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的第八個月,宋律為了保下惹了禍事的小侄女。
把我送到了港城那位「愛好人妻」,手段狠戾殘忍的活閻王手上。
他原以為我會鬧,甚至想好了所有的措辭。
沒承想那天,我只是平靜應下。
宋律明顯愣了下,而後灼熱的掌心搭在我的手背上說:
「年年,紀初是我們的小侄女,我們總不能不管她的,對吧?」
「徐牧不會拿你怎麼樣的,等我來接你回家。」
我沒說話,順著他的意思主動爬上了活閻王的床。
宋律不知道的是。
早在半個月前,一張他與他小侄女接吻的照片傳到我的面前。
更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徐牧是養過我六年的世交小舅舅。
這次小舅舅飛京城,是為了帶我離開的。
1
「我不同意你做引產手術。」
徐牧風塵僕僕地從公司趕到了醫院,一襲黑色風衣,身上還帶著京城冬天凜冽的寒意。
他高大的身子擋住了我的視線,彎腰奪走了我手中握著的引產手術協議書。
聲音低沉了幾分:「江頌寧,你知不知道,引產對你的身體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知道。」
「但我沒有辦法。」
我抬頭望向徐牧,走廊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路過,安靜極了。
徐牧皺起眉。
我的唇角勾起苦澀的笑:「小舅舅,不引產,我又能怎麼辦?」
他登時愣了一下。
我又澀聲說道:「小舅舅,你來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辦?」
「我的丈夫趁我懷孕,出軌了自己的小侄女,又為了自己的小侄女把我送上了你的床。」
「如果這些事情發生在小舅舅的身上,你會怎麼辦……?」
說完這話,我的鼻尖發酸,眸中漸漸蓄上了淚水。
徐牧垂眸看我,薄唇抿成一條線,寬大的手掌緊緊地攥著協議書,眼裡慍色漸濃。
走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半個月前的夜裡,我有小產跡象,被送往醫院。
別墅的傭人、管家手忙腳亂,而宋律的電話卻始終都打不通。
我疼得渾身痙攣,額頭全是汗水。
心裡卻還在念著宋律,我怕我死在手術臺上。
在被推進手術室的前一刻,我收到了一條陌生的短信。
是一張宋律和他的小侄女紀初在酒店熱吻的照片,裸著上半身,脖間都是紅痕。
那一刻,我如墜冰窖,精神恍惚。
甚至分不清,身上到底哪裡更疼些,也忘了自己在那夜是怎麼從絕望的邊緣裡撐下來的。
宋律是在淩晨四點趕過來的,身上的痕跡都沒來得及遮掩。
眸中的擔憂不似作假。
他向醫生確認我的情況,知道我沒事後,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了下來。
那天我失神地躺在病床上,我想過和他大鬧一場,質問他:
「為什麼要出軌?」
「為什麼要背叛我?」
「為什麼是紀初?」
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吐不出來。
只是滿肚子的委屈,鼻尖發酸,喉間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受至極。
宋律見我哭了,慌亂無措地安慰著我,滿眼都寫滿了心疼,一遍遍地哄我:
「年年,辛苦了。」
「我們再也不生了,不受這罪了,好不好?」
「年年,你一哭我心都跟著揪起來了。」
「醫生說沒事了,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他說得深情繾綣,眼尾也跟著我一起紅了。
我始終想不明白。
宋律明明是愛我的,又為什麼要和紀初糾纏不休,為什麼要背叛我。
直到前天。
紀初無意間攪黃了港城到京參加投標富商的生意,富商氣不過非要宋律把人交出來。
