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還債，我直播喪葬用品賣紙紮，承諾買家一對一送到已故親人手上。
沒想到這幫人光看不買，還嘲諷我：
【我媽去世十幾年了，託夢說想養狗，你給我媽扎條馬爾濟斯唄！】
【我爺爺在下面打麻將三缺一，要不你給我扎幾個會打麻將的紙人？】
【笑死……騙人誰不會？】
【你騙活人賺死人錢，損不損陰德！】
我二話不說，當場紮了條馬爾濟斯紙紮犬。
燒掉幾分鐘後，那條狗從火光裏跳出來，對着所有直播間的人搖頭擺尾。
我摸着馬爾濟斯狗狗的頭，問直播間：
「剛纔是誰說想給媽媽燒條馬爾濟斯來着？」
「趕緊付款下單，還能當日達！」
Ṭü₁直播間瞬間炸了。
我後臺的粉絲從 0，變成了 1000。
-1-
我叫紅燭，是一名地府送貨員。
在陰間——
所有給死人燒的紙人、豪宅、車子，都必須經過我的念力賦予實體化，才能被住在地府裏的亡魂正常收貨和使用。
可最近地府送貨單子驟減，導致我收入陡然下跌。
虧空三個月後，我曾在天地銀行借了 8000 億冥幣，分期 800 年拿下的地府豪宅，月供馬上就還不ťűₕ起了！
我和地府宣傳科的孟婆一打聽。
原來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信給死人燒東西了。
甚至連敲的木魚，也開始流行電子木魚了！
爲了還債。
我不得不在陽間開直播賣喪葬用品。
爲了衝業績。
我不僅承諾買家一對一爲亡者送達，前一百名還贈送免費親友託夢一次。
-2-
紙紮的馬爾濟斯犬栩栩如生。
我撫摸狗頭，看着瘋狂滾動的評論區和直播間不斷上漲的人數說道：
「歡迎新朋友來到紅燭的紙紮直播間！
「剛纔是誰說要給媽媽燒馬爾濟斯來着？」
可惜萬事開頭難，本來就法不空傳，誰知還是有人故意挑釁：
【現在 AI 這麼發達，誰知道你不是提前錄好的動畫？！】
【紙紮我家樓下也有賣！連老闆自己也說，這都是活人花錢買安慰罷了。】
【對啊，人都死了，怎麼可能用得了這些紙糊的假玩具？】
我：……
紙紮的馬爾濟斯不停地在我腳邊打轉，嗚嗚嗚地問我要狗糧。
沒辦法，我只好拿出一張黃紙和一支筆，畫上狗糧和符咒後一起燒掉。
等符咒燒完，我從灰燼中拎出一包滾燙的狗糧，給狗子撒了一把：「喫吧。」
馬爾濟斯狗狗用鼻子嗅了嗅，然後風捲殘雲般地狼吞虎嚥起來。
-3-
直播間的觀衆全驚呆了。
可只有我知道，紙紮的「活物」無論是人還是寵物，都不可以在陽間待太久，否則會被陽氣侵蝕而絕。
眼前的馬爾濟斯會跑會叫，和陽間的活物沒任何區別，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它死掉？
最後，我只好和那個要燒給媽媽狗的網友蜜瓜不甜申請連線：
「你把你媽媽的姓名、死亡日期和地址發過來。
「等你媽媽收到狗狗，我可以免費送你一次託夢！」
對方和我接通連線後，大家才發現對方竟然是個很年輕的姑娘。
她在鏡頭裏猶疑了一陣，隨後她的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我和媽媽最後的記憶，就是我六歲那年，她答應過年打工回家會給我買一隻小狗，可我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我媽媽了……」
評論區因爲她的哽咽，突然暖了起來。
【乖乖不難過，要是你媽媽看到你現在長這麼大了，泉下有知的話，一定會很欣慰的。】
【怪不得你想給你媽媽燒馬爾濟斯，想必你和你媽媽一定都很喜歡狗狗吧？】
