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第七年,我終於助清冷男二奪回了太子之位。
眾人笑稱:「你陪殿下苦盡甘來,太子妃的位置非你莫屬。」
可還沒等我開口,向來好脾氣的謝長纓就冷了臉。
他目光隱晦地掠過杏花樹下的女主:「太子妃一事關乎皇家威嚴,不可妄議。」
後來,他和女主大婚前夕,恩賜般賞了我一個條件安撫我。
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借此留在他身邊。
可在他緊張又篤定的神色中,我吹了一個十分漂亮的口哨。
「甚麼都行?那就先來三千男寵,看看實力!」
1
生辰這天,謝長纓一早帶我出宮,說要給我個驚喜。
可打馬過長街時,他一眼看見了角落裡被人調戲的女主。
他冷冷看了半晌,不許我過去施救。
自己卻在左相公子碰到她袖口那一刻沖了出去。
把人一頓暴打,骨裂之聲不絕於耳,他猶嫌不夠,從腰間拔出了長刀。
我沖過去攔在他們中間勸他冷靜,哪怕他貴為太子也不能當街殺人。
可他紅了眼:「讓開,不然我連你一塊殺。」
我以為我們多年情誼,他不會對我下手。
可他毫不猶豫,一刀刺穿了我的左肩胛,鮮血淋灕。
在他要來第二刀時,他身後的沈玉傾微微紅著眼,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喚了一聲「謝長纓」,柔暖的聲音瞬間喚回了他的理智。
謝長纓像是怕嚇到她似的松開了刀柄。
在我疼得發抖,幾乎要倒在地上時。
謝長纓正深情地望著被他護在身後的女主,一眼萬年,天地失色。
半晌,他們才結束了這場漫長的對視。
謝長纓擋在沈玉傾面前,抓著她的手穿過看熱鬧的人群,頭也不回地將她抱上來時騎的那匹馬。
他高高坐在馬上,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命令道:「阿行,將左相公子送回去,順便代我向左相賠罪。」
我疼得有點喘不上氣,聞言又晃了晃。
然而謝長纓一拉韁繩,留下一地爛攤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著他一騎絕塵的背影嘆了口氣。
七年啊,癟犢子,你想抱得美人歸讓我當配角我也認了,非捅我一刀做甚麼。
真的很疼啊。
2
我隨便撕了兩塊布捆住傷口止了血,望著地上昏迷的左相公子有點發愁。
幸好這時趙副將從人群中躍出。
他是謝長纓的舊部,曾看著我陪謝長纓一步一步爬起來。
此刻他從眾人三言兩語中拼湊出真相,神色中帶了幾分不忿。
「殿下這下手也太狠了,為了一個不知來頭的女人,竟然這麼對你。」
「剩下的事我來處理,你流了這麼多血,快回去找個大夫吧。」
我想起他那個命令的語氣嘆了聲,搖搖頭,難得嚴肅。
「趙安,他是君,我是臣,君有吩咐,臣豈敢不從。」
我跟著趙副將一起把左相公子送回了相府。
被謝長纓打傷的是左相最寵愛的嫡幼子,平時算是京中一霸,仗著左相的寵愛無法無天ẗű₋。
如今左相看向我和趙副將的眼神仿佛帶了刀子。
「三皇子不過剛當上太子,行事便如此乖張。」
「我好好的兒子被他打成這個樣子,此事我定會告到陛下面前,求陛下為我兒做主!」
左相在朝中經營多年,黨羽眾多。
我不敢得罪,只能陪著笑臉小心又小心地回話。
「相爺恕罪,太子雖然有錯,但令公子當街調戲良家女,太子不過是在阻止他犯錯,下手重了點而已。」
左相冷哼一聲,不肯放我走。
等我幾經周旋從相府出來的時候,肩膀上的血跡都幹透了。
黏在身上,每走一下都帶著劇烈的痛意。
我頂著冷風往回走,又路過那條長街時,茶樓先生正在講謝長纓和沈玉傾的愛情故事。
「良緣夙締佳偶天成,世間姻緣自有定數,就說這太史千金沈小姐為了心上人九死一生,風雪送金……」
路過的我沒忍住嗤了一聲。
還風雪送金?謝長纓落難的時候她跑的比ţû₄誰都快,就連退回來的定情信物都只敢讓人送到皇子府後門。
那年冬天特別冷,我找到謝長纓的時候,他餓的ţṻ₈就差和狗搶飯了。
最窮的時候,我們連兩文買個燒餅的錢都沒有,只能瑟瑟發抖地擠在一個小小的破廟裡。
