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

定下婚約後。
裴凌哄我開了葷。
第二日,我忍着疼去找他時,卻見他將我的貼身衣物扔到父親面前:
「我不會娶這種不知檢點的女人。」
「我可以不退婚,將庶女抬成嫡女,代嫁便可。」
原來,他的心上人是我的庶妹。
後來,裴凌對我道:「你將來做我的妾,不可對你庶妹拿喬。」
我什麼都沒說。
他不知。
經此一事,父親已經將我許配給了江南的一戶人家。

-1-
「顧央寧這麼隨便,誰知道除我之外,她還睡過誰!」
裴凌的話讓我僵在了原地。
那日。
明明他是知道的。
知道,我是第一次。
書房內,父親臉黑如炭。
那粉色的肚兜,讓他顏面掃地。
他理虧道:「如今婚約已經定下……」
裴凌笑了一聲:「我可以不退婚。」
「顧大人將庶女抬成嫡女,代嫁便可。」
父親愣在原地。
我亦瞪大了眼睛。
原來,原來,他心儀之人並非我。
我回憶起那日荒唐。
他溫柔地將我摟進懷中,在我身上留下一點一點痕跡,哄着我睜大了眼睛。
他道:「寧寧,我真是太高興了……」
原來,他高興的不是得到了我,而是——
計謀得逞,可以與心上人顧薇薇終成眷屬。
裴凌繼續道:「薇薇蕙質蘭心,不比顧央寧更適合做這個嫡女?」
父親沉默片刻後,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我心墜入了谷底。
春光正好,我卻腳底生寒。
我咬着下脣,用盡全力剋制着顫抖,倉皇地逃離了這裏。

-2-
裴凌的話一字一句如同凌遲一般。
將我的尊嚴全部粉碎。
我望了眼屋頂的橫樑,思索着要不要就此了結。
可我無顏去見孃親。
我縮在衣櫃裏哭了很久。
我想不明白。
我與裴凌也算青梅竹馬,相識多年。
我們定下婚約時,他亦在場,並沒有反對。
甚至,還對我說:「寧寧,我終於可以娶你了。」
他怎麼能心裏一邊謀劃着將我推入地獄,一邊與我抵死纏綿?
他嘴上說着愛我,卻在想方設法算計着我。
我哭幹了眼淚,直到一滴也流不出來。
父親來了一趟。
讓我罰跪。
我一句都沒有問,乖乖地跪到母親牌位前。
我跪到幾乎要暈厥過去時,聽到了外頭郎情妾意之聲。
女子嬌嗔着。
男子滿懷柔情地邀功。
那聲音格外熟悉。
祠堂地處偏僻,附近正好成了他們幽會的地方。
我看到裴凌將顧薇薇摟進懷裏。
他將她彷彿要揉進身體裏一樣。
他的脣瓣落在顧薇薇的脣上,親得難捨難分。
顧薇薇嬌喘着去解他的腰帶,卻被他制止了。
「薇薇,我不能這樣草率地佔有了你,等我們成親,留到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我呆呆地看着。
原來,他真正的喜歡,會這麼小心翼翼。
他會怕壞了她的名聲。
我原以爲流盡的眼淚,不知不覺又掉了下來。
我閉了閉眼,看向孃親的牌位。
「娘,是女兒太笨,給你丟臉了。」
「女兒不會再喜歡裴凌了。」

-3-
裴凌是在幾日後出現的。
他將一副藥塞進我手裏。
是一副避子藥。
他道:「你現在還沒過門,要是弄出了孩子,你會被瞧不起的。」
這話,聽着居然是在爲我着想。
我一時出神。
見我不答,裴凌皺緊了眉頭:「你該不會——」
「該不會已經有了吧?」
我抬眸看向他,看着曾經讓我無比歡喜的眉眼,試探道:「若是,我確實有了呢?」
裴凌毫不猶豫道:「若是有了,就換一副墮子藥。」
「你怎麼能在主母之前誕下孩子呢?」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這話一出,他似乎才意識到,他讓我從妻成了妾。
他笑了笑,面色柔和了幾分:「寧寧,你放心,你在我心裏總歸是不一樣的。」
「妻和妾又有什麼分別?你我心裏有彼此就夠了。」
我忍不住反問道:「既然沒有分別,你爲何還非要設計這一遭,讓我做妾,讓顧薇薇做妻?」
聞言,裴凌臉色一沉:「你這是什麼話?」
「你還未進門就這麼小肚雞腸,若是真讓你做了正妻,我後宅豈不是不得安寧?」
小肚雞腸?
