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不堪許

最後一次被宋妄從車上趕下來時。
我就知道，我和他完了。
沒有想象中那麼難過，我甚至有點慶幸。
我選擇了家裡給我安排的聯姻對象，準備和他一起去德國留學。
宋妄生日那天，朋友們打趣：「不知道梔年給妄哥準備了甚麼禮物？」
「這還用猜，妄哥前段時間看上的那片地，梔年肯定會對妄哥拱手送上。」
可直到宴會結束，我都沒有出現。
他不知道，我真的去了德國。
也是真的不要他了。

1
周五早上，我接到宋妄發來的資訊。
【晚上回老宅一趟。
【六點。】
我回覆了「好的」，就把行動電話扔到了一邊。
到點後，我準時下樓。
宋妄的那輛賓利就停在門口，司機王叔站在一邊。
看我出來，王叔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我點頭笑了笑，就跨了進去。
不出意外地我看到宋妄和白芷坐在車子後排。
兩人說說笑笑，好像沒看見我。
我樂得清閑，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半晌，白芷好像才註意到副駕上多了個人。
她嗓音輕柔：「梔年姐姐，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吧。」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反嗆回去。
甚麼「知道吵到我還不閉嘴」。
「甚麼「你算甚麼東西，也配和我說話」。
但這次，我沒有。
我搖了搖頭，很平靜地開口：「沒有，你們繼續。」Ťű̂⁸
白芷愣了一瞬，隨後又道：「都怪阿妄和我說話，我才沒有看到梔年姐，梔年姐姐不會生我的氣吧。」
白芷說著撒嬌似的吐了吐舌頭，隨即抱住宋妄的胳膊。
「阿妄快和姐姐說說好話，阿芷今天第一次見爺爺，可不能讓爺爺生氣。」
「阿芷別怕！」
宋妄寵溺地開口，隨即安慰似的吻落在了她的側臉。
扭頭看向我時眸子卻是帶著冷意，好像有幾分警告的意思：「梔年不會的，是不是？」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宋妄因為白芷質問，但我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刺痛了一下。
在他心裡，我竟然不堪成了這樣。
我自嘲般地笑出了聲：「當然，我不屑。」

2
不知道我說的哪個字惹到了宋妄，他周身氣壓登時低得可怕。
他微眯著眸子，呼我大名：「沈梔年，你甚麼意思？」
我坐直身子，眼神從後視鏡裡與他對視：「我說我不屑於那麼做，也不會那麼做，這樣可以了嗎？
「宋大少。」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這般地稱呼他。
話落，宋妄突然沉默了起來。
我不準備再看他。
視線匆匆地劃過他的雙眼，我突然想起最開始的那幾年。
剛得知兩家老人撮合我和他的娃娃親時，我正值青春。
小時候的鄰居哥哥轉眼長成英俊溫潤的少年。
那一雙漆黑分明的眸子，令我深深著迷。
如今他身上的溫潤褪去，成年人淩厲清冷的面孔也分外紮眼。
只是如今，我真心不願再擠進他的世界。
就在這片刻安靜的時候，白芷突然啜泣出聲。
「都是我不好，惹梔年姐姐生氣了。
「是我聽阿妄說他和姐姐要去老宅，我想起自己孤身一人才要阿妄帶著我的，都是我的錯。」
她咬著嘴唇，一臉委屈地看著宋妄，眼角還掛著一滴淚珠。
「姐姐不要生氣，阿芷不去了。」
她說著就要解開安全帶，卻因為哭泣手忙腳亂的一時沒解開。
宋妄一把抱住作亂的白芷，按住她的手，把人抱在懷裡安慰了好一會兒。
終於，白芷在他懷裡哭累了睡了過去。
再抬起頭，他臉上的心疼在面對我時化為冷意：「你我都明白，家裡老人撮合的娃娃親作不得數，你在阿芷面前算不得甚麼。
「我最後再說一次，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的人只有白芷。」
我知道，我知道他喜歡她。
太明顯的偏愛了，這個圈子裡又有誰不知道呢？

