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件真實的事情吧。
我有個女性朋友,在西南某大學讀研,然後去雲南旅游的時候被人販子騙到緬甸,後面感染病毒性肝炎,血都被抽幹了。
她死之前,給我發消息:「鄭琳,我估計我快不行了,你小心孟浩。」
孟浩,正是我男朋友。
1
我最好的朋友叫許晴,她是個孤兒,靠政府救助上了大學。
大學期間,我倆形影不離。
畢業那天,她說她準備回老家考公務員;而我,選擇留在北京。
分別的時候,我們抱在一起狠狠地哭了一場。
可是,半個月後,我卻聯繫不上許晴。
縱然我百般打聽,還是沒找到。
沒想到,一年後的某個深夜,我卻收到了她的消息:鄭琳,我是許晴,我估計我快不行了,你小心孟浩。
孟浩,是我的男朋友。
三天前,他給我訂了去雲南旅游的行程套餐票。
此時,我正在收拾行李。
2
我激動無比,許晴終於和我聯繫了。
可想到簡訊後面一句,我有點兒懵,停下收拾行李的動作,轉頭看著在一旁打 DOTA 的孟浩。
為甚麼要小心他呢?
我和孟浩都談了四年了,而且孟浩和許晴是一個縣的,兩人關系很好,當初,孟浩還是許晴介紹給我的。
左思右想,我怎麼都想不通。
於是,我打電話給發出消息的那個號碼,但一直提示,空號。
我覺得很詭異,空號給我發消息?
我隨後又打給移動營業廳,營業廳的人告訴我,這是虛擬號,信號有時會延遲,當天收到的消息不一定是當天發送的。
我聽得渾渾噩噩。
晚上,我在大學校友群看到一條消息:你們知道那個學霸許晴嗎?聽說失蹤一年了,昨天在雲南和緬甸邊界被發現,血都被抽幹了。
3
心口像被挖了一個洞,疼得我立馬哭出聲。
我捂著心口,慢慢地蹲下,手好幾次要扶桌子都扶不到。
我不信,不信她會死,明明一年前,她還活蹦亂跳地在我跟前,說我要是去雲南,一定帶我好好地逛逛,看看她成長的地方。
可是,後來,我怎麼就找不到她了呢?
我捂著唇,號啕大哭,直到幹嘔著跪在地上。
孟浩淩晨回來,我還在哭,嗓子都發不出聲了,孟浩問我怎麼了,我抽噎著,斷斷續續地把事情告訴他。
他立馬去翻群聊天記錄,然後找到那個發消息的人,私信他。
可他一直沒回。
兩個小時後,孟浩下去給我買吃的,那人才回:我也只是聽說,具體的不知道。
我打語音過去,那人立馬掛斷,隨後把我拉黑。
孟浩回來後勸我:「你看啊,鄭琳,這人肯定在造謠,所以不敢繼續和你說,我們很快就要去雲南了,到時候我給你打聽打聽。」
我哽咽著問孟浩:「她會不會真的死了?」
孟浩搖搖頭:「不會,你放心。」
4
深夜,我幾年來第一次做噩夢,夢裡,許晴一邊跑一邊吐血,讓我救她。
我嚇醒了,醒來後,大汗淋灕,手一直抖。
我根本睡不著,拿過行動電話,打開微信,看著許晴的頭像,給她發了條消息:你在哪兒?我好想你啊!
眼淚又克制不住,很快地,滴濕了屏幕,我捂著唇,小聲地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我突然想起打語音給那人時,我記住的 QQ 號,我習慣性地用微信搜尋添加,結果,看見一個加內特背影的繪畫頭像。
我一下就想到了孟浩,他最愛的球星就是凱文·加內特。
想起許晴說的話,小心孟浩。
我心底「咯噔」不已。
我立馬打開 QQ,結果,校友群被退了。
心底有甚麼一劃而過,我給孟浩微信發消息:「QQ 校友群是你幫我退的?」
孟浩還沒睡:「對啊,我怕你看到謠言傷心就給你退了。」
我攥緊手指,緩和了很久:「你應該沒退吧,能把那個發謠言的人的號給我嗎?白天我太傷心,忘記加他,我看一下他的 QQ 號有沒有註冊微信,能不能搜到。」
孟浩過了十分鐘才把 QQ 號發過來。
和我記住的一糢一樣,只是,這次,沒搜出任何結果。
5
顯然,這個號屬於孟浩。
短短十分鐘,他關閉了微信朋友權限裡的『通過 QQ 號添加』,那個加內特背影的繪畫頭像就是他。
換言之,說許晴血被抽幹的也是他。
漆黑的夜裡,我怔怔地盯著孟浩的微信,瑟瑟發抖。
還有七個小時,我將動身去雲南。
許晴顯然有危險。
但我很清楚,線索微乎其微。
如果此時報警,不但會打草驚蛇,還會浪費警力。
我如果跟孟浩走,可能會得到新線索。
我決定冒一把險。
我在心底祈禱:許晴,你可千萬別有事啊……千萬別有事……
就這樣不斷地呢喃著,天漸漸地亮了。
上午七點,孟浩來了,距離出發還有四個小時。
他顯得很興奮:「鄭琳,準備好了吧,北京這會兒堵車堵得厲害,咱提前幾個小時出發哈。」
我看著他那張熟悉的臉,心底又升起一股懼怕。
相處四年的人,可能是個魔鬼。
我只能佯裝著笑:「好,我給我媽打個電話交代一下。」
我走到陽臺,撥通了我媽的號碼,餘光裡,孟浩也跟了過來,他開始防備我了。
6
我愣了一下:「媽,我要去雲南旅游了,和孟浩一起,你不用擔心,記得過來幫我喂魚,註意事項我寫下來放桌子上。」
掛斷電話,我嘲笑孟浩:「你跟著我幹嗎,每天在一起,還不膩啊?」
孟浩抱著我笑:「膩?那可怎麼辦,我餘生都想膩著你。」
我敷衍著「 嗯」了一聲:「餘生?要看你表現啊,我渴了,去榨一杯檸檬汁給我……」
我借口支開孟浩,心底其實很不定,還沒出發,孟浩警戒心就這麼強,他可能做好了萬全準備,我如果觸到紅線,也許會遭到威脅。
我必須想辦法傳遞消息。
孟浩榨汁的間隙,我跑去洗手間,給我媽發了一條簡訊:媽,我去雲南之後,一天會給你匯報三次消息,早、中、晚各一次,如果沒按時打電話,請你報警。
發完僅三秒,我媽就打電話過來了。
但我還沒接,就聽見外面的孟浩說:「阿姨……甚麼事……奧,奧,哎呀,你放心,就是去玩一趟就回來,鄭琳之前還自己經常出國玩呢,別太擔心了,叫你報警?呵呵……沒事的,她做噩夢了,不信我喊她一聲……鄭琳……」
「嗯!」
我扶著洗手臺,渾身冷汗。
7
出去後,孟浩笑嘻嘻地看著我:「你媽說你發消息報警甚麼的,鄭琳……你怎麼了?在擔心甚麼呢?」
我很明顯地看見,他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笑,那笑,轉瞬即逝。
我知道我此時肯定臉色蒼白,但我不能慌,我看著他的眼睛大哭起來,然後跑向他,一把抱住他:「孟浩,我夢到許晴了,夢到她死了,夢到我也死了,我好怕……」
孟浩摸著我頭髮,一遍遍地安慰我:「乖,別怕,我會保護你。」
我斷斷續續地抽噎,目光投向桌子上的檸檬汁,攥緊手,那裡面有一根從洗手間拿來的棉簽。
我要用它給我媽媽留消息。
真正的危險來臨了。
在心底深處,我也徘徊,我不應跟著孟浩走,現在借口離開是最安全的,可想到許晴的那句「 我快不行了」,我的眼淚便不由自主地出來了。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必須為她拼搏一次。
下定決心,我問孟浩,為甚麼我媽打我的電話,他會接。
8
他說:「你不記得了啊,那天你喝醉,非要用我的 iPhone 登錄你 iPhone 的 ID,同步了我倆的通訊錄,哎,然後我就沒退,隨你,所以你媽媽打電話,我這邊也會顯示……就幫你接了。」
我抿著唇,不吭聲。
他知道我不會去看 iPhone 授權,所以蓄謀已久,在套我資訊。
我順著他的話回:「我甚麼時候喝醉的,怎麼不記得了呀?」
孟浩愣了一下,我替他圓過去:「算了,我也不記得,現在退了我的 ID 吧。」
孟浩也沒拒絕。
喝檸檬汁間隙,我給我媽寫養魚註意事項,然後偷偷地用棉簽蘸檸檬汁在背面留了資訊,只要她把紙靠近熱源就能看見字。
孟浩果然又去看紙條:「這紙一股檸檬味啊!」
我一把抓住紙條:「因為我把檸檬汁弄灑了啊,看,看,看,養魚事項都要看,看清楚了沒有?」
我囫圇把紙條從孟浩眼前一晃而過,放回桌子上。
孟浩這才無趣地哄我。
離開家,出了地下車庫,我故意把自己ẗűₜ的行李箱讓孟浩拿著,然後一路飛奔到保安亭那裡,告訴保安:「保安叔叔,我媽要是來喂魚,記得提醒她我的魚喜歡玩游戲,小時候我和她的玩的那些游戲,魚也喜歡玩……」
9
保安微笑著點頭。
上車前,孟浩說:「你剛才交代保安叔叔甚麼,我也去交代幾句,嘿嘿……」
他笑得很陽光,可我,卻冷得要命。
他小心翼翼到無孔不入。
我瞥了一眼旁邊,他的手表落在那兒,隱隱約約地,有甚麼一閃而過,我裝作拍風景拍了一張他的手表,搜尋後,顯示某國外品牌錄音攝像頭一體手表。
這個手表,許晴發消息前,孟浩一直放我家,說不小心落下了。
我不敢相信,我要是報警,會發生甚麼!
心裡的惶恐加重,我不斷地呼吸,趕緊又連續拍了幾張照片掩飾。
我告訴自己,別怕,鄭琳,你退了你的 ID,瀏覽記錄孟浩看不到。
可我沒想到,百密還是有一疏,剛上飛機不久,我便昏昏沉沉。
耳邊,迷迷糊糊地,我聽見一句:「鄭琳,你知道嗎?那個保安是我三叔,親三叔。」
10
醒來的時候。
孟浩的聲音在耳邊:「哎,鄭琳啊,我們到南傘鎮了啊,這是許晴的家鄉,我剛才打電話給我舅舅,他說有人看見許晴去果敢那邊了,如果要知道具體消息,還要去果敢。」
果敢,在緬甸,一個對我來說,很陌生,也很危險的地方。
我心底愈發不定:「給我媽媽打個電話報平安吧!」
孟浩說:「我剛才和阿姨視頻過了。」
我佯裝鎮定,點點頭。
視線裡,孟浩拿著我行動電話,嘴角全是笑意。
我明白,從這一刻開始,我掉入了牢籠。
繼續傳遞消息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懶懶地問孟浩:「我們的行程票裡有南傘嗎?」
孟浩摸著我頭髮:「沒有啊,但你不是想找許晴嗎?我就帶你過來了,可能很快,你們就要團聚了。」
他笑得越發詭異。
我盡力地保持鎮定:「嗯,行動電話給我吧,等下還要付錢住賓館,我的支付寶付款要掃臉……」
孟浩拒絕:「你身體這麼差,看起來水土不服,我幫你拿著行動電話。」
11
孟浩斷絕了我和外界的一切聯繫方式。
就連我們住的旅館,我都借不到行動電話,也借不到充電器。
我在心底猜測,這個旅館可能是孟浩他們的據點之一,雖然我不知道孟浩在從事甚麼類型的非法活動,但能滲透到我國最高學府,一定實力非凡。
他在我身邊潛伏了四年。
一想到這裡,我連牙齒都在打戰。
深夜,我躺在牀上睡不著。
因為害怕,我呼吸很粗。
我再次在心底祈禱,許晴,求求你,一定要平安,不要辜負我找你的信念。
這一生,我沒有為誰拼搏過,我希望為你拼搏一次,我的姐妹,求你了!
桌子上放著一杯水,我也不敢喝。
淩晨兩點,外面傳來嚮動,我側耳聽著。
簡陋旅館的房門鎖傳來「 吱呀吱呀」的聲音……和一句謾罵:「操,孟浩,這房門怎麼那麼難打開?你來打!」
我的身體開始發顫,我迅速地爬起來,抱緊牀頭燈,如果他們靠近,我就砸。
12
「 咯吱,咯吱……」
「 咔,咔……」
房門在極快的扭動下打開,我看見孟浩的臉,還有另外一個男人的。
男人眼裡閃爍著光。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像是要躍出來,我幾乎無法喘息。
我淚流滿面:「孟浩,這人是誰?我又做噩夢了,我想給我媽打電話,我好怕啊……」
孟浩走到我身邊:「這是旅館老板,我們房間鎖壞了,叫他修鎖呢,這裡信號不好,沒辦法打電話,鄭琳,你生病了,需要休息……」
他抱著我,小心翼翼地安慰著。
而我,根本不信。
我抖著牙齒問孟浩:「我的行動電話你帶了嗎?我想看看我媽媽照片。」
孟浩搖搖頭:「沒呢,寶貝,行動電話放外面了。」
我揪著孟浩衣服,脖頸後面都是汗,我的眼睛,一直放在男人拿著的蘋果行動電話上。
男人似是已經不耐煩:「孟浩,別跟她廢話了,水她沒喝……這怎麼運送啊?馬上要過四十八小時了,萬一她家裡人報警?」
就在這時,我牟足力地搶過男人的行動電話,大吼一聲:「Siri,報警……」
13
男人被我激怒,一把摁住我,扯著我頭髮,眼疾手快地掛斷已經撥出的報警電話。
他用皮鞋踩著我,唾罵:「我幹你媽的小賤人,找死啊你……」
我虛弱得根本爬不起來。
見狀,他一腳狠狠地踹向我腹部。
我整個背都汗濕了,嘴裡還在喃喃:『Siri……Siri……報警……』
孟浩拉著他:「別踹了,上面的高層需要她效力,這種高級知識分子,利用好了就是利益鏈頂端的殺手。」
這時的孟浩,早就卸去了偽裝。
他眼神冷酷,像看一條狗那般看我。
我扯著眼皮凝視著他,一言不發。
孟浩笑了:「你發現了是吧?鄭琳,我早該想到,你是我們班最聰明的學生,又怎麼會不懷疑我呢?沒錯,用虛擬號給你發消息的是我,在群裡散布謠言的也是我,還有一個祕密,我要告訴你……」他慢慢地湊近我耳朵,小聲道,「不要相信許晴!」
14
我哆嗦著唇,整個腦子都是混亂的。
不要相信許晴,甚麼意思?
我想讓自己清醒點,可男人卻一把捏住我下顎,把那杯我沒喝的水灌進我口中。
很快地,我便再次喪失了意識。
醒來,耳邊是鬧哄哄的嚮動。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四周長滿了細長的柚木,我正躺在泥土上。
我看見了這輩子最難忘的場景。
那是兩臺正在運作的大型攪碎機,旁邊站著十幾個女孩,她們看著很年輕,但身形佝僂,有的面黃肌瘦,幾乎站不穩。
攪碎機兩邊,幾個粗壯的男人在呵斥。
我睜著眼,一動不動地凝著那些往前走的女孩。
女孩走到攪碎機前,兩個男人利索地扒掉她的衣服,然後把她扔進攪碎機……
「嘶,嘶……」是履帶轉動的聲音……
我的腦子懵了,我覺得自己看不見了,我的嗓子發不出聲音了……
空氣中,鮮血飛濺,好像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機械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確實是血,我的心在一瞬間慌了、亂了,我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大吼著跑過去:「你們是中國人嗎?是中國人嗎?啊……啊……啊……」我要瘋了。
15
我頭腦快炸開了。
疼得受不了。
我想扣瞎自己的眼睛。
這不是真的,不是的,我看到的不是真的……
不……
不……
有人拉住我,把我壓著跪在地上,我一下吐了出來。
我不斷地喘氣,淚眼朦朧中,我看見又一個女孩被扔了進去,她那雙倒著的腳漸漸地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嘶,嘶……」履帶轉動……
鮮血飛濺,血肉殘渣被篩進一邊的大桶。
我不斷地嘔吐,幾乎把膽汁吐了出來。
我已經哭不出來了……我抱著頭,不斷地往地上磕……
我告訴自己,我看到的都是假的……
假的……
它們不存在……
可,那些聲音不斷地在耳邊縈繞,我不知所措了,我好痛啊,骨頭都在痛……
忽然,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許晴,她站在隊伍的最末端。
16
她頭髮幹枯,雙頰下陷,穿著一件黃色長裙。
那是她回老家前我送給她的。
我告訴她,黃色是很明亮的顏色,女孩子應該嘗試不同的色彩。
我還告訴她,以後她的人生會像這抹黃一樣明亮。
我好高興啊,我終於看到我的女孩了!