那姑娘在直播間的鏡頭裏有些不好意思：
「什麼狗都可以的，馬爾濟斯那麼貴，剛纔我也只是隨口一說。」
她在鏡頭裏哭紅了眼：「我媽是 2002 年 6 月 5 號去世的，地址在……」
我大手一揮，用硃砂在狗狗身上貼了收貨亡者的姓名和地址的符紙。
當我在直播間唸完通關文牒後。
眼前的馬爾濟斯和狗糧，嗖地一下消失了。
-4-
「亡者收到貨需要半小時左右。
「我先下播喫個飯，大家定好鬧鐘，下午四點，咱繼續直播！」
下播前，我還特地囑咐了這位叫蜜瓜不甜的姑娘：
「你抓緊去睡個午覺，你媽媽馬上就能來夢裏見你了。」
可我剛剛下播。
一個叫【海拉魯】的網友瘋狂在後臺戳我：
【紅燭你好！你真能給死人送東西嗎？
【我閨蜜失蹤了！
【她出門的當天我就聯繫不上她了！
【本來我以爲沒事了，可我剛剛給她打了個視頻電話，雖然對方長得和她很像，但我知道根本不是她！
【紅燭！你幫我燒點東西試試，我真覺得我閨蜜出事了！】
我只是個地府送貨員。
頭一回遇到有人因爲這麼奇怪的理由委託我給亡者送貨。
-5-
我匆匆扒了口泡麪，迅速回道：
【你想燒什麼東西給她？】
海拉魯：
【給她燒個手機！萬一她真收到了，我說不定還能和她取得聯繫！】
海拉魯給我發來了閨蜜的姓名以及她的出生地址，並囑咐我：
【紅燭，你一定給她扎個智能手機！
【多少錢我都給！】
看着對方發來的付款請求。
我一邊按捺住激動的心情，一邊填上了紙紮手機的鉅款金額：9.9 包郵。
【9.9 這麼便宜？！
【紅燭大師！您做好事一定會有好報的！】
可我比她還高興。
因爲按陰間的貨幣匯率，一塊錢人民幣等於十萬冥幣！
9.9 人民幣換算後，就等於 99 萬冥幣！
這比我在地府送貨，強太多了！
-6-
一上線，我直播間就湧進來三千人！
後臺粉絲從 1000 衝到了 10000！
我實在不解，直到看見平臺上多了好幾個熱搜：
#紙紮馬爾濟斯#
#紅燭直播間大變活狗#
#喪葬用品文化直播被萬人圍觀。#
這些標籤後面都有個燃燒的火焰，說明我的直播間正處於熱搜之中。
我有點受寵若驚，趕緊趁熱度和海拉魯申請了連麥。
海拉魯出現在鏡頭裏，她留了一頭長長的大波浪捲髮，深邃大氣的五官瞬間驚豔了衆人！
這種與生俱來的明星氣質，看得我有點想流口水。
沒想到，我的直播間因爲她，再次衝上了熱搜！
【天哪，這個叫紅燭的是什麼來頭？本來我以爲她是請了託！但她連線是當紅小花瑪麗蓮欸！】
我看着這個在後臺和我私聊了一個多小時的海拉魯。
突然有種命運的齒輪被轉動的感覺……
海拉魯瑪麗蓮在鏡頭裏熟絡地和大家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瑪麗蓮。
「我的閨蜜兼經紀ẗű̂₇人於念念失蹤了。
「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我只想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活着！」
瑪麗蓮十分緊張地看了我一眼：
「紅燭，我燒給我閨蜜的手機怎麼樣了？」
-7-
她雙手合十向鏡頭做了禱告：
「念念！你可千萬別出事！希望你不會收到這個手機！」
直播間開始熱鬧起來。
【這流量小花胸大無腦啊！】
【人失蹤了趕緊報警啊！求神問卜的有什麼用？】
【前面的，你積點德吧！你最好的朋友失蹤了，沒有證據，換成你你急不急？！】Ṫŭ̀³
我看着直播間的人吵起來了，剛想說點什麼，可我耳邊突然收到一聲傳訊：
「尊敬的地府公務員紅燭，您委託的 002 號送貨單智能手機，已準時送達……」
與此同時。
來自地府新的傳訊接踵而至：
