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風雨後

我是娛樂圈黑料遍地的女明星。
一次意外,我魂穿到了戰火紛飛時的祖國,一去便是二十載。
死後,我又回到了現代。
助理在我病牀邊哭着爲我打抱不平:
「姐,你才昏迷 20 天,裴導就把你的女主給了白杏。」
她口中的裴導,是我的竹馬。
而白杏,是我爸小三的女兒。
我看着病房裏的電視,新聞鏡頭裏,無數人奔向天安門廣場,看五星紅旗冉冉升起。
「不重要了。」
我看過滿目瘡痍的人間,如今河清海晏,國泰民安。
有些事,有些人,對我來說,早就不重要了。

-1-
我出院這天,助理小尹接到消息,說記者在醫院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她急得團團轉:「地下停車場肯定也有記者埋伏,姐,你說這些人怎麼那麼沒道德?!」
是個人都知道,昏迷多日,剛剛康復的病人是需要靜養和保持心情愉悅的。
這些記者着急等我露臉,無非只是想看看我的臉有沒有因爲這場意外毀容,又或者想看我因爲角色被對家搶了而發瘋。
我對小尹說:「讓王姐安排一輛低調的車和我接頭。」
「啊?」
「接頭」兩個字讓她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按我說的聯繫了王姐,也就是我的經紀人。
我在行李箱裏翻了又翻,覺得有些頭疼。
「小尹,你還有沒有衣服?素色的,低調的,借我一套。」
小尹皺起了眉頭,指着我的行李箱說:
「姐,這些衣服是王姐讓我帶來的,你今天出院很可能會被拍到,要以最精神的樣貌面對鏡頭,不然白杏那些嘴臭的粉絲肯定又要陰陽你。」
「沒事,不會被拍到的。」

-2-
小尹十萬個不放心,但還是聽我的話給我找了一套低調的衣服,去衛生間換的時候,我讓她先走一步。
她驚呆了,堅持要和我共進退,可最後還是拗不過我,鬼鬼祟祟地先溜去了停車場。
換好衣服後,我看着鏡子裏的人,乍一看去,那陌生感讓我自己都差點沒認出自己來。
我裝成一個腳扭了的病人,光明正大地去了停車場,堂而皇之地越過蹲守的記者們,找到了我要接頭的車。
篤篤篤——
我敲了敲緊閉的車窗,可等了半天,裏面的人都沒給出半點反應。
我點開了王姐的微信:【開車門,是我。】
王姐慌慌張張地給我開了副駕的門,我立刻坐了進去,頂着王姐和後座小尹震撼的眼神,幫王姐把車門鎖了。
「姐……」小尹下巴都快砸到腳背上,「你你你……這也太牛了吧。」
向來冷靜幹練的王姐眉毛都要飛上頭頂,「昏迷了二十天,演技怎麼更神了?!我的天,別說記者了,我都沒認出是你……」
我聳了聳肩。
昏迷了二十天,可我實打實穿越了二十年,那些年月裏,我曾多次幫忙傳遞過重要信息。
戰火紛飛的年代,一條簡短的消息或許關係着無數戰士和百姓的生命,我必須學習和提升各種能力,確保每一條經過我手的信息都能及時準確地到達和我對接的同志手裏。