我想喊她,我從幹啞的喉嚨裡發出「 許晴」兩個字,卻是無聲的音調。
我看著她一步步地往前。
我想救她……
可是,我動不了啊,我的腿,為甚麼動不了啊?
我為甚麼喊不出她的名字?
為甚麼啊?
我的淚滑得很快,嗓子發出粗噶的咆哮,我想伸手,想觸碰她。
但是,我做不到……
它們不聽使喚了。
我急得抓地上的土,從口中發出「呃呃呃」的噪音。
我的女孩註意到了我,她空洞的眼睛慢慢地升起一點點光,她張了張皸裂的唇:「鄭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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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跑向我。
那群人逮著她胳膊,扭向身後。
我恨得胸口起伏,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掙脫了束縛。
就在我快跑向許晴的時候,後背又被人一腳踹上來,我「 咚」的一下摔倒在地。
我張開手,朝著許晴的方向伸著,眼淚已滑到嘴角。
有人揪住我的頭髮,另一個人阻止:「別把她弄傷,這個女人有著極強的刑偵能力,還是醫學碩士,上頭點名要留下她,加入組織,給那些女孩子檢查器官,給她們縫合……」
甚麼器官,甚麼縫合?
我木然地凝向剩下的幾個女孩。
這時,攪碎機兩邊看守的人猛地脫掉許晴的衣服,把她抱起來,準備往攪碎機裡放,我垂著頭,唇角扯開,卻怎麼也說不出話:「許……」
拉著我頭髮的人把我拽得更緊:「那個女人,是你朋友吧,只要你答應加入我們組織,我就立馬放了她!」
放了她,甚麼意思?
甚麼組織?
我愣愣地轉頭看著抓我的人,他咧著嘴笑:「大城市來的姑娘不知道險惡對吧,我們呢,是跨國器官販賣組織,買賣心髒、肝髒啊……還有血啊……專門從你們中國販小姑娘過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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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著我的臉:「是不是嚇傻了啊?你看,左邊那個女孩,我們把她的腎挖了,挖了之後呢,手術沒做好,她免疫系統壞了,感染了紅斑狼瘡。感染了就對我們沒用了啊,要是留著她的屍體,警察發現了怎麼辦?所以啊,我們只能把這些女孩攪碎了喂狗,反正中國人口多啊,失蹤幾個找不到也沒關系啊……」
我拼命地咬著牙,才沒讓自己號啕哭出聲。
那邊,抱著許晴的那兩個人開始把她的頭往攪碎機放,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不希望我找到她,卻迎來這樣的結局。
終於,我吼出聲:「住手,住手,住手……」
我像瘋了一般地對著空氣嘶吼,完全不顧自己的聲音早就沙啞。
身後的人不知道做了甚麼指示,那兩個人把許晴放了下來,許晴赤身裸體地踡縮著倒在地上。
淚眼朦朧裡,我卻發現一個問題,為甚麼許晴臉頰蠟黃,身上並不瘦削?
耳邊,孟浩那句「 不要相信許晴」,再次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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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子亂透了。
你們知道那種感覺嗎?
當你下定決心做一件事,卻發現這件事超出認知,甚至,你從未見過。
那種無助感在四肢百骸發散。
我狠狠地踡著手指,在心底告訴自己:鄭琳,你一定要冷靜,這樣的狀態,最後的結局莫過死,你怕死嗎?
不,你不怕!
你不需要怕!
可是,看見那幾大桶血肉糢糊、泛著泡沫的碎屍,我還是會發抖啊!
我根本無法克制恐懼。
拍我臉的那人扶著我肩膀:「替我們挖腎,切割心髒,採集血漿,我們就放了你朋友,怎麼樣?」
我扭頭看著他臉上的皮肉,他怎麼可以把這樣沉重的事說得這樣輕松?
他簡直畜生不如。
他不配做人。
看著這群面如菜色的女孩,我心如刀割,一個個,原本美好的身體,被毀得千瘡百孔,最後,還要在異國他鄉死無全屍。
我的手抖個不停,縱然我極力地讓自己鎮定:「如果……如果我幫你們,能放了這群女孩?」
20
那人看我一眼,像聽到甚麼笑話,齜著牙:「你怎麼那麼幼稚呢?當然不能啊……你看啊,我給這群女孩是這麼安排的,首先,讓她們接客,染了性病呢,就把器官割了賣,這叫物盡其用,不碎屍留著做甚麼?她們都是窮女孩,沒那麼多地方葬的……」
他笑得很快樂,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對著攪碎機兩側的人命令著。
下一刻,剩餘的幾個女孩都被放了進去,除了許晴。
我站在原地,看著桶裡溢出來的血肉,搖搖欲墜,甚至連履帶發出的刺耳聲都聽不見了。
最後,我跟那群人走了。
一並離開的還有另外幾個女孩,我原先並未註意到身後的她們。
她們看起來臉色煞白。
其中一個女孩,因為精神刺激,身體連續抖動後失禁了,裙子濕了一大塊,眼睛也不斷地上翻,四肢抽搐,明顯癲癇發作。
那群人看得無動於衷,哈哈大笑:「臥槽啊,居然嚇尿了,這群女的真慫的要死,下次拐幾個男的來……」
原先拍我臉的那人走上前,一把掀起女孩裙子:「哈哈哈,真是尿出來的,好歹也是醫學生,第一節課就是解剖,怎麼會嚇得尿出來呢?」
我強忍著不適:「她癲癇發作了,需要救治,讓我……」
21
話還沒說完,我就被身邊的許晴拉住,她對我搖搖頭。
我於是沒再吭聲。
下一刻,有人從車上拿下來幾把鐵鍬,在一旁挖坑,挖了大概一人高的深度,直接把女孩扔進去,而後,填土。
女孩就像一個破碎的娃娃。
漸漸地,土沒過了她的腰,沒過她的脖頸,沒過她的眼睛,沒過她的頭頂。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叫,眼裡的恐懼卻像刺一樣紮進我心裡。
我咬著下唇,不敢吭聲,直到嘴裡全是血腥味。
此時,我腦海只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給這些女孩報仇,我一定要讓這群畜生死,無論付出甚麼代價!
耳邊,湊過來一個人:「小妹妹,你不會像她一樣讓我操心吧?如果你逃跑,我們會把你綁起來就地活埋奧!」
我聽得脖頸汗毛都豎起來了,我盡力地憋住呼吸,不讓自己顫抖。
耳後,卻傳來一句:「楠哥,那邊的警察已經解決了,可以帶這群人去大本營幹活了。」
這是,孟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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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底的恨幾乎刺痛雙眼。
可我知道,我必須得忍,目前看到的悲劇讓我喪失了理性。
如果不忍,就完了!
孟浩像沒事人,走到我旁邊,對原先拉我的人說:「楠哥,我行動電話丟南傘鎮接頭人那邊了,你打個電話,看有沒有人接,給我支回來……」
他看我一眼:「這小妮子警惕得很,把我行動電話打掉,當時光顧著逮她,沒註意!」
他用白襯衫邊角抹了把汗,也因此露了腹肌,那上面早已被汗濕,有一處,微微開口,露出猩紅的血肉。
那個叫楠哥的看了一眼:「吆,受傷了啊,在哪兒幹的?」
孟浩手指抹了下傷口邊緣,表情平淡:「雲南進入緬甸那兒被地頭蛇圍了,不礙事……」
楠哥掏行動電話開始撥號。
孟浩扯開唇角,調侃:「哥,你這虛擬號得換了啊,尾號 748 在中國人口中挺不吉利!」
虛擬號,748?
我的心突地聳了一下。
給我發消息,說許晴快死了,叫我註意孟浩的那個虛擬號尾號,正是 748。
在南傘鎮,孟浩說,是他發的消息。
這個叫楠哥的卻拿著行動電話。
如果不是巧合,那麼,絕對是孟浩在南傘鎮對我說謊了。
23
最後,孟浩的行動電話沒撥通。
我們一群人被裝進了鬥篷大卡車。
坐在座椅上,我一直看著孟浩,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破綻,可惜的是,甚麼都沒發現。
許晴一直拉著我的手,頭靠著我肩膀:「鄭琳,對不起……」
我搖搖頭,安慰她:「你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沒關系的……」
中間,我們換了三波車。
當換第四波車,上來一個人,正是在南傘鎮逼我喝水的那個人。
他手上戴著一塊表,是我在出租車上發現的孟浩落下的,集錄音攝像頭一體的手表。
那人一上來,就拍了拍孟浩:「你用表付款的時候把它落在酒店前臺了,孟浩,難不成你愛上這姑娘了?看到她神魂顛倒、丟三落四,這可不像你啊?」
那人上下掃視我一眼,笑得很猥瑣。
這一瞬間,我腦子像被甚麼沖進來,背後冷汗直冒,但心底異常清醒。
我閉眸去回憶那天發生的事。
在酒店房間,孟浩沖進來的時候,手上確實沒戴手表,倘若這個手表是用來監控我的,那麼,他在房間不戴一定是避開監控和竊聽。
當時,他說的最重要的一句是:小心許晴。
24
他是故意落下手表。
是故意向我透露虛擬號是楠哥的。
為甚麼?
我睜開眼,視線對準孟浩,他瞳孔湛黑,黑白分明,那裡面無比清澈。
我在心底不斷地猜測原因。
把所有設想都猜測了一遍,只有一個可能……想到這個可能,我的心受不住開始顫抖,眼淚立馬出來了。
我極力地抿著唇,不讓自己再次流淚。
楠哥笑嘻嘻地捏著我臉頰:「怎麼?看到男朋友哭了啊。哎,說來也是浩子心疼你,原來我們有位高層說把你綁來勒索你家裡人,畢竟你家裡挺有錢,賺個一億不是問題……後來,我們招聘醫學人才,浩子說你聰明,又是醫學生,可以讓我們先勒索,再利用,再賣掉器官,一舉三得?哈哈哈哈哈……」
我漠然,冷靜地看著楠哥:「那你們這位高層可真了解我!」
他愣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不是了解你,是了解很多富豪,你們小區的保安是我們的人,你們小區左鄰右舍也租住了很多我們的人。」
他的唇扯得越來越開,慢慢地湊近我:「如果你沒有被浩子帶到緬甸,我們會直接綁架你,撕票,我們找了很多亡命之徒、癌癥晚期患者,由他們來做這些事,嘿嘿,現在,你要多活幾年,開心嗎?」
我看著他渾濁的眼睛,猛地一撞,把他撞開:「滾!」
內心深處,卻只有一個疑問,這個高層是不是女人?是不是……我扭頭看著身邊的許晴,她的臉上布滿了害怕。
25
我握緊她的手,重重地籲氣。
我一定要搞清楚。
又換了一波車,那群人讓我們步行穿越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後方有一條河,過了河,掩映處,有幾棟高大建築。
我環視了一下,樓層不高,大概八層,但占地面積很廣,周圍有緬甸武裝力量把守,他們端著槍,四處巡邏。
我原本壓下去的恐懼又一次升騰。
生活在國內,安穩又平定,可緬甸本身就很動蕩,各方勢力爭奪,加上時不時地反華,令人不安。
但我現在急需搞清一件事——孟浩的身份。
他個子很高,將近一米九,即便在人群邊緣,也顯得鶴立雞群。
我看著他脖頸處整齊的短發,猛地沖過去,大吼:「都是你,是你,是你害我的……孟浩……」
有人在拉我,有人在辱罵我,可我抓著孟浩,不放,我佯裝氣急敗壞地去咬他耳朵。
趁機,在他耳邊小聲地問:「你是不是臥底?」
氣息交纏,我聽見他說了三個字:「沈州言……」
我的手一瞬間喪失了力氣……
大概一年前,我看到一則「緝毒警察不能暴露真實姓名」的新聞。
父親死後,十八歲的兒子繼承衣缽,因公犧牲,絕了後代。
那時,我哭得岔氣,孟浩抱著我,拍著我背:「鄭琳寶貝,我告訴你啊,其實我是一名臥底,真名叫沈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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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揪緊他衣服,小聲道:「哼,那要是你出了意外,我就換男朋友。」
聽罷,孟浩眼眶通紅。
那張輪廓沉篤的俊臉竟露出一絲失落,但他還是揚唇:「換也可以,但我要先過目,看他能不能照顧我們鄭琳。」
我怒嗔他:「做夢吧你,換ŧṻ₎是不可能換,除非你死了!」
孟浩一把拉近我,一雙大手壓住我整個脊背,把我裹得喘不過氣。
那時,我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想到,竟是一種暗示。
看著他此時一如當初的笑臉,我連嘶帶吸氣地哭,胸腔震動。
哭著,哭著,我號啕起來。
我怕,我怕我當初的話一語成讖。
孟浩扯開唇,嬉笑著:「你們看,我就說這小妞難搞,睚眥必報吧……」
旁邊的人起哄:「孟浩,這是你的妞,趕緊拉進去幹死她……讓她知道甚麼是爺們兒,惹不得!」
孟浩邪氣挑唇,沒推拒,拽住我往看守崗亭旁的一個屋子走,許晴想拉我,被孟浩一把擋開。
為了讓現狀更逼真,我好幾次都故意跌倒在地又爬起來被孟浩拽著往前。
一進去,他就關上門:「等會兒,使勁兒叫……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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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溫柔地把我放在牀板上,汗水順著尖銳的下顎滴在我心口。
我咬著唇,一把抽出他的皮帶:「用這個吧……」
孟浩的手微微發抖:「鄭琳?」
我堅定地點點頭:「做器官販賣的人,不能溫柔,一旦溫柔了、柔軟了,就是致命傷……他們肯定會懷疑你,我之所以剛才挑釁你,就是為了接近你,你應該也察覺到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這時,外面傳來喧嘩聲:「孟浩,讓我們聽聽這妞的叫聲啊,是不是你不夠猛啊?」
「孟浩,用點力氣啊!」
我狠狠地抓緊孟浩的皮帶:「打吧!」
厚實的皮帶打在臉上,我的臉頰微微發燙,很快地腫了起來,我也配合著尖叫、哭泣。
間隙,我低聲地問孟浩:「你在這裡潛伏這麼久,有沒有查到關於高層的事?他們是不是有一位女高層?許晴是不是這位女高層,或者組織的人?」
孟浩搖搖頭:「她應該不是高層,但她嘗試過為組織賣命,很危險。」
許晴想為組織賣命?
我皺了皺眉:「現在呢?」
孟浩嘆了一口氣:「現在應該沒有賣命,但她想賣命的心思一直起起伏伏,所以我提醒你,別相信她……至於你的猜測,記得之前群裡發消息說許晴死了,我下去給你買東西吃嗎?我之所以耗費那麼久,是因為被緬甸這邊通知見一位高層……她指導整個華北地區的販賣行動……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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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
孟浩眼中含著猶豫,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是你母親。」
我母親?