「尊敬的地府公務員紅燭，您委託的 001 號送貨單馬爾濟斯犬，未能找到收貨人，請及時處理……」
看着被退回來的馬爾濟斯，以及徹底消失的智能手機。
這幾乎可以確定瑪麗蓮的閨蜜真的死了。
而那位死了十幾年的媽媽……肯定還活着！
-8-
右下角彈出一條連線申請。
我點了同意後，在我和瑪麗蓮的直播連線中，新增了網友蜜瓜不甜。
一上來，蜜瓜不甜就揉了揉自己剛睡醒的臉。
她在鏡頭裏，滿臉都是止不住的失落：「紅燭，我睡到現在了我媽也沒有給我託夢啊。」
直播間裏滾動着辣眼睛的髒話，但全被系統屏蔽了。
但剩下的，也沒什麼好話：
【現在的人爲了火，真的什麼都敢編！】
【網絡不是不法之地！我勸你別什麼都騙，最後只會害了你自己！】
【肯定是看人家小姑娘年紀輕好騙唄。還託夢！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我瞅了眼一邊倒罵我的網友，怒懟：「想看看，不看滾，我又沒收她錢，何況她媽又沒死，怎麼可能託夢？！」
一說完。
鏡頭裏的蜜瓜不甜表情一下就怔住了。
隨後，她眼眶迅速發紅，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下來，明明一臉不信，卻又孤注一擲般地瞪着我：「你說的是真的？我媽還活着？」
直播間的人數只增不減，但全是組團來質疑我的：
【接下來她肯定要收你 8888 幫你開天眼找你媽了！】
【勸你別信，被騙錢的打擊比不上失而復得的落空，到時候你會崩潰的！】
另一個鏡頭，一直沒說話的瑪麗蓮突然擰了擰眉毛，說道：「就衝紅燭只收我 9.9 幫我紮了個手機，我就信她不是騙子。很多人走不出親人死去的痛苦，十幾年後聽到還活着，怎麼都是個安慰吧？再說了，主播一沒收錢二沒開禮物要打賞，她到底騙你們什麼了呢？」
看着瑪麗蓮義正詞嚴爲我說話，我一下縮回想開禮物的手。
不是我不開，而是第一次開直播不會。
我將視線對準蜜瓜不甜：「抱歉我剛纔說得太篤定了，說不定你媽媽已經投胎了，所以地府裏找不到。」
蜜瓜不甜的眼神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嗯，反正我一直沒有媽媽……也習慣了。」
以防萬一，我和她確認道：
「你有沒有親眼看見你媽媽的屍體？在你印象中，你媽媽有沒有什麼異常？」
蜜瓜不甜不假思索道：「我媽肯定是死了。當年她去外地打工，大巴車翻下山崖，全車就沒有一個活着出來的。記憶中，我媽也沒什麼異常的，她就是說想賺大錢給我們。過去都十幾年了，除了那張大巴翻車的報紙，其他任何有關我媽的消息都沒有。」
直播間有人問她：
【爲什麼你六歲你媽媽就要出門打工？你爸呢？】
【可能是重男輕女？她是女孩子，媽媽不重視不要她了吧？】
蜜瓜不甜紅着眼大聲反駁道：「我媽說了！她要賺很多很多錢回來，給我們家換大房子，纔不是不要我了！」
就當她快要被網友說哭的時候，突然從她身後傳來一個兇悍的潑婦罵街聲ŧŭ̀⁸：
「好你個喫白飯的小賤人！我養你，是讓你這玩手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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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一閃，她身後的鏡頭裏出現一個五大三粗的婦女，正對着她破口大罵：