3
回想著宋妄那句：「要不是爺爺喜歡你，非要見你—
「我怎麼會帶上你，惹阿芷傷心。」
再一次被趕下車的我，竟然松了一口氣。
意識到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麼難過。
我竟然有些慶幸。
恍然間我記起我生日那天。
那時，因為宋妄和白芷談戀愛，我生了他很久的氣。
他為了逗我開心，在半島酒店包場為我慶生。
可直到宴會過半，他才匆匆地趕來。
小姐妹看出我興致不高，便哄著我說：「宋大少肯定為你準備了驚喜，壓軸出場。」
她這麼一說，我便也覺得宋妄肯定是為我準備了極用心的禮物。
可等他打開盒子。
我才發覺眼前這條手鏈，竟然是白芷脖子上那條價值不菲的項鏈的附贈品。
來不及生氣，身旁的宋妄就接起了電話。
我聽見電話那端的聲音好像是白芷。
「阿妄，你剛才出去是不是把門沒有關好，客廳好像有甚麼聲音，我一個人…」
白芷說話還帶著一絲顫音，仿佛小貓撒嬌似的，我的毛孔瞬間豎了起來。
宋妄卻很吃這一套，他輕笑了一聲：「乖，我在給朋友過生日，別鬧。」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驚呼，隨後就是一陣噼裡啪啦莫名的聲音。
宋妄臉上笑意褪去，他轉頭看向我。
「梔年，你這邊和朋友繼續玩，我回去看看白芷。」
說罷，不等我開口挽留，他就從人群裡匆匆離去。
我那時不知道是著了甚麼魔，跟在宋妄身後就跑了出去。
可也只來得及看見一個疾馳而去的車屁股。
後來，我一個人蹲在路邊很久很久。
久到天空下起了雨。
久到黑夜泛起白光。
我突然坐倒在地，雙腿麻木得發疼。
我終於明白。
暗ťů⁸戀，從來都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年少時曾經心動過的少年。
終是在這一刻慢慢地被抹去了身影。

4
「沈梔年。」
我抬起頭，就看見一雙大長腿向我走了過來。
視線上移，落在男人出塵無雙的面孔上。
確實比照片上帥很多。
其實幾個月前，爸爸問我還要和宋妄聯姻時，我就拒絕了。
他和白芷的戀愛比從前他的任何一段感情都來得認真。
我不得不承認，我輸了。
或許我從未入局，於宋妄而言，我只是個打趣的娃娃親對象而已。
但因為宋爺爺對我有救命之恩。
他非常喜歡我，想讓我做他的孫媳婦兒。
家裡還不知道怎麼和老人開口說明。
可在三天前。
爸爸拿出一張照片，問我怎麼樣。
嗯，就帥到我的心坎上了。
爸爸哈哈大笑，說程家這個小子不錯，讓我可以了解一下。
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爸爸說的程家小子竟然是京北程家的小公子。
「我以為你不一定會來。」
畢竟有著十幾年情誼的所謂「竹馬」先生把我趕下了車。
而程硯只是一個陌生的「聯姻對象」而已。
「沈梔年，你值得，不要妄自菲薄。」
男人的眼神太過真摯。
如果不是知曉我們從前並不相識，或許我會認為他喜歡我。
我笑了笑，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正要伸手系安全帶，男人的氣息突然闖入我的鼻尖。
我差點忘記呼吸。
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拉出安全帶，長臂仿佛把我圈入懷裡。
突然間我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我一時不知道看哪裡才好。
汽車發動後，程硯溫潤的嗓音嚮起：
「沈小姐應該還沒吃晚飯，不知道我有那個榮幸邀梔年共進晚餐嗎？」
其實我一般不和只見過一次面的人吃飯的。
但這次我說：「好啊。」

5
那天之後，我和宋妄沒再聯繫。
白芷的某音開始頻繁地更新她和宋妄的戀愛日常。
從一開始的只露出宋妄的一只手。
到半個肩膀，再到側臉。
最後是宋妄露出全臉親吻她，官宣他們的關系。
這條視頻上了熱搜。
有網友質疑宋妄的身份。
結果白芷直接在直播間說，等宋妄過生日的時候，給粉絲們直播見見正主。
白芷還說，宋妄要帶她去冰島看極光。
直播時的她。
一整個被愛籠罩，幸福得不得了。
圈子裡的小姐妹知道後問我：「梔年，你和宋大少不是有娃娃親嗎？」
娃娃親。
可別了。
我點開對話框，發出語音：「哪有，我和宋妄就是普通的青梅竹馬關系。
「我悄悄告訴你啊，他已經帶白芷見了家長了，你可別告訴別人啊。」
說到這裡，小姐妹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大家心照不宣地不再談論這個話題，扯了扯別的後隨即結束了對話。
其實這些天，我並沒有特意關註宋妄。
只是整理資料空閑的時間後刷刷短視頻，自然而然地看到了熱搜。
我曾經預想過如果宋妄向白芷求婚的話，我該怎麼辦。
可是如Ṭűₓ今看到這些，我卻只有感慨。
沒有難受。
沒有接受不了。
也沒有活不下去。
消息提示音嚮起。
拿起桌子上的行動電話，就看見「聯姻對象」給我發來了消息。
我不自覺地微笑，手指敲擊鍵盤。
【已經準備好了。】
【好的，明天見。】

