼓鼓地望向我們，把董超晾在一邊：
「陸凜你又手欠是吧！不許欺負小意！」
話音剛落，我直接把卷子團了砸在陸凜臉上。
陸凜下意識大吼：「你有病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走到陸凜桌前，拿走了他那份空白卷子，寫上自己大名，然後冷冷警告：
「我看你有病，管不住你那雙賤手就讓你爸媽帶你去治治呢？宛平南路掛個號又不貴。」
04
「活該，傻了吧你！我們家小意也是有脾氣的！」
林婧歡第一個跳到我身邊歡呼，叉著腰朝陸凜嘚瑟。
老師已經進班了。
陸凜只好壓制住心中的怒火，臨走前彈了下林婧歡的額頭。
「靠啊你敢彈你爹——」
「上課了，都回座位！」
被老師警告，林婧歡委屈地走回了座位。
林婧歡坐在我後面，課上到一半，她同桌嘟囔說好香啊。
兩人四處亂嗅，林婧歡突然說：
「傻了吧你，這是我們家小意的體香！」
說完她才意識到正在上課，全班齊刷刷地朝我望來。
空氣安靜一秒，陸凜先笑出聲，緊接著全班大笑。
「不是吧就她還體香？」
「又胖又醜，估計是用香水掩蓋體臭吧！」
「都安靜，專心看卷子！胡說什麼呢！」
雖然老師警告過，可還是有無數古怪的目光在我身上流連，讓我如坐針氈。
林婧歡為什麼這樣？！
05
「對不起對不起小意，我當時就想開個玩笑！」
剛一下課，林婧歡立刻紅著眼圈來找我道歉。
幾個男生在後面看好戲。
林婧歡可憐巴巴地拉我袖子：
「我不會化妝打扮，我第一次聞見這麼好聞的香水，我沒忍住所以…….」
「我不懂你什麼意思，你臉上的素顏霜內眼線裸色唇彩都不叫化妝？我只是換了款洗髮水，到底有什麼好驚訝的？」
林婧歡一下子收回自己的手，像是受到了驚嚇的小兔子，紅著眼圈輕聲抽噎。
「對不起……你怎麼才肯原諒我。」
我也不想六年的閨蜜情鬧得太僵，於是歎了口氣，抱起課本趕去下節課的教室：
「等我回來再說吧，我先去上課。」
高三選科有一些冷門搭配，上課的教室是流動的。
林婧歡繼續上化學要留在本班，我上地理，要早走幾分鐘去其他教室。
出門時遇見班長，她好心提醒了我一句：
「你為什麼和林婧歡成為好閨蜜啊？她上輩子救過你的命？」
「我說話比較直，但有的心機婊就喜歡找個背景板來襯托自己又美又可愛，並且不用擔心背景板和自己搶男人。」
「她和你當閨蜜是什麼心思……反正你掂量吧。」
06
我愣了許久，並不想用惡意來揣測林婧歡。
我們初一就認識了，那時候我因為胖和自來卷，被班裡男生起了個外號叫「海帶」。
是林婧歡罵了所有欺負我的人，主動做我的好朋友。
這六年有許多女生想加入我們的友誼，全都被林婧歡拒絕了。
她說我們要做「天下第一好」的姐妹，她一輩子都保護我，趕走欺負我的臭男生。
我不相信她是班長說的那種人。
下課回班，我桌上擺著一杯星巴克。
我愛喝的口味只有林婧歡知道，應該是她特地買來道歉的。
左思右想，我決定給她的遊戲號充個禮包，主動和好。
找到林婧歡時，她正在走廊裡和陸凜說話。
「都怪你！你爹現在跟閨蜜吵架了，你說怎麼辦？」
陸凜皺眉：「你們女生的事我怎麼知道？」
林婧歡嘟著嘴掐住陸凜的胳膊：
「要不是她先拿卷子砸你，爹才不會幫你報仇呢，你有沒有良心啊！」
「還有別裝作不懂，女生吵架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嫉妒啊。」
「爹跟你關係太近了，沈意禮喜歡你，所以嫉妒我。」
「以後離你爹遠點吧，咱倆就單純的父子關係，我可不想因為你而失去一個好閨蜜。」
陸凜仿佛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眉頭緊擰：
「沈意禮喜歡我？開什麼玩笑那頭肥豬…….我可不喜歡她！」
說完想了想，又急著補充一句：
「我欺負她單純為了，為了好玩，你應該懂吧？」
林婧歡像是聽到了滿意答案，緩緩勾起唇角。
窗口的風讓她打了個噴嚏，陸凜立刻脫下外套丟給她。
「算你小子孝順。」