他始終不肯,富商攛掇京城幾家獨大的企業一同打壓宋氏。
宋律無力招架。
在得知港城那位手眼通天的活閻王也在京城後。
他來找了我,當他提出要把我送給那位活閻王徐牧,希望徐牧能從中斡旋的時候。
我的表情凝滯在了Ţṻₜ臉上。
心被撕扯得我險些沒能緩過勁兒來。
良久我才抱著一絲希冀問:「宋律,我的預產期要到了,你知道嗎?」
宋律不敢看我,避開了我的視線。
將我的手握在掌心,垂眸低聲哄我:
「可年年,紀初是我們的小侄女,我們總不能不管她的,對不對?」
「徐牧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只要等孩子出生了,我就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那刻,我才徹底清醒。
宋律不愛我。
他心裡最偏向的,始終是紀初。
因為是他的小侄女,哪怕無關情愛,也永遠都有優先保護權。
2
半晌後,徐牧低沉的嗓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他彎腰單膝跪在我的身側,壓下心口情緒,伸出手輕輕地將我的頭髮挽至耳後。
「年年,我不希望你為了宋律糟蹋自己的身體。」
「他不值得你這樣子做。」
「如果你願意的話,孩子生下來後交給我。」
「但引產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考慮。」
我低著頭沒有說話,冰涼的掌心慢慢地覆在隆起來的肚子上。
有些恍惚失神。
心口仍舊會時不時傳來一陣悶痛。
我的預產期臨近,徐牧已經在港城給我安排好了最好的醫療團隊。
他這次來京城,是來帶我回家的。
只是我沒想到宋律會來醫院看我。
我半夜從噩夢驚醒時,他正坐在病床邊上,見我睜開眼睛,手心握著的平安符被擱置在了桌上,他擔憂問我:「年年,是不是做噩夢了?」
尾音落下,他正要替我擦掉冷汗時,被我皺著眉抬手攔住了。
他的動作停在半空,但也沒說什麼,只是又坐了下去。
「年年,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但我確實沒辦法了,但凡還有一點辦法,我怎麼會把你送給徐牧?」
「宋氏走到今天,是你和我共同努力的結果,我不希望它就此毀在了我的手裡。」
宋律低著頭,聲音很輕,目光始終不敢直視我。
我沒說話,神情始終平平。
如果宋律沒有出軌,如果單單是為了宋氏,我或許真的找不到怪他的理由。
可不是,他是為了紀初。
他與紀初的苟且,隻字不提,把我當傻子一樣蒙在鼓裡。
二十四歲,我嫁給宋律,那時他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只有滿腔真心。
他說:「年年,嫁給我,委屈你了。」
「我保證,我這輩子絕不會負你。」
可不過三年,宋律在我懷孕的時候,在我最煎熬的時候,出軌了。
我仍舊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一個人能夠把愛演繹得那麼淋漓盡致。
一邊陪著我做產檢,細心呵護,在我被肚子裡的孩子折騰得間斷性失眠時,會想盡辦法哄著我開心,試圖替我分擔痛苦。
卻還能一邊與自己的小侄女談情說愛,接吻、上床。
見我遲遲不語,宋律拿過那枚平安符:「年年,這是我給我們孩子求的平安符。」
「名字我也想好了,叫宋念年——」
「宋律,你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良久,我打斷了宋律的話。
「你是不是忘了,得罪人的是紀初,不是宋氏。」
「只要你把紀初交出去,不就好了嗎?」
我輕掀眼皮看向他,這話剛說完,宋律的臉色頓時一沉,五指收緊。
平安符被他緊攥在掌心,都變了形。
「一旦把紀初交出去,會發生什麼,年年你難道會不知道嗎?」
「港城的那些老狐狸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你——」