那個手無縛雞之力,待我溫柔至極的女人?
她是販賣器官組織的高層?
怎麼可能?
我腦子「嗡嗡」作嚮。
看著孟浩,發不出一點聲音。
孟浩摸了摸我的臉:「鄭琳……她一直在監視你,你們小區是她承建的。那天,你在洗手間發消息給她,她打電話過來,其實是在確認你有沒有對我的計劃產生懷疑。如果產生懷疑,你會死,我替你接,是打消她的疑慮,說明一切在我的掌控之中。」
突然間,我就明白了。
孟浩是在保護我,所以關聯了我 iPhone 的 ID,以備不測,避開我母親的疑慮。
楠哥說有位高層想把我綁來勒索家裡人,我當時猜這位高層是許晴,可若是我母親,一切就能說得通。
她和我爸是二婚,也是最了解我家世的人。
但這一切終究超出了我的理解範疇。
比如,她明明一直在我身邊,為甚麼會是器官販賣集團的高層?
一時半會兒,我也捋不清。
想到我用檸檬汁留下的資訊,我大驚失色:「我在養魚說明裡留了隱藏資訊。」
孟浩吻了吻我的臉:「你們小區的保安確實是我三叔。他是一個雙面間諜,哪邊有利益賺那邊,那些,他會處理幹淨……上飛機時我對你說他的身份只是給監控聽。」
語畢,門被人一腳踢開。
許晴慌亂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她支支吾吾道:「他們說你們沒聲音了……叫我,叫我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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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後,楠哥笑得令人尋味:「孟浩,你這不行啊,這麼一會兒就沒聲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說甚麼悄悄話呢!」
孟浩起身,佯裝系皮帶:「楠哥,少女都這樣,幹得夠嗆,行了,帶去大本營吧!」
他把我往前一推:「下次再收拾你!」
我被一名穿著筒裙的緬甸本地人帶進了大樓。
大樓外面很多空調主機,每個樓層的窗戶都被窗簾遮擋,根本窺不見裡面。
樓的西角有避雷針,牆皮有些脫落,看起來像雷電頻發造成的。
進入大樓,我和許晴被分向兩個方向。
許晴突然抓住我的手:「鄭琳,我要和你在一起……鄭琳,我害怕……鄭琳……」
我看向楠哥:「她能和我在一起嗎?我會好好地替你們工Ṫüₔ作的。」
楠哥笑了一聲,轉瞬變得嚴肅,他一巴掌打向我,把我直接打倒在地:「在這裡,活人沒有任何價值,有價值的是器官……你要是暫時不想被割器官就別提要求。」
我撐著地緩解疼痛。
餘光裡,許晴的臉上帶著一抹一閃而過的冷笑。
我心底突然有一種想法,許晴已經為組織賣命了,她騙過了孟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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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遍遍地被擊打著。
心心念念尋找的朋友,可能是個壞人。
一直陪在我身邊的母親,可能是個魔鬼。
為甚麼呢?
為甚麼啊?
呵!
短短幾天,天翻地覆!
我的心不斷地刺痛。
我趴在地上,久久沒有起來。
楠哥踢了我一腳:「給老子起來,這個時候軟弱,找死嗎?」
許晴拉我:「楠哥,別生氣,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她搖著頭,唇瓣哆嗦,眼裡閃著恐懼,和剛才那個冷笑的女人截然相反。
我心底疑惑重重,許晴為甚麼會在兩種情緒之間切換自如?
這時,楠哥突然改變主意:「算了,你是浩子的女人,是他提議我們用許晴威脅你,你倆住一起也行,省得許晴鬧事!」
鬧事?我對這個詞深感不解。
可楠哥並未說太多。
最後,我和許晴被楠哥帶到地下負一層,一間只有一個窗口的「 牢籠」。
對面,關著和我一起被帶來的其他醫學生。
深夜,外面有「嘶嘶」的恐怖聲音。
許晴被嚇到了,一整夜,我都在安撫她。
她像個受驚的鳥兒窩在我懷裡,我一遍遍地撫摸著她的頭髮,這一刻,我在期盼,我希望我是錯的,許晴只是被嚇壞了,她還是好的。
可,第二天,迷迷糊糊中,我看見許晴雙手做出掐我的糢樣……我眨了眨眼,她立馬把手縮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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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徹底地醒來,她又恢複了昨天那種怯生生的狀態。
我看著她眼睛。
看著,看著,眼眶突然很酸。
我有多久沒見到她了?一年多將近兩年了吧。
我低著頭,笑了笑,再抬頭時,眼淚情不自禁地掉下來,我盡力地仰頭讓它們別落得太兇,可它們根本控制不住。
我開始哽咽,一把抱住許晴。
「你知道的,我很重視友情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別讓我失望,好嗎?許晴,求你了……真的求你了……別讓我絕望……我其實很害怕的……但是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宣洩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是我拋開太多來找的人啊,但她現在身份不明,她或許是壞人。
我重重地籲了一口氣,腦袋昏沉沉的。
我不能哭太久,楠哥不喜歡懦弱的人。
他需要毫無感情的機械。
他進來時,我剛整理好情緒,他嬉皮笑臉:「吆,收拾好了?小姑娘做過手術吧,來,跟我走……有一臺手術等著你練習呢。」
他把我帶到隔壁棟一個Ⅲ級潔淨輔助用房,大概 30 平米,裡面有心電監護儀、血流檢測、中心供氧……只有這三樣。
我愣了一下:「病人呢?」
楠哥往後看了一眼。
我順著他眼神過去,孟浩躺在手術牀上,被兩個大漢推著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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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腹部一片血紅,甚至浸透了白襯衫。
他的額頭冷汗連連。
嘴唇也很蒼白。
楠哥低著頭,在我耳邊說:「……昨天醫生都很忙,孟浩只吃了消炎藥,傷口好像更狠了,你要是加入我們組織,給組織幹活,就得有膽量,所以找一個人給你練膽,熟人能下得去手,那麼陌生人肯定也行,你覺得呢?」
我沒有回他,我問:「麻醉呢?」
楠哥說:「麻甚麼醉啊,這種小手術不需要麻醉,浩子也能撐過去。」
我踡著手指,沒說話。
他為甚麼能帶領那群女孩來到大本營,因為他有著極其敏銳的觀察力和判斷力。
他懷疑孟浩了,也在警告,如果我和孟浩勾搭,會死無Ţũₓ葬身之地。
我看著他眼睛,心底浪濤翻湧,我想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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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掀開孟浩的襯衫,腹部血肉糢糊。
這種傷口,明顯地是人為的,用手指生生地摳進去崩開傷口,應該是楠哥一夥人幹的。
我壓住心底的恨,鎮定地給他處理,縫合。
整個過程,孟浩疼得冷汗直滑,但始終沒說話。
縫合完,我消過毒的手早已沾滿他的血。
我看著楠哥:「這樣,可以了嗎?」
楠哥上下打量我一眼:「我不知道你是真聰明,還是真冷靜……不過,你情緒處理得這麼快、這麼幹淨,她說得倒是沒錯,你是個好苗子,可以當接班人培養……」
這個她,是誰?
我心知肚明。
楠哥語氣恭敬,肯定是上級,又了解我,兩者結合,應該就是我母親。
我已經被震撼得暫時失去了思考,心底的浪越卷越大。
楠哥說,我做完這個小手術就可以走了,明天開始找英國那邊的醫生教我如何做器官摘除。
走在走廊上,我腦海裡ṭůⁱ全是孟浩受傷的一幕。
身後慢慢地傳來的腳步聲讓我停下,是楠哥,他靠近我,依舊笑著:「鄭琳啊,有人向我們告密孟浩是臥底警察,你說,有沒有辦法試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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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頭:「所以你昨天虐待了他,弄開他的傷口?」
楠哥一愣:「你怎麼知道是我幹的?」
我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我以前看過很多新聞,在販賣集團工作的人最講究一個無情,我本以為那是假的,直到看見你,我遇見的最心狠手辣的,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個……何況,他的傷口是被生生地撕裂的。」
楠哥聽完,哈哈大笑:「你果然很聰明,她說得真的沒錯……總之,這是一個教訓,看到了沒有?任何人,只要被組織懷疑,無論是不是自己人,都是這個下場。」
我問:「她是誰?你提了好幾次了。」
楠哥收回笑聲:「暫時不能告訴你,過一段時間她會過來……」
我沒有再問,突然有點窒息,那是一種在絕望中想突破重圍的感覺。
我看著不遠處脫落的牆皮,和避雷針。
為了遠離監視,這裡有些偏僻,加上夏季多雷,容易引來雷電,那些被劈毀的牆皮就是證據,所以才會在那個位置上方用避雷針。
如果電壓一直不穩,手術室就無法啓動了吧。
我抿著唇,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楠哥又湊了過來,詭異道:「你想一個辦法讓我們確認孟浩是不是臥底,如果你想不出來,我們就弄死他,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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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已經預料到孟浩最後的結局。
在這個罪惡橫行的地方,容不得一絲背叛。
他是深入污穢的一抹潔白。
要麼,被拽入深淵;要麼,被挑出來丟棄。
我吞咽著口水,望著楠哥,唇角蠕動,最後,一句話也說不出。
楠哥說:「呵,想不出來是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的話剛說完,後面便傳來零零散散的腳步聲。
我慢慢地回頭,和我一起過來的那些女孩個個神色慌張,有的雙手沾了血,還沒洗淨。
顯然,她們和我一樣,剛才被迫用某個活人練膽。
最前面的女孩尤其恐懼,即便戴著厚厚的眼鏡,也能看出她鏡片後因惶恐不斷地轉動的眼珠。
她的手哆哆嗦嗦,幾次要插口袋都插不進。
我正想提醒,楠哥已經走了過去。
他二話不說,打開窗戶,抱起女孩,直接把女孩從窗戶那兒丟了出去。
「 啪……」
你們知道裝滿水的氣球炸裂在水泥地上那種聲音嗎?
那是比它還沉重一千倍的聲音。
我獃愣地走到窗子邊。
女孩躺在地上,旁邊是一攤血肉糢糊的東西,她不斷地抽搐,整張臉都扭曲了。
大量的鮮血從她的嘴角溢出,她嗆得咳了幾聲,眼睛瞪大,整個人就這樣沒了。
「啊——」
人群中傳來其他女該的尖叫。
楠哥正要走過去,我一把拽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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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個勁兒地往下面沉,嗓子像含著冰:「你不是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楠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那群女孩一眼:「以後誰再表現出膽戰的情緒,下場就和她一樣,這裡摔死過多少女孩,你們知道嗎?我們不缺人……」
那群女孩受驚地縮在一起。
楠哥收回眼神,跟我說了一聲「 走」,我便跟著他離開。
他帶我去了一個寫有「Lab」的地方——實驗室,裡面展列著一個個頭骨。
有的已經碎裂,或許是摔碎的,或許是敲碎的……
楠哥問我:「知道這些頭骨是誰的嗎?」
我搖搖頭。
楠哥說:「這些都是那些臥底警察的,哎,為了保護人民,他們犧牲了……如果孟浩是臥底,那麼,下一次展示在這裡的就是他。現在,你想到辦法了嗎?」
我挨個兒地看了那些頭骨一眼,在心底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這之前,我從未想象過世界會有這麼惡劣的一面。
我冰冷的心千瘡百孔。
我麻木地回楠哥:「想到了!由我來試探孟浩,這就是辦法!我會親自確定他是不是臥底。」
心底,我知道,就在最近,不是楠哥死就是孟浩死。
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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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
想到這個可能,我的心又變得沉重。
楠哥還在欣賞他的傑作。
他從旁邊拿來一個黑色小桶,揭開蓋子,從裡面挖出一些油亮的東西,在頭骨上摩擦,那是給頭骨打蠟。
我站在他身後,心底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如果我手上有一把刀,我會毫不猶豫地捅死他,然後把他解剖!
楠哥一邊擦,嘴裡一邊哼口哨。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這間屋的鎖是電子鎖,那種停電就完全無法使用的鎖,不知道關聯哪一條電路。
而且據我一路觀察,楠哥是優越型、自戀型人格,從這個鎖沒有設計鑰匙孔也可以看出這一點。
一會兒後,楠哥擦完那些頭骨,把我帶向另一邊。
那是一個三排的箱型燈架,每一個架子上都放著十幾個玻璃瓶,裡面是福爾馬林泡著的殘肢,有的是手,有的是耳朵,有的是嘴,驚悚恐怖,栩栩如生。
盡頭的罐子泡著一個看似肝髒的東西,上面還連接著血管,但裡面的液體有些糢糊,看起來像被剁了無數刀的豬肝。
我忍著胃部的不適,差點兒要吐出來。
同時,一個計劃也在心底形成。
我準備用「 福爾馬林」殺死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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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哥卻在這時猛地回頭,我心虛得差點兒沒閃躲過他的眼神。
他指著這些罐子,問我:「你知道這些都是誰嗎?」
我說:「不知道!」
他嘆了口氣:「這些啊,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你看啊,那只腳……是王鵬被你們中國在菲律賓的臥底警察打斷的,菲律賓馬尼拉是全球最大的地下心髒交易市場……可惜了!還有那個耳朵,也是被你們中國的臥底警察咬掉的……你們中國的警察真不怕死啊……被我們打了那麼多槍,還在保護人民……」
他挨個兒地指著給我看,每指一個,我心底對他的恨就增加一分。
一個個地解說完,楠哥說:「你現在知道我們為甚麼恨臥底了吧,一旦我們知道他的姓名,我們會連他的後代都殺死……讓他絕種!」
我心底一怔。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一閃而過,但快得我根本抓不住。
下一秒,楠哥走到最後面那個泡著心髒的玻璃瓶前,嘆息道:「這個怎麼渾濁了啊?」
眾所周知,福爾馬林濃度不同、配比不同,對標本的鮮活度也有影嚮。
我抿了抿唇,順勢接話:「你這個溶液配比不對,我可以幫你配出能讓器官鮮活的溶液,讓你看見這些器官就能想起你兄弟曾經的糢樣。」
楠哥眼睛一亮:「真的?」
我點點頭。
他吸了一口氣:「哎,這個心髒,是我最好的兄弟沈州言的,想當初,他為了保護我被……」
我耳邊「 滴」的一聲,開始長鳴。
沈州言?
他不是孟浩的真實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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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原名叫沈州言。
沈州言是楠哥最好的兄弟?
我愣愣地看著那顆心髒上的冠狀動脈,只覺得頭疼得厲害。
像有一根針慢慢地紮進腦顱。
自從來到這個地方,無數謎題充斥腦海。
楠哥還在喋喋不休:「要是他沒死,女兒應該和那個許晴差不多大了,許晴今年二十四,你多大啊?我看你簡历上寫二十一,你是不是改年紀了?我觀察你很久,你年紀輕輕,行事老練,一開始,看著確實緊張,但目的明確,你比那個許晴強多了……」
他看著我,眼神越來越詭異:「我總覺得你像一個人……」
我冷靜地迎著他眼神:「我像誰?」
楠哥唇角扯開,笑而不語。
我也沒有答他的話。
他在對我用心理戰術。
他一定是懷疑甚麼,但沒有證據,所以想讓我露出破綻。
之後,楠哥打開一個櫃子,裡面厚厚一遝都是資料,用騎縫章封著,他蹲在那兒慢慢地找。
終於,翻出要找的文件袋。
打開,上面五個大字——沈州言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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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並沒有翻開,捋了捋日記封面,揣懷裡:「哎,今晚再看一遍我們曾經的輝煌历史。」
按照目前的狀況。
有兩個問題不確定。
第一,楠哥甚麼時候懷疑孟浩的?
第二,這個日記是不是造假?但那麼厚厚一遝,不可能短時間內完成。
我旁敲側擊:「他不是你的兄弟嗎?難道也被警方抓住了。」
楠哥的臉一瞬變得陰沉。
那是根本沒法裝陰沉。
我沒有錯過這一縷變化。
人的微表情很難騙人,這個沈州言,十有八九,真是他兄弟。
那麼,只能論證一點。
孟浩,在騙我。
他根本不是沈州言。
那麼,他到底是誰?
