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很美味

除夕夜,沈時庭當著全家人的面,帶回來一個懷孕的女大學生。
這次我甚麼都沒說,沒鬧,面色如常,還給孕婦加了兩道菜。
卻在大年初一的清晨,離開了沈家。
沈家眾人都在猜測我是不是賭氣出走了。
沈時庭仍是不以為意:「大過年的,餘悅一個孤兒能去哪裡?」
但直到元宵,我都沒回沈家。
同時,一條我做飯的短視頻火爆全網。
背景裡,有道男聲親暱地叫我名字。
沈時庭終於忍不住,給我打來電話:「餘悅,你去哪了?我、
,我們一家想你做的飯了。」
接起電話的卻是另一個男人。
韓以言語帶嘲諷:「沈總,聽說您喜歡偷吃,正好,以後就吃外面的吧。」

1
我將最後一道板栗雞湯端上桌時,沈時庭回來了。
身邊跟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小腹微微隆起。
沈家大大小小三十多口人,皆是一靜。
「蘇軟軟有了我的孩子。從今天起,在我們沈家養胎。」
沈時庭說完,將防備的目光投向我:
「餘悅,我需要一個孩子,沈家需要一個繼承人。」
無數道視線看向我,這個沈時庭名義上的妻子。
多滑稽的一幕。
丈夫帶著懷孕的女人回家,理直氣壯地要妻子包容。
這竟然是 2025 年發生的事。
但是我卻沒有任何理由反駁。
我苦澀地笑了一下,主動起身讓出沈時庭身邊的位置。
「蘇小姐,你坐這吧。」
沈時庭默許著我的舉動,斜睨著我:「軟軟最近孕吐得厲害,喜歡吃酸的,你去做幾道酸的菜來。」
我不想做。
沈家有保姆,很多保姆。
但公婆長輩們都說我做的飯好吃。
所以我主動攬下沈家的一日三餐,以及各種節日的聚會宴請。
今天的年夜飯我從早上八點開始準備,累得腰酸背痛,到現在才歇一口氣。
我看向蘇軟軟,她的眼神怯怯,讓我想起我第一次來沈家祖宅的場景。
也是這樣,膽戰心驚,不知所措。
我有點可憐這個懷孕卻依然沒有名分,以後還會骨肉分離的女人。
就好像,在可憐我自己。
最終,我還是木然點頭。
轉身剛進廚房,就聽親戚們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哎,你們知道嗎?餘悅不能生。」
「時庭年紀輕輕,接管公司後市值翻了幾倍,是咱們沈家未來家主,他想要個孩子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這太大膽了吧,竟然把情婦都帶回家來了。」
「那怎麼了,餘悅一個孤兒,能嫁到我們沈家是天大的福氣,她敢說甚麼呀。」
還有平時對我嚴厲疏離的公婆,正在熱情地招呼蘇軟軟。
「軟軟你快坐,想吃甚麼給餘悅說,她都會做。」
「是呀軟軟,你懷的是我們長房長孫,現在是我們家最金貴的人兒,不用拘謹。」
我聽著,眼淚和自來水混在一起,不受控制地流淌個沒完。
過了好半晌,我才將洗好的菜撈起,關掉水龍頭。
在心底告誡自己。

餘悅,這是最後一次為沈時庭哭了。

2
這不是沈時庭第一次出軌。
半年前,我們戀愛十周年的紀念日的當天。
我發現沈時庭在外面養了一個女孩兒。
那天我去常去的超市,猝不及防,迎面碰見沈時庭。
他身邊的女孩兒眉眼很像我,但比我年輕。神色並不意外。
倒是沈時庭,面上閃過驚慌。
但很快他又坦然說:「悅悅,既然你看到了,那我就不瞞你了。

「她懷孕了,是我的。」
「我們簽了協議,她生下孩子,我給她五百萬,從此兩清。」
我難以置信,盯著沈時庭看了許久。
他面色認真,沒有戲謔。
是真的。
我聲音顫抖:「沈時庭,當初是你說的,我不能生孩子也沒關系,可以領養或者過繼。為甚麼現在,你要和別的女人生孩子?」
「悅悅,我不想我親手打造的商業帝國,最後都只能留給外人。你放心,我的妻子永遠是你,孩子的母親也永遠是你。