那時我才剛穿越,想起穿越前看的那些狗血小說,有點好奇地問謝長纓:
「會不會以後她掉一滴淚你就原諒她了?」
謝長纓雙拳緊握,眼眸紅得幾欲滴血。
「我謝長纓此生最恨背信之人,別說她掉一滴淚,就是她跪在我面前我都不會原諒。」
我半信半疑地點了頭。
可現在當男主死去,沈玉傾失去靠山,他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我才明白他不會因為一滴淚原諒沈玉傾,因為他根本就不會讓沈玉傾落淚。
就英雄難過美人關唄。
我眼前一陣發黑,但強撐著沒暈。
謝長纓的命令完成,按規矩我得回去跟他述職。
不然要扣俸祿的。
人可以死,但俸祿不能少一分。
3
回到太子府的時候,謝長纓正在描一幅字,他唇角微勾,心情似乎極好。
瞧見我,他仍是那副冷清的樣子。
「事情辦好了?」
我在他面前原原本本地將事情敘述一遍,末了又加了一句。
「左相家那位公子的腿斷了,太醫說可能會落下殘疾。左相怕是要與殿下不死不休。」
他挑了挑眉,卻沒再提左相,而是目光掃過了我肩膀上的傷,似有觸動:
「阿行,當時情況特殊Ṱůₚ,我並非有意。」
並非有意?
我垂頭瞥了眼已經痛到麻木的傷口,這還不算有意,那得把我殺了才算是真有意唄?
我打了個哈哈:「殿下不必解釋。」
他頓了下,看向我的目光帶了幾分審視:「你是在怨我嗎?」
我沒忍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此刻暮色西沉,他眼下的朱砂痣在夕陽下又深了幾分,顯得容色更加冷情。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那年被大雪困在山裡,他紅著眼拽著我的衣袖。
「阿行,我求求你不要死,等我們出去,你想要甚麼我就給你甚麼。」
謝長纓這臉色變的可真快啊。
我在心裡嘆了一聲,退了一步,謹慎Ṫúₘ作答:「臣不敢。」
室內一片沉寂,他又拿起了筆。
我站著眼前冒起了星星,忍不住打斷他。
「殿下還有事嗎?如果無事,臣就先退下了,傷口疼的厲害,臣感覺要暈過去了。」
他卻笑了一聲。
「阿行,你可不是怕疼的人,從前在北地替我擋了那麼多回刀也沒見你喊一聲疼,現在怎麼也學會用這招了。」
「好了,我知道你今天是嫉妒……」
嫉妒個鬼啊,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暈倒之前我瞄準他的桌子,一頭撞在他的桌子上,把桌上的畫、墨汁通通拽了下來。
我讓你畫。
4
再次醒來是幾天之後了,我撿回來的姐妹雲珠紅著眼用熱毛巾給我擦臉。
一邊擦一邊罵謝長纓。
我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謝長纓現在不同以前,他可是太子,冒犯他,咱府裡的蚯蚓說不定都要被豎著劈。」
雲珠眼睛紅了,眼淚啪嗒一下掉我手上。
「阿行,謝……太子向皇帝請旨,要娶沈玉傾為太子妃了。」
「你怎麼辦吶?」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謝長纓速度竟然這麼快。
雲珠還在哭,情緒激動抓住我的肩膀:「他還讓侍衞圍著咱們府上,看著你,說甚麼怕你鬧事。」
「可不是他許諾要娶你為妻嗎?如今成了太子轉眼就背棄了誓言,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
我抽搐一下,沒忍住也掉下眼淚來。
雲珠情緒更激動了:「阿行,你也難過了是不是,我這就想辦法帶你出去見殿下,當面問個清楚!」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是……你壓到我傷口了,好疼啊。」
她訕訕松手,一邊端起桌子上的藥碗往我嘴裡懟藥,一邊說。
「那個沈玉傾到底是甚麼來頭,你昏迷這幾天整個京都都在說她和太子是一對!可是陪在殿下身邊七年的人明明是你。」