我心底織了一張網,越織越密。
出去後,楠哥問我:「福爾馬林泡浸這些器官都會渾濁,讓器官邊界不清,你真有辦法?」
我信誓旦旦:「嗯,我有辦法。」
楠哥突然大笑一聲:「我覺得你這個人啊,真有意思,分明你看到我折磨那些女孩應該很害怕,為甚麼這時這麼冷靜?」
我脫口而出:「因為我沒有退路了。我留在這裡,只有兩條路,死亡或者服從你們。假如服從你們,變成你們的劊子手,取那些女孩的器官,即便我獲救,也會被判刑,所以,我只有一條路,加入你們!我要加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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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給自己訂制的計劃之一。
先迎合再伺機而動。
可是,說完,我心底一愣。
就像,我曾說過這樣的話。
這時,楠哥湊過來:「嘖,嘖,嘖,真是冷靜得可以,你要是我們女高層就好了。」
我?女高層?
一瞬間,我被一股恐懼籠罩。
我答應替楠哥鑒定孟浩,又答應給他做固定液,他很滿意地放我離開。
回到房間。
許晴抱著頭坐在那兒,她看著我,眼底都是厭惡:「鄭琳,你去哪兒了?」
我如實地說出來。
許晴一瞬間變得瘋狂,她跑上前揪住我衣領:「你屈服了是不是?你屈服他們了,對不對?鄭琳,你既然來救我,為甚麼要屈服他們呢?鄭琳,你不是這樣的啊……」
我正要說話。
她突然哈哈大笑:「對,鄭琳,你做得對,你應該屈服他們,不然你就沒命了,你應該成為幫兇,應該成為的……」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眼睛微凸,瘋瘋癲癲。
我一下便意識到不對勁。
之前她沒表現出來,現在看著,精神好像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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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撫摸著她的額頭:「許晴,別怕,我在這裡……別怕……我會保護好你的……」
許晴從剛才的瘋癲一下變得溫順,她靠在我懷裡,小聲地嘀咕:「你真的會保護我嗎?會帶我離開這裡嗎?」
我點點頭:「我會帶你逃出這個地方的,會帶你回到你生長的地方,四季如春的昆明。」
這個夜晚,我一直安撫許晴。
像第一個晚上那樣摟著她,在她耳邊說以前發生的趣事。
我說:「許晴啊,你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來我們宿舍,手上拎著一袋鮮花餅,你說那是雲南特產……你記得我當時說了甚麼嗎?」
許晴輕輕道:「你說了甚麼?」
我回答她:「我說我不愛吃甜的!」
許晴哈哈大笑……靠在我肩上慢慢地睡了過去。
我也慢慢地閉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門前站著三個人。
孟浩、許晴、楠哥。
許晴指著我:「楠哥,我說得沒錯吧,她確實想逃出這個地方,還想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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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許晴。
她呼吸有些急,眼神瞥向楠哥,沒看我。
而孟浩,雙眸像鷹一樣凝著我。
楠哥先開口:「你想跑?」
我沒看楠哥,仍舊看著孟浩,他用口型給我比劃——撒謊!
我的思緒還停留在昨天楠哥說沈州言是他兄弟這件事上。
所以下意識地皺眉。
楠哥上前一步,聲音比剛才低沉幾分:「你想跑?」
我笑了:「安撫給一個瘋子聽的話你也信?楠哥你之前說許晴鬧,我猜她應該精神有問題吧?」
我只能用自己的猜測抵擋楠哥的質疑。
如果事實如我所猜,楠哥不可能不清楚許晴的狀況。
可既然清楚,為甚麼又用許晴口中「不知真假的話」質疑我?
我未想清楚,楠哥繼續開口:「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跑,我要用測謊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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測謊儀,我不可能躲過!
因為,在心底,我想殺了楠哥。
這次,我沒回他。
楠哥淡淡一笑:「比起人,我更相信儀器!」
我一把抓住他:「我昨天允諾你做的兩件事呢?」
楠哥扒開我的手:「等你過了測謊儀,我自然會信你,孟浩,你看著她!」
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間的那一刻。
我終於明白,他有多小心。
我雙眼通紅,一把抓住許晴的衣服:「你是不是在為販賣組織賣命?許晴,你為甚麼要向楠哥告密?為甚麼?」我對她小聲地吼著,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我這麼遠來救你,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許晴看起來像受了驚嚇。
她一會兒看著我傻笑,一會兒看著地面傻笑,一會看向天花板傻笑。
突然,她一把抱住我:「不要殺死我,求求你……我會聽話,很聽話,不要殺我……我不是故意的……鄭琳,我們一起為組織賣命吧,只要賣命他們就不會殺我們了,鄭琳……」
我吸了一下鼻子,任她抓著衣服:「你告訴我,你是真瘋了,還是在裝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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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晴突然一把推開我:「不,他們還是會殺我,你也是他們的人,鄭琳,你是壞人!」
她步步後退,貼著牆:「你是那個壞人的女兒,你像那個壞人,你像……」
她這糢樣,神志不清,根本得不出甚麼有用的線索。
我轉頭問孟浩:「你沒意識到她瘋了?」
孟浩淡淡地回應:「她是在你來之後才變成這樣的。」
我心底更疑惑。
我刺激了許晴?
我為甚麼會刺激到許晴?
我不解。
我蹲在地上,手掌撐著額頭,突然覺得有些累。
孟浩蹲在我旁邊:「你靠近楠哥靠近得太快,意圖太明顯,他肯定會你懷疑,鄭琳,你知道他具體要做甚麼嗎?」
我仔細地思考一番,推測他可能要做兩件事。
一,他想確定我是否下定決心加入組織,所以用測謊測試我是否真的會逃跑。
二,他想測試我是否在孟浩是臥底這件事上撒謊。
孟浩靜靜地看著我:「我收到線人的消息,說楠哥已經知道我的臥底身份了,證據確鑿。」
證據確鑿?
我詫異地扭頭看孟浩。
孟浩秒懂,彎唇笑了: 「鄭琳,楠哥在測試你是否忠心,一旦你回答我不是臥底,你我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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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眶紅腫,幾乎咬牙切齒:「孟浩,沈州言到底是誰?」
牆角的許晴像上了發條的詭異木偶娃娃,看著我,僵硬地笑了:「沈州言,你不認識嗎?你很熟悉他啊,不是你把他弄死的嗎?嘿嘿……我在《沈州言日記》裡看過……嘿嘿……」
她的話很輕,像飄蕩在天空。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在《沈州言日記》裡看過我?
我不是第一次來到大本營嗎?
我的手在發抖,心也在發抖。
孟浩抱著我:「沈州言是第一批臥底在菲律賓馬尼拉販賣集團的警察,他六年前死了,直到死,販賣集團都沒能發現他的警察身份。當時,楠哥是高層,後來,警方決定讓其他臥底以『沈州言』為代號完成沈州言未完成的任務。」
所以現在,「 沈州言」是一個行動代號?
孟浩點點頭。
他抓住我的手:「鄭琳,你沒發現嗎?楠哥已經不避諱我和你在一起了,這就是最明顯的信號,我遲早都會死,他不在乎。」
我搖搖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看著他清澈的眼睛,我把手搭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還是沒忍住:「既然你必死,為甚麼還要帶我來?只是因為我在家也會被殺死嗎?可是,你帶我到這裡,為甚麼確定我會活下去,孟浩?」
孟浩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我瞬間抓住這抹猶豫:「孟浩,你帶我到這裡,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還有,許晴說我弄死了沈州言是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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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吸了一口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許晴。
最終,解釋:「那次她誤入楠哥收藏室看見了《沈州言日記》,具體上面寫了甚麼,我也不知道!」
這句話,漏洞百出。
先不論楠哥何等嚴謹。
《沈州言日記》是楠哥最為珍視的東西,藏那麼私密,需要繞開各種浸泡的福爾馬林標本,標本周圍又有警報器,很是艱難。
他倆在騙我!
他倆在提防我!
他倆不信任我!
我捏緊手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所以,只有許晴知道真相,你不知道?」
孟浩點點頭。
牆角,許晴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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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再質問。
畢竟,孟浩說許晴是自從我來到這才變得瘋瘋癲癲的。
縱然我很頭疼,也需要緩一緩。
目前,最重要的是楠哥。
我需要解決他。
然後去看一下他櫃子裡那本《沈州言日記》到底寫了我甚麼。
孟浩問我有甚麼計劃。
我告訴他:「我進大本營的時候觀察了一下,東邊牆空調外機斜上方有被雷擊的痕跡,而且順上去就是接閃桿,如果能在外機架子上放置一小片金屬,把雷電引到靠近空調的地方,到時候那條線路肯定會燒毀……」
孟浩眼裡閃過一絲光亮,淡淡一笑:「之前,我也想過讓電壓不穩,但這裡的穩壓器取樣太頻繁,很快地就會被發現。鄭琳,你比我聰明。」
我回懟他:「再聰明,也不知道你和許晴想要做甚麼,我現在腦子一團亂,我準備在楠哥對我測謊後實施計劃。孟浩,你知道楠哥收藏室的電路關聯哪一條線嗎?」
孟浩看著我:「整個右側的電路都是一條線,包括手術室,空調外機那一側……而且下個星期會有雷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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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不過,我要先通過測謊,如果僅靠我自己,肯定通不過,我需要鎮靜劑。」
說完,我又看了一眼許晴:「你能看好她嗎?我怕她又去報信。」
孟浩淡淡地「嗯」』一聲,眼裡是無與倫比的溫柔:「鄭琳,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多久了嗎?我終於可以安心地去見他了。」
「見他,見誰?」
我皺眉問孟浩,可孟浩一把抱住我。
他在發抖,我能感覺到他熱燙的眼淚掉在我脖頸上。
我的手僵了一下,最終,回抱住了他。
在孟浩的幫助下,我拿到了鎮靜劑。
測謊那天。
楠哥只問了我兩個問題。
他坐下後,問我:「鄭琳,你是打算逃跑還是留在這裡做主宰?」
我堅定不移地回:「留在這裡!」
在監控室外監測的人對楠哥比了個「 ok」的手勢。
楠哥象徵性地笑了笑,接著問:「孟浩,是不是臥底?」
50
我的心像走在鋼絲上,一個不小心,就是萬丈深淵。
我該怎麼回答?
如果我回——是,孟浩百分百死!
如果我回——不是,鎮靜劑沒那麼強作用,肯定會讓我的心跳、脈搏、大腦產生的β波發生變化。
我感覺自己快窒息了,心口那兒疼得要命。
我極力地讓自己平息,決定賭一把。
我正欲脫口而出——不是,楠哥一下扔掉測謊儀,「鄭琳,不用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像個瘋子一樣大笑:「我早就知道孟浩是臥底了!我做這麼多純粹是想看一看你的膽識、應變、心理素質,具不具備接班潛力……」
他雙手撐著桌子,眼裡的紅血絲一根一根密布。
我的心更疼了。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楠哥開口:「孟浩,交給你來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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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椅子上,狠狠地用力踩著地面。
如果不是極力克制,我想我眼中的恨意一定會迸射出來。
我直視著楠哥,問:「你想培養我成為接班人,為甚麼?」
他回看著我:「你媽媽是做中國和東南亞物流的,你家業不算小吧,你消失時間也不短了,我們至今沒聽到風吹草動,你覺得是因為甚麼?」
我的手扶著桌子,胸口微微地聳動。
我感覺聽覺、嗅覺都消失了,像是有人在遠方呼喚我。
楠哥不知道在說甚麼,他的嘴一張一翕。
我感覺那呼喚聲越來越近了。
楠哥忽然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眨了眨眼,終於回神,開口:「因為,她是你的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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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哥笑了:「這個猜測可真大膽……不愧是鄭媛的女兒啊。當初,我和你媽,還有你爸一起創立販賣集團,現在發展壯大成規糢,可惜,你爸爸早就去世了,看不到如今的輝煌啊!」
輝煌?
踏著無數人的骷髏建築的輝煌?
可是,鄭媛不是我後媽嗎?
許是看出我的疑惑,楠哥解釋:「鄭媛是你的親生母親,她懷你的時候正逢被菲律賓人追殺,生你後,把你放在來菲律賓交流的一位教授家門口,你爸也在追殺中死亡,你現在的父親就是那位教授。」
之後的事,無須解釋,我已明白。
我媽找到我父親,嫁給了他。
呵!
怪不得我一直覺得她待我特別親,呵護備至。
原來,一切都是蓄謀。
她一直在騙我!
淚順著眼角滑落,我冷得發抖。
楠哥拍了拍我肩膀:「這就是為甚麼我特殊對待你的原因,鄭琳,你很聰明,但你有一個很大的心理問題,雙向情感障礙和精神分裂並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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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裂?
乍聽這個詞。
我根本反應不過來。
我驚愕地看著楠哥。
楠哥對外面看了看,外面的人立馬拿了一遝報告進來。
都是關於我的診斷證明。
上面顯示,我確實患有精神分裂,曾最高分裂出四個人格。
但也被治愈過。
治愈我的人,是沈州言。
我一頁頁地翻,翻到最後……手一直哆嗦……
等翻完所有內容,我整個人都是獃滯的。
楠哥笑了:「你總要經历這些,不是嗎?鄭琳,我和你媽都覺得你天賦很高,這個世界,沒有黑白之分,只有生存!」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所以,你故意用虛擬號發消息給孟浩,說許晴快死了……然後誘導我過來?」
楠哥仍舊笑:「是啊,這是我和你媽商量過的。那個在販賣集團游刃有餘的第二人格才是真正的你……所以我們才會用「場景重現」的方法治療你。鄭琳,你天生就是完美的罪犯!」
我扶著桌子,手抖得不斷地敲擊桌面。
不,我不想這樣。
我不是罪犯,我不是!
我不要當罪犯。
我是一個好人!
我不是壞人!
我嚇壞了,踡著身體……把自己縮成一團。
楠哥的聲音仍舊縈繞在耳邊:「目前看來這個治療方法算有效,你的眼神都變了,說起來,這個主意還是她想的,她確實稱得上是一個好醫生!」
她?
她是誰?
54
按楠哥所說,治療有效,那這個人一定頗了解我。
我來這之前的人格是正常的第一人格。
來這裡後,能影嚮我的只有許晴和孟浩。
這兩個人,誰是醫生?
如果是醫生,意味著他(她)是楠哥的人。
也意味著他(她)可以治愈我,不讓我變成第二人格。
想到這裡,我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
這時,楠哥的行動電話「 滴」的一聲嚮了。
我看見屏幕上出現六個字:盡快殺了孟浩。
我原本就起伏不定的心徹底地亂了。
我屏住呼吸,看著楠哥打開一個叫「 telegarm」的聊天軟體,淡定從容地發了一句語音:沒問題,兩個星期內,我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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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傷口滿布的心慢慢地撕開一個鮮血淋灕的口子。
如果要殺孟浩,那麼醫生肯定是許晴。
可是,她現在明明是瘋瘋癲癲的啊。
想起楠哥說用「 場景重現」的方法治療我,難道曾經我的第二人格是現在的許晴這般瘋?
