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水市某處城中邨發現了一具漂浮在化糞池上的屍體。
陽水市某處城中邨發現了一具漂浮在化糞池上的屍體。
原本一絲不掛的屍體因為渾身爬滿了蒼蠅和蛆蟲,仿佛穿上了黑白黃相間的連體衣。
警察剛剛接到報案電話還沒搞清楚狀況,網路上的視頻傳得快人手一份了。
流傳最廣的是一個微博小號發出來的監控視頻。
一個看不清長相的男人側對著監控攝像頭嘿嘿地笑著,肩膀抖動著看得出來笑得快抽搐了,只見他一邊咧嘴笑一邊開始脫衣服,甚至詭異的對著自己上下亂摸,一副猥瑣的樣子。
男人沒一分鐘就把自己脫光了,四肢就像是新裝上去的一樣,活像釜山行裡的喪屍,搖搖晃晃地站在了化糞池的邊緣。
他越笑越大聲,從監控的視角只能糢糊看到他赤裸的身材不錯,男人的象徵也尺寸不小一眼不俗。只見下一秒這個男人從地上抄起一把水果刀,直接沖著自己的肚子來了一刀!
視頻播到這裡,網友嚇得正要報警,突然監控裡的男人摸出行動電話不知道操作了甚麼,好奇心大的人就差放大視頻湊近腦袋想看了,下一秒視頻裡的男人卻咔咔地轉頭對上了監控視角,猝不及防地咧著大嘴一笑!
那眼睛在監控視頻裡閃著反射的白光,抬頭鬼笑的樣子仿佛要透過監控盯上觀看視頻的人,好多人嚇得頭皮發麻差點砸了行動電話,卻見男人一個前沖直接栽進了化糞池!
短短幾分鐘的截取視頻在微博上鬧得不可開交,爆字直接將它送上了頭條,網友紛紛留言。
「我靠!哪來的博眼球賺熱度的!誰腦子進水拍的作秀視頻!陽間人能不能不做陰間事!」
「我覺得像自殺!快報警!去遲了人就沒了!」
「哎呦我的媽!這暴露狂一無所有連命也沒了,好在他看起來還有個大病……」
「這明顯有故事啊!別管人家笑得像不像個二百五的死鬼,我行動電話摔壞了誰賠!」
「誰自殺選這樣的方式,就兩分鐘視頻又看不出來死沒死,一定是假的。」
「你們說會不會他老婆綠了他,他想不開玩這套惡心人啊……」
「我覺得他像毒蘑菇吃多了要躺板了,不對,他躺糞坑了……」
深夜十點。
陽水市接警部門的電話被打爆,接線員好不容易捋清來龍去脈便趕緊通知了我。我叫餘山,津南刑警大隊副隊長,我一接到通知三步並作兩步沖上樓,直接將刑警大隊總隊長林志堵在了門口。
「林隊!百來個網友報案說有人自殺!同時咱們轄區有人報警在化糞池裡發現了一具男屍!兩方描述一致是同一個案子!」我皺著眉頭快速說完。
「時間地點說清楚!通知法醫和痕檢人員馬上出發!」
警車開往案發地點的途中,我將目前已知的資訊梳理出來。除網友報案外,現實中第一位報案人是附近街道的老鰥夫,半夜喝酒出門小便時無意看到一個人飄在糞坑裡怎麼都叫不起來,然後便報了案。
死者男性趙有棟,本地人,三十出頭,已婚沒有孩子。死亡地點是一處正要改建的化糞池。
剛接完局長電話的林志濃眉緊鎖,這個案件已經鬧上全網頭條了,一想到他必須一周內破案,他整個人暴躁起來低聲咒罵,「媽的!這都叫甚麼事情!哪個神經病大半夜玩自殺,死哪不好死糞坑裡!晦氣!」
我沒說話自顧自思考,自殺的話誰會選擇跳糞坑?真以為自己能自產自銷嗎?
脫光鬼笑,捅自己腰子,扮演喪屍跳糞坑,這些加起來讓人懷疑是不是精神病院忘鎖門了。警車一停下,我立馬下車進入案發現場,我倒要看看跳糞坑死亡的死者是哪個病院跑出來的奇葩。
夏季夜晚燥熱過分,化糞池是露天狀態,一陣一陣的惡臭撲面而來,數不盡的蒼蠅在周圍嗡嗡亂飛,林志的表情越發難看起來。他黑著臉指揮下糞坑打撈屍體和他行動電話的警員,法醫則等著屍體撈上來。
「兄弟們小心點抬啊,屍體沒穿衣服可別磕著碰著了,不能影嚮體表痕跡的檢查啊。」
我左右看了一下找到網上視頻的視角區域,那裡有一個攝像頭被安置在電線桿上,奇怪的是這個攝像頭朝向的方向不是一旁的水泥路口,而是正對著發生案件的化糞池。
不會有人專門裝攝像頭防備小偷來偷糞便吧。
我找來梯子吭哧幾下爬了上去,只見攝像頭表面覆蓋著一層塵土,在探照燈光下能明顯看到一道被刮蹭掉的灰塵減層痕跡。
誰打偏了攝像頭?巧合嗎?