「Ţũ̂ₜ茶樓裡從沈玉傾冒雪送金,講到沈玉傾為殿下擋刀,又說沈玉傾為殿下獨自對抗世家,甚至還流傳出一個沈玉傾女扮男裝跟在殿下身邊的故事。」
「殿下說她名聲受辱了,當天就去宮裡求娶。」
「要我看就是那沈玉傾自己傳的!她不知道從哪聽到你和殿下的事,編造了這一堆。」
我怕她把我嗆死,趕緊坐起來,淡淡糾正。
「錯啦,不是沈玉傾,是謝長纓。」
「沒有謝長纓允許,消息怎麼可能傳的那麼快。」
雲珠眼裡全是心疼和不平:「殿下怎麼能這樣做?」
我嗤了一聲:「他超愛唄。」
「男人嘛,心裡總有一個白月光。」
「雲珠,你記住,男人的誓言不能當真,去了的男人總會以其它形式補回來的。」
看她點頭,我很滿意。
「告訴外面的人,我醒了,想見謝長纓。」
雲珠眼睛亮了:「我這就去,阿行,你一定要把殿下奪回來!」
我:「……」
5
過了好幾天謝長纓才召見我。
我走到大殿前,一路上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寫滿了同情。
趙副將看著我欲言又止:「雲行,我肯定站在你這邊,可是聖旨已下,無從更改,你……」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心裡有數。」
「我江雲行從不為一個男人駐足。」
他皺了皺眉,覺得我是在強顏歡笑,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跟我一起進了大殿。
殿內,謝長纓正伏案寫著甚麼,周圍還站著幾個跟我們一起從北地進京的同僚。
看見我他們紛紛嘆氣,惋惜,搖頭。
我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太子殿下。」
謝長纓像沒聽見似的依舊低頭,直到我頭暈眼花險些維持不住行禮的姿勢,他才冷聲開口。
「江雲行,你本事倒是很大啊,這幾天已經有無數人到孤面前為你叫屈了。」
「他們說你曾經為孤做過許多……」
「今日孤把你召過來便允你一願。」
「太子妃之位孤已經許給傾傾了,其它的只要孤能做到,都答應你。」
一時間大殿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沒想到破天的富貴就這麼來了。
我激動得腿都在發抖,清了清嗓子:「真的甚麼都行嗎?」
他似乎早知道我會這樣問,唇邊揚起譏笑,聲音裡帶著幾分施舍。
「自然,側妃之位也可以。」
我點了點頭,麻溜下跪,
「既然如此,那殿下便賜臣三千男寵吧。」
隨著我話音落下,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幾位同僚都不可置信地摳了摳耳朵。
謝長纓也愣住了,他端坐高臺,本來十分篤定的神色僵住了,望向我的眼神帶著幾分不確定。
「你剛才說甚麼孤沒聽清。」
行吧,我剛剛聲音可能是有點小了。
我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加大音量,用了自己平生最大的音量喊出聲:「殿下,男寵來三千!」
他僵在那裡,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我在說甚麼。
我懷疑他是給不起,於是撇了撇嘴,懂事地主動減去十倍。
「三百也行。」
他沒反應。
可能三百也太多了,我試探開口。
「不然,三十?」
他依舊不出聲,我洩了氣,有點不高興。
「三個也太少了?」
「江雲行!」
他惱怒地喊著我的名字。
「你是故意的吧?」
「我曾經是答應過娶你,可我如今貴為太子,你的出身能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嗎?」
「你為甚麼就不能替我想想,如今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樁樁件件都要謹慎而行,不過是一個太子妃之位你何必跟孤較勁!」
「孤會求父皇給你側妃之位,還不夠嗎?」
謹言慎行,你沖出去把左相之子打了個半死的時候,怎麼不說謹言慎行呢?