他的嗓音不由拔高,卻話說一半,在對上我嘲諷的視線同時,聲音又漸漸停了。
我勾唇冷笑:「所以宋律,你就不怕我出事,對嗎?」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在宋律的心裡一直有一桿秤。
只要出了事,我就理所當然地成為被捨棄的那一個。
3
「年年,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律試圖解釋,我情緒一瞬間上了頭,操起旁白的水杯砸向他的額頭,低吼道:「滾!」
陶瓷杯碎了一地發出聲響,紀初猛地推門而進,嬌小的身子擋在了宋律的面前。
「小嬸嬸,你別怪小叔叔了,都是我的錯……」
她的眼睛裡帶著淚水,眼尾泛紅,一襲白裙更襯得她楚楚可憐。
「都是我的錯,小嬸嬸,如果不是我,小叔叔就不會被徐牧拿捏。」
「現如今也不用為怎麼和你提離婚感到為難……」
驀地,我呆滯了一下,抬眸望向宋律時,一股酸澀感堵在喉間,始終發不出聲。
宋律避開了我滾燙的視線,他拉開了紀初,彎腰單膝跪在我的床邊。
放低了聲音對我解釋:「這是徐牧的附加條件。」
「如果我們不離婚,他不會出手幫忙。」
我不由得諷刺一笑,眼淚順著眼角落下。
「所以,你要和我離婚,是嗎?」
宋律的眼睛滿是心疼,他伸出指腹替我抹掉了眼角的淚:
「年年,我保證這都是做戲,等這陣風頭過去,我會親自去港城接你回家。」
「我們重新領證,辦一場最豪華最盛大的婚禮,好不好?」
他依舊不敢直視我。
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掙扎,言語中的無奈,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犧牲我。
哪怕我曾預料過這個結局,但心還是慣性一疼。
良久,我又問:「宋律。」
「你有沒有想過徐牧為什麼要我們離婚?」
宋律低頭抿唇不語,沉默了。
我嘲諷地低笑了一聲。
「好。」
「離婚可以,你淨身出戶。」
宋律沒有拒絕。
只是紀初在跟著宋律離開時,回頭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像是在炫耀她的勝利。
4
最近一周,宋氏的項目一直被攔截,而後又被消費者舉報Ţũ⁸產品品質有問題,宋氏股票一直在下滑,負面輿論越來越多,為了讓徐牧儘快從中斡旋。
次日一早,宋律就帶著離婚協議書過來了。
「年年,對不起。」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懷著孕還在操心公司的事情。」
「這次是我委屈你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站在我的面前,眼含歉意,額頭還帶著昨天被我砸到的傷口。
我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協議。
宋律淨身出戶,連同孩子的撫養權也放棄了。
我不知道徐牧和他談了什麼條件,也或許是他篤定了,我不會真的離開他。
所以肆無忌憚。
但這份協議,真真將我與宋律五年的感情,毀得面目全非。
我和宋律是在大學社團認識的,一見鍾情,見色起意。
可我始終沒忘記當年大學畢業,他顫著手向我求婚的模樣,也沒忘了向來不信鬼神的他,在我病重時,爬過三千臺階只為我求來一道平安符。
後來得知我懷孕,宋律抱著我激動得徹夜未眠,又親自去了一趟寺廟還願。
為了我們未出世的小孩又求了一道平安符。
可怎麼就會變成這樣子呢?
我還是想不明白。
我握著筆,在準備落筆的時候,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
「宋律,你愛過我嗎?」
登時,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宋律望向我,神情茫然了片刻。
在發現他出軌後。
我無數次問過自己,宋律愛過我嗎?