「悅悅,別鬧了,你只有我。」
這句話沈時庭經常說。
我知道,潛臺詞是——

餘悅,除了我你沒有依靠,無論我怎麼對你,你都只能接受。
我流著淚推開沈時庭,踉踉蹌蹌跑遠。
身後,那女孩兒聲音裡隱隱有些得意:「時庭哥哥,餘悅姐姐生氣了,你不用去追她嗎?」
男人聲音冷冷:「不用,除了沈家,她沒有地Ťûⁿ方可去。」
確實,我ṱû⁾在京城舉目無親。
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蕩了很久。
第一個打來電話找我的,竟然是婆婆。
她讓我快點回家做飯。
天黑了,沈時庭也打來電話。
「那個女人不老實,是她故意約我在商場,讓你發現的。孩子我會讓她打掉。你也快回家,別鬧了。」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輕輕問:「那以後還會有別的女人嗎?」
其實,我就像只被遺棄的小狗,坐在沈家祖宅外不遠處的路邊。
只要沈時庭擔心我,出來找我,一眼能看見。
但他沒有。
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沉默中,我就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我們註定要陌路。
猶豫掙紮了半年。
在他帶回蘇軟軟的這一刻,我終於不想再自欺欺人。

3
我獨自一人,在房間裡看著窗外的漫
滿
天煙花,迎接新年。
與樓下沈家一家人的歡聲笑語相比,更顯寂寥。
昔日大學最好的閨蜜喬喬,準時打來電話送新年祝福。
我告訴她,我和沈時庭要離婚了。
喬喬罵了沈時庭十分鐘不帶重樣,然後一拍桌子,當即要給我訂飛往杭城的機票。
她問我訂

幾號的。
我想了想Ťų₎,而後堅定說:「要明天最早的。」
我怕自己會後悔。
收拾物品時,我看見首飾盒裡躺著的兩枚戒指。
我將那枚黃金素圈戴在無名指上,很細,細到我輕輕一捏就會變形。
可是十年前,沈時庭將它送給我時,我是那麼歡喜。
那時沈父沈母不同意他和我談戀愛,停了他所有的生活來源。
少年拿著辛苦打工、省吃儉用半年買來的戒指,神採奕奕地對心儀的女孩許下承諾:
「悅悅,等你嫁給我的時候,我會親手給你戴

上大鑽戒!」
後來結婚,沈時庭的確送了我一顆十克拉的大鑽戒。
不過,我終日忙碌在廚房,幾乎沒有戴

過。
想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我枯坐一夜。
天光將亮,我拉上行李箱,關門離去。
留下那枚黃金素圈和鑽戒,並排靜靜地躺在首飾盒裡。

4
畢業以後,喬喬一直留在杭城,還和同學合夥創立了一家 MCN 公司。
趕上了風口,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喬總」了。
她熱情地為我接風,逛街、看電影、按摩通通來了一遍。
晚上又約了一幫朋友去夜店。
我不喜歡這種地方,覺得耳膜都要被吵破了。
喬喬將盛滿琥珀色液體的杯子遞到我手上,附在我耳邊說:「喝一點,放松些,說不定今天晚上會有豔遇!」
我一口悶下,辛辣的刺激順著喉嚨流向全身。
這時,一道溫潤的嗓音在我們面前嚮起:「餘悅,好久不見。」
正是我們的同學,喬喬的合夥人,韓以言。
喬喬拉過那男人坐在我旁邊:「韓大帥哥,平時喊你都不來,今天怎麼肯賞光啦?」
男人一身休閑裝,隨性自然,面部輪廓如刀削般立體,劍眉星目。
當得起一聲大帥哥。
他和沈時庭當年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但兩人氣質不同。
沈時庭身上自帶富家子弟的矜貴傲氣,韓以言則是要更接地氣一些。
「聽說給老同學接風,我當然要來。」
他笑得和煦,目光在我身上停留許久。
「好久不見呀,老同學。」我大方伸手。
韓以言溫暖的大掌回握住我。
不知是不是我多想,總覺得他似乎握得很克制,但還是多停留了兩秒。
喬喬開始還能顧著我,喝嗨了以後跑進人滿為患的舞池去了,不見蹤影。
留我尷尬地坐在卡座。
「餘悅,你