-3-
我回到家後,一時還有點恍惚,於我來說,上回在這個公寓,已經是二十年前了。
剛出院,我還是很容易疲憊,跟王姐說了一聲後我直接回臥室睡了一覺。
我睡得並不安穩,夢太亂了,槍聲、血色、紛亂恐慌的人羣,滿目瘡痍的街道……
察覺到有人靠近時,我猛地睜開雙眼,手伸到枕頭底下,我沒有摸到我的槍,枕下冰冷一片,我全身的血都涼了。
「姐,怎麼出那麼多冷汗啊?哪裏不舒服?」
我緩ŧũ̂ⁱ緩回過神,才發現是小尹進了臥室。
是了,住院期間她都會定時檢查我的身體狀況,眼下估計是怕我睡着了之後不舒服,才走進來看我的。
「沒事,做了個噩夢。」我坐起身,說了句含糊的真話。
洗了把臉,我走出房門,發現餐桌上擺了一桌子的營養餐。
王姐也還沒走,正擰着眉毛壓低了聲音和手機對面的人爭論着什麼。
最後她沒吵贏,掛了電話後氣得不行。
「裴譽的那部電影,他現在點明瞭要把你的女一號給白杏。我就不明白了,電影還有三個月纔開拍,到時候你肯定康復了,憑什麼要你讓出角色?!而且還是讓給你的對家!」
「不拍就不拍吧。」我淡定地盤腿坐到沙發上點開了手機,「我們簽了合同的,是裴譽單方面毀約,記得找他要違約金。」
王姐和小尹對視了一眼,前者更是擔心地摸了摸我的額頭。
「你不會是氣瘋了吧?」
我頓時樂了:「放心吧王姐,裴譽的電影就是爛貨,現在我不僅可以不拍了,還能拿一筆違約金,賺大發了,高興還來不及。」
「爛貨?」王姐還是覺得我氣瘋了,「裴譽雖然是新生代導演,但他上一部電影反響很好,水平應該不差的。」
我輕嗤了一聲:「上一部是他爸拍的,掛了他的名而已,他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
我和裴譽算是青梅竹馬,在我穿越之前,他的第一部電影拿到了不錯的票房和口碑,甚至還獲得了國內最高權威獎的提名。
然後他就開始飄了,以爲自己離了親爹也能拍出好片,立馬組了局開始籌拍新電影。
王姐驚呆了:「你怎麼知道的?這事兒可從來沒人提過。」
「導演風格很明顯,雖然他爸爲了給他鋪路,在拍攝的時候有刻意改變,但還是很好認出來。」
我穿越的那些年,正是祖國電影發展的初期,從奠定時期到三十年代左翼電影時期,再到戰時電影,這三個階段我都經歷過。
我最好的朋友是一位導演,我自己更是參與過那些年的文藝工作。
毫不誇張的說,在這一領域,我比裴譽更專業。

-4-
見我真的不在意,王姐也慢慢放下心來。
「行,反正又不是隻有裴譽一個導演,你先好好修養,過段時間姐爭取給你找到更好的本子和班底。」
我笑着點了點頭,小尹拉着我去餐廳喫飯,走過客廳的落地玻璃時,我看到樓下小區裏,老人們在跳廣場舞,小朋友們在追逐打鬧,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悅,沒有半點麻木和恐慌。
真好啊。
我穿越了 20 年,民族的傷疤幾乎完完整整的烙印在我的靈魂上。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現在就是最好的時代。
王姐和小尹的說笑聲傳來,我看着她們的臉,無比安心。
我再也不用擔心身邊的好友在轉眼間就死去,穿越的那些Ŧùⁿ年,我很害怕和別人道別,因爲誰也不知道,一聲「再見」之後,會不好就是再也見不到了。
而現在,一聲道別後,可以是明天見,可以是天天見,「再見」真的是還會再相見。