我被教導得賢良淑德,唯一一次放縱就是與他。
我從不曾反對他納妾,是他自個兒要和我表忠心,哄我時說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將我抱在懷裏時說,巴不得見我喫醋的模樣。
我當時,還以爲,遇到了真心愛我之人。
現在。
彷彿一盆冷水將我澆得透心涼。
我不再理會裴凌,轉身就走。
他還在我身後道:「顧央寧,你這樣,除了我,沒有男子會要你!」
他錯了。
我賢名在外,家世又清白體面。
在他之前,有好些家世顯赫的公子登過門。
不說這些,孃親孃家那裏也有好幾位哥哥都曾來說親。
是我想着,與裴凌青梅竹馬,知根知底。
他以後必然不會薄待了我。
都是我識人不清。
父親把我喚了過去,給了我幾位公子的名冊。
我接過來看了幾眼,都非京城人士。
家世也比我家差上許多。
父親嘆了口氣道:「我們理虧在先,嫁妝我會多給你置辦些,往後你好好侍奉夫家。」
父親身居高位,斷然不會被裴凌牽着鼻子走。
我跪下朝他磕了兩個頭。
我的夫家,最終定下了遠在江南的一方世家。

-4-
入夜。
我將自己洗了很久。
像是脫了一層皮一樣。
洗漱好,我方纔又去跪在孃親牌位前。
好像這樣,才能讓我見孃親時,挽回些臉面。
女子貞潔何其重要。
若非父親穩住了裴凌,答應將庶妹嫁給他,裴凌將事情宣揚出去,我會被這世道的唾沫淹死。
可即便如此,父親也已經對我失望了。
我曾路過那滿樓紅袖招的地方。
男子們進進出出,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爲何落在女子身上,就讓人不齒?
我有些想不明白,卻已經沒有力氣再想。
那夜的記憶又席捲而來。
裴凌火熱的身Ṫů²軀和動人的情話,似乎還縈繞在我耳畔。
我差點吐了出來。
就在這時,有人翻牆而來。
裴凌一身白衣,身姿瀟灑地站在我面前。
他一把將我摟進懷裏,霸道地說:「寧寧,你今天怎麼撇下我就走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我知道我今天有些話說重了,你別生氣。」
他嘴上說着致歉的話,手卻不老實地鑽進了我的衣領裏。
他說,他很想我。
我不知道,他是想我,還是想在和我……
我下意識拒絕,掙扎起來。
「裴凌,我母親的牌位就在那裏!」
「怎麼還害羞起來了?又不是沒睡過!」
我用力一把推開了他。
裴凌被我推得趔趄了一下。
他站定後,臉上閃過羞惱:「顧央寧,你在鬧什麼!」
我倔強地看着他道:「裴凌,請你離開。」
裴凌聲音冷了下來:「顧央寧,我來找你是因爲我喜歡你。」
喜歡?
這是他喜歡我的表現嗎?
還好,我已經不那麼容易被欺騙了。
我聞到了裴凌身上的薰香。
是庶妹常用的那種。
他怕是剛與顧薇薇幽會完,不捨得碰她,就來找我。
那我算什麼?