越想,我越慌,我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這時,楠哥拍了拍我肩膀:「孟浩好像和外面的警察聯絡了,交了一批資料出去,你母親急不可待地要殺死他,哎,你沒多少時間了,鄭琳,來談談你準備用甚麼殺死他吧!」
我盯著他,久久沒回應。
楠哥笑了:「對,就是這種……」他瞪大眼眶,幾乎要把眼珠擠得凸出來,表情異常興奮,和恐怖。
他撐著桌子,居高臨下,像木偶人扭頭看著我:「對,就是這種,憤怒,夾雜仇恨的眼神。鄭琳,你知道你現在甚麼樣子嗎?你像一個變態,你如果手裡有一把刀,一定會捅死我,是不是?呵呵,這才是你啊,鄭琳……」
我在桌子下的手慢慢地捏緊。
我看著他,彎了彎唇角,盡量表現得像一個變態:「不,如果有一把刀,我會捅死孟浩。」
56
在殺了敵人之前,我要極力地忍耐。
楠哥愣住了。
我用指甲劃著指腹,產生疼痛感來讓自己保持冷靜。
我說:「我需要大本營內導電最強的金屬,十天之內,我會讓孟浩主動地交代他交出去了甚麼資料,以及他是否有同夥。」
楠哥「 嘶」了一聲,歪著頭:「你要導電最強的金屬做甚麼?你想電死孟浩?哈哈哈……十天?鄭琳,我不知道你現在有幾成『第二人格』的本事,不過,我可以讓你試試。」
我點點頭。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打哆嗦。
房間內,許晴仍舊像往常一樣縮在牆角。
我憤怒地一把揪住她的衣領:「你是醫生還是臥底?許晴,你是不是在為販賣集團工作?是不是?」
許晴笑得很詭異,她僵硬地齜著牙,咧開嘴,好像要把嘴扯裂:「嘿嘿嘿……鄭琳,我們回家吧,回家吧,我帶你去雲南,嘿……」
我真的又氣又心疼。
我根本沒辦法從她這兒得出答案。
她目前的狀態更像一個真正的瘋子。
突然,她一把抱住我:「你說甚麼醫生,對,有一個醫生,她是壞人,她在楠哥的收藏室裡,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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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繼續詢問。
許晴卻又開始顛三倒四。
我崩潰了,我反抱著她:「我們是朋友啊,是多年的朋友啊……許晴。」
可最後,我甚麼結論都沒得出。
夜深人靜,我心底又滋生出了另外一個想法,這個醫生也有可能是第三個人,他(她)不是孟浩,也不是許晴。
而是楠哥故意透露給我,讓我懷疑孟浩和許晴的。
萬一許晴也是臥底,那麼,我就是楠哥用來殺死他倆的工具。
58
就像他之前讓我試探孟浩是不是臥底,其實根本不重要,他早就知道答案。
他只是在測試我的膽識、謀略,讓我殺死孟浩。
他像一根線,牽著我。
我必須斬斷這根線,殺了他。
這件事,刻不容緩。
一天後,楠哥送了一塊混合銀給我。
銀的延展性很好,導電性和導熱性在金屬裡都是最強的。
我當時要求楠哥給我的是「導電性最強的」金屬,他給我的不是純銀,而是混合的,可見對我十分防範。
他問我:「鄭琳,你要導電性最強的金屬做甚麼?」
我騙他:「用來對付孟浩。」
其實,我是用來殺他的。
59
福爾馬林是保持標本鮮活的,它的主要成分是甲醛的水溶液。
甲醛,我們都知道,裝修過程或多或少都會有。
如果裝修完不通風,長期待在這樣的房間內,患癌、白血病的概率會增加。
正常情況,一旦甲醛超標,人聞到會產生嘔吐、惡心、腹痛的反應,更甚者,可能會休克。
我想讓楠哥甲醛中毒而死。
但必須保證他中毒後無法求救。
所以要燒掉楠哥收藏室那條線路,讓楠哥打不開門。
那塊混合銀,就是燒掉線路的關鍵。
但我還需要一個人,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幫我。
我一下便想到了孟浩。
我該信任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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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好像沒有別人可以用。
我必須去找他。
下午,我去找了孟浩。
他比兩天前好像瘦了一點,我見到他的時候,他的嘴角帶著一絲血跡,一只手捂著胃部,看起來狀態很差。
我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
哎。
為甚麼呢?
為甚麼會物是人非呢?
明明之前他還是愛著我,護著我的孟浩啊。
怎麼現在就看不透了呢?
想到楠哥收到的資訊——盡快殺了孟浩,我心如刀割,連吸氣都痛。
我也想抱抱他啊,可我真的好混亂。
孟浩率先向我走過來,他像以前一樣撫摸著我頭髮:「怎麼這幅表情?楠哥叫你殺了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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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鼻子一下酸了,眼淚迅速地糢糊了雙眼。
孟浩笑了一下:「我不會讓我的鄭琳髒了手,聽著,鄭琳,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知道現在的你不相信我,但是,我不會害你的……」
我捂著心口,壓著鎖骨的位置緩解疼痛:「孟浩,為甚麼啊?你告訴我,你到底有甚麼瞞著我?許晴為甚麼變成這樣,你都知道的,對不對,孟浩?」
孟浩溫柔地擦幹我的眼淚:「抱歉,鄭琳,其他的事我不會告訴你,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說,你是警方的隱形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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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線人?
孟浩解釋:「你原本患有精神分裂,沈州言治愈了你,他是警方的臥底,會間斷性地給我們傳遞消息……他死後,販賣集團囂張,我們無法突破,所以決定利用你的人格特性打入大本營內部……你的現有人格是善良的,如果你來到大本營,人格沒有變成第二人格,那麼,你骨子裡具有的偵查能力以及同情心會讓你試著救出那些女孩,做我們的內應。最壞的情況,你變成第二人格,我們潛伏的其他臥底也會盡量利用你傳遞消息。」
呵!
楠哥說的是真的。
沈州言曾經治愈了我。
他和我母親希望我變成第二人格。
孟浩他們做了雙重打算。
原來,我只是一個工具。
一個被他們利用的工具。
呵呵!
我看著孟浩,痛得幾乎說不出來話。
心口那開始梗塞,我拼命地捂著:「孟浩,所以你假裝對我好,假裝幫我,假裝體貼,假裝……假裝……」
縱然我再怎麼繃著,還是沒忍住顫抖唇角:「你……你在利用我,你在騙我,就因為我母親是販賣集團創始人,我不會被殺?所以你們不管不顧地利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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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想要靠近我,被我一把推開:「別碰我!別碰……」
我怕。
我真的好怕。
我怕他一碰我,我的心就疼得碎了。
我就再也堅強不起來了。
我低著頭,甚至不敢看他,我哽咽著問:「你是一個好人嗎?你是想救出那些女孩的,對不對?」
孟浩也在哽咽:「對!」
我咬著唇,很久之後才開口:「那麼,配合我,殺掉楠哥……之後,希望我們形同陌路。」
旁邊傳來腳步聲,孟浩還在靠近。
我沙啞著聲音低吼:「別過來,別過來……求你了,你說得對,我骨子裡具有的偵查能力以及同情心會讓我試著救出那些女孩……我會救的,會救的!別過來了……」
可是,誰來救救我啊?
誰來啊?
哈哈哈哈……
我的心實在太痛了。
64
最後,我把計劃告訴了孟浩。
因為他之前說這棟樓西角的空調外機和楠哥的收藏室是一條線路。
只要空調外機燒毀,那麼楠哥的收藏室一定會斷電。
那時候,就可以把他封閉在收藏室內。
但這裡監控嚴格,不能人為斷電,必須借助自然的力量。
空調外機那一塊原本是雷電頻發區,我已經把那塊混合銀做成了極細的金屬絲,放置在空調外機上用來導電,誘導雷電過來,過來後肯定會擊中外機。
我詳細地解釋了一遍,叮囑孟浩:「現在是雨季,從明天開始中型雷電頻發,等我給楠哥換舊的福爾馬林固定液,你把金屬絲放在空調外機上,然後稍微挪一下引雷針。」
孟浩「 嗯」一聲,接過金屬絲。
我轉身離開。
身後,孟浩輕飄飄地喊了我一聲:「鄭……」
我停下腳步:「從這一刻開始,我誰都不會相信,包括你。」
65
接下來幾天,我一直在實驗室配福爾馬林固定液。
一直思考如何讓楠哥上鉤,中毒。
唯一能利用的只有他的「 兄弟」——沈州言。
楠哥的收藏室裡一共有四十個標本。
代表他死去的四十個兄弟。
這些人雖然重要,但遠遠不及沈州言。
所以我要把手腳動在沈州言那份福爾馬林固定液上,讓那份固定液甲醛濃度高於正常固定液。
66
我試驗了大概四天,改變了甘油和氧氣的比例,才得到一份聞起來和正常固定液刺鼻程度差不多的特殊固定液。
我告訴楠哥完工的那一天,楠哥帶來了印有四十個名字的標簽,還派專業人士一一地檢查。
當然,他們是檢查不出來的。
只有溫度降低,裡面的氧氣下沉,才會讓這份固定液裡的高濃度甲醛徹底地揮發。
但楠哥還是不放心。
他轉悠了一圈,手扶著那瓶特殊固定液:「鄭琳,我可以相信你吧?」
我強裝鎮定,點點頭。
楠哥便叫那些人把標簽貼上,然後一一地排列順序。
我看見他把沈州言的名字貼在了一份普通的固定液上。
其實,這是隨機概率,要他把名字貼在特殊固定液上概率太低。
我心底恍惚了一下,這樣不行,我必須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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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哥也註意到了我的眼神:「鄭琳,這瓶固定液有甚麼問題嗎?」
我搖搖頭。
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時,外面「轟隆」一聲,傳來雷電的聲音。
楠哥慢慢地靠近我:「鄭琳啊,我真的非常好奇你用金屬銀做甚麼?楠哥好歹也算你叔叔,能不能透露給我聽聽?」
我張了張嘴,緊張到極點:「這幾天你就會知道答案,我有自己的想法。」
楠哥連忙點點頭:「好,好,好,那我等著。」
夜深人靜,我重新進入實驗室,調換了沈州言的標簽,把他的名字貼在特殊固定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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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電閃雷鳴。
楠哥叫來那幾十個和我一起被拐來的女孩,讓她們把福爾馬林固定液搬到收藏室。
我這才知道他的收藏室別有洞天。
裡面不僅有小型實驗室,還有一面高科技吸收甲醛的牆。
他真的很小心。
那些女孩離開後,室內,只有我和楠哥兩個人。
楠哥鎖上門,意味不明地看著我:「鄭琳啊,你可不可以告訴楠哥你昨晚去實驗室幹甚麼了啊?你為甚麼要背著楠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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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一口氣,目不斜視地看著他:「查看固定液的狀態。」
楠哥「奧」了一聲:「可是我從針孔攝像頭裡看到你在撕標簽啊,你把沈州言那瓶固定液的標簽換了,我這顆心啊,總覺得不定呢!不會有甚麼問題吧?」
楠哥的頭一點點地靠近我,幾乎要貼到我臉上。
我仍舊保持淡定:「沒問題。」
楠哥笑了:「哎,所以啊,今天一早我就找人把貼有沈州言標簽的那瓶固定液搬到溫度更低的地方打開。你猜怎麼著?只要稍微晃動瓶子,裡面的氧氣下沉,一股刺鼻味兒就出來了,比正常的固定液刺鼻十幾倍吧。奧,對了,我叫被我拐來的那些女孩聞了,其中一個立馬倒地不起,也不知道會不會死……你說楠哥要是聞了,會不會窒息啊?」
他眯著眼角,嘴角帶著得逞的笑,像是識破我陰謀後無與倫比的快樂。
我不說話,肩膀瑟縮。
楠哥一把拍著我:「鄭琳,緊張甚麼啊,在你沒有徹底地變成第二人格之前,你做甚麼錯事楠哥都會原諒你的!」
70
隨後,楠哥說讓我將功補過,叫我去放那些器官。
我一一地放置,小心翼翼。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炸裂在收藏室附近,隨即,「轟隆」一聲,西角的牆那裡傳來雷擊聲,整棟樓都震了一下。
我知道,孟浩把我做的金屬絲放上去了。
楠哥聳了一下肩膀:「我靠,今天的雷逆天了啊……」
他掏出行動電話開始打電話:「阿奇,你去檢查一下穩壓器、濾波器、穩壓管,還有樓上的避雷針,千萬不能斷電……」
我側耳聽著,加快放置的速度。
終於輪到放置沈州言的心髒了。
楠哥仍舊沒有親自動手的意思。
我故作手滑了一下,沈州言的心髒「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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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裡慌張地揭開面罩:「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起來像嚇壞了,站在原地無動於衷。
楠哥笑意更勝,他喜歡我被嚇壞的糢樣,喜歡自己的權威讓人恐懼,他笑道:「這才多大點兒事啊,楠哥又沒有威脅你,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可是,你把我兄弟的心髒弄掉在地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鄭琳……」
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兇惡。
他慢慢地走過來。
他準備彎腰撿沈州言的心髒。
就在他抓住心髒的那一刻,我一下拽掉他臉上的面罩,然後一腳剁在沈州言的心髒上。
一切,是那麼的出其不意。
楠哥瞬間跪在地上,不斷地幹咳。
72
我趁勢把那顆心髒踢到他鼻息邊,他開始幹嘔。
「轟……轟……」
雷聲,又來了,這次,更近。
西邊牆角傳來的雷聲幾乎震破了我的耳膜。
楠哥呼吸不暢,踉踉蹌蹌地往門邊跑。
突然,走廊外傳來「咻……」的一聲,那是電流過大,瞬間斷電的聲音。
儲藏室斷電了,門被鎖上了。
楠哥撐不住了,他頭腦開始發昏,大幅度地嘔吐。
慢慢地,他倒在了地上。
73
我戴著面罩,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恐怕以後沒機會原諒我了,叔叔!」
楠哥發不出聲音了。
他嘴角抽搐,像是有甚麼要說。
他又開始吐了。
他想側過身體。
我立馬上前,踩著他的心口,不讓他翻身。
他那些惡心的嘔吐物便堆積在嘴角、脖頸。
我說:「你知道你輸在哪兒了嗎?輸在你的自負上,你喜歡一個人單打獨鬥,你覺得我和那些女孩一樣被你嚇壞了,覺得我不會正面抗衡你,是不是?」
「咳……咳……」
楠哥嘔吐的力度加重,嘔吐物也越來越多。
他開始喘不過氣了。
我笑得很鄙夷:「打從看到那些女孩失去生命,我就在心底發誓一定要弄死你……我希望你在地獄裡萬劫不複!你知道嗎?本來我確實準備在那瓶福爾馬林固定液上動手腳的,可是後來你派人檢查,我就在想,萬一穿幫了怎麼辦?有甚麼東西是你不願意其他人觸碰的呢?答案只有一個,沈州言的心髒。所以我在他的心髒裡註射了百分之九十五濃度的甲醛水溶液……夜裡『調換名字標簽』只是來迷惑你的,剛才我踩爛了心髒,甲醛就全都揮發出來了……」
「咳……咳咳……咳……」
楠哥的眼神變得猙獰。
他張了張嘴:「你不想做壞人吧,救……救我……我告訴你,醫……醫生……」
74
我低著頭:「你說甚麼,告訴我醫生是誰?」
楠哥點點頭。
「咳咳咳……嘔……」
他的胸口起伏得很厲害。
我拼命地壓住他。
他的嘔吐物噴得濺到我面罩上。
只要一秒,一秒,他就會因嘔吐物窒息而死。
只要一秒……
可我想知道醫生是誰,我慢慢地松開他:「說,醫生是誰,我就饒了你。」
楠哥指了指櫃子。
那個放《沈州言日記》的櫃子。
我把他挪到櫃子邊,用他的指紋和虹膜打開了櫃子。
那裡面除了《沈州言日記》,還有一份祕密資料——我的精神評估報告和治愈方法相關文件,右下角簽名的人是:Lily。
顯然,Lily 是一個女人,也就是楠哥口中的醫生。
我問楠哥:「她是許晴嗎?」
楠哥搖搖頭。
我接著問Ťű⁸:「她在哪兒?」
楠哥有氣無力地解釋:「一年前她把治療方案發給我們,然後就消失了。我從未見過……見過她……我當著你的面提及醫生,提及『場景重現』的療法,只是讓你懷疑許晴,讓你誤以為她是我們的人,讓你們自相殘殺……」
75
呵!