-5-
一個月之後,我身體就完全恢復了,我買好了考研的資料,準備考母校的導演系。
這天我正在做英語閱讀,王姐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說給我接了一部電影的女三號。
我看了眼資料,發現是一位女導演的電影。
這是位天才導演,從第一部電影開始,評分就沒下過 8.0,而且她很會塑造女性角色。
王姐在電話裏對我說:「後天早上 9 點試鏡,這個女三號雖然戲份不多,但很有深度,演好了會非常出彩。」
我收起考研的資料,開始認真看王姐發過來的幾段劇本。
試鏡那天,我早早來到現場,卻看見了意料之外的人。
白杏居然也來了。
她帶着經紀人和三個助理,前呼後擁的走進來,看到我之後笑得更加燦爛。
「真巧。」白杏走到我跟前,摘下墨鏡,仔細端詳着我的臉,片刻後,她似乎有點失望,「看樣子你的傷已經好了,以後拍戲還是多加小心,這張臉要是毀了,多可惜啊。」
她語氣裏可沒多少「可惜」,一雙眼裏寫滿了巴不得我毀容。
出道這麼多年了,演技還是沒點長進。
「你不是參演裴譽的電影嗎?這兩部的拍攝時間撞了吧。」
白杏一笑:「戲多不壓身嘛,反正這個女三號戲份少。遞給我的劇本太多了,我想詮釋的人物也多,可不得多多努力?」
說完她又補了一句:「聽說你最近就這一個試鏡啊?如果你今天沒選上,我可以讓經紀人把我挑剩的劇本給你看看,要是有喜歡的,我向導演們引薦引薦。」
我憐憫地看着她那晃一晃就能發出回聲的腦子。
「你在人家的試鏡現場,還把『自己要軋戲』說得那麼大聲,不會覺得很光彩吧?」
「你!」
白杏臉一紅,一根手指指着我,那架勢似乎想給我點教訓,但她還沒來得及發作,導演助理就打開了門叫我進去試鏡。
這一下正好看見了白杏囂張跋扈的臉,導演助理的臉色一下變得很不好看,但又很快將不悅的神色掩蓋了過去。
Ṭúₛ「麻煩各位老師注意現場秩序,謝謝大家配合。」
我跟着導演助理進了門,門板關上之際,我分明聽到白杏在門口輕蔑地「嘁」了一聲。

-6-
這一次的試鏡非常順利,雖然導演只說讓我回去等通知,但我莫名有股信心,覺得自己一定能拿下這個角色。
排在我後面的是白杏,可我只是上了個衛生間,不到五分鐘的功夫,就發現她居然已經出來了,而且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我說祖宗誒,讓你別來,你非要來。」白杏的經紀人一張臉皺成了個包子,「來就算了,發你的劇本你是一點沒看啊?」
白杏支支吾吾:「我、我……哎呀!我接其它戲的時候哪有那麼複雜!我都說了我微博粉絲數將近三千萬,哪知道張導是一點都沒聽進去。」
「那可是張導!她缺你那點流量嗎?!」白杏的經紀人慾哭無淚,「真是造了孽了,要是這次給張導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咱就虧大發了!」
白杏嫌棄地看了她經紀人一眼,「你吵什麼呀?大不了以後不拍她的電影就是了,反正大把劇組上趕着要我呢。」
我躲在轉角處,看着她神氣十足地來,又灰溜溜地走,只覺得好笑。
她出道以來就過得太順了,覺得所有資源都要圍着她來,以她簡單的小腦瓜,估計也想不明白,以張導的地位,只要在圈裏吐槽她幾句,白杏將來跟好導演合作的機會就約等於無了。

