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給我打電話,說竹馬預定了洲際酒店的百萬求婚儀式時,我正被竹馬壓在身下。
秦硯舟吻住我的唇,將嘴裡的事後藥喂給我。
「乖,流產傷身,我舍不得。」
「明晚穿正式點,8 點到洲際,有驚喜。」
我欣喜於他對我的呵護,滿心期待跑去洲際。
卻看見秦硯舟單膝跪地,舉著鑽戒向我的姐姐求婚。
看著我泛紅的眼尾,秦硯舟湊在我耳邊說,「棠棠,我努力過了,我甚至都睡了你,卻還是說服不了自己愛你。」
「你會祝福我和你姐姐的,對吧?」
1
我怔在原地,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穩住身形,不至於當場癱坐在地。
卻怎麼也想不明白,昨晚還與我抵死纏綿的人,怎麼轉眼就向我最討厭的女人求婚。
直到掌心傳來陣陣刺痛,我才手忙腳亂攥著特意穿的高Ťŭ̀⁵定禮服裙角,聲線顫抖。
「當然,祝你們百年好合。」
蘇晚晚走近,親暱地挽著我的手嬌笑,「我還沒答應呢。」
「棠棠,從小你跟阿硯最好,你要幫姐姐把關,他身邊那些妖冶賤貨,你都要告訴姐姐。」
我不動聲色地掙脫她的手,她是我爸爸在藏區的私生女。
3 年前,她媽媽帶著她進我家做傭人,我媽媽對她們照顧有加,她媽媽卻拿著她和我爸爸的親子報告給我媽,將我媽活活氣死,我對她只有厭惡,沒有半分親近。
秦硯舟笑得溫柔,看向蘇晚晚的眼中是化不開的寵溺。
「妖冶賤貨,不及你萬分之一,我又不傻,你和她們,很好選。」
心髒處傳來的密密麻麻痛感,像是要把我吞噬,20 年的陪伴,3 年的抵死纏綿,只換來一句不及蘇晚晚萬分之一。
蘇晚晚嬌嗔,勾著唇角瞥了我一眼,帶著意味深長的諷刺。
而後偏頭,用流利的藏語對秦硯舟說,「我答應你的求婚,但有個條件。」
「只要你同意,向林以棠求婚,然後在與林以棠的婚禮上逃婚,當天我們就結婚。」
秦硯舟滿臉震驚看向我,而後才反應過來,我不像他們倆一樣在藏區住過幾年,我是不懂藏語的。
便也用藏語反問,「為甚麼?你知道的,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無謂的人求婚。」
沒有人知道,為了能靠秦硯舟更近一點,我早就學會了藏語。
他們自以為祕密的交談,其實字字句句都落入了我的耳朵裡。
也知道了,我就是那個無謂的人。
蘇晚晚笑容甜美,說出的話卻陰狠無比。
「沒甚麼,就是想看高高在上的林大小姐丟臉。」
「在她最幸福的時候,讓她跌落深淵,不比今天這局面有意思多了?」
「你知道的,我有多討厭她。」
「同樣是爸爸的女兒,卻是雲泥之別。」
「那天之後,比起讓爸爸蒙羞的她,我會成為爸爸唯一的驕傲,也會成為你門當戶對的妻子。」
「當然,你若舍不得,就算了。」
我握緊拳頭,心底生出一絲希冀,希望秦硯舟不要對我那樣殘忍。
下一秒,秦硯舟單膝跪地,卻是朝著我。
「以棠,嫁給我好嗎?」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為了蘇晚晚,他竟然做到了這個份上。
我自 16 歲起藏在心裡的夢想,卻在 26 歲這年,因為另一個女人對我的報複而實現了。
我深愛 10 年的男人,成了另一個女人刺向我的尖刀,生生撕裂了我的心髒,直至鮮血淋灕。
眼淚肆無忌憚地落下。
秦硯舟手足無措地幫我擦眼淚。
「以棠,對不起你,我只是太在意你,所以過度緊張,才找來晚晚演戲。」
「我假裝愛上別人,試探一下你的反應,你都不知道,你祝我們百年好合的時候我有多難過。」
「以棠,我愛你,所有人都知道,18 歲起,我想娶的新娘就只有你一個。」
「嫁給我好嗎?」
2
他的視線落在我臉上,眸子裡的溫柔像是要溢出來。