林婧歡頭小臉小，整張臉埋進外套裡，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陸凜，可愛到不行。
「爹知道你不喜歡那麼肥的。我是男的我看見她也萎了，哈哈。」
林婧歡笑的時候，我就站在兩人身後。
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07
陸凜足足有幾秒鐘沒說話，然後疑惑道：
「你和沈意禮不是好閨蜜嗎？怎麼這樣說她？」
林婧歡輕咳了一下，帶著幾分嬌嗔說：
「我和你們這群臭男生不一樣，我怎麼可能真的罵小意？是開玩笑而已。」
「我倆私下裡經常開玩笑，她還罵我有婦科病，和咱班男生都睡過呢……呵呵，女孩子的友誼比你想像得複雜多了。」
陸凜眸色微變，高聲怒道：
「她怎麼能這樣造謠？她還說你什麼？」
林婧歡委屈地低下頭，正要開口，我突然橫插進來：
「我還說什麼了？我也很好奇，讓我也聽聽啊。」
08
「啊！小意你怎麼來了？！」
林婧歡嚇到臉色煞白，慌亂低下頭，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沉默的空氣中充滿了尷尬。
我忍不住甩了林婧歡一巴掌。
「開玩笑要兩個人都覺得好笑。你一個人認為好笑，叫冒犯。」
「背後罵我，還要裝成受害者是嗎？你敢當著我的面說說我造謠你什麼嗎？我這些年對你還不夠好？！」
連聲質問讓林婧歡嚇出了眼淚，連睫毛都透著紅，死死咬住嬌唇不敢說話。
陸凜心疼地擋在前面：
「沈意禮你夠了吧，有必要這樣欺負她——」
「我只罵他沒罵你是吧？追女孩連句喜歡都不敢說，只敢欺負她朋友找話題，朋友活該當這個大冤種嗎？」
「她是嘴賤，而你是純純的窩囊廢，什麼垃圾！」
陸凜驟然握緊了雙拳，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死死瞪著我，臉色鐵青。
「你再說一遍？」
上課鈴已經響了，我冷笑著轉身離去，不再和他們浪費時間。
「你想聽可以把我的話錄下來，回去反復細品。你也可以繼續針對我，反正你慣會欺負人。」
「還有，我確實又胖又醜。你倆一個帥一個美，可也沒見你倆成明星啊？也沒見高考給你倆單獨加分啊？」
「天橋的乞丐一天還能掙個十塊八塊，你倆蹲那連一分錢都掙不到，不知道成天高貴什麼東西！」
09
回座位我才發現，那杯星巴克是別人喝過的，手機尾號也和林婧歡的不一樣，多半是上節課坐我位置的人留下的。
都是我自作多情。
我笑著把咖啡丟進垃圾桶裡，也丟掉了我和林婧ṱų₇歡六年的友誼。
……
週末我去把頭髮剪短了。
高三時間緊，少花點時間打理頭髮，就能多睡一會。
可我這種自來卷剪短髮會炸成雞窩，於是在理髮師的推薦下，拉直成了齊肩短髮。
「很漂亮嘛美女，這個髮型清清爽爽的，像我高中的班花！」
鏡子裡的女孩依然是那張臉，普普通通的五官，不笑的時候唇角是平的，烏黑垂落的短髮修飾出幾分冷清氣質。
理髮師拿出染髮膏讓我選：
「班花染個榛果灰棕？或者黑茶色？保准讓你變得更漂亮！」
高中不可以染髮燙髮，我搖搖頭拒絕了。
「黑色有點沉悶哦，男孩子們喜歡純欲一點的，這幾種老師看不出來。」
「不用了，順便幫我把會員卡退掉。我不需要討男生喜歡，我想換一家尊重顧客的理髮店。」
理髮師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整張臉慢慢漲成了豬肝色。
其實我已經明白了媽媽的話。
我的頭髮就是黑色，不管別人覺得漂亮還是醜。
我就是這樣，不管他們喜歡還是不喜歡。
……
週一進班時，我的新髮型讓大家驚訝了一下。
班長發卷子從身邊路過，冷不丁來了一句：
「這髮型不錯，適合你。」
我禮貌笑笑，忽然察覺身後有道灼熱的目光在偷看。
轉頭望去，陸凜慌慌張張低下頭，假裝在忙。
這時，林婧歡進班了。
她披散著長髮，發尾卷成了柔軟的波浪，還大膽染成了棕色。
軟糯的米棕色透著一點黑髮本色的冷清感，不經意地撥弄幾下髮絲，瞬間在班裡引起轟動。