餓不餓?陪我去旁邊吃點東西吧。」
夜店的 DJ 舞曲震天嚮。
韓以言本來和我隔著一個身位,此時他湊近了一些,徵詢我的意見。
我點頭,又怕光線眩目
炫目
他看不見,大聲回答道:「可以。」
從裡面出來,我的耳朵總算是得到了解放。
杭城沒有京城冷。
喬喬專門為我選了一身吊帶配短裙,說能展露我的好身材。
但現在,我裹著薄薄的外搭,在接近零度的夜風裡瑟瑟發抖。
韓以言看出了我的顫抖,脫下他的厚外套為我披上。
我沒矯情拒絕。
男人衣服上淡淡的香水味鑽進我的鼻腔。
好聞的烏木沉香,和他上大學時慣用的一樣。
莫名令我很安心。
我們在旁邊面館坐下,相顧無言。
還是韓以言先打破了沉默:「大過年的,怎麼會來杭城?」
也許是夜風一吹,有些酒精上頭。又也許面對的是老同學,心裡放松。
總之,我坦然道:「我離婚了。」
他一驚,隨後抱歉:「不好意思啊。我沒想到,沈……他會辜負你。」
我搖搖頭:

「過去的事別提了,新年新氣象。」
「你說得對。」
韓以言終於不再掩飾眼裡的愛意,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餘悅,留在杭城吧。」

5
等我們回去,局已經散țų⁴了。
喬喬發來微信:【我約了個帥弟弟先走嘍,你今晚加油,睡了韓以言!】
我漲紅了臉,回她:【胡說甚麼。】
【我記得他大學時就喜歡你,今天看他眼神,很明顯是餘情未了。】
【可是我沒有戀愛的打算啊。】
【餘悅,都快三十的人了怎麼還這麼純情。

【誰說睡了就是戀愛關系?各取所需嘛。

【沈時庭都和別的女人生孩子了,你還何必為他守身如玉。

【韓以言那麼帥,是時候犒勞犒勞自己了。】
我正在風中淩亂之際,韓以言出聲詢問:「我送你去喬喬家?」
「她應該不方便。」
想到喬喬的話,想到沈時庭那一個又一個懷孕的小女孩,又想到我痛苦辛酸
心酸
的十年……
「韓以言,我今晚,可不可以去你家?」
最後,我聽見我自己是這麼說的。
6
剛進韓以言的家,燈都沒開,他就迫不及待吻了我。
他的唇瓣微熱,好像帶著電流,輕柔地一下又一下游移。
似乎想克制,卻又渴望萬分。
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愣了一會兒,才開始回吻。
韓以言得到了我的鼓勵,唇舌的試探一次比一次更深,一次比一次更熾熱……
良久,我們兩人才氣喘籲籲地分開。
他緊緊箍著我的腰肢,仿佛想將我揉碎,融進他的身體裡。
韓以言嗓音低啞,還在向我確認:「悅悅,我沒有誤會你的意思吧?」
我雙手回抱住他,將火燒似的臉頰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
在他耳邊小聲問:「韓以言,你家有小雨傘嗎?沒有的話,下去買……」
話還沒說完,他的吻如暴風雨般將我包裹。
韓以言抱我到牀上。
他再也忍不住了,從口袋摸出,撕開包裝。
我意亂情迷間突然恢複了一絲清醒,用手抵住了他:「等等,你……」
他猜到了我想問為甚麼,看著我,好笑地說:
「是喬喬在夜店塞給我的。

「餘悅,難道我對你的企圖心這麼明顯嗎?」
……
韓以言的身體素質確實很好。
折騰了兩次,已是到了後半夜。
我感覺還沒在韓以言的懷裡安穩睡多久,行動電話鈴聲又將我拉出夢鄉。
早晨了。

7
來電人是沈時晨,沈時庭堂弟。
我輕輕關上臥室門,才接起。
沈時晨的聲音焦急:「嫂子,今天初二,照例要祭祖。你別和我哥賭氣了,快點回來吧。」
「時晨,我不是賭氣,我不回去了。」我冷靜地說。
「可是、

可是哥哥說,你祭祖再不回來,大伯會把你從族譜上除名的。」
「除名就除名吧。時晨,祝你新年快樂,沒別的事我掛電話了。」
沈氏宗祠門口。
沈時晨一臉尷尬關掉免提:「哥,你也聽見了嫂子的態度。要不你親自給她打一個?」
沈時庭冷笑:「她都敢一天一夜不回家,我再主動給她打電話,豈不是要把她縱容壞了?」
「哥,不是我說你,就算嫂子不能生,你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把外面女人帶回來吧……

「你應該迂回點,先把孩子養在外面,循序漸進,這樣對嫂子的打擊沒那麼大。」
明明是寒冬臘月,沈時庭心間的無名火卻燒得旺盛。
他煩躁地將煙扔到腳邊,狠狠踩滅:「她餘悅一個孤兒,算甚麼?憑甚麼我要為了顧忌她的心情,讓

孩子偷偷摸摸的?