把這處痕跡拍照下來,我想了想道,「林隊,視頻只有可能從保安室洩露的,對方嫌疑大,我先帶人去看看。」
而此時的保安室裡坐著一個男人,他就是在網上發布跳糞坑視頻的江文超。
江文超是個愛錢嗜賭的混混還進過一次局子,沒對象沒房車,除了會自己打炮一無是處。在朋友的介紹下,他在這片城中邨當了個看大門的小保安。
說來也巧,他昨晚閑著沒事打開了幾個月沒看過的監控,想找找附近有沒有長得勾人的小娘們,他想約著玩一把,誰知道這一看不得了。
他隨便打開一個視頻卻發現攝像頭居然歪了,不對著馬路就算了偏偏對準了一個露天糞坑。
「我勒個去,千萬不能被邨老頭髮現,不然失職扣錢趕我走就完了。」江文超正要起身出門,一抬眼卻看見監控屏幕裡有個脫光的男人站在了化糞池的旁邊。
「哎呦喲,這男的真不見外啊在外面脫光了,該說不說他那玩意兒真大,這不會是家裡茅坑堵了跑出來想對著糞池打炮吧。」
江文超看著男人一頓操作猛如虎,噶完腰子跳糞坑,嚇得眼珠子快瞪出來了。
「臥槽臥槽!大半夜噶自己腰子?!臥槽!跳下去了?!」
他 110 都按下了就差撥通了,突然糞坑裡一陣大動靜,原本栽進去的男人突然動了起來,隨後動作矯健地游上了岸。
「媽的,大半夜不睡覺跑糞坑裡游泳泡澡啊,嚇死老子了!」
虛驚一場的江文超咒罵半天,「這男的夠變態啊,這樣的大場面不能就我一個人欣賞了,我給你發網上與民同樂……」
他看著視頻上了頭條正感嘆自己要出名了,打算把男人游上岸的場面拍下來再賺一波熱度,突然保安室外傳來敲門聲。
「誰呀敲你媽的敲…… 餘警官?!」
見到開門的人我也是一愣,這不是之前辦的賣黃片賺錢案嫌疑人嗎,真巧。
「你出來以後在這裡當保安?」
得到對方的點頭,我沒功夫對他進行思想教育鞏固,開門見山,「保安是吧,今晚有發現甚麼異常?有沒有見誰鬼鬼祟祟來過監控室?」
「警官你在說甚麼啊,這裡就我一個保安,平日裡就我獃在這兒,沒有甚麼異常。」
我眉頭一皺,拿著行動電話調出視頻,「關於這個視頻洩露到網上只有保安室一個地方,你沒離開過這裡也沒人來,你有甚麼想說的。」
見我的語氣越發嚴肅,江文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視頻怎麼了啊,這就是我上傳的啊,挺好玩又變態的,沒想到餘警官也感興趣啊……」
「視頻中的人死了,就躺在你拍視頻的糞坑裡。」我打斷江文超的渾話。
「甚麼?!」江文超滿臉的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啊,他明明白白看到那個男人晃動著大膀子從糞坑裡起身,吭哧吭哧地就游上了岸。
「怎麼可能死了呢,餘警官我給你看監控,當時他可好好地游上岸了……」
就在視頻要被調出來的時候,江文超操作滑鼠的手一抖,桌面上的
水杯傾倒砸在電腦主板上,吧唧一下本就不清楚的監控直接黑屏。
江文超驚慌得腿都軟了,聲音不利索起來,「我…… 我不是故意的,一想到死人了我這手不聽使喚想抖啊。」
我暗罵一聲黑著臉示意警員將電腦拆下送回局子搶修,反手拽著江文超的後衣領去往現場。
江文超一過來就直面警員把一具裹滿黃色排洩物的男屍抬到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一聲尖叫癱在地上,雙腿直蹬地竄出老遠,眼神在周圍人群裡胡亂的瞟著就是不敢落到男屍上。
「他,他這姿勢和他栽下去的樣子一糢一樣!那我看到游上岸的人難道是他的鬼魂嗎?!」
聽完我說完網上視頻的來由,暴躁的林志看著眼熟的江文超也想起了前不久的賣片事件,上去就是一腳,「把你看到的監控內容一字不漏的複述出來!」
見周圍看戲拍照的人越來越多,我及時拉住發脾氣的林志,「這裡人多口雜,我先押他先回去。」
這時法醫走過來說了自己的基本發現,腹部刀傷,兇器是還紮在肚子上面的水果刀,沒有其他可疑點,需要回去進一步的解剖。