董超朝林婧歡吹口哨：
「歡姐燙頭髮咯，我要告訴老師去！」
林婧歡笑著走到座位，一邊綁頭髮一邊和董超打鬧：
「煩不煩啊別惹你爹！你爹只是隨便弄了弄，滾滾滾！」
董超故意揉亂林婧歡的長髮，於是她攥起小拳頭反抗，臉頰泛起可愛的紅暈。
一片笑聲中，陸凜起身朝林婧歡走來——
「陸凜過來，幫你爹拿一下皮筋，你爹要綁頭髮！」
林婧歡掏出一根粉色皮筋要套到陸凜手腕，誰知陸凜沒有搭理她，停在了我桌前。
骨節分明的大手按住了我的卷子。
「沈意禮。」
「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我不是故意欺負你，找話題追你閨蜜。我沒有那麼幼稚。」
「如果我喜歡一個女生，我會直接告訴她，絕不拐彎抹角。」
空氣凝滯半晌。
我冷漠地推開陸凜，漫不經心道：
「哦，關我屁事？」
10
換做從前，如果陸凜主動找我說話，我可能會小鹿亂撞一整天。
如今放下了那些暗戀，心底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他好還是壞，成熟還是幼稚，都與我無關了。
……
也許是高三壓力太大，我兩個月瘦了十幾斤。
媽媽淩晨為我送夜宵，站在身後一陣心疼：
「不能歇歇嗎？先睡覺吧。」
我搖搖頭拒絕了。
放棄陸凜之後，我才意識到從前荒廢了多少光陰，我必須加倍努力才有機會考入名校。
媽媽送的夜宵是一塊提拉米蘇，我也拒絕了。
林婧歡喜歡各種零食甜品，總是把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像小倉鼠一樣可愛。
可她真正吃得很少，為了不浪費，剩下的零食全讓我吃掉。
ẗūₘ提拉米蘇是林婧歡最喜歡的，我看了就噁心。
……
年末的時候學校要舉辦運動會。
這是高三畢業前最後一次運動會，林婧歡作為文藝委員，精心準備了班服和節目，還佔用晚自習安排比賽項目。
最後一堂課的老師剛剛離開，林婧歡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是吧，沈意禮你班服訂 S 碼？」
安靜的教室裡，這道笑聲格外突兀。
仿佛怕大家沒聽見似的，林婧歡又問了一遍：
「我 88 斤我都穿 L，你 140 斤你穿 S？」
班服是某寶店批發款，尺碼都是偏大的。
而我從小被教育買衣服要買最合身，S 的肩寬胸圍衣長都合適，也符合我 168 的身高，我哪裡選錯了？
林婧歡驚訝完，立刻有男生在底下偷笑：
「哈哈哈她穿 S 碼？自己多肥心裡沒點數嗎？真裝！」
董超回他：
「你別說，她最近好像瘦了，沒准能塞進去！」
笑的人越多，林婧歡便越得意。
她走到講臺上看著我，試圖從我臉上找到一絲窘迫或憤怒。
可惜什麼都沒有。
我擱下筆，氣定神閑地反問她：
「你覺得這件事情很驚訝嗎？
你不就想說我胖你苗條嗎？
不好意思，我穿 S 碼恰好合身，你 L 碼穿著像竹竿上套了個麻袋，誰醜誰知道。」
「好了全班都知道你最輕，你連盒帶灰就兩斤，你滿意了嗎？」
林婧歡那點小心思被我拆穿，瞬間氣得渾身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
董超小聲嘟囔了一句：
「還挺凶，我歡姐也沒說什麼啊。」
我立刻望向董超：
「罵她沒罵你是吧？我胖是暫時的，你細是一輩子。」
「你他媽找死啊！」
董超猛地站起來，雙目像是要噴火。
下一秒，陸凜突然重重踹了一下董超的椅子，巨大的聲響把大家都嚇住了，齊刷刷朝他望去。
「吵死了，嚷什麼？」
陸凜懶洋洋托著腮，輕勾唇角：
「L 碼我穿都大，想看竹竿上套了個麻袋是什麼樣子，呵呵。」
氣氛有一瞬間安Ṱû⁺靜，緊接著全班爆笑。
林婧歡整張臉都紅了，站在講臺上窘迫到手指都蜷縮在一起。
「陸凜你，你討不討厭！別煩你爹！」
顫抖的一句嬌嗔，伴隨著粉筆頭朝陸凜砸去，卻失手落到了班長臉上。
