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胎待產時前夫後悔了

我和蕭靖原雙雙重生後。
都默契地避開了那場定下我們婚事的打春宴。
他南下游學,和小青梅雙宿雙飛。
我另嫁竹馬,與俊郎君琴瑟和鳴。
直到五年後他攜嬌妾回京。
撞見我挺着四個月孕肚在桃花林中賞春。
「方瑤清,我不過離京五年而已,你怎麼就這般耐不住寂寞?」
他猩紅着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微微隆起的肚子。
「說!與你苟且之人是誰?」
我一聲叱罵未曾出口,蕭靖原忽地鬆了緊蹙的眉頭,施捨一般的語氣道:
「不重要了,瑤清,」
「看在你我前世夫妻三十餘載的份兒上,打掉孩子,你便還是我的妻。」

-1-
我被他理直氣壯的這一句話噎得好半晌沒回過神。
「蕭靖原,你瘋了吧?」
我護着肚子,連連後退:「我早已經嫁人了!」
「我爲我夫君生兒育女,與你何干?」
蕭靖原憤怒地脫口而出:「怎麼與我無關?你分明就是我的、」
一頓,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我的妻!」
這是上輩子的事了。
上一世我確實與蕭靖原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
前後腳離世,又一同重生在那場打春宴的前夕。
我們的婚事便是在那場打春宴上,由當今陛下親口賜婚。
這樁婚事算得上門當戶對。
可剛成婚時的濃情蜜意早就在三十餘年的歲月裏被消磨殆盡。
我稱病逃了那場打春宴,事後聽聞蕭靖原也沒去,還鬧着要去遊學。
便知道他與我一同重生,都不願再重走一遍上輩子的老路。
蕭靖原南下游學,去追他行醫的小青梅袖玉。
我只當前世幻夢一場,盡情享受嶄新的人生。
五年過去,我早已另嫁他人,蕭靖原卻忽然出現,還一副我辜負了他的模樣。
「你的妻?」
我只覺荒唐又可笑,「蕭公子,你我兩家確實曾議過親,可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如今我早已嫁人,你也有美人在懷,早就各不相干了,你又何必糾纏?」
我看了一眼他身後那個一身綠蘿裙、容顏嬌俏的姑娘。
驚訝地發現那竟然不是上輩子蕭靖原惦念了多年的小青梅。
心中嫌惡更甚,蕭靖原的面上卻多了幾分恍然:「原來你是在氣我五年前的那場打春宴沒有準時赴約。」
他怒意消退,順着我的目光看去:「那是綠俏,是我在揚州救下的孤女,這兩年,便是她侍奉我左右。」
他話音剛落,那姑娘就盈盈一拜:「見過姐姐。」
我皺着眉頭:「別叫我姐姐,你我素不相識,日後也不會有干係。」
那姑娘無措抬眸,蕭靖原無奈:「瑤清,你一定要這麼和我說話嗎?」
他湊近些,壓低聲音道:「你我夫妻三十餘載,你該是最明白我的那個人纔是。」
他眉頭深鎖,目光譴責,好似在看一個不懂事又犯下大錯的孩子。
「Ṱũₙ袖玉與我有情,我上輩子負了她,害得她英年早逝,乃我前世一大憾事。」
「今生重來一回,爲救她性命,我纔會沒去那場打春宴,而是追着她出了京……」
「你分明知曉我此去是爲救人性命,爲何還要——」
他目光落在我的婦人髮髻上,又看向我隆起的小腹,惱恨萬分。
「五年而已!」
「方瑤清,你就算再氣我,也不該拿自己的貞潔和身體來開玩笑!」
「跟我回去,趁現在月份不大,將孩子打了,我再縱着你,也不能給旁人養孩子!」
他伸手要來抓我,我後退一步,厲聲呵止:「蕭靖原!」
「我再說一遍,我已經嫁人了!」
「五年前我們只是相看過,從來沒將婚事定下來過,你憑什麼覺得我要一直等着你?」
「嫁給誰了?」
蕭靖原的臉色愈發難看:「將孩子打了去討一封休書,三個月後我就八抬大轎迎你過門!」
我震驚道:「你瘋了吧?」
「瘋的是你!」
蕭靖原無比失望地看着我:「瑤清,你從前很善解人意的,怎麼年輕了一回,反倒變得這麼不可理喻了?」