我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原來愛意真的可以演出來。
秦硯舟,既然你搭好了戲臺,我便陪你演這一出假裝深情的戲碼。
逃婚,不只是你會,我也會。
我將頭點得如搗蒜,「我願意,我願意的。」
窗外滿城煙花燃放。
秦硯舟將戒指戴進我的無名指,然後將我抱起,興奮地在原地轉了好多個圈。
就好像,他真的很開心。
洲際頂樓的豪華包間,秦硯舟的朋友悉數到場,慶祝他求婚成功。
可我沒有錯過,他們在看到秦硯舟身後的我時,面面相覷。
秦硯舟走近,將震耳欲聾的音樂關閉後,脫下西裝套在我身上,然後伸手掐滅了對面在抽的煙頭。
「以棠不喜歡喧嘩,也聞不了煙味。」
一舉一動,都像是愛慘了我。
他的朋友紛紛調侃。
「阿硯,真是活該你有老婆。」
「這還沒結婚呢,聚會就開始帶老婆了,大夥學著點。」
「嫂子酒精過敏,今晚這酒大概也喝不成了。」
「還要喝甚麼酒啊,今晚吃狗糧就飽了。」
我聽出了他們的言外之意,便對秦硯舟說,「唐妍她們也開了趴,在等我,我先過去,你們好好玩。」
秦硯舟作勢就要跟我出去,「我陪你去。」
他的朋友集體噓出聲。
秦硯舟卻不以為意。
「老婆在哪,我就在哪。」
我搖了搖頭,「都是女孩子,要說一些小祕密的,你去了不適合。」
「你好好陪你朋友,周叔會送我過去,你放心。」
秦硯舟這才不舍地放開我,溫柔地將我的額前碎發挽至耳後,「結束了我去接你。」
走出包廂,我預定的花束恰好送到,檢查完裡面的針孔攝像頭,我叫住迎面而來的服務生,開了幾瓶拉圖爾拉菲,連同花束一起送進包廂。「
酒是我請大家的,各位玩得盡興。」
「阿硯,花束是唐妍送的求婚禮物,等下記得幫我帶回家哦。」
做完一切,我返回車上,打開行動電話裡的監控視頻。
包間裡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阿硯,你認真的?」
「甚麼時候變的心?就不怕晚晚傷心嗎?」
短短幾句話,就讓我的心再一次涼到極點。
原來,所有人都知道他愛林晚晚。
卻一起在她面前演戲。
秦硯舟的聲音清遠而疏離,「沒有變心,我愛的,自始至終只有晚晚一人。」
對方追問。
「那你為甚麼要招惹林以棠?還鬧得求了婚。」
秦硯舟沉默了一瞬,才回答。
「晚晚體弱,我怕沒有經驗弄傷她。」
「反正要累積經驗,林以棠臉蛋身材都很頂,又幹淨,睡她,我不虧。」
眾人起哄地喊著,氣氛逐漸到了高潮。
「阿硯,北舞校花,甚麼滋味?」
秦硯舟勾了勾唇,一字一句說道,「酒店,家裡,車裡,野外,舞蹈生,甚麼姿勢都可以,你們懂的。」
「四個字,欲、死、欲、仙!」
此話一出,瞬間激起千層浪,「牛啊,阿硯,找個暖牀丫頭都這麼會玩。」
「玩著玩著,是不是就愛上了?我看你剛剛對她挺體貼。」
秦硯舟抬眸看了說話的人一眼,笑意不達眼底。
「你不懂,我對她好一分,她就會少為難晚晚一分。」
「我已經讓她同意晚晚住回林家,自然有辦法讓她同意晚晚認祖歸宗。」
另一個聲音問,「那求婚呢?到時候怎麼收場?」
秦硯舟嗤笑,「請大家看戲收場,落跑新郎。」
眾人起哄,紛紛誇贊秦硯舟高明。
不知誰說了一句,「雖然但是,玩玩就行,也沒有必要鬧到求婚這一步,何苦得罪林家!」
秦硯舟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誅心。
「大概,是要給晚晚出口氣吧。」
「何況,林家又不止她一個女兒,晚晚遲早要認祖歸宗,我終究會是林家的女婿,實在說不上得罪。」
明明早就對秦硯舟沒有絲毫幻想,可親耳聽到他的這番說辭,我的心還是像被經年的鈍刀拉扯著,一下又一下,痛得快要暈厥。
「叮咚」。
收到一條新資訊。
是我通過了港城舞團首席選拔的通知。
我回覆 HR,會準時赴港城報到。
3
第二天,秦硯舟就在父母的陪同下,早早地到我家商量婚事。
他媽媽滿面笑容。