「小賤人！我問你，豬草割了嗎？雞餵了嗎？晚飯做了嗎？弟弟的學費掙夠了沒有？你沒爹沒媽，從小在我家當米蟲，住我的喫我的穿我的，一個月算你 3000 不過分吧？我養了你 15 年！這個債沒還完，你就別想自己快活！」
直播間的網友開始打抱不平：
【啊？這姑娘一看就面黃肌瘦，哪裏像給她花了三千的樣子！】
【窮山惡水沒王法了是嗎？還是仗着人家沒媽欺負她？】
【主播，你趕緊幫她把親媽找回來！氣死我了！】
直播鏡頭的畫面隨着那婦女撲過來搶手機的動作後，變得閃來閃去。
三五分鐘後，蜜瓜不甜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她慌慌張張地和我們報平安：「我總算是把我大姑甩掉了！」
-10-
蜜瓜不甜抹了把臉上的淚：
「我的確是沒爹沒媽。當年大巴車掉下山崖，我媽死不見屍。我爸去找她的路上被騙光了所有錢欠了債，最後喝農藥死了。」
我問她：「那你爺爺奶奶呢？」
她嘆了口氣：「爺爺奶奶孫子太多，根本不想管我。多虧了算命先生告訴我姑，說她命裏無子，但只要把我領回去做女兒，就能生兒子。」
直播間網友問她：【既然這樣，你姑應該對你很好的啊！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了？】
蜜瓜不甜的表情非常絕望：
「我姑第二年真的生了個兒子，從那之後我姑就開始打算丟掉我。可讓我噁心的是，她發現我姑父經常對我動手動腳後，非但不阻攔，還強迫我住下了。
「十五歲那年，我姑父跑到我牀上，我拿出刀，劃傷了他的臉！
「那天晚上，我差點被我姑打死。
「後來，多虧我們村裏的廠招女工，我給我姑掙了錢，她這纔沒有三天兩頭打我了。」
她那張瘦骨嶙峋的臉，唯獨一雙大眼睛像寶石似的，亮晶晶地看着我：「紅燭，你說我媽真的還活着嗎？」
可隨即，她眼裏的光熄滅了，眼神變得很是悲慼：
「可都過去十多年了……如果她還活着，爲什麼不來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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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她的遭遇，我有些動容：「要不，我幫你找個死人問問看，說不定能知道你媽媽的下落。」
我問直播間：「當年那張報紙的死者名單誰有？」
【博主，我截圖發給你，你後臺查收一下。】
點開圖片，當年死亡名單一覽無遺。
我在鏡頭面前施展念力，嘗試與這些鬼魂取得聯繫。
過了幾分鐘。
我的眼前閃過一抹綠瑩瑩的光，隨後，在地府昏黃的菜市場中，一個彪悍殺魚的女鬼隔空朝我打招呼：「喲！這不是紅燭嗎？你找我什麼事？」
我在地府有很多分身，很多鬼都認識我。
畢竟喪葬品太多，單我一個根本送不過來。
但我忘了關攝像頭。
等發現的時候，直播間已經有人開始電子磕頭了：
【哇塞！橋對面釣魚的是閻王爺嗎？！我先磕爲敬，求閻王爺漲我十年壽命！】
【天哪我好像在廣場舞裏看到我太奶了！】
【感謝高速發展的科技，讓我提Ṭůₙ前八十年看到了陰曹地府！】
……
我趕緊把注意力拉回來，問殺魚的女鬼：「十幾年前，你是怎麼死的？」
女鬼一邊給買客挑魚，一邊嘆了口氣：「提那倒黴事兒幹啥咧！我也是運氣不好，頭一回出遠門坐大巴，結果大巴車翻到崖底去了。」
蜜瓜不甜透過鏡頭，無比激動地瞪着那隻女鬼：「我認識你！你就是約我媽媽去外地賺錢的王燕阿姨！」
「燕燕阿姨！我媽媽是不是真的死了？」
地府裏，正殺魚的王燕神情一愣，隨後朝我身後的直播畫面看過來。