班長瞬間炸了，瞪著林婧歡高聲怒駡：
「有完沒完！不討論比賽報名就都給我安靜自習！就考那幾分還有心思玩鬧呢？」
「先撩者賤，有的人就是活該，又菜又愛犯賤！」
林婧歡委屈巴巴地咬住唇Ţŭ̀₇瓣，默默紅了眼眶。
「大家……大家不要聊其他話題了，我們討論比賽報名。」
運動會大部分激烈項目都不讓高三報名，除了開閉幕式的表演，只剩下一些趣味項目，比如兩人三足賽跑。
林婧歡把我安排到了兩人三足，可是沒有男生和我搭檔。
她故作苦惱地望著所有人：
「我再問一次，沒有男生主動報名嗎？」
我的名字孤零零寫在黑板上，林婧歡故意把其他組寫得很遠，看上去好像我被孤立了。
「你們男生主動點啊，把女孩子晾在這裡很不紳士的。」
「沈意禮心裡該有多委屈啊，難道她人緣這麼差嗎？」
董超在下麵小聲嘟囔：
「這麼凶的一個女的，誰敢跟她搭檔。我怕她吃了我！」
林婧歡剛要偷笑，陸凜突然站了起來，單手插兜走上講臺，把籃球那一項的報名劃掉，再把名字寫到了我的旁邊——
「我和沈意禮一組。」
林婧歡愕然愣住，不敢置信地望著陸凜。
這時候董超陰陽怪氣起來：
「喲喲喲你這麼主動，你是不是喜歡沈意禮啊？」
11
陸凜靜靜站在講臺上看著我，黑眸裡閃爍的複雜情緒讓我看不懂。
我也沒心思去猜。
「我只是不想帶一個廢物打比賽。」
發現我的冷漠，陸凜轉而望向董超，話裡透出一股天生上位者的囂張：
「你連定點三分都不會投，我主要就是嫌棄你。」
班裡的男生們連連偷笑，話題也跟著越扯越遠，沒人再提陸凜喜歡誰。
在吵鬧的笑聲中，陸凜又看了我一眼，黑眸裡極力克制著某些衝動。
……
陸凜最終和我一組參加了兩人三足。
秋末的風很大，在起點準備時，我身上寬鬆的運動服被吹得沙沙作響，陸凜突然來了句：
「你瘦了很多。」
「學習壓力大，你學你也瘦。」
陸凜垂眸望著我，喉頭輕滾，側過身幫我擋住了風。
「如果你是因為跟林婧歡決裂的事傷心難過，大可不必。」
「她那種人，不值得。」
我略略驚訝，多看了陸凜一眼：
「你不是跟她關係挺好的，怎麼搞背刺？你不是喜歡她嗎？」
「我不喜歡她！」
陸凜乾脆俐落打斷了我的話：
「我只是覺得林婧歡很開朗，有個性，所以和她關係親近了一些。她在我眼裡跟那些跳舞討好男人的女主播沒兩樣！」
「這種人，給點打賞逗逗她玩罷了，不配做我女朋友。」
陸凜說得很急，眉頭緊蹙，像是極力對我證明什麼。
可惜，我根本不在乎他的解釋。
起跑聲響起，我淡淡收回視線，專注於比賽。
「你怎麼看她，關我屁事？」
……
運動會的最後一項是女子競走接力，我們三人已經站好位置了，唯獨不見第四棒林婧歡。
找來找去，發現她正在看臺上和男生打鬧。
「快點過來噴防曬，曬黑了爹可不管你。」
「還有男生要噴嗎？孫耀明過來給你噴點。」
「討厭，哈哈，快點轉過去別跟你爹鬧！」
被喊了三遍名字，林婧歡才驚叫一聲從看臺上跑下來。
下一秒，她成為了賽場上的焦點。
所有人都穿運動服，唯獨她穿了一身 JK，裙子卷得很短，露出了高筒襪包裹的兩條大長腿。
董超帶著全班男生在上面吹口哨喊加油，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男生被林婧歡吸引。
班長翻了個白眼大喊：
「你有病吧穿這樣比賽？」
林婧歡扯了扯小裙子，嬌聲道：
「哎呀馬上比賽來不及換了，咱班的榮譽更重要！」
我是第四棒，和林婧歡挨得最近，能明顯感覺到校園記者的鏡頭只停留在她身上。
她也發現了，回頭陰陽怪氣來了一句：
「小意你最近瘦了好多呀，不過有些人別幻想什麼偷偷努力驚豔全世界了。
美女天生就能得到全世界的關注，你不承認不行。」
我頓了頓，淡定懟她：
「請問你是哪國的高中生？
我們沒有這麼短的裙子，這麼緊身的制服，你穿這些是為了比賽還是為了媚男？你覺得大家看你是因為你漂亮嗎？
動物園要買票而你免費知道嗎？」
「你罵誰呢？！」
林婧歡立刻回頭瞪我，可是起跑槍響了，她不得不專心比賽。
校園記者離我很近，聽完這番話默默移開了鏡頭，再也不拍林婧歡。