「我們連夜找人算過了,下月初五和臘月初八是全年最好的日子。」
「臘月還要大半年。」
「下個月的話,就怕過於匆忙,怠慢了棠棠。」
「所以想著我們兩家商量一下婚期,順便看一下兩個孩子的意見。」
「就下月初五吧。」
「就下月初五吧」
我和秦硯舟幾乎異口同聲。
我選下月初五,是因為下月初五是我赴港城的日子。
他選下月初五,是因為迫不及待,我們的「婚期」,會是他和林晚晚的婚期。
秦硯舟欣喜若狂,將我攬入懷中,「寶寶,如果不是要給你準備一個盛大的婚禮,我真想今天就娶你回家。」
我任由他抱著,卻在心底冷笑,盛大的婚禮,不過是你們為我準備的恥辱儀式。
越盛大,越丟人,不是嗎?
待到所有細節敲定,已經是晚餐時間。
蘇晚晚也在此時回了家。
她上樓換衣服,秦硯舟借口要上洗手間,也出了餐廳。
我心知肚明地跟了出去。
遠在頂樓的房間門口,蘇晚晚的聲音傳來,「阿硯,這場婚禮,只當是我們婚禮的彩排了,所以,婚禮的東西都要交給我來選。」
「場地、婚紗、婚鞋、戒指,我都會選好發給你。」
「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信心讓她全盤接受。」
秦硯舟嗤笑,「我比較沒有信心,你今晚會不會讓我進房。」
……
曖昧的接吻聲代替了交談聲。
我關閉了行動電話錄音。
原來他們的關系這樣明顯,我卻沉溺在自己的愛意裡毫不察覺。
胸口依舊有鈍痛傳來,卻不像之前那般撕心裂肺。
我好像比想象中,更早走出了這場情傷。
4
婚禮場地訂在了最豪華的瑞際酒店,520 臺無人機實時播報婚禮進度。
意味著,全瑞城的人都能看到這場婚禮的實況。
秦硯舟說,「我想讓全瑞城的人都看到我對你的愛意。」
我閃著淚花回應他,「我也是。」
但時間太趕,來不及訂做婚紗。
婚紗店,我試了 50 套禮服,秦硯舟依舊搖頭。
直到他的行動電話有新資訊進來,他才皺著眉頭說,「寶寶,看來看去,還是第一件最合適。」
我看著並不合身的白紗,並不氣惱,笑著說好。
婚鞋送到的時候,毫無意外地大了一碼。
秦硯舟有些氣惱,「怎麼會大這麼多?重新訂做肯定來不及了,寶寶,會覺得委屈嗎?」
「或者,我們再重新買一雙,只是,就不是我親手設計的了……」
我依舊微笑,出言安慰他,「不會啊,只要是你準備的,我都喜歡。」
就好像,我從沒有看到過林晚晚和他的聊天記錄。
「從前我總是穿她不要的衣服鞋子,現在,林大小姐穿著我不要的婚紗和鞋子出嫁,蒼天繞過誰啊?」
婚禮前一天,蘇晚晚在朋友圈曬了一支 11 克拉的粉鑽戒指。
我的婚戒也在這天緩緩送到。
1.1 克拉的鑽戒,在我們這個圈子,少於 5 克拉的鑽石,就是碎鑽,根本上不了臺面。
我記得,唐妍的婚戒,是 15.2 克拉Ṫû⁽。
秦硯舟笑著解釋,「1.1 號是你的生日,我才選的 1.1 克拉,寶寶,鑽石雖小,但我的愛意卻很大很大。」
可Ṱũ̂₎那麼大愛意的他,卻給林晚晚發資訊,「老婆,她照單全收了。她毫無下限的舔狗樣子,挺讓人倒胃口的。」
「放心,她脫光了也沒用,我只想跟老婆做。」
他那樣不遺餘力地去幫林晚晚羞辱我,我卻裝作看不懂的樣子,「身外之物,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嫁的人是你。」
秦硯舟的臉上閃過一絲內疚,而後是自信、得意以及竊喜。
我爸爸推門進來,欲言又止,良久之後終於出了聲。
「棠棠,明日你就要出嫁了,晚晚的事情,是爸爸對不起你,但晚晚是無辜的。」
「她到底是爸爸的孩子,是你的姐姐……」
「你媽已經走了幾年,她的媽媽也已經去世,上一輩的恩怨,不該影嚮你們姐妹二人。」
我還沒有出聲,秦硯舟就出來接話。
「爸,您是想在明天婚禮上宣布晚晚的身份嗎?」
「寶寶,雙喜臨門,再好不過了,你嫁給了我,爸以後要靠晚晚多陪陪了。」