「我承認我不曾和你知會一聲就離京遊學是我不對,可你難道不會給我去信嗎?」
「爲了和我賭氣就草草嫁人,甚至還有了孩子。」
他一言難盡道:「就算我不嫌你是二嫁之身,你叫日後程兒顯兒他們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孃親?」
他口中的程兒顯兒,是我與他前世的長子和次子。
若按照前世的時間來算,到今日,這兩個孩子分別是四歲和兩歲。
可這輩子我沒嫁給蕭靖原,他們自然也就不會出生。
我實在不明白蕭靖原的理直氣壯源自何處,只是覺得憤怒。
「你不需要操心這些,因爲這輩子他們都沒可能出生,我也絕不會二嫁。」
「再者,我沒有和你賭氣,那場打春宴我也沒去,我不想再走一遍上輩子的老路。」
蕭靖原震驚又不可置信:「那場打春宴你沒去?」
他質問道:「你爲什麼沒去?」
我惱了:「你不也沒去?」
「只許你不去,不許我不去?」
蕭靖原氣道:「我沒去是因爲我要去追袖玉,我是去了卻前世的憾事,是去救人的!」
我斬釘截鐵道:「我不去是因爲我不想再走一遍上輩子的老路,不想再嫁給你!」
「你聽明白了嗎?」
蕭靖原踉蹌後退,滿眼都是不可置信和傷心。
「……爲什麼?」
「爲什麼啊瑤清?上一世、上一世我們不是很恩愛嗎?」
「我們相互扶持着走了這麼多年,我心中一直認定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是重來一世,我也沒想過另娶他人!」
「認定我是你的妻子,所以就覺得我該在京中等你五年,等你瀟灑夠了,再回來與我成婚?」
我氣笑了:「蕭靖原,你哪兒來的臉?」
我面上怒意更甚,蕭靖原的臉色卻緩和下來。
「說到底,你還是在與我賭氣。」

-2-
我煩不勝煩:「我沒有與你賭氣!」
「這輩子從我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就不想重蹈覆轍再嫁你一次,你聽明白了嗎?」
我以爲我說得這樣清楚,蕭靖原會將我的憤怒當回事。
可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眼神輕蔑又含着譴責,像是丈夫在看不懂事的妻子。
「我記得京中有一婦科聖手名喚李蘭心,你且放心,回京後我便請了她來,保管叫你腹中胎兒墮得乾乾淨淨又不傷身子。」
「三個月後我迎你過門,年底你應該便能懷上程兒。」
「你也不必憂心你的二嫁之身會叫兩個孩子自卑,程兒明理,顯兒懂事,我會好好和他們說……」
我再聽不下他的自言自語,轉身就要走。
可胳膊卻被人拽住,蕭靖原的聲音裏含着隱隱的怒氣和偏執:「方瑤清!」
「趁我現在還願意以正妻之禮迎娶你,不要再試圖惹怒我!」
我回身就是一個耳光扇了過去:「誰稀罕?!」
「我再說一遍,我早已嫁人,我和我夫君感情很好,我不打算二嫁!」
一巴掌打得蕭靖原臉頰泛紅,遠處響起一聲驚呼,那個叫綠俏的姑娘眼看着就要近前來。
「別過來!」
一聲呵斥,那姑娘淚眼汪汪地立在原地,蕭靖原卻看也不看她,只是用那雙怒火升騰的眼眸盯着我。
「你夫君是誰?」
這一耳光終於勉強讓蕭靖原認清了事實,他眼珠猩紅,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滿臉都寫着被背叛的憤怒和惱恨。
我的手腕還被他牢牢攥住,掙脫不開,又怕他突然發瘋傷到我腹中的胎兒,更心急於去取水的侍女怎麼還不回來。
只能奢求道出夫君的姓名能讓蕭靖原理智迴歸。
「衛國公世子,宋青陽。」
誰料蕭靖原聽完,原本憤怒惱恨的神色瞬間和緩下來,只是看我的目光變得有些怪異。
「瑤清,你就算要與我置氣,也不該拿一個死人的名姓來嚇唬我。」
「我知道你對我有誤會,更氣我五年前打春宴不告而別,也不能……」
「他沒死!」
我厲聲糾正:「你離京五年自然不知,他並沒有死在六年前的那場大戰中,只是失蹤了……」