-7-
我果然拿到了這個角色。
不過……劇組的通知是Ťů₄早上收到的,我的黑熱搜是下午上的,直接空降榜一的那種。
而後邊還緊跟着我的老對家。
#邱雲亭截胡
#白杏角色被搶
兩個詞條我都點開看了一眼,熱門關聯裏都是白杏的最新一條微博:
【 演員白杏:雖然很遺憾,不過在準備過程中我學到了許多,也算不枉此行。希望姐姐能替我好好愛惜她。[圖片][圖片]】
那兩張照片,一張是試鏡現場的指示牌,上Ṭū́ₖ邊清楚的寫明瞭劇組名。
另一張則是模糊處理之後的劇本圖,隱約可見上邊貼了不少便利貼,還寫滿了各色筆記。
下面的評論轉發超過了一萬多條,全是在「心疼姐姐」。
我又點開了自己的微博號,果不其然,最近的一條微博評論已經被白杏的粉絲攻佔。
[大姐你怎麼還沒死啊?]
[賤不賤啊你?欺負我姐脾氣好是吧?]
[邱雲亭滾出娛樂圈!]
[接邱雲亭明天被車創亖(合掌)]
不僅我的評論區,熱搜廣場更是黑子過年似的。
[明明是兩姐妹,怎麼人品就差那麼多(白眼)]
[她們是兩姐妹?怎麼一個姓邱一個姓白?]
[我們家杏杏可是白家的千金大小姐,邱雲亭是小三生的私生女,她連給杏杏提鞋都不配!]
[聽說裴譽和我們杏杏可是青梅竹馬,邱雲亭這個臭不要臉的冒認「青梅」身份,還想演裴譽電影的女主,幸好被裴譽打臉了。]
[裴譽真的超寵杏杏,青梅竹馬 yyds!]
就在這時,經紀人王姐彈了個微信電話過來。
「雲亭,我已經跟張導溝通好了,待會兒劇組會出面闢謠,你先別看微博,我聯繫公關部把熱搜撤下來。」
我連忙叫住了她:「等等,王姐,不用浪費錢撤熱搜,這潑天的流量就這麼白白送上來,不用白不用。」
王姐有些爲難,擔心道:「白杏那些粉絲個個嘴臭得跟去廁所喫了自助似的,你身體剛好,別被她們氣到了。」
我笑了,「有什麼可氣的,她花錢送我流量,我高興還來不及。」
好說歹說,王姐終於相信我真的不在意白杏粉絲的辱罵,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
我退出微博,繼續刷我的英語閱讀。

-8-
直到我刷完一套閱讀真題,對完答案聽完講解,纔想起我還上了黑熱搜來着。
我重新點開微博,發現熱搜榜已經換了一遭。
而佔據榜單最上方的,還是白杏。
#白杏碰瓷
#《長纓》劇組闢謠
#好大一張臉啊
我點進詞條,裏面的熱門關聯就是張導的親自闢謠:
【 愛電影的小張:《長纓》所有的演員都是經過試鏡後選出的最佳人選,電影於我來說至高無上,我從不拿自己的作品開玩笑,請某些連臺詞都不準備的藝人不要碰瓷。】
耿直。還不留情面。
張導這條微博算是直接在白杏臉上扇巴掌了。
廣場上除了白杏的粉絲在瘋狂挽尊,還有不少路人和白杏的對家粉在貼臉嘲諷。
[白杏總是給自己立清純努力的小白花人設,但我一直覺得她好白蓮。]
[+1,看她上過的綜藝就知道了,只要同期有別的女明星,她就明着暗着各種作。]
[蛋糕就那麼大,我理解資源的爭搶會很激烈,但白杏總是會把這種職業上的競爭,給弄出一股散發着裹腳布味道的雌竟感(痛苦面具)]
[她粉絲也是搞笑,一邊說他們家姐姐是人美心善小白花,一邊又在邱雲亭受傷住院的時候詛咒人家,她們甚至還給邱雲亭開了個黑超話,每天一大幫人打卡,問候邱雲亭今天亖了嗎?]
[白杏把那條微博刪了,笑死,這一出倒打一耙的戲她真的唱過好多次,這次算是撞上硬茬了。]
[她家粉絲已經在圍攻張導了,罵張導有眼無珠,祝她電影撲街呢(摳鼻)]
[瘋了嗎?真以爲自己咖位大到能搞張導?]
不過白杏的粉絲估計在高強度巡邏,上面這些評論很快就被沖掉了。
我點開白杏微博看了一眼,發現她先前那條拉踩我、碰瓷劇組的微博果然已經刪了。
做了一天的題,這出「跳樑小醜」的戲,算是給我解壓了。
可惜還沒等我放鬆幾分鐘,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
我剛接聽,我爸怒吼的嗓音差點炸碎我的手機貼膜。
「你又欺負你妹妹了是不是?!晚上滾回來給杏杏道歉!」