「我都說了,無論如何不會動搖她的地位,我給她的生活多少人夢寐以求?她還有甚麼不滿足?」
這女人真是不識好歹。
當初好不容易,他才讓父母同意給了餘悅一個名分,她現在就這樣不珍惜


好好好,既然她不在乎,他還有甚麼好在乎的?
沈時庭又踹了一腳旁邊的雪堆,語氣恢複了冷淡:「時晨,去讓他們開始吧,不必再等了。」
餘悅,到時候回來發現被除名了,你可別哭。

8
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是過度透支的身體在發出抗議。
我沒回房間,來到廚房打算做點吃的。
韓以言家走的是原木風,還養了一只胖胖的橘貓,給人感覺很是溫暖舒適。
冰箱食材很多,廚具一應俱全,能看出主人也是個平時會做飯的人。
我起鍋燒油,煎了一個荷包蛋,再倒下一壺開水,放入一把掛面。
五分鐘後,將面湯舀進有蔥花、醬油、蝦皮、紫菜、鹽的碗裡,最後撈出煮好的面。
一碗熱騰騰的清湯面就做好了。
我將面端到島臺,準備開動時,卻見韓以言不知甚麼時候起來了。
他正倚在門框邊,靜靜地看著我。
「你醒了怎麼不出聲,我多做一碗好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我們才有了肌膚之親,但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對他負責。
沒想到韓以言走過來,溫存地親了親我的頭頂:

「悅悅,開個賬號吧,拍做飯的視頻。我幫你。」
9
我和喬喬複述了韓以言的話。
沒想到喬喬尖叫起來:「太好了餘悅!你要發了,我的大網紅。」
「甚麼意思?」
「哎呀,你知不知道『林璐璐』?這個號是韓以言和他前女友做起來的,千萬體量,他前女友出鏡,他負責腳本、拍攝、剪輯。靠這個號,兩年,就掙了幾千個 w。

「韓以言對市場很敏銳,也很有能力。這些年,我們旗下有好幾個號也被他帶成了百萬粉絲級別。

「你這麼漂亮,再有他帶你,肯定會火的!」
喬喬說了一大段,我更好奇的是:「他為甚麼會和前女友分手啊?」
「這我不太清楚,但憑我這麼多年的了解,我覺得應該不是韓以言的錯。」
喬喬知道我昨夜留宿在了韓以言家,也知道我仍在考慮和他的關系。
她勸說我道:「你信我的,跟韓以言處吧,不會吃虧的。你看你和沈時庭簽了婚前協議,離婚甚麼都沒有。你如果和韓以言分手,還能有個網紅號在手上。」
我輕嘆口氣。
人人豔羨我嫁入豪門。
可是這十年,除了傷透的心,我甚麼也沒得到。

10
沈家,桌球室。
沈時庭正和幾個兄弟朋友在打球,管家進來拿給他一份快遞。
是一個薄薄的文件袋。
沈時晨手快接了過去,看了一眼,驚呼道:「哥,是嫂子給你寄的!只是這地址,怎麼是杭城?」
其他人跟著起哄。
「是不是嫂子跑杭城散心去了,現在想回來,想讓咱哥給個臺階下。」
「哎呦,不會是深情款款的小作文吧。」
「哥,快打開看看呀。」
沈時庭的唇角微微勾起,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加冰的威士忌,不疾不徐。
大過年的,餘悅消失了好幾天,杳無音信,搞得他好沒面子。
家裡那些人背地怎麼看笑話的,他都知道。
現下正是他能一雪前恥的時候了。
「時晨,你打開念。」
「好嘞。」
得到首肯的沈時晨撕開文件袋,但只看了一眼,臉色瞬間難看至極。
「還是不念了吧,哥。」
沈時庭正趴在球桌上,架桿瞄準,沒看到沈時晨的面色。
只吐出一個字:「念。」
「離……

「離婚、

離婚協議。」
盡管沈時晨已經將聲音壓得很低,整個房間裡的人還是都聽了個清楚。
沈時庭一把搶過那張紙,目眥盡裂。
最下方的字跡他熟悉無比,正是餘悅親手簽下的名字。
離婚?
餘悅竟然敢提離婚?