你為了沈玉傾要殺人的時候,怎麼不說謹言慎行呢?
你捅我刀子的時候,怎麼不說謹言慎行呢?
不過是背信忘義之人給自己找的理由罷了。
但我也不願跟他糾纏。
搜掉的牛奶就該倒掉,而不是喝進嘴裡讓自己難受。
我抽了抽嘴角,認真地望向他:「殿下,我知道您這個太子之位來之不易。」
「太子只能娶一個正妃兩個側妃,側妃應該留ṱûₐ給更重要的人。」
「吏部尚書小女兒今年剛及笄,他有意和殿下聯姻,臣覺得如果能拉攏吏部尚書過來,那必定對殿下十分有用。」
「另外,成和郡王家的縣主也到了適婚的年齡,成和郡王和南部一族關系好,封地又富庶,臣覺得他的女兒也十分適合側妃之位。」
聽見我的話他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阿行,你不必如此,一個側妃之位孤還給得起。」
我搖搖頭,熟練地掉下眼淚來。
「當年在大雪中,太子將僅有的一塊餅塞給了我,那時臣就決定這輩子都會將太子殿下的恩情銘記在心中。」
「那時殿下說,您過甚麼樣的日子,就讓我也過上甚麼樣的日子。」
「但臣這個人沒有甚麼追求,除了金銀,就只想要那麼幾個美男。」
我擦了擦差點流出來的口水,又擔心他把幾個真當成實際數量,趕緊補充。
「當然,如果能多一些更好。」
6
一個杯子朝我砸了過來。
謝長纓臉色冷沉。
「江雲行!」
「你給我滾!」
我不知道他為甚麼生氣,但還是拍了拍膝蓋,麻溜滾了。
我本以為自己這樣成全他和沈玉傾,他應該對我的識趣表示十分滿意,然後賜給我無數個男寵。
但沒想到謝長纓玩不起,竟然恩將仇報想讓我給他當小老婆,早知道就不該為他兩肋插刀。
我越想越氣,決定去找兩個男人洩洩火。
整個京都最豪華的金玉閣,金彫玉砌,紛華靡麗。
我半倚在貴妃榻上,面前擺著一排各色琉璃酒杯,酒香伴著絲竹之聲,讓人昏昏欲睡。
身後一個小倌給我捏肩,一個給我揉腿,還有一個衣衫半敞媚眼如絲地看著我。
我舒服地喟嘆一聲,果然啊,比起靠別人良心的那點施舍,還是真金白銀感情更真。
從前為了謝長纓的諾言我真是舍棄了許多。
端起酒杯,然後沖那個狐貍眼的小倌挑了挑眉:
「第一次來,跟我說說流程?」
他眨了一下眼,白皙的臉上飛起幾抹羞澀的紅暈,然後一把解下了那半掉不掉的腰帶。
「流程就是,客官您往這兒摸。」
色澤鮮亮,層次分明,看得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在所有人鼓勵的目光中,我激動地伸出了手。
這時突然身後一道沒眼色的男音打斷了我:
「這不是三哥身邊的紅人嗎?江大人來這裡消遣,三哥知道嗎?」
來人是六皇子敬王,謝長明。
我被迫起身行了挑不出錯的禮。
「他不知道,不過六皇子可以去通知他,那他就知道了。」
他的手指在腰間玉絡子上轉了一圈,似乎頗有興味。
「哦,你不怕三哥知道。」
「都說江大人對皇兄有情,如今該不會是借酒消愁吧。」
我揮了揮手。
「謠傳謠傳。」
「六皇子既然來都來了,不如與臣同樂,臣瞧著門口那個顏色格外好。」
我眼饞半天了。
他笑了,面上帶著憐憫:「別強顏歡笑了,本王都知道。」
「謝長纓負你。」
他走過來,眼裡含著像被鬼附身了一樣的深情,伸手抿了抿我的眼角。
「江雲行,從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很特別。」
「本王願意許你王妃之位,他謝長纓給不起的,我都能給,謝長纓不懂得珍惜,本王……」