賽場的風依然很大，能直接把林婧歡的裙子掀起來，她只好用兩隻手按住裙擺，小步小步地向前挪，中途還要忙著整理劉海，扭捏做作的樣子讓觀眾們哄堂大笑。
中途董超突然喊了句：「露了，好醜哈哈哈！」
林婧歡終於明白了那些笑聲不是為她加油，而是看她出醜，眼淚一瞬間落了下來。
交完接力棒，她捂著臉躲到場邊套運動服。
當我沖過終點那一刻，陸凜緩緩出現在場邊，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
林婧歡吸了吸鼻子，賭氣似的開口：
「不用來安慰你爹。等你爹回班，會把他們狠狠揍一蹲！」
話音剛落，陸凜面無表情從她身旁走過，停在了我面前。
為我遞上礦泉水。
「比賽辛苦了。」
12
礦泉水應該是剛從超市買的，還冒著涼氣。
拿著水的那只手乾淨修長，仔細看還微微顫抖，足可見內心的慌亂緊張。
看到我接下了礦泉水，陸凜暗暗勾起唇角。
下一秒，我擰開蓋子倒在了他頭上。
「這一幕讓我想起去年運動會。你還記得你做了什麼嗎？」
「你故意絆倒我，讓我摔進跑道，然後林婧歡追著揍你，把你撲倒在草地上，你們笑著喝同一瓶水。」
「這句話遲到了一年，我想現在說給你聽。」
「你真是個傻逼。」
冰冷的水珠順著陸凜的臉滑落，澆得他無比狼狽，眸子裡寫滿了震驚，錯愕。
……
運動會最後一項任務是閉幕式表演，我們班抽到了壓軸節目，林婧歡帶大家排練了女團舞蹈。
明明已經練習過很多次，她竟然一開始就搶拍，站在 C 位也和其他人動作不一樣，成為了全場焦點。
ending pose 之後，大家四散退場，沒想到音樂比排練時多了一段！
所有人都沒反應，唯獨林婧歡笑了，在場地中心自信獨舞。
大家瞬間明白她又在加戲。
這時候，身後的高一學妹爆發出尖叫：
「天呐她在模仿小圓轉圈圈誒！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改編得這麼性感火辣！學姐叫什麼名字？學姐太厲害了！」
大概是什麼很火的動作，林婧歡扭著腰一圈一圈轉，觀眾席的尖叫歡呼也一聲高過一聲。
沒想到氣氛最嗨的時候，音樂戛然而止。
校長拿著麥克風站了起來。
「你是幾班的學生？染髮燙髮，衣著暴露，還做那些廉價的動作，你們班主任怎麼管的？誰通過的這個節目？」
13
刹那間，整個運動場鴉雀無聲。
林婧歡整個人都嚇傻了，僵立在場地的最中央，臉上漸漸褪去血色。
「女孩子靠扭屁股擦邊來獲得關注，你很自豪嗎？我不管現在流行什麼，我只負責教導我的學生自尊自愛，別把這些髒東西帶進校園，污染這片淨土！」
林婧歡像個跳樑小丑似的被全校人圍觀注目，她拼命低下頭，豆大的晶瑩淚珠從眼角滾落，絕望痛哭。
不知是誰嘟囔了句「她有點可憐」，班長立刻瞪了回去：
「她可憐什麼？不是她自己作死嗎？誰也沒逼她加戲擦邊啊？」
校長講話的時候，班主任已經在台下急得轉圈圈。
我們的班主任是個中年男人，據說曾是物理特級教師。
他自己身體一堆毛病，老婆孩子去年也生了大病，平時沒花什麼心思管班裡的事才釀成大錯。
可他太需要這份工作來維持生活了。
思來想去，班主任忽然低聲問我：
「我記得你會彈吉他對嗎？廣播站有把吉他。」
「我會啊。」
……
我也沒想到我成了真正的壓軸節目。
班主任告訴校長，是林婧歡私自調換了節目內容，其實應該由我表演彈唱。
沒有背景樂，沒有排練，一把吉他一支話筒，空曠的操場和一個完全沒化妝的我。
我甚至都不知道唱什麼歌。
班主任卻說一定可以的，這就是大家想看的壓軸節目。
於是我用最簡單的和絃，唱了首周董的歌，中間還因為緊張跑了幾個音。
十年後大家偶然談起這一幕，都說這才是他們心中白月光的樣子。
那個女孩不太苗條，不算漂亮，也許連名字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她穿著最普通的校服，抱著一把吉他慢慢唱。
「18 歲那年的午後，風很大，我和我的好朋友們靠在一起，喝著可樂聊天，聽某個女孩唱一首不完美的歌。」