沈時庭再也壓制不住這幾天積攢的怒火,揮起球桿重重砸在球桌上。
「咔嚓——」
名貴的實木球桿應聲而斷。
「今天不玩了,都散了吧。」沈時晨不敢招惹他這位暴怒的哥哥,趕緊叫眾人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沒想到最後一個起身的沈時馨,在經過他們面前時嗤笑一聲:「活該。」
沈時晨著急地推著妹妹:

「妹啊,哥知道你素來很有個性,但是咱大哥這件事不能瞎摻和呀。」
「沈時馨,你說我活該?我除了孩子這件事,甚麼時候對餘悅不是百依百順?再說了,不能生孩子的是她餘悅,不是我沈時庭!」
此刻像個炮仗一般的沈時庭,不依不饒了起來。
沈時馨毫不畏懼地直視他:「哥,我當你是我哥,今天才會跟你說這些話。你不要被你身邊那些狗腿子,捧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如果,悅悅姐愛的是你的錢,那她會無所謂幫你養私生子。但悅悅姐她不是呀,她愛的是你這個人。

「十年感情,才讓她對你一次又一次忍讓,可你呢,你又是怎麼用這份情傷害她的?你不怕她這次是真被傷透了心了,再也不肯回來了?」
「她不會。」
沈時庭嘴仍是硬的,可攥著離婚協議的手卻有些顫抖。
「哥,當時既然知道了悅悅姐不能生,那你要麼和她分開放她自由,要麼坦然接受一輩子沒有自己的孩子。只有這兩種選擇,沒有人能魚和熊掌兼得。

「你自己想想清楚,到底是想要孩子,還是想要餘悅這個人。」

11
韓以言的效率很高。
和我確定了拍攝內容,他很快寫好了腳本分鏡,又從公司拉來了一套設備,在他家開始了拍攝。
拍視頻這件事看起來輕松,真做起來卻並不是。
我太緊張,切菜的手總是微微發抖,拍特寫時會比較明顯。
韓以言柔聲安撫著:「悅悅,你的手很漂亮,你切得也很好,慢慢來,想象你平時做菜的樣子……」
我深呼一口氣,摒除雜念,試圖忘掉攝像機的存在,全身心投入。
今天我穿了條暖杏色包身針織裙,齊腰的長發紮成低馬尾,妝容很淡。
午後的陽光正好,大片灑在我身上,仿佛整個人在發光。
溫柔嫻靜,歲月靜好。
「好了,卡。」切菜的畫面終於拍完。
韓以言深深地看著我,喉結滾動:「悅悅,我能不能親你一下。」
不等我同意,他已經將我抱到料理臺上,欺身上來。
唇齒交纏,我的口紅暈開,瀲灧一片。
我眼神濕漉漉望向他,顯得更勾人了。
突然,我的餘光看到攝影機,一句話未經大腦脫口而出:
「韓以言,你和你前女友拍攝時,也這樣嗎?」
他愣了一下:「我前女友?你是說林璐璐?」
又笑了:「又是喬喬告訴你的吧,我都說了幾百遍,我和林璐璐只是合作關系,她偏不信。」
「哦,是我誤會了……」
聽到他這樣回答,我的心裡有點小竊喜。
作為補償,我第一次主動吻了吻韓以言的唇角,淺嘗輒止。
韓以言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埋著頭,氣息熱烈地噴灑在我頸間:
「悅悅,十年了,我只喜歡過你。

「我本來都不抱希望了,但是,你竟然又回來了,真好。

「我不是那個負心人,悅悅你相信我,下一個十年,我們一定會有一個好的結局。」
陣陣暖流湧入心間。
被沈時庭冷待忽視,我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驗過被人珍視的滋味了。
感覺有人在拾起我四分五裂的心,用情做線,用愛縫合。
回抱住韓以言。
我想,和他試試,也不是不可以。
最壞的結果,我還能有個網紅號。