我腳趾扣地,還是沒忍住咳了兩聲打斷他的話。
「王爺啊,你會在同一個地方吃兩次虧嗎?」
「反正我不會。」
他抿了抿唇:「本王跟謝長纓不一樣,你可以嘗試著愛我。」
「那就更不行了。」
「王爺不知道,我對太子殿下大概是難得的思鄉之情,我在我的家鄉聽說他很慘,於是起了些同情心,如今也為自己亂發好心遭了報應,別的坑我就更不會跳了。」
「況且,我今天才真正明白一個道理,為一棵歪脖子樹放棄整片森林是可恥的,是浪費行為。」
我伸手指了指面前這些各有千秋的小倌們。
「比起和一群女人共享一個男人,我更想讓一群男人為我……的銀子癡狂。」
「我嫁進王府,王爺還能讓我來這種好地方嗎?」
他咳了一聲,搖搖頭:「那自然不能。」
「你看吧。」
他想了想自來熟的坐在主位,拿起酒杯,然後把幾個小倌都趕了出去。
「報複他,你總想吧?」
我坐在旁邊椅子上給自己斟了杯酒。
「我和他一個陣營,報複他對我有甚麼好處嗎?」
「殿下想要太子殿下的消息,就拿真金白銀高官厚祿來換,別拿那不值錢的東西糊弄我。」
謝長明眸中閃過一抹震驚:「你願意?」
我嗤了一聲:「當然不行。」
「我跟殿下七年情誼,得額外加!錢!」
7
當天謝長明將金玉閣那三個小倌打包送給了我。
他自然不信我會為了這點東西背叛謝長纓,他感覺我在騙他。
他的感覺是對的。
我和謝長纓這些年不止有感情上的拉扯,還有利益上的。
從上司的角度來看,他除了虛偽一點戀愛腦一點,還是個好上司,所以如果日子能過的快活,我不想背叛他。
哪怕他背信棄義在先。
我伸了伸懶腰,感覺自己脖子上的紅領巾更鮮豔了,於是朝室外吩咐。
「本姑娘的男寵何在!全都請進來!」
溫香軟玉在懷中,就該今朝有酒今朝醉。
謝長明給我送男寵的消息沒避著人,謝長纓是第二天早上趕過來的。
他來的時候我正被服侍著梳妝,昨天最開放的那個狐貍眼正在給我描眉。
他叫阿笙,畫得一手好妝。
來到這個世界後我不太會這個世界的化妝方法,而且也沒有時間,這還是我第一次體驗這個時代的妝容。
只是還沒等我對著鏡子故作端莊地笑一下,謝長纓就沖了進來。
他一腳將阿笙踹倒在地上,宛若一個被氣瘋了的潑婦一般沖我撒潑。
「江雲行,你真是好樣的。」
「你找他們來氣我,是半點臉面也不要了嗎?」
我擋在阿笙面前,有些驚慌。
「殿下您怎麼能這樣說臣呢。」
「臣甚麼時候要過臉面吶?」
「況且,臣府中添幾個伺候的人而已,趙副將他們也經常添吶。」
他指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扶起阿笙,看他並無大礙,才看向謝長纓。
「殿下,不要氣,別忘了你清冷的人設。」
「現在沈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了,你這樣會讓她誤會的。」
聽我提到女主,他臉色突然緩和了一些。
「你果然是嫉妒了。」
「阿行,孤這就向父皇請旨,讓你做側妃,傾傾不是容不下人的人,你們一定能相處的來。」
「只是,你要先把這些髒東西送走。」
我捂著心口,一時不知道從哪裡反駁,他卻誤以為我是太興奮了,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阿行放心,孤心裡還是有你的。」
我的傷本來就只好了一半,他這麼一拍,又有血飈了出來。
我踉蹌一步,眼淚掉了下來,我撲到他跟前拽住他的衣角。
「殿下,愛能止痛。」