6
第二天，程硯陪我去學校辦理留學需要的手續。
他陪我走在校園裡，我們好像剛剛開始談戀愛的情侶一樣。
我和他說了一些學校裡的事情，他聽著也會附和地說幾句。
說到好笑的地方，也會和我笑作一團。
和程硯在一起，我竟然久違地輕松起來。
「我要回寢室收拾一下東西，你要不要先回去。」
說完我就後悔了，但又不好意思再開口讓他等我。
不過，程硯笑了笑揉了揉我的頭髮：「沒事，你去收拾吧，我在樓下等你。」
心又亂跳了。
我ƭūₓ紅著臉跑進大樓。
爬樓梯的時候手不自覺地摸了摸剛才他手落下的地方，突然笑出了聲。
寢室裡我的東西並不多，沒多久我就提了個袋子走了出去。
「謝謝你等我，我們走吧，我請你去吃學校後門的麻辣燙。」
「好。」
程硯十分嫻熟地接過我手裡的袋子，等他邁開步子，我才追了上去。
不想卻和正要送女朋友回寢室的蘇子祁撞個正著。
我和蘇子祁還算熟，他是宋妄眾多兄弟們中的一個。
他總是打趣我跟在宋妄屁股後面，像個小管家婆。
此時，他目光落在我和程硯身上，帶著一絲疑問地開口：
「梔年，這位是？」
我和程硯的聯姻關系還沒有透露出去，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我假裝害羞地笑了笑，說：「這是我找的跑腿小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在胡扯，蘇子祁不知想到了甚麼。
他擰著眉頭看著我，語氣十分認真：「梔年，你自己想通了就好。」

7
思來想去，蘇子祁還是給宋妄打去了電話。
他和宋妄十幾年兄弟情，看著沈梔年出現在宋妄身邊。
雖然宋妄嘴上總是嫌這個娃娃親的女孩煩，但對沈梔年的每次出現都是默許的。
他總覺得宋妄對沈梔年是有感情的，只是現在犯糊塗了而已。
他作為局外人，看得還是有兩分清的。
得，還得他出手。
不然這事鬧得，有的是人後悔。
「哥，忙不忙？
「你最近和梔年……」
蘇子祁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就被宋妄打斷。
「蘇二，你最近挺閑啊，怎麼梔年那丫頭找你做說客了？」
宋妄就知道，沈梔年最近沒找他，是生他的氣了。
嫌他把心思都用在了白芷身上。
不過這次沈梔年倒是長本事了，硬是挺著這麼久沒打擾他。
不過，小女孩還是小女孩。
這不，動腦子了。
學會找說客了。
「沒有，不是……
「是我今天看見梔年和一個男孩子……
宋妄嗤笑了一聲，滿不在意地開口：「行了，沈梔年我還不了解嗎？
「她只會圍著我轉，還甚麼男孩子，當說客當得你開始和她編瞎話了。
「你有時間陪小女孩玩，我沒時間。
「你轉告她，再用這種手段吸引我的註意，那就不是半個月的冷落了。
說到這裡，他又是一聲冷笑：「看來還是我太慣著她了。
「行了，我等會兒還要和白芷商量生日聚會的事，你別再為了梔年打過來了。」
……
蘇子祁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這哥今天怎麼這麼難溝通呢。