我氣得極點,恨不得扇他一巴掌。
「反正你以後也要嫁給我,差這麼一時半會兒嗎?」
「你可要記着,你將來做我的妾室,不可再以嫡女身份,對你的庶妹拿喬。」
我搖搖頭,道:
「我不會嫁給你的。」
我話音落下。
裴凌瞬間愣住。

-5-
裴凌冷笑了一聲:「你不要說胡話了。」
「你貞潔都給了我,除了嫁給我,還能嫁給誰?」
他說這話時理直氣壯,可眼中還是閃過了一絲慌亂。
我沒有理會他,直直跪在孃親牌位前。
他將蒲團踹開,又想要來拉扯我的衣服,衝我發怒。
卻在看清我臉上的淚水時,停下了動作。
孃親過世後,父親沒Ṫű₆有再娶,府裏只有幾個妾室。
我家裏的教養嬤嬤,是父親特地從宮裏討要來的。
教養嬤嬤向來嚴厲,告訴我女子不該哭哭啼啼。
所以,我從來沒在裴凌面前哭過。
往昔,我和裴凌相約赴會。
我們是從小定下的娃娃親,小時又青梅竹馬,所以走在一起去賞花、聽曲,也無人說什麼。
反倒還要讚一句郎才女貌。
可好幾次相見沒多久,就見顧薇薇梨花帶雨地匆匆走過。
裴凌眼神落在她身上。
後來,他便找了各種理由離開了。
現在回想,他ṱų²們應該早就暗通款曲了,只是我不知曉。
此刻,是我第一次在裴凌面前哭。
哭得悄無聲息,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
我不想被他瞧見,可眼淚並不受我控制。
我不想示弱,可當羞辱和難堪湧上心頭,曾經的真心錯付,還是讓眼淚剎那落了下來。
裴凌一時手足無措。
他笨拙地來擦我的眼淚,嘴裏道:「哎,寧寧,你別哭了。」
「要是被人瞧見了,指不定說我怎麼欺負你了。」
我躲開他的手,不想被他觸碰。
他還想繼續哄我,卻突然聽到外頭有人喚了聲「裴公子」。
那是顧薇薇身邊的丫鬟。
定是顧薇薇讓她來找裴凌了。
裴凌收回手,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走出祠堂門時,纔想起我似的,回頭補了一句:
「寧寧,你今日情緒不好,太沖動了。」
「我先走了,你自己冷靜冷靜。」
他離開後不久。
我身邊的丫鬟便來同我彙報了他的行蹤。
顧薇薇知曉裴凌來找我泄火,心裏頭有了危機感,便以頭疼爲由,又把人喊了回去。
此刻,裴凌正守在顧薇薇牀前陪她入睡。
丫鬟彙報得事無鉅細,連給裴凌守門的下人是誰,都說得一清二楚。
宮裏來的教養嬤嬤教了我很多。
但我信任裴凌,以爲我們情誼甚篤。
我也憐惜顧薇薇,同室姐妹,何必操戈?
所以從來沒把後宅手段用到他們身上。
但他們現在做到這個地步。
我在出嫁前定然要送他們一份大禮。

-6-
我要嫁的那戶姓袁的人家,送了信來。
說,袁家那位嫡次子都來了京城。
婚約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盲婚啞嫁終是不妥。
是這個理。
京城好些人家相看,都會讓姑娘家躲在簾子後考察男子。
父親安排了我和那位袁公子在賞花宴上相見。
丫鬟爲我洗漱打扮,蒼白的脣色被染上了嫣紅的口脂。
出門時,我與顧薇薇狹路相逢。
她往日那伏低做小的樣子已經不見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開口道:「姐姐,你穿成這樣不好吧?」
「你都已經沒了清白,怎麼好意思盛裝打扮?」
她話音剛落,我身邊的丫鬟就使了個眼色,下人將院門關了起來。
顧薇薇身邊的兩個丫鬟被按在地上,堵住了嘴。
「顧央寧,你幹什麼!」
我瞧了她一眼,沒有作答。
她的丫鬟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你連丫鬟都容不下,難不成是嫉妒她們和你不一樣,她們貞潔還在!」
「你這麼惡毒,不怕我告訴父親,告訴阿凌哥哥嗎!」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害了她的,是你的口無遮攔。」
「我只是在維護家族名聲。」
說罷,我揚長而去,留下顧薇薇在身後氣得跺腳。