-9-
用頭髮絲都想得到,這是白杏在外面丟了臉,跑回家找家長訴苦去了。
作爲我爸小三的女兒,白杏只比我小了半歲。
婚內出軌被我爸玩得那叫一個明明白白。
無奈渣爹瞞得太好,而我媽生下我之後身體越來越差,不到三年便撒手人寰。
葬禮辦完不到三十天,白杏和她媽就登堂入室,從小三直接變成了白家的太太。
從此在這個家裏,我的位置就變得特別尷尬,明明是親生女兒,卻過得跟個外人似的。
白杏爹媽雙全,在家活得像個小公主,我這個姐姐,也成了她的眼中釘。
在她的觀念裏,不管什麼風頭必須由她來出,而她在外面丟了臉受了苦,又哭着鬧着要我必須也受到更大的羞辱。
初二那年,我青春期脾氣上來了,有一回白杏鬧事,我直接打掉了她兩顆門牙。
我爸氣得威脅說要把我踢出族譜。
於是我那當大學教授的外公連夜飛了過來,給我改了母姓「邱」,從此就叫「邱雲亭」。
本來我還不樂意。
那個時候我已經有了繼承財產的觀念,我怕我爸給我挖了坑,一旦我改了姓,白家的財產我一分都拿不到。
但我外公安撫我說:「你爸這種人,腦子不行,又管不住下半身,當年要不是你媽愛得死心塌地,非他不嫁,我也不會資助他創業。現在你媽走了,他又想把你踢出去,那他和外公就再無半點瓜葛了。」
「白氏已經沒有上升空間了,你爸能力有限,又識人不清,估計你還沒到 30 歲,他就能把白氏玩完。」
外公看人向來很準,而且他說的確實沒錯,白氏一開始發展勢頭迅猛是因爲正好踩中了風口,但哪天潮水褪去,我真不覺得我爸有那眼光和實力趕上新的風口。

-10-
去白家的路上,我用小程序刷了兩套政治選擇題。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我看着眼前的別墅,心裏有點好笑。
當年外公還真說對了。
這幾年白氏產業轉型困難,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連別墅都不得已換了兩棟,越換越小,好幾次上層酒會白家甚至都沒受到邀請函。
我下了車,默默往大門走去。
外公去世後,我繼承了他所有遺產。
外公是大學教授,他在自己的領域德高望重,編寫的教材是全國所有該專業的指定教材。
只要教材還在出版,我每年依舊能得到外公的版權費。
不誇張的說,外公家對面的那家銀行,半個銀行裏都是外公的版權費。
他給我留足了後路,如今穿越一趟回來,豪門斗爭我也實在是沒興趣,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做我想做的事,在這個和平強盛的時代活出自己想要的一生。