還是從始至終都單純是為了找一個合適的妻子好去掩蓋他和紀初的相愛。
我甚至不敢去問他,我怕最終的答案我無法承受。
好半晌宋律才反ťū́₅應過來,他拉過椅子在我身側坐下,臉上漸漸浮起淡笑:
「年年,你怎麼能這麼問?」
「我知道這件事你受委屈了,但我愛你,這是真的。」
「你不能、也不可以懷疑我對你的真心。」
他認真地說著,眼神深情繾綣。
寬大的掌心貼上了我隆起的肚子:「我知道在孕期,你容易多想。」
「但年年,你記住了,我們只是短Ṭū⁰暫地分開一段時間。」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低聲哄著我,安慰我,說出的話卻又好似在安慰自己。
我看著他,最終沒再多說。
只是握緊了筆,在離婚協議上一筆一畫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我把協議遞給宋律時,他把平安符放在我的手心:
「年年,相信我,我不會不管你的。」
「徐牧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保證。」
我依舊沒有說話。
最終宋律被紀初的一通電話叫走了。
他臨走前,在我額頭上留下一吻,說:「等我處理完宋氏的事情,會來接你回家的。」
「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
「年年乖,等我。」
他戀戀不捨地離開。
可是,宋律不知道的是,我不會再等他了。
我和孩子,都不要他了。
5
有了徐牧țū́ⁱ的干涉。
後續幾乎不需要我出面,當天我會和徐牧就上了飛往港城的航班。
一路上,徐牧都在擔心我會發生任何的突發狀況。
醫療團隊都隨時待命。
我無奈地笑了:「小舅舅,你沒必要這麼緊張。」
「我不會有事的。」
徐牧坐在我旁邊的位置,眉頭微微蹙起:「防患於未然。」
「年年,我沒辦法承受你發生任何意外,明白嗎?」
他認真地看著我。
我乖乖地閉上了嘴巴,原本如果不是我堅持,徐牧不可能在這個情況下還讓我上飛機。
從小到大,徐牧一直把我的安危放在了首位。
我是在五歲的時候就跟在他身後,雖然我們只差了三歲,但我卻要喊他一聲小舅舅。
十二年前,我Ṱṻ⁽和我爸媽被仇家綁架,爸媽為救我,被炸死了。
我死裡逃生後,我的身邊幾乎二十四小時都有保鏢看護,徐牧也不曾再讓我在公眾場合露面。
港城上流社會的人幾乎都知道。
徐牧養了個小姑娘,像公主一樣捧在手心,他對我的好,人盡皆知。
一直以來我都不曾和他有過任何分歧,也順其自然地被他養著。
直到十八年那年。
徐牧出國談生意,我避開了所有的保鏢,瞞著徐牧獨自北上。
他得知消息回國時,我已經在京大報導了。
那天他站在京大外的樹下,骨節分明的兩指間猩紅明滅,沉默了好半晌,才問:
「年年,你是不是覺得小舅舅管你管得太緊了?」
我沒說話,我想說是。
可我心裡又很清楚,徐牧只是擔心我出事,擔心我像我父母一樣,被仇家綁架。
最終死於非命。
半晌我還是沒回答他的問題,但後來不再有一堆保鏢跟著我,徐牧送了我一條項鍊。
是可以在危險的時候發送定位的。
他說:「年年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想做的事情。」
「沒關係,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一切都有我來兜底。」
我大學的期間,徐牧還是很忙,一邊顧著港口的生意,一邊又要忙著擴大藍圖。
我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直到我在大學畢業後接受了宋律的求婚,瞞著他嫁給了宋律。
徐牧幾乎是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連夜從英國飛到了京城,我看到他時,他瘦了很多。
眼周還是黑的,面色疲憊。
我們看著彼此,沉默了很久,我以為徐牧是來興師問罪的。