果然,楠哥在給我下套。
可那個女人,Lily,到底是誰呢?
如果能找到她,她可能會治愈我。
那麼,我也不用變成第二人格了。
我想找到她,不惜一切代價。
正想著,楠哥又開始咳嗽,他好像快不行了。
我無動於衷地看著他,把那些原本裝在福爾馬林固定液裡的器官一掃而下。
水液成堆,一地的耳朵、鼻子、手臂。
各種組織散落。
我看了一眼四周,眼淚也跟著滑下。
那些逝去的女孩像在我周圍,像在看著我懲罰楠哥。
我用腳緊緊地踩著楠哥的胸口,看著他垂死掙紮,看著他翻白眼,看著他的眼珠幾乎要凸出來。
終於,他呼吸不過來,沒氣了。
他的雙手軟軟地擱在地上。
我渾身濕透,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我真的殺了他!
76
幾十分鐘後,外面傳來動靜。
我揭開面罩,躺在地上,裝著和楠哥一起中毒。
有人把我抱起來。
有人在呼喚楠哥。
憑著氣息,我知道抱我的是孟浩。
我被洗胃,被灌入了甚麼。
我終於活過來了。
77
病房內,孟浩守在一旁:「鄭琳,你母親來了。」
我盯著牀單,一動不動。
此時的我,無暇顧及我母親。
我腦海有無數個問號。
我在思考。
目前,孟浩算是對我最坦白的一個人,臥底的身份已確認無疑。
許晴,行為詭異,身份也很詭異。
孟浩似乎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那個醫生,更是神祕。
竟從未出現過。
想了一圈,我沒有思緒,開口:「孟浩,你知道誰是 Lily 嗎?」
孟浩也有些驚訝:「你知道 Lily?她是和沈州言一批的臥底,十分神祕,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屬於哪個隊,沈州言死後她就消失了……」
消失?
我皺了皺眉:「她一年前還在和楠哥聯繫,還在評估我的精神狀況,還在教楠哥如何讓我轉變成第二人格,怎麼會消失?另外,如果她是臥底,怎麼會和楠哥聯繫?還有許晴,我覺得她和 Lily 也有某種聯繫,我始終不相信她是真瘋了。」
78
孟浩盯著我,笑得很勉強:「鄭琳,這些事我沒辦法替你去想了,你需要自己去想。」
我緩緩地轉頭,目視著孟浩,他英俊的臉上是視死如歸的堅決。
我一下便想到了甚麼。
我母親發來的簡訊。
她要殺了孟浩!
現在,楠哥一死,她怕是更迫不及待了。
原本沉浸在計劃裡的我一下清醒了:「孟浩,你需要離開這裡!」
孟浩搖搖頭:「來不及了,鄭琳,打從我做臥底的那一刻,就來不及了。何況,楠哥死了,需要一個人背鍋,我知道你有周全的計劃來解釋楠哥的死,但你母親,她是一個可怕的女人,她需要理由讓自己在販賣集團立足。」
我不解地看著孟浩。
孟浩解釋:「楠哥不是最惡毒的人,你母親才是。你知道她是怎麼對付臥底的嗎?她會喂他們藥,這種藥會影嚮腦子裡的β波,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說出真話,她在六個小時前喂我吃了藥……我不能透露其他臥底的下落,鄭琳,我的身份早就暴露了,我只能死。」
他的話剛說完,病房的門就被強制地推開。
一群穿著黑色防護服的人闖進來,他們二話不說帶走了孟浩。
79
我慌了。
我母親趁我輕微中毒昏迷時喂了孟浩藥。
他們要逼孟浩吐真話。
我粗喘著氣從牀上爬起來,跟著孟浩離開的方向。
可我剛走到走廊,就停了腳步。
我不能過去!
那些被關在大本營裡的女孩需要我救,一旦我下去了,就是和孟浩徹底地搭上了關系。
將會被打上疑似其他「臥底」的標簽。
縱然我是販賣集團老大的女兒,也免不了被楠哥的人針對。
「孟浩——」
我在心底呢喃。
我的背靠著牆,慢慢地滑了下去。
我在說服自己。
鄭琳,你不能下去。
你不能感情用事。
你不能,不能的!
80
我不斷地暗示。
不斷地壓住內心的痛。
直到底下傳來喧嘩聲。
我慢慢地轉頭,透過窗簾縫隙,看見兩個緬甸本地人正在脫孟浩的上衣。
他被綁著雙手吊在院內一棵高大的柚木上。
他的身上很多鋒利的疤,長的、短的,深褐色的、淺褐色的、肉粉色的。
我的眼神徘徊在那些疤上,一瞬間,心亂如麻。
我的腦海好像閃過甚麼。
好像有一個人在對我說:「鄭琳啊,我做得最錯的事就是有了一個兒子,嘿嘿,那小崽子倒是有骨氣,年紀輕輕就想當警察,萬一以後他要是和我一樣當臥底了怎麼辦?在販賣和販毒集團當臥底就是拿命給死神啊……」
我抱著腦袋,那聲音更近了:「鄭琳啊,我最近悄悄地去看我兒子,那個孩子啊,很忠心的,好像已經做臥底了。哎,他沒你那麼聰明,要吃虧的。」
我低著頭,不斷地壓抑著迷茫,那聲音開始在心底了,它說:「我沈州言啊,就孟浩一個兒子,哎,我怕是要絕後了啊,鄭琳……」
81
我的腦子好亂,胸口起伏。
腦袋很痛。
痛得我大汗淋灕。
像是有甚麼東西要從腦子鑽出來。
太陽穴邊的青筋都開始「突突」直跳了。
我怎麼會有這樣的記憶?
和第二人格有關嗎?
我瞪著院子,不斷地籲氣。
有兩個人在滾一個黑色的東西,離得近了,我才發現那是誘蜂桶,用來吸引蜂群的。
他們慢慢地解松孟浩的繩子,把他的身體置放在桶內,只留一個頭露在外面。
他們在敲打桶,桶受到震動,蜂群亂飛。
很快地,蜂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孟浩的身體。
他很痛,他在咬牙,他在顫抖。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我的母親——鄭媛。
她冷冷地目視著孟浩:「你殺死了楠哥是吧?孟浩,你在集團這麼久,對集團也很熟悉,可我沒想到你居然是臥底,我必須給大家一個交代……」
她親自敲打桶,那些蜂群開始往上爬,在孟浩眼周徘徊。
他閉著眼,抖得更厲害了。
82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連呼吸都好累。
我的牙齒咬在手指上,來抑制發抖的肩膀。
可我終究沒忍住。
我背過身,低著頭,捂著唇,狠狠地哭泣。
我不敢看,我的心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我想要下去,我想救他。
可我不能。
我一旦下去,一切就都毀了。
不知過了多久,底下再次傳出歡呼。
我才慢慢地轉身。
孟浩簡直不成人樣,他的身上、臉上鼓了很多水泡。
他的嘴角好像也在流血,就和我那天見到他的時候一樣。
我的心猛地一滯。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義正詞嚴地告訴我,他說:【鄭琳,你知道嗎?如果我是臥底,在被折磨逼出真話前,我會吞藥,有一種藥可以放在喉嚨深處,它的主要成分是氰化物,用藥衣包裹,關鍵時刻,嘔出來咬破會讓人命喪當場。】
當時,我說:【臥底不可以伺機而逃嗎?】
孟浩笑了:【這種藥需要提前一個星期測試,如果事態嚴峻,會咬破;不嚴峻,能逃跑,就吐出來,藥衣不會被腸液胃液融化。】
怪不得那天下午,我去找他。
他嘴角帶著一絲血跡。
原來,那時候,他就開始試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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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媛身邊的人也註意到了孟浩的異常。
他立馬上前去摳孟浩的嘴:「是氰化物,老大。」
孟浩咬著牙,仰著脖頸不讓他摳,他脖頸掙出來的青筋漲破了水泡,他掙得眼球泛血,幾乎要爆出來。
鄭媛見狀,直接抽出一把刀,狠狠地紮在他胃部。
「呃——」
我喉嚨發出一聲極難聽的聲音,我顫抖著嘴唇,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手背上。
我快看不清了,孟浩啊。
我快看不清你了啊。
那把刀像裁縫裁布料,順著孟浩的胃往上,劃到肋骨。
血水噴湧,孟浩痛得下巴抖動。
那個女人,太狠了,她簡直是個魔鬼。
眼睛酸脹得厲害,手指傳來濕糯,我才驚覺自己摳破了肉。
這時,那個摳孟浩嘴的大聲道:「老大,孟浩開始說話,說實話了,你的藥起作用了,他說大本營內還一個臥底,他,我操,沒氣了,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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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前突然一黑。
我閉著眼,搖搖欲墜,我不敢睜開。
不。
不!
不!
孟浩。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的……
不該的。
我癱在玻璃那兒,看著紮在他身上的刀子,是那麼顯眼。
他低著頭,吊在那兒,嘴角濃稠的血在往下滴。
他在等我救他,在等我呢。
呵!
他在等我呢。
在看著我呢。
我感覺自己腦子不正常了。
我的眼睛好像失去了焦距。
我喃喃著:「對不起啊,孟浩,對不起啊……」
你看,他被掛在樹上,他的胃被劃開了。
那些血,都是他流出來的。
他說他是臥底警察,要用生命保護人民啊……
他怎麼能死呢?
怎麼能呢?
我的淚好像不受控制了,我赤著腳往前,整個身體歪歪斜斜。
恍恍惚惚,突然出現一個人,她攔住了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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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許晴。
她穿著白大褂站在那兒。
整個人透著一股與平時不同的冷漠。
她不再瘋瘋癲癲。
她看著我,命令身後的人:「給她註入鎮靜劑,她現在的狀態很不穩。」
我俯視著她,彎唇笑了:「看你這無情的樣子,你早就加入販賣組織了,對不對?你在為誰工作?楠哥還是鄭媛?」
許晴根本不理我,她對身後看了兩眼。
她身後的人立馬上前架著我,把我往病房帶。
就像外面吊著的孟浩。
我一點兒反抗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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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綁在牀上,被註入不知名的鎮靜劑。
我不斷地晃動身體來抗拒。
可很快地,我便沒了精力。
許晴站在牀邊,不苟言笑。
我凝著她:「你騙了孟浩,讓他誤以為你只是精神失常,其實你是用精神失常來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你根本不是因為我的到來而受到刺激!你在騙孟浩,也在騙我!」
許晴面無表情:「我確實騙了孟浩,他以為我被大本營內的殘酷景象嚇壞了!我一直是你母親的人,她想讓你變成第二人格,我的『精神失常』是在演繹你、刺激你。因為我在楠哥收藏室看過《沈州言日記》和你的精神評估報告、治愈方法等相關文件,現在孟浩死了,我也沒必要裝了。」
她說得毫無感情,就像機械。
我不明白,為甚麼歡聲笑語,待我如姐妹的許晴變成了如今這副糢樣。
我看著她,怎麼也看不懂。
我紅著眼眶:「可是你和孟浩從小就認識啊,許晴,他死了啊,他吊在外面啊,許晴……你看見了嗎?」
我的頭又開始疼了,像有好幾把刀子在裡面攪動。
我捂著腦袋,不斷地顫抖。
好痛。
有聲音又在說話。
那聲音漸漸地清晰,漸漸地明朗。
我看見了一張溫和的臉,那是——沈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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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的一聲尖叫,像個瘋子。
倒是和許晴之前表現出來的狀態很像。
許晴過來又給我打了一針鎮靜劑:「看來剛才的效果不夠!」
我麻木地看著她:「為甚麼你學的是通信專業,做的卻是醫生的工作?你甚麼時候認識我母親的?」
許晴仍舊淡漠,但明確地告訴我:「我認識你母親很久了,從小就認識啊,我在雲南和緬甸邊界長大,她在南傘鎮資助了好幾所小學,我就是她的資助者之一,所以我長大後為她做事不是正常嗎?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學的是雙專業,通信和心理學,我確實欺騙了你,但也是為了治療你,如果你願意當我是好姐妹,我們繼續做姐妹。」
我冷笑一聲:「姐妹?你打開窗,看看外面,看看孟浩身上的血。」
許晴對我的話視若無聞,她挪到一邊,安靜地說:「我觀察了一下,你正在趨向第二人格,一個星期後,我們會對你進行測試,看我按照 Lily 記載所做的是不是真的對你轉換成第二人格有幫助。」
她不經意地撩起衣服一角。
我看見那裡別著一個小型的竊聽器。
我幾乎立馬反應過來,她在演戲,她剛才在對我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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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一桶冰澆在頭上。
我的思緒瞬間冷靜。
我母親喂孟浩吃了刺激大腦β波的藥,刺激他說真話,他被吊著的時候說「大本營內還有一個臥底」。
許晴現在暴露給我的身份是——我母親治療我的心理醫生。
剛才,她給我註射鎮靜劑,為甚麼三管下去,都起不了多大作用?
只有一個原因。
她是故意的!
她在給我傳遞消息。
她想讓我保持清醒。
可是,她要傳遞甚麼呢?
孟浩的那句「大本營內還有一個臥底」再次在耳邊回蕩,我猛地一愣。
許晴,是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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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已經離開房間了。
我躺在那裡,腦子快炸了。
好像所有的人都有兩重身份。
而許晴說自己按照 Lily 記載的方法給我做治療,那麼,顯然,她不是 Lily。
Lily 到底是誰?
我根本想不出來。
目前,迫在眉睫的是確定許晴的身份,然後讓她躲過我母親的偵查。
我很了解我母親。
她勢必會在短時間內揪出孟浩口中的「另一個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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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我母親進來了。
她身上帶著一股血腥味兒,是孟浩的。
我凝著她的眼睛,心底只有一個欲望,救出那些女孩,讓這個魔鬼下地獄。
她慢慢地靠近我、擁抱我:「寶貝,不好意思,媽媽來晚了,媽媽一直相信你會在這裡游刃有餘的……哎,你沒有讓媽媽失望,你殺了楠哥是不是?」
她怎麼知道我殺了楠哥?
我猩紅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她慢慢地從我身上抽離:「是不是啊,寶貝?你和孟浩的計劃媽媽都知道奧,媽媽一直在監聽孟浩。」
監聽?
我冷冷地看著她,她像是毫不在意地掏出了存儲的監聽錄音。
裡面播放的確實是我和孟浩之前的計劃,包括金屬絲,包括福爾馬林。
但錄音內容卻是不全的。
也就是說,有人修改了錄音內容。
我小心翼翼地揣測:「許晴是不是幫你監視我們的人?這份錄音是不是她給你的?」
鄭媛笑了:「她也是聽我的命令,你不要對她惡意那麼大,我知道你來這裡是救她,現在很失望,但媽媽也是在幫你成長啊。」
幾乎一瞬間,我便明白,許晴確實是那個臥底。
她是通信專業的高才生,很輕易地就可以修改存儲內容。
但我還是無法完全確定。
我母親知道的應該比我多。
我決定四兩撥千斤地試探:「你沒有懷疑過許晴嗎?孟浩口中的『還有一個臥底』可能是她,或許你養了一頭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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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媛臉上波瀾不驚。
她停頓片刻,接話:「不可能,許晴是我的人,也是治療你的心理醫生!」
她很篤定,深信不疑。
我有些疑惑。
鄭媛是一個疑心頗重的人,很難信任別人,為甚麼這麼信任許晴?
一時半會兒,兩種揣測在心底交戰。
所以,我轉而問:「若她是臥底呢?」
鄭媛笑了:「你把證據送到我手上,我肯定信啊!」
她臉上的笑刺痛了我。
想到孟浩還吊在外面,我心底對她的恨就沸騰起來。
我眼眶猩紅,通過敞開的門,看著窗外:「我想親手埋葬孟浩。」
鄭媛看起來有些失望:「看來你還沒有從第一人格轉換到第二人格啊!」
這次,我沒有回應。
我心底很清楚,我腦海內不斷出現的和沈州言相關的種種景象就是在暗示我正處於過渡階段,恐怕不久之後,我將徹底地變成第二人格。
要想阻止這個轉變,只有一個辦法,找到 L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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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目前,我沒有一絲一毫和 Lily 相關的線索。
除了死去的楠哥和我猜測的許晴。
我決定先確定許晴是不是臥底,再正式地對我母親動手!