「後來我見過許多漂亮的星星，我也有了自己的月亮。偶爾想起那零碎一地的白月光，還是會不自覺翹起嘴角。」
「你就像一個句號，畫在我不完美青春的結尾，於是從你而起，我慢慢倒敘出了整個青春，那些朋友圍在身邊的最快樂的時光。咱老班當年真會選節目啊。」
14
運動會結束就是期末，期末之後短暫的寒假，高三徹底進入了衝刺階段。
沒有人再提起林婧歡的醜事，大家甚至沒心思談學習以外的東西。
生活兩點一線，桌上堆著寫不完的卷子。
某次課間操我不舒服請假了。
在桌上趴了一會，突然聽見林婧歡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
「陸凜，你爹今天不太舒服，能不能過來幫個忙？」
教室裡只剩下我和林婧歡，陸凜抱著籃球，猶豫一下從後門走了進來。
林婧歡紅著臉，壓低聲音說：
「可不可以幫我買一包衛生棉？要 190 那種，太長了我用不了…….」
「你有病？為什麼讓我買那種東西？」
林婧歡顫了一下，委屈地咬住唇瓣：
「我以為我和你關係最親密……」
陸凜沒再看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熱牛奶放到我桌上。
即使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林婧歡灼熱的視線。
她忽然玩笑似的開口：
「陸凜，你很久都沒欺負沈意禮了，現在又給她送牛奶，該不會是喜歡她吧？」
教室安靜得可怕。
陸凜裝作不經意似的望了我一眼，耳廓漸漸泛紅，聲音堅定：
「嗯，我喜歡她。」
我荒唐地笑了，立刻抬頭望向陸凜：
「好噁心啊，這不會是表白吧？」
陸凜自嘲似的扯動嘴角，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染上幾分沙啞：
「對不起，這是表白。我說過我喜歡一個人會直接說出來。」
「我喜歡你沈意禮，也許從欺負你的那天就喜歡了。你講話總是慢條斯理，但很有邏輯，你喂流浪貓的樣子很溫柔，你……」
「以前我不願相信自己對一個胖子有好感，但後來我發現，我騙不了自己的心。」
教室裡更安靜了，死一般的寂靜。
因為我想說的話早就說完了。
林婧歡先是不敢置信，然後推開椅子跑了出去，眼眶通紅：
「陸凜，你爹到底哪裡比不上這個死胖子？她要是不減肥你根本不敢表白吧！」
「你會後悔的！你會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多優秀的女朋友！」
15
陸凜向我表白的事很快傳遍全班。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大家埋頭刷題真的沒心思管這些閒事，連班裡對陸凜有好感的女生都漠不關心。
「哦，他倆談戀愛啊？那他倆還有時間準備一模嗎？」
高考一模之前，我突然收到了個好友申請。
對方備註是六班江時聞。
我沒通過。
傍晚那人再次發好友申請：【上次化學課坐你的位置，忘記扔掉喝過的咖啡杯，想道個歉。】
我花了好一會才回憶起這件事，點了通過。
江時聞是六班的學霸，他本人很少社交，低調到我一時記不起他的長相。
他大學打算出國，前段時間專心準備材料和麵試，所以現在才加我道歉。
其實只是件小事，可他態度很好，於是我靈光一閃問他：
「如果非要道歉的話，不如幫我補習英語？」
我的各科成績還算順眼，只是英語有些薄弱，而他出國要考雅思，應該能給些指導。
於是我們正式見了一面。
少年長身鶴立，挺拔的身姿像夏天裡的一杆竹，在人群中特別顯眼。
他把一身藍白校服穿的整齊又規矩，乾淨的眉眼讓人看了很舒服
見到我，江時聞明顯愣了一下。
我下意識說：
「怎麼？網友見面醜到你了？」
「不是啊！隨意評價別人的外貌是很不禮貌的事，我只是驚訝你瘦了好多啊……」
我現在的體重有 118 斤，確實瘦了很多，從前的衣服穿起來都松垮了。
於是鬼事神差一般問他：