可最終,徐牧卻還是說:「年年長大了。」
一句話,意味不明。
他眉眼含笑地遞給了我一張銀行卡,是份天價嫁妝。
我一直以為徐牧對我偷偷北上的事情很介懷。
直到前陣子我才知道,宋律能在短短三年內躋身新貴,都是徐牧在托著。
連同我身邊的管家都是徐牧安排的親信。
以至於我一出事,他就出現了。
半個月前那張宋律的接吻照片,也是徐牧手底的人查到是紀初為了挑釁我。
想刺激我,發給我的。
徐牧當下就想讓我和宋律離婚,想把我帶回港城。
可我卻猶豫了。
為了孩子。
我甚至自欺欺人地想過,要麼就算了吧。
在這個風花雪月的圈子裡,誰又真的能做到獨善其身,片葉不沾。
徐牧每次來看我時,我都坐在病床上看著窗外莫名其妙地流眼淚。
最終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坐在我旁邊說:
「年年,真正愛你的人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
「宋律不是你的良人。」
我還是沒說話,直到徐牧又說:「我們打個賭吧。」
「如果宋律選你,我不再插手你們之間的事情,可如果不是,年年——」
「我們回家。」
他心疼地看著我,那天我說得篤定。
我說,宋律一定會選我,我懷孕了,我們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可偏生,我輸得徹徹底底。
一顆真心被砸得稀碎。
6
此時,宋家書房。
宋律閉著眼睛,頭仰靠在椅子上。
自他讓江頌寧簽下離婚協議書後,心裡就開始有股說不出的煩悶。
直至剛剛得知了徐牧帶著江頌甯啟程港城的消息。
這種感覺被拉到了極致。
他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他快抓不住了。
宋律深呼吸了口氣,下意識地去摸煙盒,正撥弄著打火機又似是想起什麼,停了抽煙的動作。
這時書房門正巧被敲響。
是紀初,她穿著單薄的睡裙,裸露著白皙的雙腿,嬌豔欲滴。
宋律不由皺眉:「誰讓你來這裡的?」
紀初露出委屈的神情,挪動到了宋律的面前,手正要搭上宋律的肩膀時,被宋律反握住了手腕:「紀初,我是不是說過,不要出現在這裡?」
「我只是擔心小叔叔,這也有錯嗎?」紀初抿唇道,一下子就紅了眼。
宋律的眉頭蹙得更深,但沒搭話。
紀初見狀,又說:「小叔叔那天明明也是動了情的,現在江頌寧已經和你離婚了。」
「小叔叔,你娶我好不好?」
宋律冷笑了聲,單手握住了紀初纖細的腰。
「紀初。」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我警告過你的,我可以跟你玩,但你別得寸進尺。」
「我和年年遲早都是要重婚的,你最好管好你自己這張嘴,要是有什麼風聲漏了出去。」
「我不保證你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裡。」
說完這話,宋律收回了視線,鬆開了手,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紀初頓時愣在了原地,表情也變得不自然了起來,良久她又不甘心地說:
「小叔叔,你如果那麼愛江頌寧,你又怎麼可能會為了我把她送給徐牧?」
「承認你喜歡我,很難嗎?」
驀地,宋律嗤笑了聲,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
「我會幫你,紀初,你忘了是為什麼嗎?」
宋家清貧,當年紀家曾幫過他幾次,才能讓他順利地完成學業。
如果不是紀家人挾恩圖報。
他怎麼可能把江頌寧送出去?
那可是他發誓要好好護一輩子的人,是不管他是什麼樣子都願意無條件站在他身後的人。
「紀初,別再得寸進尺了。」
他說著,正準備Ṫŭ̀¹讓管家送客的時候。
紀初又憤懣地說:「宋律,難道你就不擔心江頌寧移情別戀,不擔心徐牧會對江頌寧做什麼嗎?」
頓時,宋律沉默了。