12
我們倆膩在一起,一條視頻磨磨嘰嘰
磨磨唧唧
拍了三天。
韓以言又通宵剪了一夜。
直到視頻上架,一天破千萬瀏覽量,我才百分百相信喬喬說的話。
韓以言,確實厲害。
標題內容吸引人,構圖光影很舒服,音樂轉場恰到好處,節奏時長也很專業。
一個詞總結,就是厲害。
他還在最後放了一個小花絮。
是我在陽臺逗弄他的橘貓開心,他喊我:「悅悅。」
我答應了一聲,然後側過臉。
微風帶起我的發梢,我對著鏡頭嫣然一笑。
是我自己看了,都得感嘆一句「好美!」的程度。
我被評論區的漫天贊揚誇得飄飄然了,往日陰鬱沉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喬喬說:「你可別真以為做短視頻很簡單,能一條就爆,那是韓以言不簡單。」
我跑到書房,捧起韓以言埋在電腦上的臉,看著他,認真地說:
「謝謝你,韓以言。」
謝謝你,願意將破破爛爛的我縫縫補補。
謝謝你,讓我知道自己還有另外的價值。
謝謝你,一直默默在喜歡我。
13
夜深,沈時庭一人躺在牀上輾轉難眠。
自從餘悅離開,他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肚子咕嚕咕嚕叫著,在寂靜的夜裡十分明顯。
他讓人出十倍高價,請來了米其林三星的主廚。
但不知為何,每天晚上回家面對精致誘人的晚餐,他卻沒甚麼胃口。
以前餘悅在的時候,他從不會饑腸轆轆入睡,也不會孤枕難眠。
那時每天重複的生活,現在卻是奢望。
可能是太寂寞了,沈時庭昨夜去了蘇軟軟的房間。
蘇軟軟是他找到的最完美的一個女孩。
家世貧窮好拿捏,最重要的是,她是長得最像餘悅的。
這樣,他們生出來的孩子也會很像餘悅。
就仿若,是他和餘悅的孩子。
但當沈時庭看見蘇軟軟眉眼間永遠化不開的惶恐與怯懦,他瞬間清醒,逃似的離開。
蘇軟軟永遠不會是餘悅。
其實沈時庭只碰了蘇軟軟兩次。他實在是不喜歡睡別人的那種感覺Ṭŭ̀⁺。
碰到浪的,沈時庭會想,餘悅不會這麼主動;
碰到害羞的,沈時庭又會想,餘悅不會這麼扭捏……
總之,這個世界上沒有女人能比得上餘悅。
那個曾陪他經历過一無所有的餘悅,那個會悉心照料他一切的餘悅,那個從少年時代陪伴他到現在而立之年的餘悅。
但是很多事不是不願意,就可以不做去。
沈時庭有苦衷。
他是沈氏未來的掌舵人,就算他可以接受一輩子無子,他父母也不會答應。
與其等二老給他塞人,還不如他自己來選,生下一個和餘悅有幾分相像的孩子,也算彌補遺憾了吧。
可是沈時馨說得對。
他是被捧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才會可笑地認為是他給了一無所有的餘悅一切,餘悅就該容忍區區一個私生子。
是他的偏執與傲慢,傷害了那個最愛他的女人。
他不能忽略肚子的饑餓,就好像不能忽視餘悅的離開。
沈時庭猛然坐起身,打開行動電話想打一通電話。
一條沈時馨轉發給他的視頻,先吸引了視線。
視頻裡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餘悅。
她美得溫婉大氣,做飯的動作利落嫻熟,簡直就是賢妻良母的典範。
沈時庭不禁在想,餘悅在家的每一天,應該也是像視頻裡這樣烹飪一大桌美食,然後翹首期待他回來。
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



的悅悅,有多愛他。
只是視頻最後,竟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男人親暱地喊了一聲「悅悅」。
而餘悅,她居然在笑?
對著別的男人,這樣笑?

高贊的評論更讓沈時庭怒不可遏:【拍攝視頻的人一定和博主是一對,能感受到鏡頭裡有濃濃的愛意~
~

甚麼玩意兒,就濃濃的愛意了。
沈時庭再也忍不住,撥出那個他爛熟於心的號碼。


了三聲,電話接通。
他心下一松。
還好,沒有拉黑,也沒有拒接。
但很快,沈時庭再也笑不出來了。

14
沈時庭想說:「餘悅,我想你了。」
不知為何,話到嘴邊成了:「餘悅,我們一家都想你做的飯了,你甚麼時候回來?」
「呵。」
男人一聲輕笑,嘲諷意味拉滿。
「沈總,聽說你喜歡偷吃,正好,以後就吃外面的吧。」
沈時庭如墜冰窟。
他攥緊行動電話,不太確定地問:「韓以言?你怎麼這麼晚還和餘悅在一起?」
「勞煩沈總掛念,我和悅悅準備休息了。」韓以言語調輕快,好像一個勝利者在向輸家炫燿。
沈時庭

再也不淡定了。
他騰地
騰的
一下站起來,咬牙切齒道:「我警告你不準碰餘悅!她是我老婆。」
「離婚協議沈總沒收到嗎?」
「你!」
「沈總,有些事等你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年都過完了。」
電話被掛斷,沈時庭急忙再撥過去,可再也無人接起。
15
我洗完澡出來,見韓以言拿著我的行動電話,面色複雜。
當我看到不停在閃爍的來電號碼時,全都懂了。
我將那號碼拉入黑名單。
「悅悅,我沒忍住,接了……」
韓以言輕輕用幹毛巾幫我擦拭發尾,有些憤憤道:「我恨他擁有了你,卻不好好珍惜。早知道是這樣,我當初不該放棄,搶也要將你搶過來!」
我聽著他十分傻氣的話,笑得樂不可支。
「說得好像我是甚麼絕世珍寶,要被你們兩個搶來搶去的。」
「悅悅。