8
宋妄生日那天，我和程硯已經坐上了飛往德國的飛機。
去德國留學這件事我沒有和其他人說，學校裡的領導也沒有告訴宋妄的必要。
畢竟宋妄和白芷愛得火熱，沒有人拿這件事去觸他的眉頭。
那天清晨，我穿著羊毛大衣出了門。
程硯家的司機看見我快步跑了過來，接過我手裡的行李箱。
打開車門，程硯一身休閑裝地坐在後排，懷裡還抱著一個精致的飯盒。
看到我，他笑了笑。
「梔年，快進來，我帶了你喜歡吃的早點。」
男人面容精致，睫毛耷拉，像一條討人喜歡的大狗狗。
有點可愛。
我突然想到宋妄從前也這麼體貼待我，只是如今……
我搖了搖腦袋，抬腳跨進車裡，不客氣地接過他懷裡的飯盒。
看著似乎是等待誇獎的男人，我笑得眉眼彎彎：「謝謝程少的早餐。」
清晨未明，黑色豪車在暮色中飛馳而去。
頭等艙裡。
我跟在程硯身後，目光不經意間地掃過了他的臀部。
就，男人的辟穀都這麼挺翹嗎？
還有，他的腿真的很長。
腦子裡不知道為何突然出現了些黃色廢料。
思緒亂飄間，左腳絆右腳，我一屁股坐到了他懷裡。
四目相對時，我莫名地有點尷尬。
雖然兩家已經確定聯姻，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的關系。
但畢竟我們還不太熟。
哪怕這個人給我的感覺還不錯，哪怕這個人垂眸時像個大狗狗。
但真的很像投懷送抱啊喂。
真的沒人讓我演兩集電視劇嗎？
我覺得自己真的很行。
雖然我跟在宋妄身後跑了好幾年，但真心不想讓程硯覺得我是一個輕浮的性子。
不出意外的話，我和他將要走完這一生。
就算不能相愛，也希望我們未來可以互相尊重。
我實在想給他留一個好印象。
所以趕忙從他懷裡下來，很抱歉地開口：「我平時不這樣的，真的。」

9
程硯握起拳頭不自在地「咳咳」兩聲：「那個，旅途時間很長，你要休息一會兒嗎？」
我點點頭坐到了位置上，然後假裝很忙地找起了毯子。
真是的，誰訂的雙人牀啊。
身旁的人似乎低聲笑了。
然後就看見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把毯子蓋在了我身上。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說道：「謝謝，謝謝。」
為了避免尷尬，我直接閉起眼睛開始假寐。
中途醒來用了餐，隨後我又繼續開睡。
再次醒來，我才發現我竟然是靠在程硯懷裡睡的。
一睜開眼睛，就是一張帥臉。
目光所及就是一個性感的喉結。
男人稜角分明的下頜，挺翹的鼻骨，緊閉的雙眼。
我天哪，發展太快了吧。
還有，我的脖子好像有點痛。
我伸出手撫摸男人單薄的眼皮，不想卻打擾了他的睡夢。
程硯睜開眼，迷蒙的目光看著我。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明明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平時不那樣，結果這才多久就被人當場抓包。
尷尬死我得了。
沒有預想中的難堪。
程硯似乎沒睡醒，只是微眯著眸子整理了一下毯子，隨即雙手抱著我又睡了過去。
其實上飛機前，我曾接到了白芷的電話。
我本來是不想接的，但還是按了接通。
「沈梔年，阿妄的生日你不會來吧？
「一個女孩子也不能沒臉沒皮成這樣，你說是不是？」
「人家不待見，咱們自己也不能老和狗皮膏藥似的，你說對吧。」
以前我總被白芷用這種話激怒。
然後宋妄看到後她又茶言茶語，惹得宋妄一再討厭我。
但現在，我在接通時就按了錄音。
隨即輕笑：「誰說我不去，等著吧。」

10
聚會開始的時候，白芷就開始焦慮不安。
她給粉絲都說了，等宋妄過生日的時候，要開直播給她們見見他。
可一想到沈梔年會來。
如果在她直播的時候，沈梔年提起她和宋妄的娃娃親，她就恨不得扇嘴。
早知道不打那通電話了。
她本意是想沈梔年難堪，不想她來。
誰知道竟然起了反作用。
她咬著嘴唇一臉愁容。
宋妄也發覺了白芷心情不好，溫柔地開口詢問：「怎麼了，不舒服嗎？」
白芷勾起嘴角，勉強笑了笑：「沒有，就是我之前給粉絲們說了等你過生日的時候開直播，但現在想想好像不太合適……」
宋妄摟住她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是有點不太合適，不過等晚點你直播的時候，我可以露下臉。
「好了，開心點，這麼多人呢。」
白芷抬眸看了宋妄一眼，又垂下頭：「阿妄，其實是我害怕……」
「如果梔年姐在網上提起你們娃娃親的事，那我怎麼辦啊？」
「你怎麼也跟著說起了這個？」
宋妄突然板起了臉，他最討厭別人提起他和沈梔年的娃娃親了。
但看著眼前人淚眼婆娑的樣子，他的心頓時一軟：「好啦，這件事我會處理。」
「我保證不會有人在網上提起這件事，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他說完，白芷就肉眼可見地開心了起來。
看著聽到他的話一瞬間展開笑顏的白芷。
宋妄也笑了笑。
他喜歡的就是白芷這單純的性子，簡Ťű̂⁹簡單單的。
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令他頭疼。
而得到了宋妄的同意，白芷的心情確實好了起來。
她親暱地靠到宋妄懷裡，送上香吻。
她想，這下就算沈梔年來了，她也不怕。
宋妄始終是偏向她的。
一開始的焦慮不安也漸漸散去。
白芷抬起頭，就聽見宋妄一聲輕笑：「看，都哭成小花貓了。」
她撒嬌似的跺了跺腳：「討厭。
「那我去補妝了，等我。」