「沒有這幾個小郎君,臣會疼死的。」
他的手頓了頓,神色在愧疚、憤怒、懷疑還有複雜之間來回變換,最後變成了威脅。
「你送還是不送?」
8
新到手的男寵飛了。
我給了他們一些銀子和他們依依惜別。
謝長纓始終冷著一張臉,甚至還翻了我昨天睡的牀榻,好像我欠了他八百萬似的。
我不高興,但還要強顏歡笑,心裡的怨氣比鬼還重。
他難得對我有了幾分遲來的愧疚,坐在我旁邊要親手給我上藥。
我急得趕緊擺擺手。
「男女有別,男女有別。」
和男主卿卿我我的女子都沒有好下場,從前他是男二。
但現在他是女主未婚夫,那就升級為男主了,我可不敢賭自己的小命。
謝長纓似乎有點迷茫,還有點惆悵:
「阿行,曾經你可不是這樣的,之前你遇刺我也給你上過藥。」
「當年在雪山裡,我凍昏過去,你還脫衣為我取暖,如今怎麼就不行了。」
我急忙道。
「殿下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想了想女主對男主貞潔的要求程度,又趕緊叮囑。
「殿下以後也萬萬不要跟沈姑娘提起這事,千萬千萬不要。」
如今我對自己這條狗命還是十分珍惜的。
他神色稍緩。
「你吃醋了?」
我跟他說不通,偷偷翻了個白眼。
「殿下,現在朝中局勢緊張,感情的事以後再說吧。」
但我沒想到這件事還是傳到了皇帝耳朵裡。
9
皇帝把我召進了皇宮。
他不過不惑之年的年紀,坐在皇位上不怒自威。
那幾分威嚴把我壓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他命令我:「抬起頭,讓朕看看。」
我抬起頭垂著眼,他點了點頭。
「不錯,好糢樣,聽說你陪在長纓身邊很多年,救了他很多次。」
「救命之恩,朕把你賜給他做側妃如何?」
我的手心幾乎要攥出血來,在心裡罵了謝長纓一萬遍。
咱就說,誰發明的報恩就是把好好的姑娘娶進府裡做妾?
我在行和不行之間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咬緊牙關,決定賭一把。
我「砰砰砰」磕了三個嚮頭。
「陛下恩典臣感激涕零五體投地心悅誠服,只是有一事臣不敢隱瞞。」
「臣曾和太子殿下困在雪山中,後來又為殿下擋了幾次刀子,這原本是臣分內之事,只是太醫說,臣已經傷了根本,今生很難生育了。」
「臣如此殘軀,實在辱沒皇家的身份,也配不上殿下,還請陛下恕罪。」
陛下神色不明,看了我半晌,直到我渾身都被汗浸濕,才聽見他說。
「她說的屬實嗎?」
我回頭,只見謝長纓在我身後,悶悶地沉默了許久,然後說了一聲「是」。
「但兒臣……」
陛下打斷了他的話。
「那便算了,你剛為了求娶沈家姑娘,鬧得滿城風雨。再納這麼個側妃,豈不落人口舌?」
謝長纓低低地拜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皇帝又把目光轉向了我。
「江雲行,朕看你身體不大好,怕是不能盡到本分,副尉一職便讓給別人吧。」
我低垂著頭。
為了這個小小的官職,我努力了很久,可最終敵不過上位者的一句話。
但我不敢有任何動作,只能低頭謝恩。
上面又傳來了皇帝的聲音。
「另,你救太子有功,賞黃金萬兩,並玉石翡翠十箱。一會朕讓身邊的太監送到你府上。」
我沉默地想要謝恩,卻突然反應過來,黃金多少?
黃金萬兩,萬兩啊!
我就算從元謀人開始活到新中國以我的俸祿也拿不到黃金萬兩啊!
這皇帝大方,這皇帝有錢!這皇帝幹實事啊!