韓以言停下了擦頭髮的動作,單膝跪在我的腳邊,虔誠地吻了吻我的手心。
「你就是我的絕世珍寶。」
這麼純情,我一下還不太適應。
我幹脆主動出擊,捧住韓以言的臉深深吻住。
事情逐漸變得不可描述。
蓄勢待發之時,韓以言突然語氣懊惱道:「悅悅……小雨傘用完了,等一下,我去買。」
「不用,韓以言……」
我被他弄得不上不下,急切地拉住他,含含糊糊說:「我沒有子宮了,不會懷孕的。」
此話一出,情欲的氛圍瞬間散去。
韓以言石化般愣住了,他問:「這是沈時庭背叛你的原因,對嗎?」
「嗯。」我垂下目光,應了一聲。
誤以為他話裡的沉重,是在意。
很少有男人能接受丁克的,我能理解。
就像沈時庭,他當時那麼愛我,為了我敢對抗整個沈家。
可最後也邁不過生育這道坎。
我不會那麼自私,要求別人無條件接受我的缺陷。
道理我都懂的。
我轉過身去,背對著韓以言,聲音悶悶:
「韓以言,對不起。這些天太美好了,美好到我差點忘了給你說這件事。

「四年前,我懷孕五個月胎停,後來清宮時大出血,不得已切掉了子宮……

「如果你介意,我們可以分開。我沒關系的,不會糾纏你。ṭŭ̀³」
我說完,空氣寂靜。
眼淚滑入枕頭。
我的心伴隨著韓以言的沉默,一點一點,更沉更沉。
剛被縫好的部分,似乎又有點開裂了。
可下一秒,男人從身後緊緊抱住了我。
「傻瓜。」
韓以言語氣裡滿是心疼:「我家沒有家業要繼承,我不在乎這個。悅悅,我們把開心當小孩子養,好不好?」
開心,是韓以言家橘貓的名字。
「韓以言……」
我轉過身,感動得

再次吻住了他。
他輕拍著我的後背:

「悅悅,都過去了。以後你有我,好嗎?」
未幹的眼淚落在嘴裡,鹹鹹澀澀,但我心裡卻是甜的。

16
韓以言說不放心我的身體。
他花高價找黃牛約了個專家號,第二天天還沒亮,就將我拉起去醫院。
我勾著他的衣角,打著哈欠,剛走出單元。
猝不及防,韓以言竟被沖出來的黑影猛地一拳招呼在臉上。
瞌睡瞬間消失。
我驚叫一聲,趕忙跑去查看韓以言的傷勢。
韓以言本想回擊,但一看竟是沈時庭,他收回了戾氣,目帶擔憂地看向我。
離開京城,我就再也沒想過會和沈時庭見面。
更沒想到,他會跑來杭城,還揍了韓以言。
沈時庭雙眼布滿血絲,紅得嚇人,目光久久停在我和韓以言交握的雙手上。
昔日矜貴傲氣的沈總裁,此時頭髮淩亂,襯衣皺著,下巴上也新生了一層胡茬。
他應該是連夜從京城趕來的。
即便是需要自己打工賺錢的那兩年,我也從未見過他如此憔悴的糢樣。
看他的樣子,我有點難過,有點感慨。
好好的一個人,何必這樣呢?
韓以言一擦嘴角的血跡,防備地將我擋在身後,握著我的手又不自覺收緊了幾分。
「悅悅,跟我回家。」沈時庭上前來想要將我拉過去。
我迅速後退幾步,避開他的觸碰:「我們沒有關系了,沈總。」
沈時庭的手抓了個空,他蹙著眉頭道:「悅悅,那份離婚協議我沒簽,我們沒有離婚,我不和你離婚。Ŧŭ̀ₚ」
「沈總,您忘了?我們兩個根本沒有領過結婚證,法律上不存在婚姻關系的。寄給你離婚協議,只是想通知你一聲。」
當初,沈家父母不同意我們領證,拿來一張婚姻協議哄我簽下。
我知道,這東西沒有法律效力。
他們是為沈時庭著想,如果他有一天膩了,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輕松擺脫我。
沒想到兜兜轉轉,如今倒是方便了我。
沈時庭看我神色淡然卻堅定,不複之前的流淚傷心,或痛苦掙紮,他終於慌了。
「悅悅,我錯了。我們回去就領證,辦婚禮,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