我的反擊纔剛剛開始。
很快。
我到了宴席現場。
宴過三巡,我還沒見到那位袁公子。
先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裴凌站在我面前,沉着臉道:「和薇薇道歉。」
我們上次相見,還在一個月前。
那次不愉快之後,裴凌讓我ṱṻ₂「冷靜冷靜」,就沒有再來找過我。
他等着我先低頭。
之前,每次有些摩擦和爭執,我都沒有生氣過。
就算他之前爲了顧薇薇找了理由,將我留在半途,我從不曾對他紅過臉。
他以爲我就是這麼好脾氣,從來沒有哄過我。
我後來聽丫鬟說過幾次,他和顧薇薇相處時的模樣。
他總是顧及着她的心情,連說話聲都比和我在一起時溫柔些。
喜歡與不喜歡,總是不一樣的。
裴凌見我一時不答,臉色更加難看。
他將我一頓數落:「你現在這樣,還敢給薇薇臉色看?」
「看來我給你的教訓還不夠,讓你還不知道怎麼尊重薇薇!」
顧薇薇躲在裴凌身後,得意地看着我。
我正想反駁,突然有一男聲從身後傳來——
「京城真是大城市啊,無奇不有!」
「還能瞧見要給別家未出閣姑娘教訓的!」

-7-
裴凌看着來人,惱怒道:「你是什麼人?」
「我和我未過門的妾室說話,關你什麼事!」
來人是個白衣公子。
我眼尖地看到了他的腰間的袁家家徽紋樣的玉佩。
他居然就是那位袁家公子,袁安恕。
聽了裴凌的話,他挑了挑眉:「你的妾室?」
裴凌抬了抬下巴,倨傲道:「正是!」
袁安恕笑了起來:「正妻主母講究三書六禮,婚約之言。」
「倒是沒聽過,妾室也有未過門這個說法——」
袁安恕拉長了音調,有不少人朝這裏看了過來。
顧薇薇慌張地拉了拉裴凌的衣角。
他們的詭計本就見不得光。
若被人提前知道了,我家也不用爲了保全臉面受裴凌威脅了。
裴凌無法反駁,啞口無言。
他走前瞪了我一眼:
「顧央寧,我們什麼關係,你自個兒知道,別給臉不要臉!」
他走後,我看向袁安恕,心裏有些忐忑。
他朝我拱手行了個禮,喚了聲「顧姑娘」。
江南士族以風雅著稱。
他也不遑多讓,風姿俊逸,是難得的美男子。
接下來的時間,他與我一同遊覽賞花。
他見識不凡,與我說起那些名貴的花來,頭頭是道。
可我心裏頭藏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袁安恕似乎看了出來。
他指着一朵趙粉道:「說來,顧姑娘可能不信。」
「我少時不愛讀書,和街頭藝人學過雜耍,養過鳥,種過牡丹。」
「種牡丹時,我花費了不少精力,結果竟一朵沒開。」
「我氣得想要砸了那盆牡丹,可仔細一瞧,卻是被人剪去了花枝。」
「原來是我那弟弟摘了我的花去討好心儀的女子。」
我不知他說這話是何意。
他看向我,笑道:「你說,我是怪弟弟偷了我的牡丹,還是怪牡丹沒有多開些花?」
說這話時,他正認真地端詳着牡丹,沒有看向我。
我愣了片刻,便明白了他話中之意。
我沒忍住笑了起來。
如此淺顯的邏輯,卻讓我迷茫困頓了好久。
有錯的從來都不是我。

-8-
我徹底與裴凌沒有往來了。
他想要見我,但之前偷偷給裴凌放行的守門人已經被我處置了。
他想要翻牆,我就讓父親加強了家丁的巡邏。
裴凌給我的書信,我一封沒回,轉手給了顧薇薇身邊的新丫鬟。
顧薇薇挑選了新的丫鬟,卻不知道她們都是我的人。
顧薇薇看了那些書信。
初時,她還沉得住氣。
畢竟那上面,都是裴凌威脅我的話。
要我和他私會,否則他就懲罰我。
後來,裴凌一直見不到我,雖還在威脅我,但言辭之間透露出的想念,藏不住。
他讓下人來傳話:
「顧姑娘,我家少爺說,他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低聲下氣成這樣了,問你還要賭氣到什麼時候?」
我關上了大門。
一日。
夜半,顧薇薇終於忍不住,偷偷摸摸溜出了門。
接近清晨,她才姍姍回來,眼角帶着被滋潤過的慵懶和得意。
我看到了和我彙報這件事的下人眼中閃過的鄙夷。
計劃一切按照我的想法進行着。
我卻高興不起來。
顧薇薇的今日,何曾不是我的曾經?