痕檢人員搬著勘查踏板在案發地周圍進行痕跡取樣,驚奇地發現有一串清淺的糞水足跡蔓延到草叢裡消失不見。
我看著糞坑有點發獃,和林志商量了一下兵分兩路,林志帶人去趙有棟家搜查,我則帶著一部分人回警局安排各部門攜手調查死者資訊,我正要拎著江文超走,他這時卻突然顫抖著腿提了個要求。
說話磕磕巴巴的仿佛被嚇得不輕,說這份保安工作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他可以去警局配合調查,但是他想要在去之前給邨老頭打個電話請一下假,無故曠工會影嚮他的試用期的。
我瞧著這個混混從良後居然多了責任心,挑著眉目光有點贊許。這小子出來後學好了啊,這樣想著我便將自己的行動電話遞了過去。
江文超不明意味地嘿嘿一笑,彎著腰接過行動電話也不避著人直接按下號碼撥通。
「喂,是我江元超,我馬上去警局配合警察工作一時半會回不來了,之前說好的價格都必須一分不差地打我賬上…… 放心,他們都是個蠢的,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嗎,你說的甚麼任務我都提前安排好了,少我一兩天不會出問題……」
無意聽到這些的我覺得他說話沒大沒小牛頭不對馬嘴的,一股怪異的情緒浮了上來。打完電話的江文超把行動電話還給我,我看著他阿諛的笑還是那副混混嘴臉後搖搖頭,可能是死了人導致自己太敏感了,看誰都可疑。
夜幕黑沉,無人看到打完電話的江文超背在身後的手悄無聲息地比了個 OK 的手勢,他那低垂下去的臉上,有著讓人看不懂的賤笑。
迫於網上越來越瘋狂的討論,警局眾人連夜調查。
我剛結束對江文超的問詢,一出審訊室正扶著脖子咔咔活動著就被一位警員慌裡慌張地拉進了會議室,室裡坐了一大圈警員,每個人都神色各異。
「大家都在啊,那我把我問出來的加上總結說一下。」
我複述江文超的原話,他就是圖好玩把視頻在網上,至於後面說死者爬了上來的話還沒有得到證實。而江元超和死者不認識也沒有任何的利益糾紛,雖然電腦還在修理需要一定的時間,但是江元超沒有撒謊的必要,況且痕檢有上岸足跡也佐證了死者可能真的在糞坑裡游了一圈沒死又上了岸。
林志一直未說話,他在趙有棟垃圾場一樣的家裡甚麼都沒找到,正常自殺的人都會留下遺書或者似是而非的告別語錄,但是趙有棟的家裡除了髒亂差要啥都沒有。
從各個地方的落灰程度能發現,除了那張牀有睡過痕跡,其他地方很久都沒人動過了,要麼是太懶惰,要麼就是有錢要搬家了不必收拾。
此時戶籍科警員將死者基本資訊投屏在幕布上,沒有甚麼特殊的工作經历,甚至近三年連工作都沒有,寥寥無幾的資料上最顯眼的反而是他的那張臉。
不知道誰在下面小聲說了一句,女媧造人,在這個死者身上叫糊弄人。
我這才抬眼看了一下,不得不說這個趙有棟長得是真俊,三角眼吊梢眉蒜頭鼻甚至滿臉的冒膿痘坑,長得比誰都難看。
煩悶的林志呸了一聲,就這還能有老婆。
那位警員接著林志的話又放了一張圖片,妻子張枚棠,長發飄飄眉眼溫順,五官精致得過分,哪怕三十幾歲的年紀依舊身材有致,讓人驚訝的是她的簡介寫著孤兒,和趙有棟結婚三年,最讓人在意的是警員匯總的周圍鄰居的筆錄,這對夫妻很恩愛。
從來沒有吵架,有大男子主義的趙有棟說甚麼就是甚麼,張枚棠是個『合格的妻子』。
我嘴角一抽,這個趙有棟也是個神人啊,住在城中邨三年不工作的醜男人,這樣都能討到漂亮老婆,我這國家單位有五險一金的勤懇打工人還是母胎單身呢。
察覺自己越想越偏,我收回思緒發問,「法醫那邊的屍檢還沒出來嗎,通知這個趙有棟妻子來認領屍體了嗎?」
負責這部分的警員搖頭,「這個張枚棠不在自己家目前行蹤不明,打過電話通知了,但是對方不相信我說的,直接掛電話了,還把我拉黑了。」
大家議論紛紛死者家庭組成奇怪又離譜,這妻子的態度也很不對勁。