-11-
剛一進門,就見白杏在哭哭啼啼,她媽摟着她一同向我爸訴苦。
而我爸,白氏集團的董事長,白承望先生,坐在沙發上吹鬍子瞪眼,一見我來了,當即朝我呵道:「還不快滾過來給你妹妹道歉!」
我懶懶地放下包,坐進了沙發裏,「我道什麼歉?」
白承望氣道:「不就是一個小配角,你至於讓你妹妹受那麼大委屈嗎?杏杏從回來開始就一直在哭。」
「是嘛?」我指了指正ťú⁴在收拾餐廳的保姆們,「一邊哭,一邊喫了那麼多?」
白承望一噎。
我這親爹,把我叫回來,卻連一頓晚飯也沒想着給我留。
白杏她媽開口了:「雲亭,你也太……」
「太什麼?」我直接打斷她的話,「是我讓她去試鏡的?是我讓她什麼都不準備的?是我讓她發微博碰瓷的?這件事,從頭到尾我可一個字都沒發表過。」
我揮了揮手,「行了,裝什麼呀,累不累啊?不就是白杏想讓我被罵,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惱羞成怒了。」
白承望又想訓我,我搶在他前面說:「你一個大老闆,這點邏輯還搞不清嗎?她當然知道你心裏明白這不是我的錯啊,但她也明白你偏心啊,只要她眼睛裏掉點貓尿,你就會不分青紅皁白把錯推到我身上。」
白杏哭得抽抽搭搭:「姐姐,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
說真的,但凡白杏能把在家的演技放到拍戲上,也不至於出道那麼多年都沒半點長進。
我懶得理她,直接看向我爸:「爸,我在外從來沒提過半句自己的家庭情況,你的寶貝二女兒是白家千金的事倒是人盡皆知。」
白承望「哼」了一聲:「人盡皆知就人盡皆知,娛樂圈那麼亂,大家知道杏杏是我白家的女兒,誰敢欺負她?」
「所以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女兒不敬業愛碰瓷了。」我笑道,「你說,大家會怎麼想白氏?」
白承望又噎住了,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
商人嘛,最看重的永遠是自己的利益,白杏讓我丟了臉,他不會覺得怎麼樣,但白杏讓他丟了臉,他估計得氣得三天睡不好覺。
我再接再勵:「爸,而且白杏和她的工作室,一直對外暗示,我是白家的私生女……」
我故意頓了頓,好好欣賞了一下白承望瞪大了的眼,白杏她媽也瞬間恐慌起來,拉着我爸的手想說些什麼,可我沒給她機會,接着道:
「現在外人是同情死白杏了,可你覺得大家會怎麼想爸爸你呢?他們會不會覺得白氏集團的董事長,居然是個出軌找小三的渣男?」
「而且現在的網友可精着呢,個個福爾摩斯轉世,你說這事兒要是再發酵下去,大家會不會發現,我纔是婚生女,而你……新中國都成立了幾十年了,你居然還養外室,甚至在妻子的孕期出軌,讓小三生了個比我只小半歲的妹妹。」
白承望目光一下釘住了白杏,「你簡直是胡鬧!」
白杏她媽顫着手想安撫他,被我爸一把甩開,「還有你!怎麼教女兒的?!淨會使些不入流的手段,都不長腦子的嗎?!」
白杏嚇了一大跳,小腦瓜子似乎終於反應過來,造謠我是「私生女」這事兒後續會引發多大的麻煩。
看他們雞飛狗跳,我爽了,這時吳媽走了過來對我說:「大小姐,陽春麪和松鼠桂魚已經做好了。」
我爸一愣,問我:「你又要幹嘛?」
我輕笑一聲:「喫晚飯啊,猜到我親爹不會安排我的晚飯,所以提前叫吳媽給我做好了。」
白承望老臉一紅。

-12-
我起身正要走,白承望突然叫住我:「對了,有件事跟你說下,我決定了,你和裴譽的婚約,換成杏杏。」
我看着這個親爹,像看着一條發着腐爛臭味的裹腳布。
「不會吧,那婚約我就是隨便聽聽,你之前居然當真了?新中國成立多少年了,怎麼還搞封建包辦婚姻那套?爸你可是企業家,不能犯這種思想上的錯誤。」
白承望又又又噎住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同意就好。」
白杏一聽婚約落到了自己頭上,立馬又嘚瑟起來,湊到我跟前說:「姐姐,這可不是你讓給我的哦,裴譽本來喜歡的就是我。」
「挺好的,你倆都平庸但自信,絕配。」
我說完,沒忍住又勸了一句:「說真的,你除了被我打掉的兩顆門牙是假的,其他地方至少還是原生的,你不如好好磨鍊磨鍊演技,男人是靠不住的,無論是裴譽,還是你爸。」
「媽生臉」對演員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優勢,因爲無論做什麼表情,都會很真實。
可白杏卻一下炸了:「你就是嫉妒我擁有爸爸和裴譽的愛!」
行。
我不再理她,徑直奔向我的松鼠桂魚。
其實白杏挺可悲的,我雖然穿越到了亂世,可那也是新思想飛速發展的歲月,那麼多掙扎,那麼多飛躍,那麼多人終於用血肉拼出了一個新世界,但如今依舊還有許多女子把自己困於男人的禁錮下。