在把江頌甯送給徐牧時,他就找人把徐牧所有的底細查清楚了。
上流圈子的人都知道徐牧養了個小姑娘,從小寵到大。
在參加採訪時,徐牧也曾坦然表露過,他很喜歡她,已經十年了。
和徐牧見面那天。
他也是無意間看到,徐牧的手機壁紙上女孩的側臉,和江頌寧有八九分相似。
所以他才順水推舟,拿江頌寧當人情。
像徐牧那樣的高嶺之花,江頌甯在徐牧眼裡就只是個替身玩物。
他篤定了徐牧不會對江頌寧動情。
徐牧也向他保證過:「我對人妻沒什麼興趣。」
「我知道江小姐懷孕了,我會保證她的安全,我只是希望江小姐過來陪我解解悶。」
「直到江小姐順利生下孩子。」
宋律從未多想。
只是在徐牧提出要他和江頌甯離婚時,有過片刻疑惑。
但那時宋氏項目屢屢碰壁,他沒來得及多想,只能順著梯子往下走。
如今,他總感覺有哪裡都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半晌後,宋律說:「他不會。」
紀初嘲諷一笑。
7
回到港城。
徐牧幾乎所有的工作都帶回別墅處理,二十四小時都守著我。
別墅裡外也都是保鏢和傭人,我被折騰得睡不著,他就坐在我的身邊給我講故事,哄著我睡。
徐牧的睡眠本來就比較淺,如今更是睡得不踏實。
才過去一個月,我胖了不少,徐牧卻瘦了很多。
夜裡我躺在沙發上,平板的介面正巧停在了記者採訪宋律的畫面。
在拿到離婚證後。
徐牧當下就抽走了當初對宋氏的資源,那些本就是看在徐牧的面子上才出資的投資方也紛紛撤資,一夜間,宋氏孤立無援。
宋律想再找過徐牧,但都被擋了回去。
給我發來求助的消息,也都被徐牧直接拉黑刪除一條龍。
視頻裡記者以及宋律疲憊的聲音傳了出來。
「宋先生,你覺得宋氏還能撐多久?對於投資商紛紛撤資,你有什麼想法?」
宋律捏了捏眉心,抬手去擋掉話筒。
正要往前走時。
有記者又問:「宋先生,有小道消息傳來。」
「您的夫人江頌甯是港城江家獨女,和徐家關係匪淺……」
登時,宋律冷冽的眼神落在了記者的身上。
「你說什麼?」
……
下一秒,聲音戛然而止。
平面介面黑了下去,我抬頭,對上了徐牧的視線,他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把平板收好放在了另一邊,又將左手端著的熱牛奶遞給我。
「孕期情Ṫŭₙ緒本就不穩定,不要看這些影響人心情的東西。」
「宋律的事情我會處理。」
他的話音剛落。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接過牛奶抿了口。
徐牧做事向來謹慎,也從不需要我操心什麼,倒是我,好像從小到大都一直在拖他的後腿。
過了好半晌。
我還是沒忍住問:「小舅舅。」
「你會不會覺得我像個拖油瓶?」
徐牧一愣,似是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回過神後,他唇角微微勾起。
帶著淺淺的笑意,溫柔地說道:
「不會。」
「我們年年,不是拖油瓶。」
他說完這話,伸出指腹準備抹掉我嘴角的牛奶漬。
我下意識地避開。
徐牧的動作停滯在了半空,眸底情緒略微有些複雜。
我尷尬地垂下眸。
偌大的臥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段日子,徐牧對我的好早就超過了親人之間的界限。
不難看出來,他對我是有別樣心思的。
只是我們彼此都沒主動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8
京城宋氏,宋律在得知江頌甯是徐牧小侄女的消息時。
整個人都如墜冰窖。
那些在他腦海裡的困惑也終於有了答案。
他一直沒想明白,就算是個替身,徐牧這樣身居高位的人,怎麼可能親自安排所有的瑣事?
也沒想明白,為什麼徐牧一定要他們離婚才肯出手幫忙。
離婚證剛領完。
宋氏的投資商紛紛撤資,他複盤了無數次,都始終找不到原因,直到現在。
他開始摸到了頭緒,都是徐牧在操縱著這一切,他是來接江頌寧回家的。
只是為什麼?