「寶寶,認了這個姐姐,你不會失去甚麼,反而會多一個愛你的人。」
「你知道的,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善良和大方得體。」
我淺笑,給人希望,再親手抽走,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像他們對我一樣。
「好,爸爸想做甚麼,就做吧。」
我爸很高興,親自下廚去煮菜,秦硯舟緊隨其後去幫忙。
飯菜上桌,秦硯舟的行動電話嚮了,從接聽到掛斷,不到一分鐘。
他解開圍裙,話語焦灼,「Ţû⁾婚禮布置出了點問題,我要去一趟,你們先吃。」
我說,「布置的事情不急在一時,吃了飯再去吧。」
他回答,「不了,我現在去。」
我半開玩笑,「你這麼急,不會是哪個婚慶禮儀小姐在現場等你吧?」
秦硯舟眼神閃躲了一瞬,捏了捏我的臉,「說甚麼呢,傻瓜,只是給我寶寶的婚禮,我不想出一點瑕疵。」
我想起那身不合身的婚紗、不合腳的婚鞋,笑了。
這場婚禮,明明每一樣,都是瑕疵。
真愛撒謊啊!
我站在房間的陽臺上,一眼就看見別墅的轉角處,秦硯舟上了林晚晚的座駕。
不一會兒,車就小幅度地震動起來,然後幅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我滿意地收回了我的無人機,隨後拍下一段說明視頻,連同這一個月收集到的音頻、視頻打包成一個文件,發給了媽媽生前最信任的公關經理。
再從保險箱裡找出媽媽的遺囑,告知律師明日帶著遺囑到酒店找我爸爸。
然後回到秦硯舟準備的婚房,將婚紗、婚鞋、鑽戒,以及這 20 年來秦硯舟送我的一切禮物,都剪得稀巴爛。
用這一屋子的淩亂不堪,拉開最後這場戲的序幕。
5
婚禮當天,我的化妝師還沒上門,蘇晚晚就穿著 H 家最新一季的高定禮服在做妝造了。
無名指上碩大的粉色鑽戒很是吸人眼球,眼眸裡是掩不住的得意。
「棠棠,要不我們是姐妹呢,今天,是我們兩姐妹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
「我相信,這會是我們終生難忘的一天。」
我接下她的話,「我想也是。」
我將門重重關上,將她隔離在門外。
門關上的前一瞬,我看見了她眼裡一閃而過的嘲諷。
拿上證件和黑卡,我借口先要去我媽的墓地祭拜,開著車出了城,直奔機場。
全城都被紅色的氣球點綴,每一個廣告牌,都是我和秦硯舟婚宴的資訊。
人們議論紛紛。
「這種氛圍,怎麼有種全城熱戀的感覺啊,戀愛腦上頭,想談甜甜的戀愛了。」
「這麼大手筆,秦大少真是愛慘了林小姐。」
「青梅竹馬,從校服到婚紗,真是羨慕死人了。」
「若有一個男人為我做到這個份上,我只怕會幸福得死掉吧。」
……
我冷笑出聲,這就是秦硯舟想要的效果,捧得高,摔得重。
行動電話不斷有電話打進來。
司機。
婚慶公司。
化妝師。
爸爸。
秦硯舟的媽媽。
秦硯舟的爸爸。
蘇晚晚。
秦硯舟。
秦硯舟。
秦硯舟。
我算了算時間,按照流程,這個時候應該ťů₆是我爸要正式公布蘇晚晚是他的女兒,宣布蘇晚晚改名林晚晚,入林家族譜。
我知道,就算我失蹤了,我爸,秦硯舟和蘇晚晚也不會放棄這個等了多年的機會。
我將電話撥給公關經理和律師,告訴他們,好戲可以開始了。
李律師第一時間與我視頻連線。
視頻那頭,李律師叫住正要上臺的我爸。
「林先生,以棠小姐說,有一份文件,您一定會感興趣。」
我爸朝他擺了擺手,「有甚麼事等我下來再說。」
李律師接著說道,「林先生還是看完這份文件,再決定上不上臺吧。」
「畢竟,一旦上去了,林先生可能就一無所有了。」
意氣風發的男人怔住,半信半疑打開了那份遺囑。
「黎明蘭女士的所有財產歸其獨女林以棠所有。」
「若林建華先生有異生子女,則林以棠需與其斷絕父女關系,方可繼承遺產。」