-13-
張導的電影很快就開機了,我飾演的女三號戲份不多,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後,我會抽空做題,還厚着臉皮跟在張導身後學到了很多東西。
張導聽說我要考導演系的研究生後,特別支持,還說將來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給我寫引薦信。
我快樂地殺青了。
但還沒休息兩天,經紀人又跟我說,有一檔叫《一起來拍故事吧》的綜藝想邀請我。
我翻看了一下資料,這綜藝很新穎,請的嘉賓有演員,也有導演和編劇,大家需要分組撰寫和拍攝故事,節目組給到故事命題,具體內容各小組自由發揮。
我很想去,要知道導演系的考研,是很看重學生的經驗和作品的。
現在一個現成的機會擺在眼前,節目組還能解決掉場地和資金一系列問題,我只用專心拍故事就行,簡直賺大發了。
但王姐不太放心:「節目組還邀請了白杏和裴譽,估計是看中前段時間你們的狗血糾葛鬧得沸沸揚揚,他們想蹭一把熱度。」
我安撫她:「沒事的,我什麼都沒做錯,還要躲他們一輩子不成?」
王姐知道我辦事靠譜,向來也尊重我的選擇,最後還是幫我去和節目組對接了。

-14-
《一起來拍故事吧》這一期選的錄製地點在松城。
這個錄製地也是我堅持要來參加拍攝的原因。
穿越的那些年,大半的光陰,我都是在戰火中的松城度過的。
我在這裏認識了許多人,也失去了許多人。
節目以直播的形式放出,主持人一一介紹了所有嘉賓,或許是故意的,我、白杏和裴譽被放在了一起先後介紹。
不用想也知道,現在的直播彈幕上,白杏和裴譽的粉絲肯定在罵我了。
這兩位營銷的時候特別喜歡帶上我,明裏暗裏說我企圖插足白杏和裴譽的「青梅竹馬」情誼。
白杏是想通過踩我黑我,來彰顯她是最受寵愛的萬人迷。
裴譽則是享受這種「多個女人爲他爭風喫醋」的快感。
兩個癲的。
主持人宣佈說:「各位老師將分成三個組來完成我們的命題拍攝。」
「抽籤分組嗎?還是各自選人?」白杏說着期待地看了裴譽一眼。
主持人讓工作人員端上來十個靶子,「各位老師需要進行射擊比賽,平均得分最高的三位,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組員。」
松城曾是抗戰根據地,當地有很多和近代戰爭相關的博物館和故居,主持人說這十個靶子是從當地一個密室逃脫借來的。
看着那皇軍樣式的靶子,我猜這家密室逃脫估計有一個愛國主義主題的密室。
「怎麼是人型的靶子啊。」白杏莫名其妙冒出了一句,「太殘忍了吧。」
「閉嘴!」我倏地看向她,差點沒忍住在鏡頭前扇她一耳光。
「你……」白杏不服,抻着脖子就要反駁我,卻被裴譽拉了一下衣袖,她才作罷。
白杏汪着淚,環視了其他嘉賓一圈,似乎想找認同感,但所有嘉賓包括主持人都白着一張臉,在她視線掃過來時還不禁後退了兩步。
看她腦袋頂上幾乎冒出個實體的問號,我明白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剛纔差點闖了什麼禍……
她媽在懷她沒有做孕檢嗎?還是說這就是插足別人家庭的報應?!
「面對侵略者,把他們打成篩子都不爲過。」我把一支槍交到了白杏手上,「你先吧。」
我還要薅這個綜藝的羊毛,拍點作品出來呢,可不能讓白杏把節目組給乾沒了。