林志給警員下命令直接找通信部門定位行動電話信號排查她的資金流水,去她消費過的地方周圍蹲她。正在大家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辦的時候,會議室外一陣騷動,眾人一抬頭就看見了他們的局長一臉的臭色。
原來是網上的輿論控制不住了,起先只有江文超圖好玩發的視頻,本身的熱度官方好不容易壓下去了,誰知道就在大家將註意力放在案情偵破上時,一些打撈屍體的片段被好事者傳到了網上,熱度居高不下。甚至有『心懷正義』的市民打著督促破案的口號大半夜組織人群在警局外圍著。
我和林志低頭頂著局長唾沫橫飛的憤怒,在保證一定盡快破案後才終於勸走對方。
「大家也看到了,這個案子必須速戰速決,你慢一分就會多折損一分公安形象!」林志手裡拿著跟趙有棟張枚棠有社會關系的所有人名單打算逐一排查不在場證明,他雙手拍桌而起,和我交換了個眼神便帶著人離開了。
我整理資料去了通信部門,明面上這個宅男趙有棟對外不存在甚麼大的社會矛盾,那就有必要查查他在網上的痕跡了,所幸終於查到點東西。
我指著警員調出來的銀行流水道,「他這一年內斷斷續續收到了同一個賬戶的匯款高達一百萬,查一下對方和趙有棟甚麼關系。」
不多時,我知道了這是津南市龍頭企業老總丁嶠梅的公開賬戶。
我摸著下巴覺得有點意思,但凡做壞事的人有點錢權交易的哪個不是藏著掖著,這不費吹灰之力就查到了巨款來源,顯得沒問題卻處處透著問題。
「繼續查。」我翻看著丁嶠梅的個人資料,完全和趙有棟是兩個世界的人,說是豪門不為過,趙有棟就是個社會米蟲,怎麼想不應該有甚麼交集。
我正沉思著,一個年輕的技術警一臉糾結的端著電腦走了過來,「餘隊,現在網路上炸開鍋了,我發現網上輿論中跳得最早最歡的是這八個號,ip 地址天南海北的但是搞事的時間幾乎是前後腳,話術出奇一致,有種過於巧合了,我總感覺是一場有人為組織推動的輿論熱度……」
這句話引起了我的註意。
這次案件和往常不一樣的地方其實就在於這個輿論,幾十萬網友盯著要求盡快破案,而一旦有輿論的介入,不乏出現忙裡生亂錯失關鍵線索造成誤判的情況。
是這個技術警敏感了還是內有乾坤?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順著這幾個號往下查一查。
幾個小時裡,我都看著警員在網路上大海撈針找線索,想了想打算去解剖室看看,這時法醫結束了第一次屍檢,給我了一份詳盡的報告。
我認真的一行一行看下去,隨著時間流逝我的眉頭越皺越緊,這份屍檢報告太有問題了!
不,不是有問題,是太詭異了!
水果刀的切入很深,照正常來說這樣的深度和創口,流血量過大會造成失血過多休克,但是這個捅傷的創口沒有生活反應,是死後傷!
可是江文超發布的那段監控視頻沒有被編輯的痕跡,視頻明明白白顯示著,趙有棟捅了自己一刀然後跳進了糞坑!
如果這個捅傷是死後傷,難道當時笑著捅自己的趙有棟其實已經死掉了?
還有死者的口腔呼吸道沒有糞水,而眾所周知活人溺死都會嗆水進肺,那麼這個趙有棟的情況就代表他不是活著進糞坑的。
種種現象表明一件事,他們警方甚至幾十萬網友看到的都是一具屍體在那表演嗎?
越想越恐怖,我頭皮發麻的繼續往下看。
法醫根據視頻裡死者大笑推斷他有病或者中毒,進行病理切片檢驗和毒物檢測後發現趙有棟沒病倒是沒病,嗓子眼卻卡著一朵紅豔豔的毒蘑菇。
我越發的看不懂這份屍檢報告了,資料顯示這種毒蘑菇一旦誤食就會有致幻效果,如果趙有棟吃下了這個毒蘑菇再結合視頻,案件梳理就很流暢。毒蘑菇影嚮他的中樞認知,他神經錯亂的大笑脫衣然後將糞坑當做游泳池,繼而被糞水淹沒形成機械性窒息死亡。
但是問題詭異在,毒蘑菇卡在嗓子眼都沒有進入食道,甚至一丁點的被消化的痕跡都沒有,那根本達不到致幻的可能,屍體上的種種痕跡都和視頻對不上!