我爸一臉不可置信,「她甚麼時候立的遺囑,我和她幾十年夫妻,這對我公平嗎?」
真搞笑。
當年我媽剛懷上我,他就隨工程隊進藏區施工,不出一個月,就和蘇晚晚的媽媽廝混,還讓對方有了身孕。
蘇晚晚早產 2 個月,故而比我還大了幾天。
那時候他不講公平。
蘇晚晚的媽媽帶著她登堂入室,將我媽氣得心梗發作,最後一命嗚呼。
他也不講公平。
一扯到財產,他開始講公平了。
透過律師的視頻鏡頭,我笑得燦爛。
「爸,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肯,只是你要做蘇晚晚的爸爸,就不能是我的爸爸了。」
我爸出身農邨,當年靠著一張俊臉和工程師的人設吸引了我媽的註意,最終二人結婚。
林家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外公給我媽媽的陪嫁。
斷絕關系,意味著我不會贍養他,也不會給他分文。
那樣自私薄情的男人,怎麼會為了一個私生女放棄他錦衣玉食的生活。
我爸肉眼可見地慌張,卻依舊輕聲哄我,「棠棠,骨肉親情,扯上金錢就庸俗了,你媽……」
我打斷他的話。
「庸俗如我,在錢和你之間選擇了錢。」
「爸爸清高,在蘇晚晚和錢之間,可以選擇蘇晚晚的。」
「我有錢,不太需要一個爸爸,但她需要。」
6
我爸的臉被氣得漲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另一邊,蘇晚晚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從另一方走上臺。
高定禮服和絢爛珠寶的加持,蘇晚晚將頭抬得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她滿眼期待看向我爸,我爸閃躲著不敢看她。
我催促他,「爸爸,快上臺去哦,你的女兒在等你。」
一眾賓客指指點點,有好事者更是直接發問,「老林,這個女孩是誰?新人都還沒有上臺,她跑上去幹甚麼?太不像話了!」
蘇晚晚昂首挺胸,眼裡的期待像是要溢出來了。
我爸拿起話筒,良久,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
「家裡保姆的女兒,沒見過甚麼世面,失禮了。」
蘇晚晚的笑容僵在臉上,所有的希冀在這一刻都變成了笑話。
她不可置信地攀著我爸的手,「爸,你在說甚麼啊?我明明是你的女兒啊。」
「不是你說,今天ŧüₔ會向所有人宣布,我是林家大小姐的事情嗎?」
我爸一把甩開她,「林家大小姐只有一個,她叫林以棠。」
蘇晚晚怔住,而後才反應過來。
「是林以棠對不對,是她不讓我做爸爸的女兒對不對?」
面對臺下的竊竊私語,我爸朝保安擺擺手,又小聲呵斥,「下去,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蘇晚晚笑得幾近癲狂,「哈哈,我丟人現眼,等下全瑞城就會知道,林以棠她更丟人!」
公關經理走上臺,笑盈盈地說,「不用等下了,現在就可以丟給大家看了。」
下一秒,臺上的巨型 LED 背景上出現了我的身影。
「hello,大家好,我是林以棠,今天的婚禮取消,辛苦大家跑一趟。」
「大家的車旅費以及誤工費,都辛苦列好清單交給公關公司,我會雙倍補償給大家。」
「另外,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請大家看場戲。」
一眾賓客摸不著頭腦的時候,LED 屏幕上的畫面一轉。
是秦硯舟和蘇晚晚在車旁擁吻,車大幅度地震動,任誰看了,都知道發生了甚麼。
我錄音筆裡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沒有變心,我愛的,自始至終只有晚晚一人。」