我的丈夫衛國公世子宋青陽,自小與我一塊兒長大,從孃胎裏就定下婚約。
他出身武將世家,自小習武,驍勇善戰,十二歲便上了戰場。
六年前與北夷那一戰,他隻身潛入敵營傳回重要情報後便不知所蹤。
說是落入北夷人手中,又說是墜下懸崖屍骨無存。
打了勝仗後,我朝便只在北夷的大牢中發現一具名爲宋青陽的焦黑屍體。
所有人都以爲他死了。
上一世的我傷心過後,便退了宋家的婚約,依從父母的安排與蕭靖原相看。
然後打春宴上由陛下親口賜婚,年底我便嫁入了蕭家。
時光一晃便是二十餘年。
衛國公戰死沙場,衛國公夫人因病去世,我都是做人祖母的年紀了。
毀了容又沒了一條胳膊的宋青陽卻找回了京城。
原來他並沒有死。
只是身受重傷流落北夷,又在我朝勝利後落到北夷餘孽手中被囚禁虐待。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逃出來,又花了很長的時間找回自己的記憶。
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卻得知家破人亡,全家只剩下了他一個。
我至今仍記得,他那時如死水般孤寂絕望的眼神。
我說我可以幫他恢復身份,重振衛國公府的門楣。
他雖然毀了容又斷了條胳膊,可好歹人還活着。
活着便有希望。
可宋青陽拒絕了。
「半生已過,所謂身份、榮譽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回京不過一月,便不告而別,再次不知所蹤。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枕邊人也不曾透露分毫。
若說蕭靖原的遺憾,是他那位行醫的青梅,袖玉姑娘。
那麼我的遺憾,便是這位青梅竹馬的前未婚夫,宋青陽。
這輩子蕭靖原去追他的青梅,我便在京中等我的竹馬。
我不Ṭṻₔ願他落得和前世一樣的結局。
上輩子從他口中得知他被關押的地點,這輩子我便想辦法給衛國公府傳信告知Ţű̂₎。
終於,在我重生的第六個月,宋青陽被順利救回。
這輩子沒有了遺憾,我與他順利成婚,並於第二年誕下長女檀君,腹中這個已是我與宋青陽的第二個孩子。
我將來龍去脈說得清楚明白,蕭靖原看我的目光卻仍舊怪異中摻着憤怒。
好像在看一個精神失常的妻子。
「原來這麼多年,你竟還惦記着宋青陽。」
他神色冰冷又失望,眼底蘊着滔天怒火,攥着我手腕的力道越來越緊。
「惦記到重來一回,放着前世安穩的好日子不過,卻費心給自己編織了這樣一場夢境,甚至還假戲真做懷了孕。」
我徹底喪失和他爭辯的慾望,只是難以理解:「你爲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只是不願再嫁給你呢?」
「你到底爲什麼這樣一廂情願地認爲,夫妻三十餘載,我重生一回,還是會選擇你?」
「就算我會選擇你,你離京五年音信全無,我就該安安分分等着你守着你嗎?」
蕭靖原眉頭皺得更厲害了,明顯他就是這樣認爲的。
「你實在是病得不輕!跟我回去,把孩子打了,再將這瘋病醫好……」
他拽着我就要走,我剛要呼救,卻聽得身後一聲厲喝:「賊子鬆手!」
一道天青色的身影飛速掠來,一腳就將蕭靖原踹飛出去。
我被拽得一個踉蹌,那人穩穩地扶住我:「夫人當心!」
等我站穩了,她又直接朝着地上的蕭靖原撲去。
「哪裏來的登徒子,敢騷擾我家夫人?」

-3-
一腳踹在蕭靖原的襠部,他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弓着身子捂住了下體。
「我家夫人乃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我家世子乃是當朝禁軍中尉,爾等匪類,豈敢在天子腳下造次?」
又是一腳毫不留情踹向蕭靖原的面部,他鼻子破了,嘴脣腫了,鮮血混着眼淚鼻涕一起淌下。
「若我家夫人和腹中孩子有任何閃失,你這賤命都不夠賠的!」