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屍檢報告,有點疑惑的看向法醫,「既然刀傷是死後傷,那他的致命傷是甚麼,這報告裡面怎麼沒有?」
「目前沒有發現,需要二次屍檢。」法醫有點懊惱,嘴唇囁嚅半晌才沖著我道,「餘隊啊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案子神神叨叨的啊,屍體反正以這樣的狀態死了,那網上流傳的視頻只有一種解釋了,就是他死後讓自己鬼魂出來重現了一下自己的死亡場面……」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警告,雖然心下有點被唬住,但是面上還是義正言辭的教育他要相信科學。
不知不覺又到了深夜十點,此時距離案發過去了 24 小時。我看著警局外依舊圍著群眾,又想了想法醫說的鬼魂論,還是放棄了出警局匯合林志的念頭。
隨著電鋸聲嚮起,法醫開始給趙有棟開顱做第二次屍檢,我蹲在一旁又拿起視頻重新一幀一幀的看了起來。沒辦法,技術部說電腦老舊救不回來了,我不覺得江文超在撒謊,索性繼續看僅有的視頻。
正當我看到脫光光的趙有棟給自己來了一刀的時候,我的視線無意識的定格在了對方男人的象徵那裡,我挑高了一邊的眉毛心情有點複雜的看向解剖臺。
視頻上男人的生殖器雄壯不俗,而解剖臺上躺著的趙有棟身下那物件,有點小得可憐。就算是視頻糢糊失真,也不至於差距這麼大吧。
我腦子裡有點亂但是總覺得真相馬上就要出來,正巧接警部門給我來了個電話,我一邊接通一邊繼續播放視頻。
「餘隊!鬧鬼了!」對方抖著聲音,「死者行動電話還沒打撈出來,110 這邊突然收到了來自死者的簡訊…… 我是自殺的趕緊埋了我吧……」
正好這個時候視頻播放到了趙有棟拿著行動電話搗鼓後突然對著監控詭異咧嘴的畫面,我嚇得行動電話都扔了出去!一抬眼就看見法醫扶著屍體的腦袋正對著我,死不瞑目的盯著我!
「嚯!我滴媽呀!」我猛地起身驚得正捧著腦仁過來的法醫差點沒捧住東西,我不小心瞥到屍體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強打精神問他有甚麼新發現。
「有大發現!他腦袋裡就像豆腐渣,我在他後枕部發現一個針孔,針孔附近的皮膚有生理反應,是生前傷,同時我還在這個針孔附近提取到了一種黃色液體,我馬上送去毒物檢驗!」
聞言我眸光發亮,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催著法醫趕緊將發現送去檢驗科,我自己回身給趙有棟的生殖器拍了照片,隨後連走帶跑的沖進會議室,路上給林志打電話讓他們抓緊回局裡。
我按捺住激動終於等回林志,還沒有說話卻看見回來的林志直接踢翻了椅子。
「這他媽的都是甚麼事情,找不到任何奇怪的點,局長又催,那個混混的視頻不是明顯看得出來死者是自殺的嗎,照老子說直接自殺結案得了……」
我知道林志是因為沒看到屍檢報告才說出來這樣的牢騷話,沒應和甚麼直接拉著他坐下。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的話,「視頻裡的人無論再像趙有棟,但是我敢肯定,這個跳糞坑的男人絕對不是趙有棟!」
我把視頻裡的男人的生殖器官照片和趙有棟的放在一起投屏到幕布上,運用比例知識對比這倆照片,很肯定的斷定兩者不是一個人。
只有這樣,屍檢報告和現場足跡的詭異之處才能得到解釋。
林志看著越來越複雜的案件,脾氣怎麼都止不住,剛好門外有警員通知找到張枚棠並且帶回來了,他直接起身走出去,「我去審訊!」
我原本沒打算跟出去,奈何外面的哭鬧聲音已經大得把會議室裡的談話聲掩蓋了,我只好出去看看。
只見張枚棠本人比照片上還要漂亮,但是她臉上的畏縮怯意和她富有美豔的長相形成了很大的矛盾,她衣服雜亂,裸露的皮膚能看到數不盡的傷痕。
「我老公沒有死,你們幹嘛非要我來警局!」
「你們打擾我工作了知不知道!我如果不工作就沒有工資照顧我老公了!你們快送我回去!」