過了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激動得尖叫：
「呀！難道你是方雨晴的孩子？！你媽媽肯定沒死，因爲我們這車鬼魂去地府報到的時候，根本就沒看到她！
「她呀，心思最活，人也聰明！
「對了，你媽媽現在一定是賺大錢了吧？」
直播間裏幾乎開始普天同慶：
【太好了！只要找到你親媽，你起碼不用看別人眼色活了！】
【小妹妹恭喜你，你媽媽肯定還活着！】
大家正替蜜瓜不甜高興呢，可她的鏡頭裏，突然有人扇了她一個大嘴巴子：「好你個下賤胚子！居然躲到這裏來了！今天不打到你見你媽！我就不是你姑！」
隨着蜜瓜不甜慘烈的尖叫，她那邊的直播畫面一黑。
我們徹底與她失去了聯繫！
-12-
一直沒說話的瑪麗蓮，突然開口道：
「我的賬號有三千萬粉絲，我去幫這小姑娘發個尋媽啓事！」
在瑪麗蓮的帶動下。
直播間的彈幕裏，冒出來一大波潛水的網紅：
【我的新聞號有三百萬粉絲，我也去發！】
【我是美妝博主，有很多媽媽關注我，我也去！】
【我有一百萬粉絲的美食賬號，我也去！】
……
一時之間，所有人衆志成城，全網開始了找媽接力賽。
半個多小時後。
一個 IP 地址在國外的賬號，和我申請了連線！
鏡頭裏，中年女子保養得相當好，穿着打扮既精緻又貴氣。
要不是因爲她的眉眼和蜜瓜不甜十分相似，我們差點以爲她走錯直播間了。
她一上來，就自我介紹：「我就是她的媽媽方雨晴。」
她這富貴的氣質，和剛纔蜜瓜不甜的遭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導致直播間裏的觀衆又着急又氣憤：【你既然還活着！怎麼能放着六歲的女兒不管？！】
方雨晴眉眼沉着，語氣鏗鏘有力：「大家放心，我現在正在辦回國手續，馬上就會去接她了。」
她眼中似有難掩的恨意：
「當年大巴車上被動了手腳，我們一車子女人全部被暗地裏做了買賣。當時車正開到半山腰，我和幾個發現端倪的妹子，爲了找機會救大家，故意爭吵想讓司機停車。
「結果，司機一慌張，車子直接衝到山崖下去了。
「我隨着崖底的河水衝到了山腳下，醒來的時候我連自己叫什麼都忘了。
「出事失憶那年，我女兒才六歲，可等我把一切都記起來的時候，她已經十八歲了。
「如今我賺錢的夢想成真，在國外也有了自己的公司，但我和我女兒，還是錯過了這十幾年最好的光陰。」
直播間裏有人問她：【那你爲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回去？】
「我當然去了！」方雨晴眼睛開始溼潤，「可我們家的房子已經沒了，老公墳頭草快長到我小腿，最後找到孩子她姑，可她姑說我女兒早和男人私奔了。我們那的大山幾乎與世隔絕，我甚至都想不到我女兒會和什麼樣的男人私奔。」
「臨走前，她姑問我要了一大筆錢，說只要我給，以後我女兒回來了，她就第一時間通知我。
「要不是今天全網都在發我女兒的照片！我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懷疑到孩子她姑的頭上了！」
直播間裏有人催她：【那你趕緊去找你女兒！再晚一點，這孩子要被她姑打死了！】
-13-
方雨晴道過謝後匆匆下播了。
這時，瑪麗蓮才問我：「我閨蜜的紙紮手機，收到了嗎？」
看着她一臉的期待，我有些於心不忍，但最後還是如實道：「你閨蜜成功收到你燒給她的紙紮了。」
瑪麗蓮一聽，急了：「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讓我見見她！求你了！」
看着直播間裏六萬多人，但整整一下午，我也才賣出了個 9.9 的紙紮手機。