下次你和謝長纓同時遇刺,我肯定先救你。
我「梆梆梆」給皇帝結結實實磕了三嚮頭。
10
我走在宮道上,神情都是恍惚的。
在現代沒中過的彩票,我也是體驗過Ṭų⁾了。
「阿行。」
謝長纓面上全是愧疚、悔恨和複雜。
「是我對不起你,你跟著我受了許多苦,現在卻連一個名分都不能給你。」
我還沒從潑天的富貴裡緩過來,就聽他說。
「我還記得,那年在雪山裡,我差點被凍死,是你不顧個人安危,單槍匹馬救了我。」
「我記得我當時承諾你,若有一日重回京城,必定娶你為妻。」
「阿行,我後悔了,我以為我和沈玉傾的事是今生遺憾,可直到後來我才發現我心中愛的人是你啊。」
「阿行,孤愛上你了。」
我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不由得想起他上一次沖我表白的情景。
那時我為了替他殺一個北戎的探子中了一刀,他也是這樣,抱著半死不活的我說不能沒有我,喜歡我。
然後沒過多久就為了沈玉傾刺了我一刀。
這一次我十分警惕。
此刻恰好雪落在他肩頭,他垂著頭,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眼裡全是心疼和憂傷。
「阿行,孤知道你此刻很難過,但你不要難過,你的痛苦孤替你分擔。」
「側妃之位父皇不允,但孤想和你相守,孤現在還不是……等孤將來一定會給你貴妃之位,你便先以良……」
「殿下!」
我急忙開口在良娣二字說出來之前打斷他。
「陛下賜的金,草民能買十個男寵回家嗎?」
一頓雞同鴨講之後,謝長纓總算打消了這個念頭。
回府之後金子很快送了過來,金光閃閃,我恨不得在金子裡打個滾。
雲珠也沒見過這麼多金子,了解前因後果後有些好奇。
「姐姐,殿下都說愛你了,你為甚麼不答應啊?」
我兩只手都是黃金,伸不出一只手來錘她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地說:
「他一句愛,我就要給他做妾,還是名分更低的妾,還要帶上皇上剛賜的黃金萬兩,你是不是傻?」
「一個男人而已,一萬兩黃金夠我買很多根了。」
雲珠沉默了,我打開裝翡翠的箱子,一個鐲子一個鐲子的往手上套,一邊套一邊說。
「而且你以為太子殿下是突然發現他對我的愛了?是他突然反應過來,我是他流放後跟在他身邊時間最長的人,他很多人脈都經過我的手,他做過的事,我全都知道,這樣的人不放在身邊你放心?」
「一個側妃而已,你覺得陛下為甚麼要把我叫進宮?」
「天家父子呀,他怕太子權勢過盛,想要從我下手,給人留下一個太子刻薄寡恩的印象,他好拉攏太子手下的一些人。」
這些金子其實是對我識時務的獎勵,也是皇帝拉攏其它謝長纓手下大臣的誘餌。
聽見我的話,雲珠思考了一會兒,突然看向我肩膀上的傷。
「那太子殿下會放手嗎?姐姐知道那麼多有關殿下的事,殿下該不會真的想殺……」
我看著滿地黃金,舒服地呼出一口氣,聽見雲珠的話又頓住了。
謝長纓今日那番話好似有奪位之意。
這幾天的經历讓我知道,他上位之後我必定過不上好日子。
思考片刻,我說:「你去給六皇子的人遞個消息吧。」
11
這本故事的結局是男主殉國,和女主生生錯過。
男主是兩年前死的,我們現在已經在劇情以外了。
我仔細理了理小說裡面的情節,男主是鎮國大將軍,他死了之後有兩塊兵符沒找到。
一塊應該在沈玉傾手裡。
另一塊……
我仔細思索,想起了一個叫呂江的小兵。
書中曾提到他遠遠看見男主倒下的身影,他很可能是看到了另外一塊兵符。
我知道謝長纓現在也在找這塊兵符,於是轉頭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六皇子。
連同他可能篡位的計劃一起。
驅狼鬥虎……
謝長明一邊尋找呂江的下落,一邊觀察謝長纓的動態,隨時準備出來救駕。
謝長纓現在不怎麼看得上謝長明,但還是差人觀察他的動向。
最終他們一同來到了呂江所在的呂縣。
謝長明的人費盡心思從呂江那裡得知了兵符的大概位置,謝長纓的人尾隨而去。
他們雙方在一處草屋交鋒。
謝長纓贏了。
他拿著裝著兵符的匣子,手都在抖。