11
白芷出去後。
宋妄和一眾兄弟開始聊起天來。
說著說著不知道是誰提起了我。
「奇了怪了，今兒晚上你們誰看見梔年妹妹了？」
說到這裡，眾人才發覺今天晚上他們確實誰都沒見過我。
「不會吧？」
「梔年妹妹今兒晚上沒來，不可能吧？」
「之前不論咱哥有甚麼聚會，梔年妹妹那都是頭一個到的。」
宋妄身旁坐的那人突然撞了他肩膀一下，壞笑著眨了眨眼睛：「是不是最近和小嫂子太高調了，梔年妹妹生你氣了。」
宋妄瞥了那人一眼：「好好說話，這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他話是這麼說的，嘴邊的酒卻遲遲地沒有咽下去。
沈梔年這段時間確實有點反常。
除了之前那次找蘇子祁當說客，就再也沒有吵過他。
可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想到這裡，他搖了搖頭喝下了嘴邊的酒，卻又輕嗤了一聲。
他才不信沈梔年能這麼沉得住氣。
這麼多年了，他太了解沈梔年了。
等會兒，她肯定會拿著他最想要的東西討他歡心的。
宋妄放下手裡的酒杯，雙手抱胸靠著，聲音裡滿是玩味：「等會兒她要是來了，先別讓她進來。」
眾人知道這是宋妄生氣沈梔年來遲了，給她的小小懲罰。
隨即打趣道：「不知道梔年妹妹給妄哥準備了甚麼禮物？」
「這還用猜，妄哥前段時間看上的那片地，梔年妹妹肯定會對妄哥拱手送上。」
之前宋妄要看上了甚麼，稍微地提一嘴。
我就會想盡辦法送到他手裡。
這次。
宋妄想著，那塊地，沈梔年一定也會這麼送給他。

12
可直到宴會過半。
零點來到宋妄生日的那一刻，我都沒有來。他擰著眉頭，臉色似乎不太好。
蘇子祁看出宋妄的心事，趴在他耳邊試探性地開口：「要不我給梔年打個電話，說不定是她路上堵車呢。」
宋妄沒有說話，但也沒說不。
蘇子祁站起身直接就撥通了語音通話。
而大洋彼岸，我和程硯來到了陌生的國土。
躺在莊園大牀上的時候，我終於感覺到了舒服。
雖然一路飛行都有牀睡，但始終沒有落地的安全感。
半夢半醒間，我被微信通話提示音吵醒。
「梔年，你怎麼還沒來？」
我揉了揉發漲的腦袋，一時有些發蒙：「甚麼？」
蘇子祁捂住嘴巴，聲音壓低：「妄哥今天生日，你怎麼搞的？
「快點來啊，馬上就要切蛋糕了。
「往年都是你和妄哥一起切的，你再不來，小嫂子可就要切了。」
蘇子祁看著躍躍欲試拿著刀的白芷，絮絮叨叨地說著。
我翻了個身，吐出了一口氣：「我不去了，你代我給宋大哥說一聲。
「就，祝他生日快樂吧！」
我並不知道。
我說這兩句話時，行動電話那邊的人已經換成了宋妄。
他聽著我對蘇子祁叫他宋大哥。
這個從來都沒有過的陌生的稱呼。
突然感覺渾身不適。
明明從前我最是黏他，如今生日我卻不來了。
他承認。
他確實因為我的稱呼有些許破防。
或許在他內心深處。
他並不希望我和他如此生分。