她揪着蕭靖原的衣領將人提起來,一拳又一掌,打得蕭靖原鼻血橫飛,暈頭轉向。
「別打了別打了!我家公子是太僕寺少卿蕭玉松蕭大人家的大公子蕭靖原!別打了!」
遠處的綠俏見勢不妙,急忙向我求助:「姐姐!快叫她別打了!」
我理也不理,只是伸出手來,迎接不遠處喊着孃親由下人抱着朝我奔來的小姑娘。
「孃親孃親!你沒事吧?」
長女檀君今年三歲,正是愛說話的年紀,此刻她紅着眼眶,滿眼擔憂,着急得伸手就往我身上撲。
「孃親——」
我接過她,她緊緊地摟住我的脖子,乖乖縮在我懷裏一動不動。
孩童帶着甜香的體溫瞬間就撫平了我心中所有的不Ṱū́₂安與憤怒。
「孃親沒事。」
「瑤、瑤清——」
蕭靖原含糊的聲音響起,我側頭去看,就見他已然鼻青臉腫,像條死狗般癱軟在地。
素心沒得到我的命令,踩着他的腹部依舊在對他拳腳相加。
他就在捱打的間隙裏艱難望向我,眼裏哀求意味明顯。
怕再打下去出事,我出聲制止了素心。
素心一離開,不遠處的綠俏便撲了上去:「公子!」
她壓得蕭靖原又是一聲慘嚎。
我垂下眼,將懷裏檀君的眼睛捂住:「髒東西,別看。」
小姑娘乖巧地窩在我懷裏,蝴蝶似的長睫在我掌心一顫一顫,很是聽話地閉上了眼。
「嗯!君君不看髒東西!」
蕭靖原在綠俏的攙扶下艱難起身,那張鼻青臉腫如同開了染坊的臉上,依舊能看出他的怒火和憤恨。
「宋青陽當真沒死?」
「你當真嫁給了他?你們、你們還有了兩個孩子?」
「方瑤清,你怎麼對得起我?」
明明五年前那場打春宴他沒有赴約。
又是追青梅,又是救孤女。
卻弄得好像他癡情守候,而我辜負了他似的。
「蕭靖原,我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我只是相看ṭű̂₄過,並未定下親事,」
「本就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既有心愛的青梅,又有體貼的妾室,又何必再來糾纏我呢?」
說完,我不再理會蕭靖原,抱着檀君轉身離開。
「孃親累,君君下來自己走!」
沒走兩步,懷裏的檀君便抬起腦袋,軟乎乎地道。
我的心軟成一片,將她交給素心。
「叫素心姑姑抱着你,我們快快回家了,好不好?」
檀君倚靠在素心懷裏,用力點點頭:「嗯!回家爹爹在,爹爹說了給君君買百合酥!」
看着她嬌憨可愛的小臉,我心情鬆快許多,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宋青陽了。
「瑤清——」
身後傳來蕭靖原失魂落魄的呼喚。
我腳步加快,很快便離開了那片桃林。
「這是怎麼了?」
沒想到就在半道上遇見了提着食盒要往桃林趕的宋青陽。
「今日我難得下值早,還想着去桃林尋夫人,與夫人共賞這春光呢。」
他一襲月白錦袍,越發襯得清雋落拓,此刻神色關切地看着我。
檀君一伸手,他就將她抱進懷裏。
小姑娘嚴肅着一張臉:「爹爹,有壞人欺負孃親!」
宋青陽的神色霎時變了,他開始上下打量我:「瑤清?」
「我沒事。」
我輕嘆口氣,將手搭上他伸過來的掌心上:「方纔在桃林,我遇見了蕭靖原。」
隱去重生一事,我只說蕭靖原對我的糾纏。
「這姓蕭的怎麼這般荒唐?」
宋青陽摟住我,眉眼凜冽似寒刀:「他最好長些記性,別再來騷擾你。」
「不然,我可不會顧忌什麼。」
蕭靖原哪裏敢。
他頂着鼻青臉腫的一張臉回了府,丁點兒不敢提起自己在桃林做過的事。
我朝五十年前曾發生過巫蠱之禍,當今陛下最忌諱鬼神之說。
所謂重生一事,說起來只會給自己和家人招來潑天大禍。
所以他只道是與我生了誤會,纔會被我身邊的侍女一通好打。
我夫宋青陽,不僅出身衛國公府,還時任禁軍中尉,位高權重,京城人人生畏。
他蕭靖原雖是個四品文官之子,卻至今都只是個秀才。
還屢次在鄉試中落榜。
這輩子,沒了我父親的指導,他又全然拋開書本在外瀟灑了五年。
過不過得了鄉試還不一定。
就算過了鄉ṭū₍試,沒了我做太傅的祖父的提拔,他還能像前世那般位列三公嗎?