兵符在手,再加上沈玉傾手裡那塊,這幾個兄弟再也沒有能與他抗衡的了,他可以隨時造反。
但就在這時皇帝出現了,後面還跟著我。
謝長纓看見我和皇帝一起出現之後愣住了,他抱著盒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向我的目光帶著迷茫、質問和被背叛的痛心。
我沖他微微一笑,轉身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草民剛剛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想要獻給陛下。」
我在眾人迷茫又震驚的表情中掏出了他們在找的那塊兵符。
我告訴謝長明的消息確實是真的,但是在我傳消息給他的時候,早就派人偷偷跟在謝長明的人身後。
並順手告訴了皇帝。
趁著他們兩方爭鬥,我用一個空匣子換走了那塊兵符。
謝長纓臉色大變,一打開匣子果然是空的。
皇帝從我手裡接過兵符,龍顏大悅。
那天皇帝讓身邊的大太監過來給我送黃金的時候,我就留了個心眼。
謝長纓也好,謝長明也好,誰的權勢也不如陛下。
皇帝四十的年紀尚在壯年,身體倍棒,如果不出意外這個皇位他還能坐二十多年,所以他不希望任何人威脅到他的皇位。
謝長纓和謝長明鬥才是他希望看到的。
所以我幹脆遂了他的意。
他果然很高興:「你想要甚麼?」
我像在神像前祈願一樣虔誠地跪下。
「信女……啊不,草民這輩子胸無大志,只想吃吃喝喝, 上次陛下賜草民的黃金,草民就無比感激,只是草民身份卑微恐怕護不住。」
他看到我的樣子十分高興,朗聲大笑。
「有朕在你怕甚麼護不住。」
「你既然說自己身份卑微, 那朕就封你為君侯如何?女君侯, 這在開國以來還是第二份。」
「北寧縣給你做封地。」
我叩頭謝恩,給皇帝磕了好幾個頭。
12
北寧縣在西北。
我離開京城那天, 謝長纓來送我了。
和之前幾次見面他憔悴了不少。
上次為了奪那塊兵符, 他們倆都暴露了一些勢力, 皇帝沒管謝長明, 但把他露出來的勢力削了大半。
謝長明趁機撲了上來。
他如今正是焦頭爛額。
「阿行, 」他神色冷清,大袖在風中翻飛, 眉眼間除了疲憊還有心痛,「父皇給了你甚麼,讓你背叛我?」
「他給的我都能給你!」
「萬兩黃金,殿下不曾給過, 君侯之位殿下也不曾給過, 最重要的是……」
「是甚麼?」
「昨日陛下召我進宮還賜了我十個男寵。」
「就為了這個?」
我認真點頭:「就為了這個。」
謝長纓低著頭:「阿行,你愛過我嗎?」
有紛紛揚揚的雪飄落在他肩頭。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是這個季節。
當時我剛死, 來到這個時代後總有一種割裂感,像是漂浮在水中的雜草, 無根無萍。
沒有戶籍也沒有身份, 就在那時謝長纓的名字出現在我耳邊。
那個我曾經看過的小說裡的清冷男二, 女主的白月光,猶如一朵曇花帶著女主的愧疚早早死去, 他也是我的意難平。
於是我見到了這個曾經我隔著次元的男人,我們一起並肩, 他也護過我,我這個人,對待喜歡的東西向來赤誠,所以後來才會為他擋刀。
怎麼會沒愛過呢?
只是餿掉的飯強咽下去傷的只會是自己。
我敢愛,也敢抽身。
我跨上駿馬, 說了一句不相關的話。
「殿下, 其實那天你為了沈姑娘捅我一刀的時候,我當時疼得一下就要暈過去了, 你知道我為甚麼沒有暈嗎?」
「因為你眼裡沒我, 只會讓我倒在地上,我可能被某個好心人扶起來, 也可能被某個看熱鬧的人踩一腳, 所有一切全憑運氣和別人善心。」
「我不願意把命交在別人手裡。」
他沉默了許久,說了一聲「是我對不住你」。
我擦了擦眉間的雪花,然後揚起馬鞭。
「不用說對不起。」
「謝長纓,我們此生再也不見。」
山高水遠, 我的十個男寵此刻正在君侯府裡排著隊,等我臨幸。
我擦了擦嘴角,向我的十個男寵出發。
(全文完)
作者署名:幸運的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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