13
「梔年。
「祝福的話當面對我說比較好，你覺得呢？」
聽到宋妄的聲音，我並不意外。
畢竟如果不經過他的同意，蘇子祁是不會自作主張給我打來電話詢問的。
「當然，如果你是因為白芷做的這一切，我只能說你別白費心機了。
「我知道你肯定躲在哪個地方偷偷看著我們呢，別鬧了，過來吧！」
我突然就笑了。
「宋大哥，你怎麼想都好，以後就別給我打電話了。」
說完，我直接掛斷。
說實話，這兩天和程硯在一起ţŭₜ，我絲毫沒有想起來宋妄。
哪怕是一秒鐘。
我不再想這些。
洗了個熱水澡後，走下了樓。
樓下，程硯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看我下來。
他放下書，取下眼鏡，揉了揉眼睛：「你總算醒了，管家訂了家餐廳，聽說味道還不錯……」
我點了點頭：「那我換身衣服。」
程硯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可憐兮兮道：「可憐可憐我吧，姑奶奶。
「我都快餓死了，咱不換了，成嗎？
「你穿這身衣服其實特別漂亮，真的。」
看著他的樣子，我笑出了聲。
隨即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很快就到了選定的餐廳，環境甚麼的果然很不錯。
程硯雖然餓得捂住了肚子，但還是很紳士地幫我拉了椅子。
然後，我就多看了他兩眼。
我從沒想到程家的小公子竟然能做到如此。
就算是曾經的宋妄，也做不到。
換言之。
就是我餓到如此地步，可能也想不起來體貼別人。
我對程硯又多了一分好感。

14
和程硯在異國的第一餐很完美。
吃完飯後，他邀請我散步。
美其名曰，培養感情。
我和他走在異國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天空漸漸下起了雪，街道上也開始起了白色。
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
我和程硯卻還在一起走著，天地間好像就剩下了我們兩人。
此情此景，我突然有了一種就這樣走下去也很不錯的想法。
不知道是誰牽住了誰。
等十指相扣的時候，我和他相視一笑。
他穿著黑色大衣。
黑色發絲上落著一層雪花，眨了眨眼，睫毛帶起半融的雪花。
仿佛是漫畫中走出來的少年。
我踮起腳尖掃了掃他額前發梢上的雪花，不想這一幕被不遠處一個女孩拍了下來。
「哇，好浪漫。
「別動，我再拍一張。」
沒想到在這裡能碰到友人，我和程硯很配合地按照她的要求做起了動作。
最後，她說要用我們的行動電話給我們再拍一張。
程硯直接把行動電話遞了過去。
女孩沒有搶奪行動電話。
她拍了照後，就把行動電話遞還給了程硯。
最後，我們揮手再見。
我挑了挑眉：「你這麼信任她嗎？她要是拿著你的行動電話就跑呢？」
程硯沒有回答我，只是笑了笑然後把我裹進了他懷裡。
我靠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這一刻突然就很安心。
浪漫了五分鐘後。
程硯拿出行動電話，不知道幹了甚麼。
下一刻，一輛黑色豪車出現在我們身邊。
我指了指不遠處的五輛車，抬頭看他：「這就是答案嗎？」

15
回到莊園後，我和程硯圍在火爐旁烤火。
他突然拉著我的手說道：「我們要不要官宣一下？」
我和他已經來到德國，不久後，沈程兩家聯姻的消息就會放出來。
思及此，我點了點頭。
「就用那個女孩幫我們拍的那張照片吧，怎麼樣？」
那個女孩拍的照片確實不錯，我讓程硯發給我。
打開行動電話後，顯示有人給我發了視頻。
我沒管，和程硯一起發了朋友圈。
發完後，我才隨手打開了那條視頻。
畫面裡。
宋妄握住白芷的手在切蛋糕。
他笑得一臉溫柔：「阿芷，我們一起。」
隨後，白芷拿出了她送給宋妄的禮物。
是一塊腕表。
不名貴。
雖然不合宋妄的身份，但宋妄還是接過來直接戴上了。
還在眾人面前展示了一番。
眾人也特別給面子地恭維起來：
「小嫂子的眼光就是好，看咱們妄哥多喜歡呢。」
「妄哥有福了。」
白芷害羞地一笑，躲進宋妄懷裡。
畫面到此結束。
這一刻我的心情平靜如水。
輕笑了一聲，我關掉行動電話，輕輕地依偎到程硯懷裡。
我們和國內有一些時差。
所以當共友看到的時候，恰好是聚會快要結束時。
然後我和程硯的照片，就不知道怎麼被傳到了宋妄他們的兄弟群裡。
互相傳看照片的時候，突然有人驚呼出聲：
「玩這麼大，這圖裡的真是梔年嗎？
「這可是梔年自己發的朋友圈，這還有假！
「這個男的，你們有誰認識嗎？和梔年看起來好像還挺般配的。
「噓！小點聲～」