見警察對自己的叫嚷不為所動,張枚棠開始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這個工作是我老公介紹給我的,我不能做一半跑路啊……」
「我求求你們了能不能送我回去啊,像我這樣一無是處的人根本沒人喜歡的,好不容易有一個人願意娶我愛我,他說只要我好好工作他就會好好對我的,你們這樣妨礙我工作破壞我的家庭,我要告你們!」
我正在思考這算不算網上常說的精神 PUA,就聽到林志在詢問警員人是從哪帶回來的,只見警員一臉的尷尬說是從一個男人的牀上。
嚴格來說人不是警察找到的,他們接到舉報說某賓館裡有賣淫勾當,警察到達現場才知道當事人是張枚棠。
當時的場面極其火辣,遍地都是皮鞭手銬女僕裝,搞得跟黃色批發市場一樣,而張枚棠渾身都是虐待出來的傷,私密器官更是血跡斑斑慘無原樣,但那個男人除了沒穿衣服滿身汗外啥事沒有。
男人是本地有名的醫藥企業大老板名叫任大軍,長相挺俊但是看起來獃頭獃腦的沒有精明樣子,一眼看上去憨厚沒有城府。重點他是有婦之夫。
警員還說他們進去的時候任大軍正拿著小皮鞭揮得帶勁兒,怕林志理解不了警員還有樣學樣,「賤娘們有錢了不起啊,老子賺錢沒你多就得挨你打罵?!呸!老子不賺錢也照樣能分你一半財產!趴好了,老子不敢惹她,花錢搞你是你賺了……」
所以張枚棠說的警方打斷她的工作指的是打斷了她的牀事,我聽著都嫌受不了上去就捂住警員的嘴,這任大軍簡直就是打雞罵狗式的性虐待。
趙有棟是個甚麼人?介紹自己的老婆當別人老公的性奴情婦?
我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趙有棟賬戶上的那個一百萬!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丁嶠梅和任大軍是夫妻!
老公在外嫖小三,老婆給小三的老公付嫖費?真的活久見了。
我沒興趣理會正要離開,只見之前的年輕技術警滿臉憋得通紅的看著我,見我回頭後急忙開口說話。
「餘隊!那八個號我跟蹤了一下,雖然他們散在全國各地,但是我查到他們都有共同點!都當過混混!最巧合的是他們有個共同的朋友!就是江文超!」
我一愣,這才剛剛知道視頻裡的人不是趙有棟就查出江文超從中作梗了,這一團亂麻的到底是甚麼情況。那如果江文超有問題的話,他的話就不可信了,這樣想著我吩咐技術警查一下江文超。
他前段時間因為賣片事件進局子,貪錢好色的本質很難控制再做出點違法的事情也是極有可能的。話音未落卻見技術警沖我搖了搖頭。
原來他報告我之前已經查過江文超了,通信包括銀行流水都沒有問題,除了和網上輿論有點關系,查不到其他的。我聽完又是陷入了沉思。
突然我靈機一閃拿出行動電話撥打了江文超借用我的行動電話打出去的電話。
「喂,都跟你保證一定將你們十個人的工資結清,別打電話來催了……」
對方說完話我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掛斷了,但是我感覺我離真相更近一步了。
金錢交易?十個人?除開江文超本人和八個網友,還剩一個。在這個案子裡還有甚麼被漏掉的?那一定是那個有著大鳥的人了。
我讓技術警聯繫八位網友談判順便跟蹤一下這個號碼,隨後和林志耳語一陣,張枚棠和江文超的問詢工作交給他,我帶人前往任大軍家將對方也帶了回來,而前不久出差在國外的丁嶠梅雖然有嫌疑但是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據,我便沒有執著要找到她。
而當我聽到任大軍說的第一句話時我便告知技術警不用查電話了,聲音語氣一致,就是他。
對待這三個嫌疑人進行進一步的審訊後,可惜他們面對趙有棟的死亡,三人皆是矢口否認,全程只知道回答我不知道。
其中任大軍的反應最是激烈,他的關註點不在趙有棟身上,反而不停地懇求警方不要將自己外遇的事情告訴他的老婆丁嶠梅。
案件一時之間陷入膠著狀態,沒人招供,我只好把目光放在了那個丁嶠梅身上,總覺得有關鍵資訊漏掉了。