我無奈道：「唉，我也只是個地府送貨員……而且我還欠了天地銀行 800 年的房貸……」
就當我正猶豫要不要繼續直播的時候，後臺突然跳出來幾千個付款訂單。
直播間裏，大家開始自發地鼓勵我：
【爲表支持，我給我太爺爺下了一單麻將機！】
【爲表支持，我給我太奶下了一單蘭博基尼！】
【爲表支持，我給我媽下了一單香奈兒包包！】
【聽說前一百免費送一次託夢！】
【現在買，主播還能送免費託夢嗎？】
……
我一邊處理訂單，一邊使喚分身幫我送貨。
趁着分身們幫我打理，我挑出空來，和瑪麗蓮的閨蜜於念念，在地府隔空發去了傳訊。
很快。
一抹綠光閃過，一個大眼睛圓臉的可愛女鬼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看着陰陽兩隔的念念，瑪麗蓮心痛地在直播間裏喊她：「念念！你到底發生什麼了！」
可愛的念念女鬼在地府隔空和我們打招呼：「halo~各位！現在我！要！爆！料！」
-14-
念念頂着她那張天真無邪的鬼臉，可說出來的，每一句都讓娛樂圈天翻地覆：
「大紅大紫的頂流臺柱子陸禾！他偷稅漏稅，正忙着找墊背的呢！很不幸，瑪麗你就是那個替死鬼！
「他們收買我，讓我給你製造假料，抹黑你，蓋住陸禾漏稅熱搜。我沒答應，他們故意在我喝的飲料裏放違禁品！威脅我必須聽他們的，不然就舉報我吸毒！
「我心想反正這樣了，戒毒總比害人強，我也不要什麼名聲，況且我不可能讓你出事！
「沒想到！他們偷偷動我車子，害我路上剎車失靈，直接被大貨車撞死！
「最後爲了拖時間銷燬證據，他們甚至找 AI 換臉，讓 AI 替我來接朋友親人的電話！」
我看了眼直播間。
已經有人瘋狂當事人陸禾，以及某娛樂公司旗下的官方賬號。
喫瓜現場，直播間裏的人數噌噌飆升。
這時，我的後臺收到了好幾條無 IP 地址賬號的威脅：【警告你立刻下播，否則到時候，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能不知道我咋死的？
我都死幾百年了！
見我沒搭理，對方又發來一條署名爲陸禾的律師函警告。
但對於一個地府送貨員來說，你陽間的法律能奈我何？
這時，念念在地府的隔空喊話，也已經剎不住了：
「對了，他們旗下培養的新人小花 KK，不僅吸毒賭博，還做人販子，幫境外詐騙拉人頭！有些想輕鬆賺大錢的網紅，你們一定要小心了！」
直播間立馬有人質疑她：【你搞錯了吧！KK 姐出身那麼好，頂級富二代欸！怎麼可能會去拉人頭？！】
有些評論，自稱是 KK 的粉絲：
【就是！如果 KK 姐人品不好，我直播倒立喫屎！】
【我看她肯定是羨慕嫉妒，難道就因爲她死了，我們就要信嗎？】
念念在地府裏笑得牙牀都露出來了！
但緊接着，她收起笑意，原本完整的五官開始皸裂，頭皮上殷紅的血水嘩啦呼啦往下掉！
瑪麗蓮看着如此慘狀的念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念念抹了把臉上的血水：「那你們看我死得夠不夠慘？！沒錯，我的死不值一提，但是，害我的人難道還會止於此嗎？他們不會的！你們以爲 KK 是自願的嗎？她已經無路可退了，我在這裏勸她一句，早點自首，還不至於客死他鄉！」
「還有，別以爲我不知道，某些人請了水軍，故意在假裝粉絲喊話控評！」
這時。
直播間終於有了新的聲音：
【我發誓！這個叫念念的沒有說謊，昨天 KK 姐還給我介紹高薪的模特單子，我差點就要和她去境外了！】
【還有我，我也收到了她的邀請，可我這種十八線的，她以前都懶得搭理我。】
【天哪，虧我今天無聊來看直播，這簡直是救了我一命啊！】