正想著,鄭媛拍了拍我的肩膀:「孟浩交給你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的善良。鄭琳,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無情才是立足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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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被我帶去了很遠的地方。
我不想把他埋在大本營附近。
下葬的時候,我抱著他的屍體,在他耳邊小聲地說:「我一定會帶你回家,我發誓,無論你在哪兒,我一定會找到你。」
從他耳邊離開,我卻發現他耳道不對勁,像鼓了起來,類似於發炎的跡象。
就著陽光,我看見裡面塞了東西。
我用隨身攜帶的工具從裡面掏出了一小塊絹布。
打開,上面寫了一行字:我的行動電話丟在南傘鎮一家包子鋪,許晴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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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兩行字,再次打破了我的認知。
我剛剛才猜測許晴是臥底啊!
但也有可能是鄭媛塞進來混淆視聽,就像楠哥對我做的那些。
我在斟酌是哪一種。
現在的我,無論做甚麼,都要朝著兩個方向判斷。
我仔細地鑒別了一下,確實是孟浩的字跡。
有兩種情況。
他知道許晴一直在替我母親監視我,所以我每次問他,他都沒把許晴的身份說得那麼明確,而是最後把消息塞在耳道內提示我。
另一種,他到死才發現許晴不對勁。
所以,我更應該確定許晴的身份。
我吸了一口氣,一捧土一捧土地往下灑。
漸漸地,土沒過了孟浩緊閉的雙眼。
他被徹底地埋在地下。
我原本一直忍著,後來還是沒忍住跪在地上,佝僂著身子,號啕大哭。
他知道的,知道最後處理屍體的一定是我。
我的頭貼著土,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沈州言,我沒保護好你的兒子,對不起……對不起……」
一股腥甜味從口腔傳來,我用手接了一下,是血。
我笑了一下!
腦子裡突然像走馬觀燈,顯現出了大量畫面。
好像,我的記憶越來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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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我在想怎麼給許晴設陷阱確定她的身份。
我一下便想到了孟浩的行動電話。
回到大本營,我告訴鄭媛:「我被拐來的時候孟浩行動電話丟了,那個時候他告訴楠哥找不到,我想他應該故意丟在南傘鎮,我想去南傘鎮找一找,那裡面可能有很多和臥底相關的資訊。」
鄭媛並沒有直接回應我,她看了我一眼:「鄭琳,你現在是第一人格是吧?」
我點點頭。
她繼續:「第一人格是善良、懦弱的,我怎麼知道我的好女兒不是去聯繫警方?這樣吧,我答應讓你去,但是呢,你回來之後要吃我的藥進行測試,你覺得呢?」
她的語氣如沐春風。
我心底卻冷如冰寒,竟然用對付臥底,類似於「吐真劑」的藥來對付自己的親生女兒!
我在她眼裡,連工具都不如。
不過,我並未抗拒:「可以!」
因為,她可能不知道,我現在的狀態就是一個「精神病」,這種藥對精神病沒有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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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我和許晴出發去南傘鎮找行動電話。
憑借觀察和推測,那家包子鋪很快地就被我找到。
就在當初孟浩定的那家酒店附近——一個人流量不多,但可以監視酒店附近情況的地方。
我說:「老板娘,你撿到過一個行動電話嗎?」
老板娘很熱情:「哎,這麼久了,我都怕沒人找,還每天給行動電話充電,你是丟行動電話的人嗎?」
她好像看了一眼許晴,然後去裡面拿行動電話,遞給我。
我深深地看著老板娘,從她手中接行動電話,輸入密碼,檢查了一遍。
照片和瀏覽記錄、屏保都和之前的一糢一樣。
看似,也和孟浩的行動電話一糢一樣。
但,不是孟浩的行動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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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認識許晴,在防備我。
但我沒有戳穿,我對她說:「老板娘,我要兩個包子,一個菜包,一個肉包。」
老板娘依舊很熱情地給我拿了兩個包子,我掃碼付款的時候多給了一千,說是答謝費。
我打開行動電話給老板娘看:「這是給你的答謝費,謝謝你把行動電話保存這麼久。」
老板娘盯著我的行動電話,神情一愣。
幾分鐘後才開口:「不謝,不謝,應該的!」
快出南傘鎮。
許晴一言不發,她攪著手指,看起來有些緊張。
我盯著孟浩的行動電話屏幕,小聲地說:「許晴,知道我為甚麼奮不顧身來這裡嗎?」
許晴搖搖頭。
我說:「因為我想救你出去啊,很想,很想,那種不顧一切的沖動一直在我腦海,聽到你快不行的消息,我的心很痛,看到孟浩死了,我也很痛,我想救你們……所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許晴眨了一下眼睛,沒說話。
我笑了一聲:「如果一個人撿到別人的行動電話不交給警察局,一直留下充電,這到底是甚麼原因?她也不索取報酬……」
許晴疑惑地看著我。
我把行動電話翻了一個面:「你覺得這部行動電話是真的嗎?」
許晴更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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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笑了一下:「你緊張甚麼?」
許晴紋絲不動:「你想說甚麼?」
我吞了下口水:「這家包子鋪開在人流少的地方,離孟浩上次帶我來的酒店很近,明顯地就是探風……換句話說,他們可能是臥底或者線人……老板娘看你的眼神明顯地跟你認識,說明你曾經在這裡傳遞過消息。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許晴聽完,如坐針氈:「我不認識她,但我曾在這裡生活過,她看著我眼熟罷了。」
我靠近了她一分:「我身上沒有竊聽器,你不用擔心。」
許晴十分詫異。
我扶著她的肩膀:「你現在的情緒和在大本營內判若兩人,孟浩死的那天,你給我註射鎮靜劑,你不經意撩開衣服,露出竊聽設備,其實是故意給我看的,對不對?還有,你一直在監控我和孟浩,但給我母親的數據裡卻沒有我和孟浩討論計劃的那部分內容,你修改了數據,是不是?」
99
許晴瞪大眼睛,像是不可思議。
我很嚴肅地嘆息:「不用這麼看著我,經历過這些,誰都會變得更警惕……何況,我只是在問你是不是,沒確定!我母親並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你現在回大本營只有死路一條,想一下孟浩……」
許晴坐在那裡,開始發抖。
良久,她才開口:「鄭琳啊,班上的人一直說最聰明的是你,第二聰明的是我,你總是壓我一籌……我以前不信,現在信了。沒錯,我確實是臥底,那家包子鋪是我們和警方聯繫的祕密據點。」
我沉默良久:「除了臥底,你的另一層身份是甚麼?」
許晴沒有藏著:「我是一個雙面臥底,在為警方做事的同時,也為你母親做事,所以,我游走在正邪之間。那天給你註射鎮靜劑,故意露出竊聽設備給你看,是想讓你幫我對付你母親,她真的是一個喪心病狂的女人,我也很害怕……」
我抿著唇,停頓了好幾分鐘:「離開這裡,走得遠遠的,孟浩死了,我不想你死,我不想看見你的屍體,好嗎?現在立刻去找包子鋪的人,讓他們帶你離開……我母親那兒我會周旋,求你了……走……好嗎?我不想我變成第二人格的時候對付你。」
我的淚又出來了,我抓著她的手:「我來這裡是救你出去的啊!許晴,我想要你做個好人的……」
許晴看了我一眼,這一眼,很長。
最後,她轉身離開。
100
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痛不欲生!
我的腦子裡又開始出現很多影像。
那些影像塞得我腦子快炸了。
我痛苦地癱軟在地上,
為甚麼會有那麼多東西?
我抱著頭,縮在牆角,閉著眼睛哆嗦。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睜開眼。
好像,一切都與之前不同了。
我知道,我變成了第二人格。
101
十八個小時後,許晴被逮回來了。
我告密的。
我和鄭媛站在她面前。
鄭媛眼裡彌漫著笑意:「許晴,沒想到你也是臥底啊?」
許晴惶恐不安地看著我:「你在騙我?」
我大笑:「對啊!沒想到你那麼好騙,讓你走你就走,一下子坐實了你臥底的身份。」
許晴眯著眼睛,仔細地凝著我:「你現在是第二人格?」
我不知道她怎麼看出來的。
但還是點點頭。
鄭媛一驚:「許晴,你確定?」
許晴從剛才的惶恐變得冷靜:「幹媽,不用演戲了,我確定。她現在的狀態和去南傘鎮判若兩人,我們可以對她進行深入測試。」
102
對於許晴突如其來的轉變,我措手不及。
鄭媛高深莫測地笑了:「那就好,不枉費我們第二階段的治療啊……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恢複了。」
第二階段的治療?
甚麼意思?
鄭媛嘆了一口氣,解釋:「其實我殺孟浩的時候,許晴一直在暗處觀察你,她覺得你正在轉變成第二人格。後來,你問我許晴有沒有可能是臥底,依照你的性格,肯定要確認,於是我將計就計,同意讓你帶她去南傘鎮。如果你讓她逃跑,那麼你仍舊存有第一人格,但你回來後突然又告密了,我有點兒捉摸不透……我們第二階段的治療是『血腥場面刺激』和『背叛刺激』……Lily 的診斷記載裡,這兩個場景會持續不斷地刺激你的腦子。所以我們殺了孟浩,讓許晴裝作臥底後又背叛你,果然作用很強啊……唉,我感覺許晴比那個 Lily 還厲害,知道根據實際情況改變治療方法。」
103
她笑得洋洋得意。
我幾乎難以呼吸。
原來這一切,是局中局。
我帶許晴去南傘鎮是想確定她是否是臥底身份。
後來,她聽我的話逃了,我便開始懷疑她是假的臥底。
一個真正的臥底,走到如今這種階段,大本營內又只剩她一個,她是絕不可能逃跑的,因為,她一旦逃跑,就會中斷和整個組織的聯繫,讓警方的計劃付之一炬。
此時她必然抱著赴死的決心。
我心底更偏向她早就叛變了。
所以,我告密了,讓我母親逮捕她回來。
如果她確實是我母親的人,那麼,我會對她實施應有的懲罰。
如果她沒有叛變,我會找機會和她合作,一起救出那些女孩。
因此,告密也算是我對她的第二重驗證。
可我沒想到。
這兩個人戲演得這麼好。
這一切,都是騙我的。
她們只有一個目的,讓我徹底地變成第二人格。
104
呵呵!
我錯了。
是我一開始就拼命地把許晴想成好人。
是我低估了人性的黑暗。
我冷冽地看著兩個人。
看著她們笑靨如花的臉。
最後,許晴提醒:「幹媽,鄭琳帶我去南傘鎮的時候好像找到了線人,是一家包子鋪的老板娘,包子鋪在 XX 路東角,你可以找人處理掉!另外,孟浩的行動電話被鄭琳帶回來了,我可以幫你解密上面的通信資訊。」
105
許晴說得很淡定。
她像讀書時的糢樣,恬靜內斂。
可我心底的浪卷了一層又一層。
我轉身離開。
許晴緊隨而來。
走廊上,我停下腳步:「你不必跟著我,接下來你們只要對我測試,看我是不是第二人格就行了,友情到此結束吧,我再也沒有執念了,許晴!」
身後,是重重的嘆息:「你記得嗎?有一次學院舉行籃球賽,我的腿摔骨折了,你買了很多黃瓜,把裡面的籽扒出來給我吃,你說,老一輩人說黃瓜籽可以接骨,這樣我的骨折就會好的快一點……我就把那些籽全吃了。鄭琳,你還記得我當時說了甚麼嗎?」
我吸了一口氣:「抱歉,我不記得了。」
其實,我記得!
我永遠都不會忘了那句話。
106
回去後,我坐在牀上思考。
我帶回來的行動電話是假的。
那麼代表真行動電話還在包子鋪,還在老板娘手上。
鄭媛行事雷厲風行,她一定會立馬找人處理老板娘。
我必須救她。
我慶幸我白天給老板娘提示了。
白天,我假裝給老板娘看付款頁面,一直側著行動電話,不讓許晴看。
其實,我給她看的是我行動電話熱點的名字:【許晴有變!盡快撤離。】
所以老板娘才會愣那麼久。
這是我去南傘鎮之前就想好的計劃。
孟浩的行動電話肯定落在「接頭人(警方的情報人員)」那裡,無論許晴的身份是甚麼,接頭人都不會安全。
如是想著,我打開行動電話,刪除熱點的名字。
並嘗試在历史授權裡找孟浩的真實行動電話,因為他的行動電話曾關聯過我的。
很快地,我重新關聯上。
此時,只要我用行動電話拍一張圖片,那麼孟浩的真行動電話也會同步我的圖片,我倆的相冊共享。
我可以用圖片傳遞消息。
107
我隨便拍了一張光禿禿牆面的圖片,點擊編輯圖片,在圖片上寫:【你們有危險,趕緊撤離】。
……我不知道她們會不會相信。
等了五分鐘,都沒有回覆。
我又拍了一張圖片,在圖片上寫:【孟浩死了。】
半個小時後,相冊內出現了一張新照片——白色牆面,上面寫著一行字:【我們已知曉,會盡快撤離。】
這是老板娘拍的,同步到我行動電話了。
我仍舊回了一張白色牆面照片,加文字:【很多女孩被關在 XXXX,你們聯繫警方註意從雲南進入緬甸的黃色中緬物流車輛(我母親的物流公司),閱讀後請盡快刪除。】
僅僅三十秒,照片刪除。
iPhone 有個恢複照片原樣功能,我把那些加了文字的照片又恢複成光禿禿的牆面。
而後,取消對孟浩真行動電話的授權。
一切,悄無聲息。
108
三十分鐘後,我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包子鋪老板娘跑了。
鄭媛氣急敗壞。
她在孟浩的假行動電話裡也沒找到甚麼。
除了瀏覽器、相冊,和部分許晴恢複的無用數據。
她也來查了我行動電話。
只有三張光禿禿的白色牆面圖片。
109
一天後,我母親給我喂了藥,在許晴的監測下,我承認自己現在是第二人格。
也讓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但有一點。
我不是很明白。
既然我現在是第二人格,為甚麼對第一人格所做的一切記憶深刻?
就好像我可以隨意游走在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之間。
110
孟浩死後的兩個星期,我正式地開始器官摘除工作。
看著價格單上,一顆正常心髒十五萬美元, first-rate 九十萬美元,我的心止不住地顫抖。
再看腎髒,價格三十萬美元,眼球……
我的眼睛慢慢地往下瞥,三千美元一只……
一個活體的眼球摘除只有三千美元?
旁邊的人提醒我:「鄭小姐,這些價格怎麼調整?最近邊界很多警察巡邏,運送人進來不容易……所以需要調高價格。」
我點點頭,腦子裡都是「邊界很多警察巡邏」這一消息,我慢條斯理道:「你放那兒,我等一下看完,簽字。」
那人才離開。
我在心底暗暗地揣測,我母親的物流做得很大,也很隱蔽,我上次提醒包子鋪老板娘大本營地址後,或許警察追蹤了。
是不是,不久,他們會攻進大本營?
想到這裡,我心底便快樂了一些。
我無意識地在價格單上簽字,當看到簽的名字,心底一愣,我簽的竟然是 Lily。
111
Lily?
這麼自然的簽名,一看,就是骨子裡由來的。
我嚇到了,手指一顫,連忙劃掉。
目前我雖然是第二人格,也能記得以前的事,可無法全部記得,比如沈州言如何治愈我的。
我必須看他的日記。
可當初我輕微中毒,那本日記在我沒翻閱多少的時候又被我母親收起來了。
鄭媛肯定會翻閱。
她會發現甚麼嗎?