區別只是,裴凌喜歡她,不喜歡我罷了。
翌日,顧薇薇就到我面前耀武揚威。
她故意給我看她鎖骨上曖昧的痕跡。
她撫摸着肚子道:「阿凌哥哥說,我若有了,就生下來。」
「他會盡快娶我過門,這可是我們的嫡長子!」
裴凌似乎得到了滿足,不再有空頻繁地給我寫信。
他給我的最後一封信上,只有一句話:
顧央寧,你別後悔。
我沒來得及後悔,就被袁安恕約去遊湖了。
不是尋常的遊湖。
他不是普通的循規蹈矩的刻板男子,認爲女子不可拋頭露面。
他帶着我去釣魚,去撈大湖裏的魚蝦。
他說,京城的魚和蝦比江南的都要大。
江南的還沒長大多少,就被人撈起來喫了。
但京城的魚和蝦沒有江南的鮮美。
他狀似不經意又理所當然道:「等你到了江南,我帶你去喫。」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你若是喜歡,就天天喫。」
他說這話時神情尋常,和之前一樣遊刃有餘。
可我還是看到了他的手指緊張得輕輕顫抖了一下。
我笑了起來,故意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好。」
「你要說話算話啊。」
袁安恕轉頭看向我,眼眸明亮如朝陽,又如星辰。
婚期就定在兩個月後。
雖然匆忙了些,但都趕得上。
好些東西,早就準備好了。
不過當時,是爲了嫁給裴凌。
但紅蓋頭,我準備重新繡一個。
我去採買了新的紅線、金線,還有上好的珍珠、玉髓。
這事藏不住,很快就傳進了裴凌耳朵裏。
我又一次採買東西時,他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

-9-
裴凌剛想開口質問我,就看到了我手上的紅布。
妾室用不得紅。
他嗤笑了一聲,高高在上地道:
「顧央寧,你表面這麼硬氣,見都不見我,背地裏卻這麼着急準備嫁給我ťū́ₕ?」
「但你似乎搞錯顏色了,你這樣薇薇會不開心的。」
我心底嘆了口氣,不知道該不該現在就對他攤牌。
我和袁安恕的庚帖已經換過了。
袁家的聘禮也已經來了大半。
成箱的名貴之物,如今就停在我的院子裏。
袁安恕回了江南備婚。
只等黃道吉日那天,來迎娶我。
見我不答,裴凌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
他以爲我執意要穿紅,苦惱道:「你就非要戴這個紅蓋頭?」
「罷了,就依你吧,我們關起門來再偷偷辦一次婚禮。」
他一副無奈又寵溺的樣子,讓我倒足了胃口。
「寧寧,我對你夠好了吧?」
可就在這時,顧薇薇出現了。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的眼眶就紅了。
「阿凌哥哥,你不是說,我纔是你的正妻嗎?」
「我的小娘,做了一輩子的妾室,不像姐姐的娘,一輩子都是正妻,死了也是父親最愛的女人……」
裴凌連忙解釋。
他熟練地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他只是給我一個儀式,並不是真的要娶我。
顧薇薇確認道:「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裴凌連連道:「真的,真的,我何時騙過你?」
「你要是不高興,我就不和顧央寧辦一個儀式了,正好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
「妾室就是妾室!」
我看到顧薇薇眼中閃過得意,挑釁地看向我。
我卻只覺得悲涼。
她用盡手段,只是爲了得到裴凌的寵愛。
而裴凌,自始至終,都在享受着一切。
看着兩個血脈相連的女子爲他反目成仇,扯起頭花。
我不想再看,抬步離開,卻被裴凌攔住了去路。