在找丁嶠梅之前,我意外得知她和任大軍是家族聯姻,誰出軌誰放棄所有財產並離婚,事情仿佛變得越來越有趣。見面時,丁嶠梅坐在我的對面,高定旗袍搭配恨天高,精致妝容女強人的樣子,不得不說給我的感覺是和任大軍很不相配。
我正要開口問話,身邊的警員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他小聲道,「她她她!舉報昨天賓館賣淫的人!她就是舉報人!」
我驚獃了,丁嶠梅知道老公出軌不進去捉姦反而果斷舉報賣淫,這心性厲害。我正要說話,誰知道對方直接對著我比了個噓的手勢,從隨身的包裡拿出打火機和香煙,啪嗒一聲點燃,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滿臉享受的吐了個煙圈。
「餘山警官是吧,我知道你要問甚麼,聽我說吧,趙有棟主動找上我的,張枚棠也是他介紹給我的,哦對了,那個一百萬是介紹費,任大軍和張枚棠的那些苟且事情也是我促成的,不用浪費精力查我,我就是這場游戲裡面的漁翁而已。」
坐收任大軍淨身出戶,離婚後全部財產歸她的漁翁而已。
我身邊的警員忍不住的發問,「丁嶠梅女士,你這樣自己給自己老公找小三,設套謀取財產是犯法的!」
丁嶠梅笑得放肆,「美人套我擺在明面上,又不是我扒光他衣服逼著他發情的,跟我有甚麼關系。再說了給自己老公介紹女性朋友犯法嗎?」
我一時語塞,這丁女士倒是把自己頭上的綠帽戴得很端正。
丁嶠梅走了以後,我也打算離開,身邊的警員咂著嘴仿佛才回過神來說了句,咱們是警察誒,這些話是能跟我們說的嗎,她坦坦蕩蕩的顯得更可怕了。
而有了丁嶠梅的敘述,我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在我帶著一個長相和趙有棟差不多的男人回來的時候,警局一片好奇。
這個時間點法醫走了過來,手裡拿著的毒物檢測證明趙有棟被註射了精神藥物,而這款藥物是任大軍的醫藥企業現階段正在研發的精神類藥物,因為研究失敗一直未上市,法醫聯繫了不少市場監管部門才查出來這些。
這個案子的整體脈絡雖然還是糢糊,但是大概的閉環鏈清晰了不少!
眾人看著所有被投在幕布上的證據,我和林志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有了個計劃。
三位嫌疑人都是下午開始審訊的,因為問不出甚麼,我們便隨便安排幾個小警員隔五六分鐘就開始一次審訊,一直到淩晨四點左右,我看著這三位嫌疑人困頓得快神志不清了,這便是最好的審訊機會。
我拿著幾份證據直接帶著李俊英站在江文超面前,語氣淡淡卻滿是恐嚇,「你的八大網友供罪記錄和這個你找來和趙有棟五分像的人,還有你自作聰明的定時遺言,老實交代吧,我們警方都掌握清楚情況了,你是二進宮,如果死不開口,你就等著大半輩子待在監獄吧。」
只有進過監獄的人才會越發恐懼監獄,江文超本想狡辯,我先一步將他們的私密聊天記錄擺了出來,「雖然你們的聊天記錄刪除了行動電話也格式化了,但是說過的話潑出去的水。」
江文超咬緊了牙還想說甚麼,我直接拿出行動電話道,「你收了任大軍多少錢?啊不對,任大軍說還沒給,那至少金錢交易沒完成,你的罪還能輕判點呢。」
恩威並施,江文超低下了頭詢問一句是不是真的減刑後便供出了任大軍。
而此時的林志板著臉坐在任大軍面前,看著對方昏昏欲睡的糢樣,他說出來的話半真半假,「隔壁江文超說了,你花錢僱他做事的,而張枚棠已經把你供出來了,你親手給趙有棟註射你們企業的失敗精神藥物,這個案子你是罪魁禍首,你馬上就要面臨無期徒刑了,認罪嗎?」
任大軍渾身一抖,乍一聽到這樣的恐嚇話倏然坐直身體,嘴巴張大下意識反駁,「是她幹的!我就是看她可憐搭把手我可甚麼都沒幹!我連趙有棟長啥樣都不知道的!」
觀察室的我一下子就笑開了,這個男的果然是我沒看走眼的,好騙,一嚇唬甚麼話都出來了。
林志拍嚮桌子瞪著情緒激動的任大軍,「坐下,你說不是就不是啊,把你做的事情都說出來,是不是你幹的我們警方自會判斷。」
對癥上手段,江文超和任大軍基本認罪,倒是張枚棠還在閉口不言。
結合前兩位嫌疑人說的話我們再一次整理了所有的線索,審訊開始時張枚棠還在裝傻充愣,看著我們將證據一件件的擺出來,她才面如死灰。在林志 24 小時不間斷地高強度的拷問下,她終於認罪說出殺人原因。