「那你為甚麼要招惹林以棠?還鬧得求了婚。」
「晚晚體弱,我怕沒有經驗弄傷她。」
「反正要累積經驗,林以棠臉蛋身材都很頂,又幹淨,睡她,我不虧。」
「那求婚呢?到時候怎麼收場?」
「請大家看戲收場,落跑新郎。」
……
「阿硯,這場婚禮,只當是我們婚禮的彩排了,所以,婚禮的東西都要交給我來選。」
「場地、婚紗、婚鞋、戒指,我都會選好發給你。」
「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信心讓她全盤接受。」
「我比較沒有信心,你今晚會不會讓我進房。」
……
臺下一片嘩然。
「秦家這小子,太不是個東西了。」
「他還想逃婚,真是感謝他的不娶之恩。」
「這保姆的女兒也太賤了吧,秦家要是同意讓這麼個人進門,我顧家可是要與他斷交的。」
「林大小姐好颯,高朋滿座,將渣男賤女的賤意說到盡興。」
「我宣布,這場落跑新娘的戲,是我看過最精彩的戲,對渣男賤女真是忍不了一點。」
7
蘇晚晚癱坐在地上,臉上掛著未幹的淚痕,可憐兮兮地看著我爸。
高定禮服上被人潑上了不同顏色的飲料,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爸爸,不是這樣的,是林以棠害我。」
我爸滿臉怒氣給了她一巴掌。
「賤人!」
「原來都是因為你,棠棠才時隔這麼多年拿出遺囑來限制我!」
我給公關經理發了條資訊,「把人帶進去吧。」
一名藏族男子沖進宴會廳,不斷搖晃蘇晚晚的肩膀。
「是我對你不夠好嗎?你說你喜歡我,我就跟西木退了婚。」
「你說不想被孩子束縛,我就去結紮。」
「你說要回來找爸爸,我就放你回來。」
「可你為甚麼要背叛我,背叛我們的感情?」
……
資訊量太大,現場一片混亂。
而機場裡也在播報登機資訊,我掛斷了視頻,登上了去往港城的飛機。
一下飛機,就看到外公和舅舅在等我。
在外公外婆和舅舅的呵護下,我逐漸習Ŧű⁰慣了港城的生活。
一個夏日的午後,我看見了等在我家樓下的秦硯舟。
他的臉依舊好看,整個人卻頹廢了不少,下巴處冒出了厚厚的胡茬,眼底泛著青。
「以棠,我找了你幾個月了。」
我疏離地打招呼,「秦先生,有事?」
秦硯舟像是被我的態度刺痛,「以棠,對不起,我不該……」
我打斷他的話,「你的歉意我知道了。」
「但我不接受。」
說完我就轉身離開了。
秦硯舟並不死心,在對面的酒店住了下來。
每天大清早就捧著花束站在我家樓下。
晚上又將夜宵送到我家門口。
我丟一次,他送一次。
丟兩次,他送兩次。
就這樣持續了半年。
情人節那天,秦硯舟突然出現在舞團樓下。
他突然一改往日的沉默,加大分貝朝我大喊,「以棠,我知道我該死,但能不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就算是為了我小時候不顧生命跳下泳池去救你,給我一餐飯的時間,可以嗎?」
我垂眸苦笑,那些熾熱的過往,終究成了他拿捏我的資本。
同事們陸陸續續下樓,他這副糢樣,引得同事們頻頻回頭。
我不想糾纏,便走進了最近的那家餐廳。
秦硯舟緊隨其後。
秦硯舟肉眼可見地欣喜,一股腦點了好多道川菜,菜一上桌,他不斷給我夾菜。
我一口都沒有動。
我招呼服務生給我一份叉燒。
秦硯舟疑惑不已,「以棠,是不是到了港城,入鄉隨俗愛上粵菜了。」
我淡淡地告訴他,「不是入鄉隨俗,而是我一直愛的都是粵菜,我隨了我媽媽港城人的口味。」
「那為甚麼你跟我吃飯時,都是吃的川菜?」
不等我回答,秦硯舟似乎明白了甚麼,突然伸手激動地握住我的手,「以棠,對不起。」
「是我眼盲心瞎,錯把珍珠當魚目。」