想到這點,我整顆心都不安。
112
接下來幾天,無論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我決定找個理由讓鄭媛主動地給我看《沈州言日記》。
鄭媛這幾天心煩氣躁,因為邊界警方巡邏加強。
會議桌上,我一邊想著辦法,一邊給她提新的意見:「既然邊界巡邏加強,器官通過陸運出不去,你們可以通過海運。最近中國和緬甸在修石油管道,你們可以借口運送材料把器官運輸到南邊的緬甸海,再從緬甸海借由汽艇運送離開。」
鄭媛皺眉:「孟浩口中的另外一個臥底還沒找出來呢!先解決這個吧,為甚麼警察最近會這麼活躍呢?以前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好像是從你們去南傘鎮……」
慢慢地,她沒再說話,好像突然想到甚麼。
113
我的心惴惴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她笑著自語:「呵,我小看她了,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只有她。」
我不明所以,但直覺這個「她」是許晴。
鄭媛沒說太多,話題重新回到運輸上。
她贊同了我的提議,讓其他人著手考察中緬石油管道四周的環境。
會開完,她急匆匆地離開。
114
我知道許晴被毒打,被關起來已是第二天下午。
底下的人說許晴被關在地下負一層監獄。
我去看她,她趴在地上起不來。
口中鮮血淋灕。
她一直在搖頭,不斷地搖頭。
嘴裡好像還掉了好幾顆牙齒。
鄭媛,虐待她了!
我慢慢地靠近,蹲在地上,嗓子很沙啞:「 你暴露了?」
許晴沒有說話,趴在那兒,頭不斷地顫。
她應該傷到了腦袋。
我摸了摸她的頭:「其實我記得黃瓜籽接骨……記得你當時說了甚麼,你說『鄭琳,無論以後發生甚麼,我都會無條件地相信你,同樣,我永遠不會欺騙你……』,許晴啊,自從你問我記不記得,我想了很多。為甚麼包子鋪老板娘有兩部一糢一樣的行動電話,這需要技術支持的……為甚麼你明知道那部行動電話是假的也不告訴我母親……後來,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同時了解我母親,又了解我的,只有你……你待在我母親身邊就是最大的優勢,只有這樣才可以幫我,對不對?」
我的眼淚滴在地上:「所以,你看,後來我開始遠離你了啊……可你還是受傷了。」
許晴咳嗽了一聲,自始至終,都沒回應我。
但我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我必須救她。
115
晚上,我去找鄭媛。
她把孟浩那部假行動電話給我看:「這部行動電話裝了虛擬定位糢擬,只要連接上充電器就會顯示真實位置,走到哪兒,定位到哪兒……所以警察才會加強巡邏,這一切,都是許晴做的。」
我那天檢測,行動電話根本沒裝虛擬定位。
如果裝了,肯定是這幾天。
她應該是在鄭媛沒找到老板娘後做的。
她想攬責。
無論她是配合我演戲,還是配合我母親演戲,都是在保護我。
就像孟浩,也在保護我。
當臥底的第一準則就是——保護可以支撐大局的人。
孟浩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他說有兩個臥底,A 和 B,B 很厲害,A 是雙面臥底,A 為了保護 B,到死都沒有告訴 B 真相,反而刻意讓 B 以為自己是壞人。
孟浩知道我那時是第一人格,怕我顧及許晴會害了自己,所以最後還是留下小心許晴的提示。
他是想我遠離許晴。
他倆把籌碼全壓在了我身上。
他倆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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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孟浩是臥底,許晴是雙面臥底。
我是甚麼?Lily 嗎?
我抱著頭苦思冥想,始終記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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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我的行動電話收到一條請求授權關聯的申請。
我猜應該是警方。
同意後,那邊仍舊通過圖片加文字的形式發消息:【五天後,我方警察將會發動一次襲擊,如果可以,鄭琳同志,希望您可以找機會出來和我們見一面。】
我的心熱血彭拜:【好,鄭媛最近在計劃利用中緬石油通道隱藏運輸器官,我們在中國靠近克欽邦的那條管道見。】
發完,我依舊把圖片恢複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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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借口海運器官運輸工作遲遲沒有進展,親自考察,祕密地和警方的人見了一面,並敲定新計劃。
鄭媛縱然再小心,也猜測不到自己的女兒在已經恢複第二人格,做事狠辣的情況下背叛自己。
三天後,邊境巡邏警察撤去。
鄭媛心情變好。
她覺得是因為大本營在深山老林,定位不準,警方才無法找到。
殊不知,是我聯合警方放煙霧彈,降低她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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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鄭媛開會商討怎麼處置許晴。
她決定讓許晴和孟浩的結局一樣。
這一次,我不會給她機會。
我會讓許晴活著,我會讓她陷入困境。
我站在她的對立面:「許晴是個人才,她和警方有聯繫,先套取資訊再殺吧,我們有大把時間……」
鄭媛怒了:「鄭琳,我怎麼發現你還殘存著善意?你再這樣,我會對你實施懲罰。」
我站起來,一把抓住她手腕:「懲罰?你有那個能力?楠哥比你有能力吧?如果不是你想殺死他,嫁禍給孟浩……他現在還活著!」
鄭媛臉色一變:「你說甚麼?」
她對面坐著眾多曾跟隨楠哥的手下。
隨便幾句話,就能讓氣氛變得危險。
她想陷我於危險,我便還她於危險。
楠哥的手下們瞬間拍桌站起。
我笑道:「我覺得你除了狠毒沒別的能力,不配當販賣集團的領袖。」
鄭媛看著我,一寸寸地挪動著目光:「鄭琳,你在動搖他們對我的信心?」
我笑而不語,扔出一份錄音。
那裡面是我昨夜找許晴,讓她故意陳述的。
她說:鄭媛唆使我殺了楠哥,然後嫁禍給孟浩來為自己立威嚴。
她說:她根本不是臥底,鄭媛找不出臥底,就屈打成招。
她說:鄭媛才是臥底。
雖然這一切都是假的,卻足以引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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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鄭媛離開販賣集團太久。
一切都是楠哥打理。
她在這裡的聲望本就不高,我一出現,楠哥死了,現在她的陸運物流又逐漸腰折,誰不會懷疑故意性?
就在大家喧嘩的時候。
我又扔出行動電話,裡面有幾分偽造材料,都是關於鄭媛叛變聯絡警方的。
真真假假不論,我只要她焦頭爛額無暇顧及許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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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鄭媛來找我。
她來質問我。
我讓她用《沈州言日記》來交換我重新幫她獲取集團信任。
鄭媛給我了。
後面一部分內容記載了我病的相關治療情況。
日記 3025 章:
【Lily 最近對鄭琳的治療很有效,她不想當一個壞人,我估計她快恢複成第一人格了,她想做一個好人,再過不久她就要治愈了……】
日記 3040 章:
【Lily 其實是一名臥底,但她背叛了警方,她徹底地變成了一個壞人……作為治療鄭琳的代價,我答應幫她離開販賣集團,還她一個清淨,她患了白血病,大概命不久矣。】
我懵了,既然 Lily 另有他人,為甚麼我會自然而然地寫出 Lily 的簽名,而且和楠哥收藏室的字跡一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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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著眉,佯裝答應鄭媛。
鄭媛看著我:「我不信你!你的第一人格是不是還殘存在腦海裡?」
我搖搖頭:「你不是測試過了嗎?」
我猛地咳嗽了一下,手上又是一攤血。
我愣了一下,鄭媛笑了:「你吃的那顆藥其實不是類似於『吐真劑』的東西,而是傷肺的混合藥……我想你的肺現在應該已經少了半個吧,是不是感覺最近呼吸有點兒困難?你說的是不是真話我怎麼會無法判斷?我需要的是牽制你,你對我無害,我自然會給你解藥,可鄭琳,你最近變了,我在想要不要給你解藥!」
我仔細地盯著她,突然就想起了我當時和楠哥說的話。
遺傳性精神分裂!
鄭媛也有精神分裂,但她從未治療過。
呵,罷了。
對待瘋子,需要瘋言瘋語。
我繼續佯裝被她威脅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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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沒有為她澄清,而是徹底地坐實她叛變了集團。
那群人要求把她踢出去,鄭媛不同意:「鄭琳,你不想要解藥了嗎?」
我說不要了:「你知不知道,我本來就只有半顆肺的!」
鄭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她根本不明白。
之後,鄭媛被那群人綁下去,裝進誘蜂桶。
和對待孟浩的手段一樣——叛徒的下場。
接下來,他們應該會對付我了。
可惜的是,警方就要突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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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我把許晴帶出來。
讓她關掉了大本營的預警系統。
淩晨兩點,中國警方聯合緬甸部分本地武裝突襲進來。
大本營內的防衞被打得猝不及防。
雙方展開了激烈交火。
我指揮其他高層和部分人員向中緬石油管道逃逸,那裡有運輸車接應,只留下兩三個高層指揮。
為首的命令內部的人:「那批被販賣來的女孩,該射殺就射殺,該投毒就投毒,總之,不要留下活口……」
我表面裝答應,在那群人進電梯時,從外面關了制動,把他們封在電梯裡。
趁著交戰,我又打開地牢關押那些女孩的門,讓她們從逃生通道離開,沿著北邊跑,那裡有很多警察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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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這一切,我和許晴匯合。
許晴仍舊很虛弱。
我拿著槍,讓她跟我走。
如果不走,那群人發現後很快地就會殺掉我們。
天空忽然「轟隆……」一聲,像要下急暴雨。
我和許晴沿著北邊的方向跑。
慢慢地,我沒了力氣。
身後傳來槍嚮,好像有其他人追過來了。
我拉著許晴,繞開四散的竹林,喘著氣:「記得嗎?以前你游泳的時候,我在你後……後面……加……加油,我說許晴……呃……不要回頭看其他對手……拼命地往前游,這次也一樣,許晴……不……不要回頭,往前跑,無論聽到甚麼……」
許晴哭著答應。
我欣慰地笑了:「我現在Ţùₓ所說的你要記清楚,我母親電腦密碼我改成了你生日,因為只要一次輸入不對,磁盤內容就會自動清空,我把電腦鎖在保險櫃,你要帶警方找到,打開,好嗎?」
許晴哽咽著點點頭。
身後又傳來槍嚮,我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我仍舊在拼命地追趕許晴。
她跑得很快。
又是一聲槍嚮,我喘著氣大吼:「……幫我……幫我……看看昆明的天,看看北ŧų⁽京的國旗,幫我好好地活著……」
可是,她好像聽不見了。
我的女孩,跑得可真快啊。
她的背影,好像漸漸地消失在視線裡了。
「砰……」
我聽到了槍聲。
我好像看見了沈州言,和孟浩,還有那個叫 Lily 的——和我長得一糢一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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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鄭琳死了。
緬甸的那個夏天下了很多場大雨,電閃雷鳴。
她死的那天,雨下得尤其大。
她的手護在一個土坡上,土坡上開了一朵花,叫龍船花。
她的臉上也落滿了雨,蒼白得像紙,雨水沖刷,流向北方,那是她家的方向。
她的家在北京。
那是一個人們都向往著看五星紅旗國旗升起的地方。
她的懷裡藏著一面國旗。
找到她的警察們把她抱起來,一位女警拍了拍她的臉:「鄭琳……」
她緊閉著眼睛,沒有回應。
女警又喊了一聲:「鄭琳……」
她依舊緊閉著眼。
女警於是又喊了一聲:「鄭……」女警的聲音漸漸地哽咽,淚水早已布滿整張臉,她太輕了,幾乎瘦得皮包骨。
女警捂著唇,還是沒忍住,號啕大哭起來,她取出她懷裡的國旗,裹住她冰冷的身體,把她淩亂的發絲撥開:「我們來帶你回家了,你的任務完成了。鄭琳,我們,來,帶你回家,我……」
女警泣不成聲……之後,只剩下「嗚嗚」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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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琳的死亡時間正式的確認為 2019 年 6 月 18 日,享年 28 歲。
她被葬在昆明,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
她將和那些保護國家,默默奉獻的臥底們一起長眠於地下。
她不會再孤獨了。
警方為了保護鄭琳的家人,隱去了鄭琳的身份資訊,她只有一個代號:0。
但她的名字將會在那些經历過此事的人們心中留下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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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晴結局:
五十年後,偵查學課堂。
一位頭髮花白的教授站在課堂上講述著新世紀最厲害的一個臥底。
她在講一個代號為「0」的故事。
大屏幕上,放著的是偵查學裡很有名的《沈州言日記》真正版。
日記第 3025 章:
今天是我潛伏在販賣組織的第六年。
除了我自己,我還有一位盟友,她患有精神分裂,性情不太穩定,但被我和她的第二人格 Lily 治愈後策反了,她是跨國器官販賣組織老大鄭成的女兒,她的名字叫鄭琳。
今天,是她潛伏在販賣組織的第二年。
日記 3040 章:
販賣集團內鬥太厲害了。
楠哥正在和鄭成夫婦搶英國的市場。
我知道自己大概率必須死,「替」楠哥擋槍。
但我不能洩露臥底身份。
那樣會影嚮到鄭琳。
之後,她將會替代我完成我未完成的任務。
我的日記會鎖在銀行保險櫃,讓銀行轉交給警方。
請相信,鄭琳會制訂一個十分完美的計劃,甚至會騙過警方。
這本日記在 2020 年 6 月 18 日被轉交給警方,那時候,正好鄭琳去世一周年。
129
銀行的人說這本日記是由瑞士銀行寄過來的,是一位叫 Lily-zheng 的客戶托存的。
那時候,一眾警員才恍然大悟,迅速地對比了鄭琳和沈州言的筆跡,發現兩者竟一糢一樣。
原來,大本營裡那本日記半真半假,鄭琳糢仿了沈州言的筆記並篡改了部分內容來迷惑楠哥。
整個警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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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日記本寄過來的還有一份錄像帶。
警隊的人打開,是鄭琳的宣誓。
她面色嚴肅,向著東方。
旁邊站著沈州言。
沈州言說:「鄭琳同志,請背讀你的誓言。」
鄭琳年輕的臉上是紋絲不動的堅定,她手舉到太陽穴,言辭鏗鏘:「我將永遠忠於祖國,守護著祖國的人民,我將為這片土地獻出自己的一生,不退縮,不猶豫……」
沈州言眼裡是熱淚:「好!你合格了,鄭琳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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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像帶最後兩段是鄭琳的獨白。
她坐在椅子上,安靜溫柔。
她看著鏡頭,笑得很甜。
第一段:
【我和沈州言認識於我二十歲,我患有遺傳性精神分裂,第一人格叫鄭琳,第二人格叫 Lily。Lily 是一名醫生,更堅強,也更了解販賣集團,作為臥底的 Lily 正嘗試著治療自己,把自己變成第一人格,Lily 也是鄭媛喜歡的人格,她正在讓沈州言評估治療效果,沈州言會把方法寫進日記裡……】
第二段:
【我因為沈州言的死受到刺激,還感染了未知病毒,肺少了半個,大概只有五年左右的壽命……所以我制定了一個計劃,我對警方隱瞞了沈州言的準確死亡時間,他後面傳回來的情報基本由我編寫,包括建議臥底孟浩聯合許晴把(鄭琳)當線人,引誘她去大本營。當我變成鄭琳後,我會找機會偽裝成為孟浩、許晴的同學……如果你們看到這段錄像,代表警方採納了我的建議,同時,我以 Lily 的身份聯繫楠哥,給了他假的《沈州言日記》,希望我的計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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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許晴淚流滿面。
她說:「那個時候她叫我跑啊,我一直在跑啊……我跑得很快的,我想當第一啊,我都沒有看她一眼,我再看她的時候,她閉著眼躺在地上,她是我姐妹啊,我最後卻拋棄了她……」
底下的學生看著這位老教授:「『0』當了兩次臥底,第二次當臥底,她瞞過了所有人?對嗎,教授?」
許晴點點頭,眼前忽然一陣恍惚。
她好像看到了那個女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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