張枚棠是把節操看得比命重要的傳統女人,因為酒吧醉酒和趙有棟睡過才結的婚,婚後被趙有棟精神 PUA 三年之久。
整個審訊室都是張枚棠痛苦的回憶聲。
「老公,我想買一件過冬衣服……」張枚棠怯弱的話沒說完臉上就挨了趙有棟兩巴掌,直接把女人扇倒在地,這樣還嫌不夠上前還要補兩腳。
就在路人嚇得要上去拉架的時候,只見趙有棟蹲下去輕手摸著張枚棠的頭髮,語氣溫柔得讓人後背發涼,「老婆,不是老公不想給你買,你看看我們是甚麼家庭,為了娶你我砸鍋賣鐵買房,我供你吃喝把你捧在手心上不讓你幹半點家務,你忍心亂花錢買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東西嗎?我長這麼帥本來可以娶個富婆的但我還是對你不離不棄,你這樣不知感恩我們離婚吧……」
「唉,除了我心疼你不可能有下一個要你這種不檢點的破鞋的,你這種喝醉就找男人的人擱古代叫妓女娼婦,是要浸豬籠的,只有我這樣善良的人才會跟你結婚,只要你聽話,老公還是愛你的……」
張枚棠嗚咽著抱著趙有棟的腿說自己再也不敢了。
我在觀察室聽到張枚棠細數一件件被趙有棟折磨的過去,我氣得想找法醫把趙有棟再拆開一遍。這時聽到張枚棠提到了任大軍。
丁嶠梅給趙有棟開價一百萬的第二天,趙有棟哄著張枚棠做了輸卵管結紮手術,「老婆,你是知道我為了娶你遭受了多少人的白眼,你做不到像其他女人那樣有錢,我為你放棄那麼多好工作好對象,你卻半點都給不了我甚麼,但是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對吧。」
「現在有一個可以讓我們家過上好日子的機會你願意試試嗎?你知道你本來就是髒的但是我不嫌棄,我們要追求精神物質上的,你用你本來就沒人要的身體去換錢,你不光能找回自信還能回報我對你的愛,這樣的好機會我只告訴老婆你了,別人我都瞞著呢,老公是愛你的,你也要為老公付出點甚麼,對嗎?」
我身邊的警員每個都氣得不輕,卻聽到張枚棠繼續道,「我知道我配不上趙有棟,我知道他為了我付出了許多而我甚麼都給不了,但是我真的接受不了他把我介紹給任大軍當小三。」
林志審訊完後基本弄清楚了案子。
任大軍只是把張枚棠當發洩對象,想到自己在家被丁嶠梅瞧不起,天天謾罵貶低他不如一條狗,情緒加持下對趙有棟這種人恨之入骨,然後把自家公司研發失敗的精神藥品給了張枚棠讓她紮進趙有棟的腦後,直接導致了趙有棟的死亡。
動手的是張枚棠,任大軍充其量是鼓動張枚棠動手的幫兇,江文超是被任大軍用金錢誘惑找來幫忙的,先殺人後偽造趙有棟吃毒蘑菇致幻後跳糞坑死亡的假象,後找到和趙有棟身材差不多的李俊英在監控下扮演自殺的橋段,同時讓江文超搗鼓輿論迫使警察盡快以自殺結案。
整個想法不錯,就是愚蠢至極。
自作聰明找八大金剛玩輿論還賊心滔天借警察行動電話光明正大謀財,還畫蛇添足搞出遺言簡訊,以為警察會疏忽掉這個嗎?警方會迫於壓力草草以自殺結案嗎?不可能的,他們低估了公安。
愚蠢透頂還想著偽造命案現場,你對活人做的事情和你對屍體做的事情,完全是兩個概念。找到案件真相後,警局的眾人皆是對這三位嫌疑人表達了十足的嫌棄,這麼沒腦子還敢動手殺人後偽造現場,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心大。
任張江三位主犯認罪後這個案件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將任大軍等人移交給檢察機關宣判了徒刑以後便沒再關註這個案件的後續,直到在任大軍和張枚棠被移交進津南監獄服刑的時候,我才聽到一個消息。
任大軍進監獄那天,津南市最豪華的酒店被人包場舉辦了婚禮。
凡是路過酒店的人都能進去免費吃一頓。
而婚禮的主人公是丁嶠梅和一個比她小十歲的男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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