「顧央寧,你不和薇Ṱű⁾薇說些什麼嗎?」
我有些摸不着頭腦:「說什麼?」
裴凌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將來是我的妾室,薇薇是主母,也是你的主子!」
「你不爲你的逾矩認個錯嗎?」
「要不是你非要穿紅,我又怎麼會答應你無理的要求,讓薇薇這麼難過呢?」
「你現在就這麼囂張跋扈,以後還怎麼做我的妾室?」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冷笑道:
「裴凌,我不會給你做妾。」
裴凌愣了愣。
他完全不信道:「你在說什麼胡話?」
「除了我,你還能嫁給誰?」
我嘆了口氣。
似乎要把婚書懟到裴凌面前,裴凌纔會信。
再和他多言只是浪費口舌。
可就在我離開之時,裴凌一把推開顧薇薇,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身邊的丫鬟要上前,卻被裴凌一腳踹開。
「你要去哪裏?」
「錯還沒認就想走?」
我掙扎之時,有人直接朝裴凌面門打了一拳。
本該在江南的袁安恕出現在我身邊。
裴凌一下認出了他,是上次那個讓他喫了癟的男人。
他怒吼道:「滾!」
「關你什麼事!」
袁安恕擋在我身前,道:「顧姑娘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說這關我什麼事?」
他字字清晰,射入裴凌耳中。
頃刻,裴凌呆在了原地。

-10-
裴凌看向我,想要和我確認。
卻見我看都懶得看他,只關心袁安恕的手有沒有打疼。
裴凌的臉一下白了。
「這是怎麼回事?」
「顧央寧,你說好了嫁給我的,你怎麼能出爾反爾?」
他竟還能把屎盆子扣到我頭上。
我道:「出爾反爾的人不是你嗎?」
「約好了結爲夫妻,你卻爲了娶顧薇薇,設計了我。」
「我真是看錯了你!」
裴凌抿了抿脣道:「你話別說那麼難聽好嗎?」
「不過是一個稱呼,我一樣娶了你啊!」
說到這裏,他似乎想到什麼。
他看向袁安恕道:「你當真要娶顧央寧?」
「你可知,她早就和我——」
裴凌話音未落,臉上又捱了一拳。
袁安恕顯然是學過拳腳功夫的。
身爲貴公子的裴凌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你敢再侮辱我未婚妻的名聲!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裴凌倒在地上。
顧薇薇趕忙過去攙扶他。
我與袁安恕並肩離開。
就在走過門檻之時,裴凌開口道:
「顧央寧,是你背叛了我。」
我爲自己之前對他的喜歡感到羞恥。
此番,袁安恕是提前來的。
他迫不及待來到京城,下榻在最好的酒樓。
就等幾日後與我成親。
出嫁前最後的日子裏。
安寧又祥和。
裴凌好像徹底消失了一樣。
也不來找顧薇薇了。
顧薇薇幾次路過我的院子,眼中都閃過怨毒的冷光。
她似乎覺得,是那天我給裴凌的打擊太大了。
她寫給裴凌的信都石沉大海。
可她誤會了,裴凌不出現是自顧不暇了。

-11-
我成親那日。
一直不露面的裴凌也站在了人羣裏。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明明天氣已經完全溫暖了起來,他卻穿得嚴嚴實實。
ṭŭ⁻他想要進來,卻被袁家的下人攔住了。
他說他是裴家的少爺。
可袁家的下人只認請柬。
推搡之際,裴凌的衣袖被扯破了,露出了身上斑斑點點的紅色印記。
像梅花一樣。
這就是我送給他的大禮。
他哄騙我開葷那回,完全不像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的樣子。