念念似乎是爲了給閨蜜留最後的好印象。
她復原了自己生前的樣貌，可可愛愛地朝着直播鏡頭裏的瑪麗做鬼臉：
「瑪麗，你記得以後給我燒幾個帥哥男模！還有，關於我死掉這件事別告訴我媽，我媽年紀不大，身體卻不好，我怕太早和她在地府相認。到時候，她肯定還得追着我相親，讓我幹這幹那。」
說到最後，念念已經開始泣不成聲：「我可不想太早在地府見到她，我簡直是……煩死她了……」
「瑪麗，看在我拼死護你的份上，你可不可以替我多去看看她……」
瑪麗蓮哭成了淚人，連連承諾：「會的！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你家人！」
-15-
一場直播下來，紙紮訂單待送一萬多單，連我的分身都快忙禿嚕皮了。
本就有限的念力很快被透支，我只好先下播休息。
可我剛打算關掉直播。
我在陽間辦事的宅子裏，突然衝進來幾個蒙面的壯漢，他們站在暗處，掏出匕首抵在我腰上：「現在你立刻當着直播間所有觀衆做出聲明，宣佈剛纔爆料的這一切都是你爲了火，做的節目效果。」
他們將刀尖兒，扎進了我的肉身，狠狠威脅道：「否則，你會死在這裏！」
我側了側身，這幾個蒙面壯漢一下就暴露在數萬觀衆的直播鏡頭裏。
直播間的彈幕和評論區瞬間炸了！
【我靠！他們是劫匪嗎？】
【那這幾個劫匪也太倒黴了吧，竟然偷了個主播的家！】
【雖然很可怕，但莫名覺得很好笑欸……】
【等等，這該不會是節目效果吧？】
我明顯感覺身後的幾個綁匪虎軀一震，因爲他們壓根沒料到，我竟然會反抗。
這時，瑪麗在直播鏡頭裏驚道：「這幾個大塊頭我見過！他們肯定是陸禾派來的！」
幾個彪漢在鏡頭下，頓時尷尬得呆若木雞。
突然，其中一個壯漢開始扭起粗腰，妖嬈地和直播間的觀衆一邊搖花手一邊 rap：「喲喲切克鬧，你不要瞎講，我們和陸禾一點關係都沒有，喲喲切克鬧！我們是主播爲了節目效果，花錢請來搞笑的喲喲！」
說完，這大塊頭沒等我開口，直接衝上來關掉了我的直播。
他們拿出繩子，將我團團圍住：「你長得還怪漂亮嘞，咱陸哥說了，綁你去境外發牌回回本。陸哥還說，他因爲你這場直播，沒辦法在國內賺錢了，所以你等着吧！他很快就會來找你算賬的！」
大塊頭說話時，他的一口金牙透過面紗閃閃發光：「到時候，你欠陸哥的，就用你的命慢慢還吧……」
說着，他們撲上來，按住我給我套麻袋。
我曾在直播間自我介紹了不止一次：我只是個地府送貨員，還欠了天地銀行 800 年的房貸……
可他們，怎麼就不信呢！
-16-
「喂陸哥！
「我們把抖你黑料的主播給抓住了，你現在上船了嗎？好，我們馬上就到！」
他們將我綁起來，一邊把我扔進黑色麪包車，一邊取笑我：「你不是說你是地府來的嗎？不是有分身嗎？那你倒是變幾個出來瞧瞧啊！我看啊，就是個瘋人院跑出來的神經病！」
我疲憊地衝他們掀起半隻眼皮：「我今天用念力送了一萬多單紙紮，累得我連地府都去不動了。」
「沒事！等會見了陸哥，讓陸哥送你去見閻王！」
他們扯了一大團紙巾，塞進我嘴裏：「勸你老實點，睡一覺就到了！」
我都死了幾百年了。
頭一回被人綁架，我還挺興奮的！
我感激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這幾個綁匪人還怪好嘞，行，那我先眯一會，等會到了喊我。」
他們用看腦殘的眼神，深深地掃了我一遍：「媽的，這女人肯定是個瘋子。」
-17-
砰——
迷迷糊糊中，我被幾個人抬到了船的甲板上。
腥鹹的海風往我鼻子裏鑽，這時，有人走過來，腳步聲停在我耳邊：「你就是紅燭？藝名不錯啊！這麼喜歡直播，那回頭我給你開個 L 聊專場？」