「如果我還像從前一樣胖，你會主動加我好友，答應幫我補習英語嗎？」
「吸引我的永遠是一顆美好的靈魂，而不是外貌的美醜。」
江時聞微微垂眸，眉宇間透出一股溫和之意：
「況且我從前就覺得你很可愛啊，像小貓果凍一樣。」
說完，江時聞拿出一張圖片告訴我什ŧûₗ麼是小貓果凍。
圓乎乎的一坨果凍被做成了小貓的形狀，有奶白色，咖啡色，還有純黑，搖一搖盤子小貓們會跟著亂抖。
我被他這個比喻逗笑了。
江時聞問我，能不能把我的備註改成【小貓果凍】。
上課鈴打響，我最終搖搖頭拒絕了。
進班時嘴角的笑意還未完全消散，一抬眸，猝不及防撞上了陸凜陰鶩的臉。
眸色深沉近墨，似乎還藏著股淡不可見的火苗。
16
「你喜歡那種書呆子？」
「他有哪裡好？他不打球不蹺課，每天獨來獨往，悶到不會跟女孩子聊天！」
「如果不是你現在瘦了，變漂亮了，你以為他會對你感興趣？」
陸凜的憤怒在下課時徹底爆發，他將我拉到角落裡一句一句質問，沙啞的聲音竟然透著股委屈。
我剛要開口，林婧歡抱著卷子從身邊路過。
她也剪了短髮，用髮夾隨便固定著劉海，露出了一張素面朝天的臉。
她朝我倆翻了個白眼，冷冷道：
「你爹這次英語全班第一。陸凜，看見了嗎，你爹不比這個女生差！」
陸凜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樣子。
沒想到視線收回，我竟然在笑。
「陸凜你知道你像什麼嗎？你像沒更新版本的遊戲。」
「我們所有人都已經卷到 next level 了，你還停留在上一個版本，玩你的追妻火葬場。」
「你真可悲。」
……
一模之後陸凜才意識到應該專心學習，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最差的語文和英語，如今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他最擅長的數學也頻頻失誤，完全跟不上最新的題型。
他試圖放低姿態向別人請教，沒想到林婧歡橫插進來，喊那個男生講題：
「快點過來給你爹講講，討厭啊女孩子不擅長數學嘛！」
男生捏著林婧歡臉頰，和她打鬧在一起，完全忽略了陸凜。
「人家陸凜要專心țūₑ談戀愛，不像咱們，眼裡只有學習。」
「討厭別惹你爹，告不告訴我這題的答案是幾？再不說我咬你哦！」
林婧歡嬌笑著抱住男生的手臂，兩人之間仿佛有一層結界，將陸凜排斥在外面。
陸凜眼裡漸漸醞釀出一場風暴，忍不住大吼：
「你們兩個哪是在學習？林婧歡你不找男人會死嗎？你自己又清高到哪去？！」
林婧歡被吼得渾身一抖，滿臉無辜躲到了男生的身後。
喊完，陸凜也覺得自己很荒謬，重重踢了下椅子離開了。
林婧歡用小手抓著男生衣角，暗暗偷笑：
「我也不知道啊，他這麼生氣幹嘛？」
「可能是跟女朋友吵架了吧，我挺看不起他們這些談戀愛的人，男女就不能純友誼嗎？」
「你們也離他遠一點吧，他以後要是被女朋友染上髒病，打籃球傳染給你們怎麼辦？」
陸凜離開教室時恰好和我撞上，他闔了闔眼，用力拉住我的手臂。
「沈意禮。」
「我現在，可能沒有時間考慮戀愛的事。」
「但如果我和你讀同一所大學，你還能給我個機會嗎？」
夕陽從窗口灑下一片橘紅色。
曾經我羡慕這條走廊上有他和她的青春。
我站在夕陽照不到的地方，像個局外人。
如今，我也成了自己故事裡的主角。
「你讀什麼大學，讀書還是談戀愛，都與我無關。」
我推開了陸凜的手，拿著試卷朝六班走去：
「你的人生你自己決定，別牽扯我。」
17
高考前的最後一件事是拍畢業證照片。
我的頭髮已經長了，嫌亂所以紮成個馬尾，套上校服，相機定格在了 18 歲的這個夏天。
林婧歡路過時低聲嘟囔了句：
「也沒什麼變化啊，就是白一點瘦一點，醜還是醜。」
班主任一直站在相機後面，對每個人說畢業祝福。
他揮揮手趕走林婧歡，然後笑著對我說：
「變啦，我覺得你變化很大，氣質都不一樣了。」