我本以爲蕭靖原畏懼宋家權勢,再不甘,也得死心承認現實才對。
可他不知是無法接受自己前世的夫人成爲他人枕邊妻。
還是不能容忍自己在前世本該新科及第的年紀裏一事無成。
抑或兩者都有。
總之,我在府中養胎,他便想方設法使人傳信於我。
先是誠懇認錯。
「我知道,我不曾與你知會一聲,便爽約離京去追袖玉,是我的錯。」
「以爲你早已是我的妻,認定你多久都會等我,甚至婚事未定,就在外頭收了人,更是錯上加錯。」
再打感情牌。
「可是瑤清,我敢用我的性命起誓,哪怕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也沒想着娶旁人爲妻,你是我唯一認定的妻。」
「我並未辜負過你,也並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啊,瑤清,我們三十載夫妻情分,又教養了三個孩子成家立業,你怎能說舍下就舍下?」
他與我說前世的二子一女。
與我說剛剛成親時的濃情蜜意。
又說三十餘載的互相扶持,他敬我愛我,始終夫妻和睦。
我怎麼就另嫁他人了呢?

-4-
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平心而論,上一世我與他夫妻之間,確實稱得上相敬相愛,和睦美滿。
他雖然不能免俗,有妾室通房,也有庶子庶女,心中也始終惦記着早逝的青梅袖玉……
可對我,對我所出的孩子,始終都是看重的。
他性情溫和,我與他相伴三十載,吵嘴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我的三個孩子,長子穩重,次子跳脫,幼女溫柔而嫺靜,都是好孩子。
他們不曾對不起我,我也不曾對不起他們。
我只是覺得累。
我不想再走一遍上輩子的老路,不想放棄這難得的重來一次的機會。
更不想再次與心上人錯過。
所以知道蕭靖原也沒去那場打春宴的時候。
我是很高興的。
前世夫妻情了,這輩子,就各自奔向嶄新的人生吧。
可我沒想到,蕭靖原竟會是這樣的打算!
追着離京的青梅瀟灑五年,再回京與我成親,過上一世那樣安穩的生活。
他以爲他是誰?
憑什麼要我無端耗費五年寶貴青春等着他?
就算他今生也認定我是他的妻,那他可曾爲我、他今生未來的妻子着想過?
他追着青梅離京,要我在京中苦等。
那我的名聲、我的時間、我的人生呢?
我堂堂太傅府的大小姐,憑什麼要爲了他白白蹉跎時光等成老姑娘?
他未免也太自大了。
前世溫情前世斷,我對他只剩下厭煩和嫌惡。
將他的信統統燒掉,任他好話說盡,我也不爲所動。
直到他使人傳話,若我不肯見他,他就要去找我夫君,將前世我與他的種種恩愛盡數告知。
我被他的無恥震驚,卻也怕他真做出這種事來,毀了我平靜的生活。
糾結再三,還是去了。
「瑤清,你總算願意來見我了。」
短短半月,他臉上的傷還沒好,人卻再不復半月前的意氣風發,整個人都透着股陰鬱。
見了我,他很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苦笑道:「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會再見我了。」
「你都這樣威脅我了,我怎麼能不來見你呢?」
我木着臉坐下,壓不住的煩悶:「說吧,你到底尋我何事?」
「既然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你只管去追尋你心心念唸的青梅,抑或另娶千金貴女不好嗎?爲什麼非要……」
「我心裏只有你一個!」
蕭靖原忽地揚聲打斷了我,「我只認你是我的妻子,你爲什麼就不信呢?」
「哪怕是重來一次,我也從未想過要另娶他人,我只是想先救下袖玉,了卻前世的遺憾而已。」
我耐着性子:「那袖玉姑娘呢?你救下她了嗎?爲何沒將她帶回來?」
蕭靖原眸中浮現出一抹痛色:「……她還是走了。ṱŭ̀⁽」
「便是有我陪在她身邊,她也沒能熬過病痛。」
原來那位袖玉姑娘是病逝。
根本不是他口中所謂的相思成疾所以英年早逝。
那蕭靖原重生的意義在哪兒?
「不過就算她人還在,我也只會娶你做我的正妻!」
我的停頓讓蕭靖原生出誤會,他急忙道。
「瑤清,夫妻三十載,我對你的心,你最明白不過的,是不是?」
他深情款款,滿含期待,我心中卻只剩下譏誚。
這份深情哪裏是對着我?