宋律坐在辦公椅上,從抽屜摸出煙盒,咬出根煙,撥弄著打火機正要點煙時。
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自江頌寧懷孕後,他就把煙給戒掉了。
哪怕壓力再大,都沒再抽過一口。
他把打火機丟到了桌面上,起身拿過搭在椅子上的西裝外套。
正準備讓助理訂一張飛港城的機票時,助理匆匆而來。
「宋總,不好了。」
「出大事了。」
……
宋律疑惑地皺起眉,助理顫巍巍地把手機遞給了宋律。
頓時,他的臉色一沉。
三分鐘前。
有個匿名帳號往宋氏所有員工的郵箱都發了一條郵件。
裡邊全是他和紀初大尺度的照片。
「宋總,這……」
宋律握著手機的手指不由收緊,當他看到附帶的幾張紀初挑釁江頌寧的短信時。
表情凝滯,怔在了原地。
他似是找到了所有問題的答案,連同原來心裡的不安也找到了源頭。
在這一瞬間,宋律無比清醒。
他的年年,不會回來了。
9
原本預產期是在下個月的。
但時間提前了,我是在劇痛中被推進產房的,徐牧緊張得想跟進來,但還是被醫生攔在了外面,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裡全是擔憂。
薄唇緊緊地抿著,眉頭也皺成了一團。
我很想跟徐牧說:「不要擔心,我會好好地……」
可最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一陣密集的宮縮向我襲來,疼得我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生孩子是個漫長又痛苦的過程,產房裡外都是我撕心裂肺的叫聲。
汗水幾乎把我的衣服都浸透了,頭髮濕噠噠地黏在皮膚上。
整整十一個小時過去,這場非人的折磨才到了盡頭。
「江小姐,是個女孩。」護士抱著孩子走到我的面前。
我想抬起手,卻發現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醫生和護士把我推出了產房,徐牧聽到我平安無事的時候,才堪堪松了口氣,指尖發顫。
他看著我,眼眶微紅。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徐牧哭,一瞬間心裡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有些難受。
「小舅舅,過來摸摸我好不好。」
「我好疼……」
徐牧滿眼都是心疼,他走近我,微微傾身,替我捋著貼在額前的碎發。
「我們年年辛苦了。」
我虛弱地揚起笑:「都過去了,小舅舅。」
「你看,我生了個可愛的小女孩。」
我往護士那邊看了一眼,她配合地把小孩抱了過來。
小孩還沒長開,腦袋小小的,皮膚蔫蔫的,頭頂沒幾根毛。
我正想繼續炫耀,可當看到小孩的時候,不由抿了抿嘴,無力地說:
「這真是我生的?」
「怎麼醜了吧唧的。」
頓時徐牧低笑了聲,緊皺的眉頭漸漸被撫平。
他直起腰,看了眼小孩,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由去戳了戳她的臉頰。
「不醜,可愛,很像你。」
「小舅舅,你可不要睜眼說瞎話。」
徐牧搖了搖頭,帶著笑輕聲說:
「我不會騙年年。」
「永遠不會。」
我微微怔了下,抬眸,當對上徐牧那雙含著繾綣愛意的眼睛時。
心口不由漏了半拍。
10
我沒想到,宋律會找到港城。
在醫院休養的第三天,徐牧正哄著我喝粥時,宋律不合時宜地就站在了病房門口。
門外的保鏢雖沒能將他攔住,但他的臉上也掛了不少的彩。
身上那件外套也被弄得滿是皺褶。
宋律的臉色微微有些慘白,眼底滿是苦澀。
「年年,我來接你回家了。」
他下意識抬腳想往我的方向靠近時,徐牧不緊不慢把粥放在桌子上:
「宋先生,這裡才是年年的家。」
他邊冷聲說著,正要準備起身時,被我攔住了。
徐牧的袖子挽至胳膊,露出了一大截白皙的手臂,我的掌心貼上他皮膚的那一刻。
他眼底的柔色直接被冷意替代。
「年年,你還想護著他?」
「不是。」我抬眸看他,柔聲說:「小舅舅,你先出去等我好不好?」
徐牧輕嗤一聲,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走出了病房。
這時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我和宋律。
宋律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蒼白的臉上掛著一抹難看的笑。
「年年,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你跟我回京城,我們去重婚好不好?」
他望著我,帶著乞求的語氣低聲說。