「我以為我愛的人是別人,可我真正失去你時,才知道,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就是你。」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看到頭,不甘心按照父母鋪好的路娶你為妻,不甘心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就被你管住。」
「再加上蘇晚晚主動勾引我,我一時鬼迷心竅,做出了傷害你的事情。」
「以棠,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對我這樣冷淡,是因為你恨我對不對?」
「都說有愛才會有恨,以棠,你還愛我對不對?」
「我已經將蘇晚晚送回藏區,將她嫁給那個男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她。」
「我給你準備了最昂貴的定制婚紗,最大的婚戒,最盛大的婚禮。這一次是真的。」
「以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用一輩子來彌補你。就像這半年一樣,時刻守護著你。」
「可以嗎?」
窗外突然放飛大量氣球,豔麗的紅充斥著人的眼球,熱烈而又濃厚。
我放下碗筷,鄭重地告訴他,「不可以。我的人生很好,不需要你的彌補,也不需要你的一輩子。」
Ţû₂我指了指我衣服上的 logo,又舉起我的右手,展示我手上的全球唯一的藍寶石戒指。
「昂貴的衣服,我自己會買。」
「稀世的寶石, 我自己也能買。」
「秦硯舟, 有些東西看似錯過了, 其實是上天幫你做的抉擇。」
「其實如果今天你告訴我,就算知道了蘇晚晚的不堪,你還是愛她, 我反倒會高看你一眼。」
秦硯舟有些崩潰,眼尾泛著紅。
「以棠,別說了, 想起她,我都覺得骯髒惡心。」
「這段時間我做了三遍體檢,確保自己是幹淨的才來找你。」
我突然覺得他挺可笑的,當初說愛蘇晚晚無法自拔的人是她, 現在回過頭來演深情戲碼的還是他。
「秦硯舟, 我曾經很愛很愛你, 滿心滿眼都是你。」
「雖然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但不妨礙 16 歲的我對你動心, 不妨礙曾經你一笑,就讓我的世界明媚起來。」
「我不會否認我 16 歲時生出的愛意,不會否認我因你而經历的痛苦、甜蜜和辛酸,不會否認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與你的往後餘生。」
「當然,也不會否認自己愛上了一個錯誤的人。」
「那不是黑历史, 那是讓我成長的經历。」
「但現在的我會告訴全世界, 26 歲的我,舍棄了那段不健康的感情,我不要秦硯舟了。」
「答應來跟你吃這頓飯, 不為其他, 只是因為我想告訴你,從來都不是我失去了你,而是你失去了我,失去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我。」
「我的意思是, 我永遠也不可能原諒你。」
說完,不顧秦硯舟的反應, 我轉身就離開餐廳。
我站在對面, 透過餐廳透明的落地窗,看見秦硯舟伏在桌面上, 雙肩抖動。
這是這 20 年來, 我第一次看見他哭。
我長舒了一口氣。
我知道, 一切都結束了。
晚上, 唐妍發了一張截圖給我。
是秦硯舟的朋友圈截圖。
維港的夜景星光點點,璀璨喧鬧。
「孤單是一個人的寂寥。」
「這輩子唯一一次任性,代價卻是永失所愛。」
我刪掉截圖, 回覆唐妍, 「無病呻吟!」
「以後他的事情,都不要跟我說了。」
「他在我的人生中,翻篇了。」
我抬手感受維港的風, 很溫柔,就像我的人生,愜意而美好。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