分明是對着前世的順遂人生。
再者,就算他想,蕭家也看不上家裏開醫館、自身又行醫的袖玉姑娘。
我索性與他直言:「蕭靖原,你的心不是對着我,而是對着前世那個位列三公的自己。」
蕭靖原面色微僵。
我繼續道:「你若是當真將我當做你唯一的妻,你五年前就不會不告而別離京遠走。」
「要是我真的蠢出昇天了等你五年,你知道你帶着綠俏回京後那些人會怎麼說我嗎?」
「他們會說,瞧,太傅家的大小姐,爲了一個連婚約都沒定下的男人苦等五年,結果那個男人不僅爲了別的女人拋下她,如今更是嬌妾在懷。」
「他們會笑我爲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白費五年青春,會說我眼瞎心盲,竟然看上了一個婚前就光明正大與孤女糾纏的男人。」
「我的名聲、我的時間、我的人生都將會受到影響。」
蕭靖原終於意識到不對,他着急想解釋:「是我太想當然了,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對,瑤清——」
「也許前世你對我確實是有情的,夫妻情也好,恩愛情也罷,可這輩子坐在我跟前的你,」
我一頓,微微前傾身體,看進他的眼睛裏去,「只是想重新回到前世有我父親教導,有我祖父扶持,然後一路青雲直上,年過四十便位列三公的人生裏去吧?」

-5-
蕭靖原的瞳孔驟然縮緊,無盡的惱怒和羞憤從裏頭湧現出來,他赫然起身。
「方瑤清!」
「你怎能這般侮辱我對你的一片心意?」
「你我前世本就是夫妻,我不願看着你另嫁他人,我有錯嗎?」
「你忘了我們的程兒、顯兒,還有芳舒了嗎?」
他一雙眼睛十分迫切地看着我,期盼着從我面上找出一絲的動搖和不捨。
「那三個孩子多聽話多懂事啊,你難道就要這樣剝奪他們出生的機會嗎?」
「他們都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你就算不在意我,也不能不在意他們啊!」
我只覺好笑:「你離京去了卻你前世憾事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他們?」
「錯過了那個時間,生下的孩子也不是他們了,若說剝奪他們出生的機會,這個人該是你纔對!」
「況且,今生你我只是相看過,真要算起來,唯一與我有過婚約的是我如今的夫婿宋青陽。」
「你有你的遺憾,我也有我的遺憾,相反的是你失敗了,而我成功了。」
「青陽若無事,我本該就是他的妻。」
蕭靖原面色鐵青,半晌,忽地冷笑出聲。
「原來你心裏一直沒放下他,方瑤清,你藏得可真深!」
「別整得我好像對不起你似的。」
我輕蔑道:「我心中有人又如何?你不僅心中有人,你的妾室和通房加起來還足有五個呢!」
蕭靖原怒了:「男人三妻四妾乃人之常情,你一個女人,既嫁我爲妻,就該全心全意爲我纔對!」
「快別將好男人與你扯作一堆了,我家夫君可不一樣,我與他成婚快五年,他待我一心一意,房裏更是乾乾淨淨。」
我嗤笑:「哪像你?」
蕭靖原死死地瞪着我,聲音好似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我再問你一遍,瑤清,你當真不願和宋青陽分開,打掉孩子,嫁給我?」
我只回他兩個字:「做夢。」
「好。」
蕭靖原目光怨恨,「你說宋青陽他待你一心一意,若是我告訴他,前世你我纔是夫妻,他會如何?」
我剛要開口,他就打斷了我:「我當然知道重生一事匪夷所思,他未必會相信,可你我之間三十多年的時光不是白過的。」
「三十多年啊,你我剛成親時如何恩愛,你是如何服侍我,又是如何爲我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的,任何一件事,他受得了嗎?」
我心頭憤恨,升起幾分不安,但面上依然堅持:「你心胸狹窄又齷齪,就以爲所有人都和你一樣?」
蕭靖原也不惱:「瑤清,你不要太小看男人的嫉妒心了。」
他面帶微笑,一步步走近:「只要我在宋青陽面前提上這麼一提,他往後看你,心中便總有個疙瘩。」
「每每與你親近,便會想到,你也曾在我身……」
「蕭公子,爲了你能豎着從這間屋子裏走出去,我勸你慎言。」
一道清冽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我心頭一跳,轉身去看,宋青陽竟不知何時出現。
他冷着臉邁入房中,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裏好似凝結了千年寒冰,可護在我腰間的動作卻無比輕柔。
「怎麼樣,沒事吧?」
在看向我的那一瞬間,他眉眼間冰雪融化,化作三月春風暖呼呼地吹拂過來。
我心中的不安與憤懣奇蹟般地被撫平,酸澀的委屈直從心口往外溢。
「還好。」
宋青陽目光溫軟,護在我腰間的手又緊了一緊。
「別怕,我在。」
蕭靖原眼紅得像是要流血:「宋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和貴夫人都是重生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去。
就見蕭靖原神色得意,竟然破罐子破摔道:「沒錯,你的夫人上輩子是我的妻!我與她夫妻三十餘載,她爲我生下兩兒一女……」
宋青眼淡聲打斷他:「我早已知曉。」
我一驚。
他知道?