我沒忍住譏諷一笑,「宋律,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得去嗎?」
「我以為在你決定為了紀初犧牲我的時候,就該意識到了,我們之間的感情就走到那兒了。」
「宋律,我們回不去了。」
決定離開京城後,我就沒再想過與宋律有任何複合的可能。
哪怕我們之間有個孩子的牽絆。
「年年……」
宋律有些無措地握住了我的手,頓時跪在了我的面前,眉眼都是懊悔地說:
「年年,我知道錯了。」
「你不能不要我……」
「是我不該為了紀初傷害你,這段時間我也很煎熬,很後悔。」
他說得情真意切,眼眶裡泛起了淚珠。
我笑了一聲,平靜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宋律,是你先不要我的啊。」
是他先選擇放棄了我,犧牲了我。
「出軌的是你,把我送給徐牧的人是你,讓我簽離婚協議書的也是你。」
「宋律,你不能在這裡一哭,就妄想著我什麼都能忘記啊。」
十月懷胎。
我滿心期待著我們的孩子出生, 他卻和他的小侄女滾上了床。
一邊說愛我, 一邊背叛我。
如今卻還希望我能夠翻篇。
怎麼可能啊。
「年年, 我……」宋律痛苦得渾身發抖, 哽咽不成聲。
「宋律,以後不要再叫我小名了。」
「我覺得噁心。」
我冷聲說完這話時。
宋律徹底失去了聲音,雙眼空洞。
11
「我覺得噁心」江頌寧這句話一直在宋律的腦海裡回蕩著。
被徐牧的人架著趕出醫院後。
江頌寧身邊又被多派了一批保鏢, 他連再看江頌寧一眼都成了奢望。
宋律在醫院的對面無助地坐著。
每當想起過去他對江頌寧所做的事情, 他的心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讓他無法呼吸。
如今他只要一想到江頌寧不再屬於他了, 失落痛苦的情緒一股腦全都湧上了心頭。
半晌過去,宋律雙手掩住臉, 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
明明十個月前,在知道江頌甯懷孕時, 他還幸福地去寺廟還願。
可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對,孩子。
他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般。
焦急地想往江頌寧的病房走去時, 放在口袋的手機彈出了幾條助理的信息。
【宋總,我剛剛查到一點消息, 但是……】
後面跟著的是幾張照片。
宋律幾乎是顫著指尖點開照片的。
當他看清楚上面的字後,臉色慘白, 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像個斷線的木偶。
引產手術協議。
落款處, 是江頌寧的名字。
12
自在醫院一別後,我就沒再見過宋律。
我以為是徐牧安排的。
後來我才知道, 宋律瘋了, 他以為我做了引產手術, 本想找我問清楚的時候,卻出了車禍, 因為遭受太大刺激。
醒來之後就變得瘋瘋癲癲的。
他記不得自己是誰, 也忘了我, 但他嘴裡卻始終念叨著:
「是爸爸的錯, 都是爸爸的錯。」
「不要怪爸爸……」
徐牧說, 宋律是被紀初接回京城的。
紀初失去了宋律的庇護, 又因為當初我發的那封郵件,成了人人唾棄的小三。
可她始終沒放棄宋律。
宋氏破產, 她也將債務硬扛了起來。
「小舅舅, 等你破產了, 我也——」我話還沒說完。
徐牧抬頭看向我,輕聲一笑:「不會破產。」
「就算破產,我也能養得起你和女兒。」
他溫柔的聲音剛落下, 我不由微微傾身湊近。
徐牧頓時愣了一下, 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正在給我小腿按摩的手也頓住了。
我們看著彼此, 臥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突然一瞬,我趁徐牧不注意時,伸手拿過他擱在旁邊桌子的手機。
當我對著他亮起螢幕時。
徐牧的瞳孔微縮,神情變得複雜了起來。
那是一張我十八歲穿著校服的側臉。
「小舅舅。」
「你是不是喜歡我?」
徐牧壓著眼底洶湧的愛意:「年年, 你——」
「嗯,我也喜歡你。」
很喜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在我孤立無援,他卻親自來接我回港城的時候。
又或許是在我從產房裡出來, 看見他為我紅了眼睛的時候。
我只知道我好像離不開徐牧了。
我想留住徐牧。
以任何方式。
良久,徐牧彎唇笑了:
「江頌寧,我也喜歡你很久了。」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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