我一下就清醒了。
眼前的男人，果真是陽間的頂流明星陸禾。
但他竟然用這張絕世的臉，朝我吐口水：「呸！我之前警告過你，你不聽是吧？」
休息了一天一夜，充沛的念力在我體內滿到幾乎溢出來。
於是我睜開眼，僅用了一成的念力，就將束縛我的繩子炸得粉碎。
碎屑蹦到陸禾臉上，驚得他拿雪茄的手都不由得抖了抖。
「別緊張啊陸哥。」
我朝他輕笑着走過去，順手拿起他手裏的雪茄抽了一口，將呼出的煙霧噴在他臉上：「我說了，我只是個地府送貨員嘛……」
「雖然我的官銜兒不大，可你爺爺、太爺爺、太太爺爺在地府的喫穿用度, 全靠我送呢~」
說着，我拿出小本本，當着他的面兒記上：
「陸禾, 因綁架地府公務員紅燭, 死後需免費爲紅燭打工 100 年才能償還。」
陸禾的臉色有些惶恐：「神經病啊！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貼心道：
「我幫你查查你還有多久壽命哦。
「嗯，陸禾, 你如今名利雙收, 全靠你老祖宗們在陰間給你積攢的福報。可你不好好珍惜，反而利慾薰心罔顧人命，所以, 你將於 28 歲 7 個月晚上 7 點 50 分, 在偷渡的船上殞命。」
我抬手看了看錶：「巧了。這不正好今天嗎？」
「喲，7 點 45 分了，陸哥, 你就剩 5 分鐘陽壽了哦~」
陸禾精緻的下顎線, 快被我氣得抖出殘影：「你們還不給我把這個神經病丟海里餵魚去！」
壯漢們朝我圍過來，但沒等我出手, 海岸線響起警笛的聲音, Ṱūₜ好幾束刺眼的探照燈朝我們掃過來。
隨着空中響起幾聲的槍響，有警察用喇叭喊道：
「船上的陸禾聽着！你已經被包圍了！放下人質, 還有機會贖罪！
「你們沒有退路了！誰先投降，誰就能減刑！」
陸禾氣得開始罵娘。
眼看警察們越來越靠近。
他在絕望中掏出手槍, 狠厲地對準我：「就是死，我也不可能放過你！」
說着，他對着我來了一槍。
在子彈朝我射出的瞬間，他又迅速朝自己腦袋來了一槍。
砰——
隨着子彈穿過腦袋, 他應聲倒下, 涓涓鮮血從他口中流出……
陸禾死之前, 看見我輕鬆地捏住那枚射中我的子彈, 完好無缺地朝他走過去。
他躺在地上, 不可置信地瞪着我：「我明明……打中你了……」
我抬手看了眼表, 親切地提醒他：
「剛好 7 點 50 分捏~陸禾, 你死得好準時啊！」
尾聲
天地銀行發來一條簡訊：【尊敬的紅燭，您在我銀行貸款的別墅已提前還款 100 億, 剩餘 700 億將按時扣費，請保證您的賬戶有充足的餘額，若您拖欠, 將被納入失信鬼名單~】
我看了眼簡訊。
瞅了瞅身邊一臉不情願的陸禾：「我說陸哥，你還欠我 100 年免費勞動力呢，再不好好幫我直播賣紙紮, 就要再給你加 100 年了呢！」
「你……」陸禾的臉都快被我氣紅了，但他只要一想起他爺爺、太爺爺、太太爺爺在地府裏因爲他瘋狂給我道歉的畫面，他就只能認命。
直播間裏, 有人認出了陸禾。
【陸禾不是因爲偷渡死在船上了嗎？】
【新粉不知道吧？】
【老粉給你們解釋下，那是陸禾的鬼魂，來給咱紅燭姐打工的！】
陸禾朝鏡頭展露職業假笑：
「歡迎新朋友來到紅燭的直播間，我們這兒承諾一對一將紙紮送到已故親友的手上~
「今日前一百名購買, 還能贈送一次親友託夢哦！」
Ŧṻ⁸這時。
有粉絲瘋狂在後臺彈我消息：
【紅燭你好，我懷疑我妹妹被人殺了，你能幫我燒個紙紮試試看嗎？】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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