「悅悅,再嫁給我一次,好嗎?」
說著,他單膝跪地,字字懇切。
看我的眼神,是我許久都沒在他眼中看見的真誠與愛戀。
他掏出戒指盒子,那枚燿眼的十克拉的鑽戒靜靜躺在裡面,如同我離開時一樣。
只是它身邊的黃金素圈已經不在了。
我忽然笑了。
笑著笑著,眼角溢出一絲淚。
餘悅呀餘悅,到最後,沈時庭竟還以為鑽戒能將你哄回去。
難過消散了。
剩下的是可悲。
十年的感情,這個男人卻一點不懂我在意的究竟是甚麼。
ṱųⁿ可悲,太可悲。
「那個孩子我會處理掉。以後再也不會有別的女人,我保證……」
我再也聽不下去,打斷他的話:「甚麼叫『處理掉』?沈時庭,那是一個孩子,你太可怕了。」
他錯愕了一瞬:

「那你是甚麼意思?好好好,無論你是甚麼意思,我都聽你的。」
我突然感到巨大的無力。
雞同鴨講。
我拉著韓以言想走,不想再搭理沈時庭。
這舉動又惹惱了他, 沈時庭不管不顧大喊起來:「餘悅, 你覺得他是真心愛你嗎?

「不過是大學時沒得到的遺憾罷了, 你覺得韓以言憑甚麼會要一個跟了我十年的女人?

「況且, 有哪個男人能接受一個不會生孩子的女人?」
我腳步頓住, 面色一白。
心間不知名的角落, 似乎有甚麼東西完全消散了。
突然酸澀得難受。
原來這十年,沈時庭從未對我有過尊重。
韓以言比我先爆發,他回身,朝著沈時庭的臉上還了一拳。
「你閉嘴吧你!沈時庭,別把全天下的男人都想象得和你一樣卑劣。」
力道之大, 竟將沈時庭這個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摜倒在地。
為防止事態愈演愈烈, 我急忙橫在兩人之間。
我的韓以言,不值得為沈時庭那樣的垃圾受傷。
沈時庭坐在地上,猶如一條喪家之犬。
我的心裡卻再無一絲波瀾。
他面如死灰,眼神透著濃濃的哀傷,似是後知後覺:「餘悅,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我沒理會他。
只拉過韓以言擦破皮的拳頭,輕輕吹氣:「疼不疼?」
「沒事,我還可以再幫你揍他一頓。」
「不用了, 我不想讓你受傷。」
我與韓以言十指緊扣, 然後,慢慢走遠。
整個過程, 我都再也沒看沈時庭一眼。
天光將亮。
我看著遠處升起的黃色日光,只覺一陣釋然。
我最青春美好的十年,終於畫上了句號。
但是那又何妨,我的下一個十年即將開啓。
也許, 還會是一輩子。

17
幾年過去,那只叫「開心」的大橘貓已經壽終正寢。
我和韓以言又收養了許多流浪貓,為此, 我們搬去了郊區一套帶小院的房子。
我的美食賬號也一直在保持更新,收入還不錯。
時間在生活的瑣事中靜靜流淌, 倒也過得自在。
我和韓以言順理成章領了證。
但我怕麻煩, 沒有舉辦婚禮。
不知道沈時庭從哪得知了消息,寄來一個盒子。
我打開,竟又是那枚大鑽戒。
只是這次, 它旁邊還躺著那只黃金素圈。
裡面還夾著一張卡片:【悅悅, 如果你過得不幸福,可以帶著這顆鑽石, 去過任何你想過的日子。或者來找我。】
韓以言攬過我, 故作不在意道:「和我在一起, 就是悅悅最想過的日子。」
只是晚上, 韓以言壓在我身上時,重重咬了我雪白的肩頭一口:「悅悅,如果你不愛我了, 不必用那鑽石, 我的全部身家都給你帶走。

「不要用沈時庭的錢, 也不要去找沈時庭。好嗎?」
「笨蛋……」我呢喃道,「你明天就去把那東西寄回去。」
不屬於我的東西,還是早點還回去的好。
我現在, 只想好好珍惜眼前人。
韓以言眼睛一亮,繼而動情地吻我。
「悅悅。」
「嗯,我永遠在。」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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