16
宋妄此時正在親吻坐在他腿上的白芷。
突然，他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他的手扶著膝蓋，聲音冷厲：「你們談甚麼那麼高興？」
「沒有，沒有—」
剛才讓小點聲的那位，急忙把行動電話熄屏塞進兜裡。
「蘇二。」
聽到宋妄點名的蘇子祁，察覺到他真的動怒了，趕忙從兜裡掏出行動電話遞了過去。
順帶解了屏。
拿到行動電話的宋妄一眼就看到我和程硯在異國街頭的親吻照。
「沈、梔、年 ， 你、出、息、了 。」
宋妄嘴裡的字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隨即嗤笑了一聲。
摟著白芷的右手上青筋鼓起。
「阿妄，你弄疼我了。」
白芷看著生氣的宋妄，撒嬌地輕輕用小拳拳砸了一下他的胸口。
但隨即被一把扔到了地上。
白芷雙眼含淚，捂著嘴巴，一臉不可置信。
那麼寵愛她的宋妄竟然把她扔到了地上。
「你生梔年姐姐的氣，怎麼拿我撒氣啊？」
包廂裡安靜得可拍。
剛才還熱鬧的眾人都默契地閉嘴，隨後都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獨留白芷趴在地上，淚眼婆娑地面對著宋妄。
看宋妄沒有安慰，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她咬著嘴唇爬起來，打開門一步三回頭地也走了。
這個夜晚，宋妄一個人坐在包廂裡。
他點燃了一支又一支的煙，然後在煙霧繚繞中給蘇子祁打去了電話。
「是他嗎？」
蘇子祁愣了一下，「嗯」了一聲。
宋妄隨即掛斷了電話。

17
之後，宋妄知道了我和程硯去了德國。
他和我的娃娃親也在爸爸上門與宋爺爺深談後作罷。
成年後就壓在他身上的枷鎖，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他卻沒有感到一絲開心。
他想見我。
想當面問問我，娃娃親不作數是不是我的意思。
所以，他來到了這裡。
我也沒想到宋妄竟然會來找我。
那天，我和程硯手牽手地從學校裡走出來。
他就站在馬路對面的大樹下。
一身棕色大衣，黑色圍巾，還是和以前一樣帥氣。
他向我打招呼：「梔年。」
我頓了頓腳步，牽著程硯走了過去。
「他們說你和……來了德國，我還不信。
「爺爺說娃娃親不作數了，怎麼會不作數了呢，梔年。」
宋妄說著就想上前，程硯一個側身擋在了身前。
我從一旁探出頭，語氣前所未有地認真：「宋大哥，這是我的未婚夫程硯。
「程硯，叫人。」
擋在我身前的男人摸了摸鼻子，很自然地開口：「大舅哥。」
宋妄一副接受不了，天快塌了的表情。
良久，他說：「梔年，我和白芷回去就分手，你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察覺到程硯好像有點不高興，我偷偷地捏了捏他的小指。
「宋大哥，我知道這幾年我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
「我自以為的暗戀都是因為娃娃親而起，我誤以為自己喜歡你。
「現在我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我也祝福你和白芷妹妹幸福。」
說完後，我和程硯就離開了。
我能感覺到身後有一股強烈的視線在註視著我。
但我明白，我不會回頭。

18
宋妄回國後，時常在深夜喝醉酒Ţŭ⁼。
白芷來找他時，被他一把推開：「滾開，別碰我，我要和你分手。」
他昏昏沉沉的，沒有收住力氣，白芷被他推下了樓梯。
然後，她的白裙子變成了紅裙子。
送到醫院後，醫生告訴他們孩子沒保住。
從手術室出來的白芷一臉蒼白。
後來，宋妄在她醒後還是說了要分手的事。
「白芷，以後別找我了，咱們好聚好散。」
白芷突然就紅了眼眶，拉住他的手腕痛哭：「是阿芷做錯了甚麼嗎？為甚麼不要阿芷了？」
「沒有。」
「那為甚麼？」
「沒有為甚麼。」
「白芷，我會給你一筆錢，以後有事你找我，我也會幫你。」
白芷抬起頭，眼眶通紅，像一只可憐的小貓。
宋妄看著她。
突然想起來他從來都沒有對她如此冷厲過。
不像沈梔年。
他都記不清他給了沈梔年多少冷眼。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為了白芷拋下她的時候。
她的那雙眼睛，盈滿了淚水。
無比傷心地看著他，整個人脆弱得像只風箏。
宋妄以為，當時的他，無比厭煩。
但其實，那些個傷心的眼神都深深地烙在他的心裡。
直到最後一次，他再次拋下沈梔年。
她的眼睛裡再也沒有了曾經依戀他的光彩。