我派人調查後得知,他也是花樓常客。
他往日和我說,他的那些朋友纔去,他從來不去。
偶爾去了,也只是在那裏喝酒。
事實並非這樣。
我派人找到了一位身染髒病的妓子,給了她許多銀兩,爲她化妝遮掩,又爲她安排了和裴凌見面的機會。
幾次之後,果然,裴凌也中招了。
隨着那些痕跡露出,衆人驚呼了一聲。
有人認出了裴凌,喊出了他的名字。
裴凌灰溜溜地走了。
這裏的禮畢後,我與袁奉恕執手上了船。
此去江南,應是新的開始。
江水悠悠,倒映着我的影子。
小橋流水,煙雨朦朧。
袁奉恕帶我抓魚捕蝦,好不快活。
他是袁家嫡次子,上頭還有位能幹的大哥。
下面有個嬌寵的弟弟。
雖在父母寵愛上少了些,卻多了很多自由。
日子過得平淡又悠閒。
數月後,回門。
拜過父親, 聽他說,顧薇薇已經嫁去了裴家。
原來, 裴凌自詡對顧薇薇是真愛,卻不敢同裴家父母親說。
裴凌得病後, 裴家上門致歉。
他們不想退婚, 承諾婚後會對我很好, 把我當做親女兒。
可父親掏出的裴凌簽字的婚書上, 名字已經換成了顧薇薇。
舊的那兩份婚書, 我家這份當然早就毀了。
裴家那份, 裴凌偷了出來, 也早就撕毀了。
裴家父母看着婚書上的名字,只覺不可置信。
「這樣的庶女怎麼能嫁給我們凌兒呢!」
可就算是庶女,也不想嫁給得了髒病的男子啊。
顧薇薇哭着跪在父親書房外, 求他想辦法。
但這是她自己謀劃來的婚事啊。
裴家父母回去後, 又給裴凌相看Ŧṻ²了很多女子。
奈何我成親那日, 來的人很多,得知裴凌這事的人也很多。
相來相去, 沒有滿意的。
相比之下, 顧薇薇居然是裏頭家世最好的。
裴家父母便想認下這門親事。
但他們覺得我家理虧,顧薇薇的嫁妝應該多些。
父親沒有理會。
顧薇薇過繼到我孃親名下,成爲嫡女的事情, 也不了了之。
顧薇薇和裴凌的婚禮, 很多人都是帶着看笑話的心情去的。
裴家少爺自己把嫡女換成了庶女, 自己又得了那樣的病。
後來,顧薇薇回來過一次。
她的狀態很差。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也染了病。
她不想同裴凌親近, 但被他強迫着行了房。
我聯繫了以前的教養嬤嬤, 拿到了讓男子失去生育能力的祕法。
我派人將這祕法傳到了顧薇薇手裏。
姐妹情早就斷絕,這是我最後能爲她做的了。
袁安恕聽着這一切。
我問他,會不會覺得我婦人之仁?
袁安恕笑道:「人性本就是複雜的,法令之下, 你做的事情只要隨心便罷。」
「不要百年之後後悔,就夠了。」
我點點頭。
我知道顧薇薇所做一切都是爲了自己打算,可千不該萬不該, 算計了我。
眼前閃過幼時,小小一隻的顧薇薇來找我玩耍的場景。
她穿着粉色的裙子, 怯生生地喊我姐姐, 把糖給了我。
可後來,教養嬤嬤來了, 不許我喫這個糖。
我的生活也被學這學那填滿了,沒有時間和顧薇薇一起玩耍了。
姐妹之情,在不知不覺間生分。
等我意識到之時,她已經變成了這幅模樣。
我與袁安恕又在京中停留了幾日。
幾日後,重新啓程回了江南。
袁安恕牽起我的手,道:「娘子,走吧,回家。」
好多年後。
我在江南紮根,走過江南寸寸土地。
我百年之時,江南開辦了第一所女學,是我的孫女辦的。
她教導女子,不該以失去貞潔爲恥。
把人壓住,爲貞。
離開之際。
我好像聽到了顧薇薇的聲音。
她和我說, 姐姐,對不起。
她還是幼時的模樣, 穿着粉色的小裙子。
當年, 她殺夫後逃亡,我就沒有再聽過她的消息。
我圓滿地閉上了眼。
江南好。
景好,人亦好。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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