「我還記得你入學時候的樣子，內向又膽小，集合時總是自覺站到隊尾，受了欺負也不懂得反擊。我很抱歉這幾年被生活的重擔壓垮了，沒能給你多一點關心，我也很高興你在畢業時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世界上的許多文化都靠宗教信仰來指導世俗的行為，而對於無神論者的我們，自我尊重可能是最重要的正道。我希望在你所含全部原子再度按熱力學第二定律回歸自然之前，他們經歷過世界的所有美好，也用力地熱愛過這顆有趣靈魂。」
18
高考在六月匆匆結束。
別的學校都把狀元貼上牆。
我們校長說太小氣了，他把所țū₂有考生的照片全貼上牆，每個人都顯擺一下。
我的分數不好也不壞，能讀個本市的末流 985。
陸凜的成績不太好，但他聽說我打算留在本市，硬要和我寫一樣的志願。
然後，轟轟烈烈地滑檔，被一ṭũ̂ₖ所專科學校錄取。
出結果的那天他默默刪了我所有聯繫方式。
不過奇怪的是，我貼在牆上的照片被人偷走了。
多年後同學聚會。
偶然從滿身落魄的陸凜錢包裡看到那張照片，看它還被保護得很好，我荒唐笑出了聲。
……
林婧歡和我的成績差不多, 我們又讀了同一所大學, 不同專業。
大一軍訓時, 隔著一個方隊都能聽見她的笑聲。
據說她只用了三天就跟教官和所有男生混熟了。
「報告教官！你，好, 帥。」
「徐宇鵬過來，給你噴點防曬！快點過來別惹你爹生氣！」
「哎呦煩不煩啊, 小心你爹咬你啊！你爹奶凶奶凶的！」
我捂嘴偷笑, 看來又要有一群人被她毒害。
沒想到第二天訓練，林婧歡和教官打鬧被總隊長發現了。
總隊長問林婧歡叫什麼名字。
林婧歡嗲嗲地「嗯」了幾秒鐘, 笑道：
「我不告訴你，除非你說, 公主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總隊長眸色一凜, 罰她和教官站軍姿到中午吃飯。
罰全方隊一百個蛙跳。
他們專業的人連連哀嚎，有個女生擼起袖子沖了出來, 左右開弓甩了林婧歡幾巴掌：
「死媚男婊, 不搭理你你還沒完了？！」
「是個男的你就想舔，實在癢你就拿鞋底子抽幾下呢？」
「我記住你了，我一定讓你有個難忘的大學四年！」
聽說那個女生有幾位社會上的花臂哥哥，開學騎的是一輛哈雷，家裡特有錢。
我想，林婧歡的大學生活一定會非常精彩。
……
江時聞去英國讀了本科。
他人還挺好的。
頂著時差幫我複習四六級, 無論多困都會接我的視頻電話，幫我耐心分析生活中的瑣事, 還經常給我寄來一些乾巴麵包和黃油。
我們讀的專業差不多，大三那年恰好有機會, 我申請到了交換生的資格。
爸媽知道江時聞, 於是放心地將我送上飛機。
落地時英國正在下大雪, 走下擺渡車, 帽子上積了幾片雪花。
江時聞在機場裡等我, 一頭烏黑的頭髮被修剪得很整齊，五官褪去青澀, 透出一種很端正的帥, 儀態挺拔，冷清的氣質仿佛和雪夜融為一體。
見了我, 他倏然展露出溫柔笑意。
「歡迎來體驗英國留學生活, 小貓果凍。」
我笑著朝他跑去，帽子上的雪花簌簌飄落：
「這一年就抱您的大腿啦，江老師。」
對於起外號這件事，不知哪年開始我們已經互相默許了。
他堅持叫我小貓果凍, 而我管他叫英語老師。
去家庭宿舍的路上, 我向江時聞說起一件有趣的事：
「去年期末, 我在學校見到董超了，哦就是我們班一個討厭的男生，沒考上大學當街溜子呢。」
「高三運動會你還記得嗎？我唱了首歌，竟然被他錄下來喊白月光, 我真是無語。」
「他真的不是存下來嘲笑我嗎？我那首歌都跑調了。」
江時聞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
「他高三才發現嗎，我可是高一就發現了。」
「發現什麼？發現我跑調？？」
江時聞搖搖頭沒解釋，唇角勾著笑, 帶我駛入一片漂亮的雪夜。
「介紹一下你的房子吧，在我隔壁哦。未來一年，就拜託小貓果凍鄰居多多照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