19
這一年回國的時候。
我聽小姐妹說起了宋妄和白芷的事。
原來白芷並不同意單方面的分手。
她好不容易抓到宋妄這個金龜婿，說甚麼都不同意。
盡管他給她留了一張 500 萬的支票。
白芷找不到他的人，就開始在某音上哭訴。
她說自己流產了，宋妄不要她了。
網友們罵他，她也不在意。
只說孩子沒了，她被辜負了。
哭著哭著，網友們有些也開始同情她。
宋妄一開始不以為意, 直到鋪天蓋地的通稿出現。
他才發覺自己小瞧了白芷。
恰好此時有人給他寄來了一個包裹。
打開後，幾十張白芷和不同男人的照片散落開來。
宋妄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就是為了這樣一個女人, 失去了沈梔年。
撥通內線後, 他讓助理查白芷。
不久後，白芷的資料出現在他的辦公桌上。
那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啊。
整容、陪酒、出臺、賭博、當小三。
他捂住胸口。
太髒了。
他直接下手，把白芷的黑料放上網。
網友們又開始罵她。
白芷被罵退了網。
走投無路之際，宋妄出現。
此後白芷就消失了。
後來圈子裡有人流傳, 說宋妄把白芷送去了緬北。

20
我和程硯在德國的第三年。
他在異國街頭，向我求婚。
一顆很珍貴的藍鑽, 是前些天他去拍賣行拍來的。
價值不菲。
我很喜歡，所以我答應了。
和程硯在一起，我不用擔心他會偏向誰，因為他始終站在我這邊。
他給足了我在這段感情裡的安全感，把我寵得像個小孩。
「程硯, 你為甚麼會喜歡我啊？」
我靠在他懷裡, 看著天上的星星。
程硯輕輕地一笑, 吻住了我的紅唇。
「梔年，你非常優秀。
「我愛你是你值得被愛。你接受我的愛，是我的榮幸。」
你瞧瞧，國外待了三年，嘴皮子也練出來了。
還是後來, 他喝醉後說漏了嘴。
我才知道。
原來某位少年，他對我一見鐘情。
只不過初見是在高中時期。
他從實驗室裡出來低血糖犯了, 恰好遇到去找宋妄的我。
我從盒子裡把原本要帶給宋妄吃的巧克力分給他一半。
從此，情根深種。
後來看到我和宋妄相處融洽, 他又在心中默默祝福。
可幾年後再次聽到我的消息, 我卻是被傷害的那一個。
他告訴自己。
宋妄不珍惜沈梔年, 那就由他來。
他拜托大哥去沈家提親。
那一天，程硯在落地鏡前打扮了好幾個小時。
但最終還是沒見成面。
幸好後來, 我給他發去了「求救」資訊。
再見面時, 他叫我：「沈梔年—」
那一天，愛神丘比特把他的金箭射到了我和程硯的心上。
那是我第一次動心。

番外（宋妄）：
宋妄 30 歲那年。
沈梔年和程硯結婚了。
兩大豪門聯姻，那是一場奢華的盛世婚禮。
作為故交，他也被邀請在列。
他看著沈梔年穿著手工制作的天價婚紗，一步一步地走到程硯身邊。
他以為這麼多年, 他已經放下了。
可是在這一刻。
他才清楚地明白他永遠無法忘懷。
永遠無法忘記和Ṭṻ₇沈梔年的曾經。
可是，是他自己親手弄丟了她啊。
他仰頭喝下一杯酒, 隨即從婚禮上離開。
他不想看見沈梔年和程硯交換戒指。
他不想看見兩人親吻。
他不想承認他永失所愛。
回想最初的那幾年。
他和沈梔年因為娃娃親綁在一起。
沈梔年總是跟在他身邊, 其實他心裡是歡喜的。
可是後來怎麼會變成那樣呢？
他想, 可能是因為沈梔年對他太好了吧。
人都是犯賤的。
外面的屎沒吃過都覺得是香的。
他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
和沈梔年在一起, 是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未來。
那幾年，他是怎樣的風光啊。
宋氏有沈氏的提攜，順風順水。
他想要的項目，只要提一嘴, 沈梔年就會想方設法地給他。
他想要的地，第二天就會出現在他的名下。
只要他要，只有她有。
她都會給他。
可怕別人說他吃軟飯。
他就越發對沈梔年不好。
好像這樣就能證明些甚麼。
娃娃親不作數後。
雖然沈父念在爺爺對梔年有救命之恩，也有提攜。
但終究是比不上從前了。
他也從從前的宋大少, 淪落到了小宋總。
後來，他再也沒見過沈梔年。
他這一生，總歸是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