蕭靖原唰的一下看向我:「你竟然告訴他了?」
「蕭公子以爲,這世上有這般奇遇的,只有你和我夫人兩人嗎?」
蕭靖原踉蹌後退,臉色一下子變得灰敗:「所以你也是重生的。」
「可、不應該啊!」
他忽地激動起來:「既然你也是重生的,你知道方瑤清在前世與我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我與她恩愛多年,你如今怎麼……」
宋青陽反問:「前世是我毀約在先,她另覓良人有何不可?」
蕭靖原搖頭:「不不不,我不是說的這個,我是說,你難道就不覺得心裏頭膈應嗎?」
宋青陽擰起眉頭:「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我只慶幸上天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能叫我好好珍惜她,護她一生周全。」
他嫌惡道:「蕭靖原,你自己心是黑的,別扯上我。」
失去最後倚仗,蕭靖原大受打擊,他神情恍惚,踉蹌着後退。
彷彿不大明白事情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似的。
「蕭公子, 宋某還有一筆賬,沒有和你算。」
蕭靖原一臉茫然地抬頭。
「什麼賬?」
宋青陽在我耳畔輕語:「看清楚了,夫君爲你出氣。」
語罷,他徑直上前, 一隻手就將蕭靖原領拎了起來。
「宋大人?你——啊!」
若說素心揍蕭靖原,還顧忌着幾分,不鬧出人命來。
那麼宋青陽揍蕭靖原,那可真是招招狠辣, 將人往死裏打了。
蕭靖原連求饒都不能,到最後甚至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再次鼻青臉腫口鼻噴血爛泥似地癱在地上。
若不是胸腔仍有起伏,我真要以爲他被宋青陽給打死了。
「蕭公子,宋某最後再警告你一句,瑤清已是我的妻。」
「若你心中還有爹孃,還有自己的前途和性命,那麼我勸你,最好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不然, 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些什麼來。」
宋青陽回過身來, 周身凜冽氣勢頓時如水般柔和下去。
「走吧, 我們回家。」
他目光澄澈而堅定, 裏頭的情意一如過往, 不曾有絲毫改變。
我的心徹底安定下來。
「好,回家。」
那日之後,蕭靖原便再也沒來尋過我。
他兩次被打得血肉模糊地送回去, 最後來賠禮道歉的, 依舊是他那個做太僕寺少卿的爹爹。
後來聽說他爹給他捐了個小官, 將人遠遠地打發出京了。
左右家中不止他這一個兒子。
事後我問起宋青陽。
他分明沒有重生, 爲何那天要默認?
「我雖然沒有重生,可自我五年前回京以來,便總是做一個夢。」
晚秋寒涼, 他難得與我一塊兒窩在榻上犯懶。
長女檀君在他懷裏睡得直打小呼嚕Ṱů³。
剛剛出生的幼子在我懷裏打了個哈欠。
「夢見我被囚禁虐待了十幾年, 最後逃回京時, 爹孃早已不在,你也早已嫁人了。」
「夢裏有多害怕, 我便有多慶幸,還好,你救了我, 我手腳齊全, 也不曾毀了容貌。」
「我能光明正大地娶你, 給你幸福,叫你成爲全京城最叫人羨慕的女人。」
他聲音舒緩,像山澗潺潺流動的泉水, 就這樣流進我心裏去。
「我感激你、珍愛你還來不及,又怎會叫那蕭靖原得逞,毀了我兩輩子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呢?」
我眼眶泛紅,他目光憐愛,笑音溫柔。
「傻姑娘。」
我鑽進他懷裏, 只覺得這天地間,再沒有比這裏更叫人安心的地方了。
飄蕩了兩輩子的心。
終於在此刻真真切切地落到了實處。
從今往後,便都是幸福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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