-15-
白杏顫巍巍地拿着槍,瞄了半天,還是顫着手放下了。
她可憐兮兮地看着我:「姐姐,還是你先來吧,這太嚇人了,你從小就愛和別人打架,膽子大。」
「……」
該說不說,挺尬的……
連主持人都不忍直視地別過了眼。
我二話不說拿起槍,對準靶子一通掃射,打一發,白杏就捂着耳朵嚇一跳。
穿越那些年,各行各業裏都有不少人投身革命事業,在亂世之中拼盡全力扶大廈之將傾。
那時候我爲了自保,也爲了不拖後腿,特地找人訓練了槍法,這樣在面對敵人的時候,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是賺了!
最後,十個靶子,我個個打在八環以內。
除了白杏,其他人一個接一個嘗試了一番,除了裴譽槍法還過得去,其他人的成績都不盡人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是第一名,可主持人在統計完平均分後卻兀地變了臉色,又飛快恢復了原樣。
我看她手指摁了摁耳機,估計是導演在給她指示,我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第一名,裴譽老師,平均分 9.8 分!」
果然。
裴譽靠着他那大導演親爹的名聲,又拿到了一個不屬於他的榮譽。
但我沒想到,我連第二名都不是,將將拿了個第三。
現場的氣氛一時有些古怪,但在娛樂圈裏混的,個個都是人精,應該都明白節目組的意思了——除了裴譽,其他人只配挑剩下的。

-16-
裴譽自己肯定是要裝逼當導演的,所以在挑組員的時候,他把功底紮實的編劇和演員全挑走了。
第二名僵着臉,又篩了一輪。
輪到我的時候,只剩下幾個沒多少粉絲和名氣的隊友。
「哎呀!」白杏突然叫了一聲,「姐姐,你隊裏連導演都沒有,這要怎麼拍啊?」
我故意道:「很簡單啊,讓裴譽把你們組的導演給我們不就行了?」
裴譽臉色突變,「不行!」
他隊裏那個青年導演叫王華,有些爲難地說:「裴老師的導演水平在我之上,我留在隊裏沒什麼用武之地,不如讓我去邱老師隊裏?」
裴譽頓時笑得如沐春風:「我很欣賞你的導演風格,這次參加節目,就是想和你多交流交流。」
說完他又看向主持人:「規則說,第一名有優先選擇權,沒說一個組裏不能有兩個導演,我不算犯規吧?」
主持人忙說「沒有」。
那個叫王華的青年導演似乎也覺得和裴譽打好關係後,能攀上裴譽他爹不少資源,便沒再提轉組的事。
就這麼莫名其妙的,主持人宣佈組隊成功,不能變更。
白杏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沒理她,反正這個結果正中我下懷,我來這裏,就是爲了自己當導演的。

-17-
分好組後,主持人又給每人發了一臺贊助商提供的手機,頁面裏有一個文件。
我下載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是一份歷史資料。
「這一次大家要拍攝的內容,和榕城那座有名的園林『霧園』的主人們相關。」
我頓時心中震顫,連忙翻了翻那份資料,只見扉頁赫然寫着:
《霧園往事》

-18-
昏迷的那段時間,我穿越到了 1928 年的一個普通女孩身上。
彼時的我剛穿過去,就親眼看見我魂穿的那個女孩的母親餓死在了我的面前。
這女孩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或許也已經餓死了,我纔會莫名其妙魂穿過去。
從和平盛世一朝穿越到戰火紛飛的時代,還親眼看見死人,我差點嚇傻了,以爲自己還在做夢,但夢境太過於真實,我拼了命的掐自己的大腿,卻怎麼也無法醒來。
我想起電影裏說,人在夢裏死亡的一瞬間,大腦會立馬清醒過來。
我看着眼前粗糲的牆磚,做了好半天的思想工作,終於鼓足了勇氣,一頭撞了過去。

-19-
但預想中的頭破血流沒有發生,我撞上去那一刻,牆好像變軟了。
我果然是在做夢……
「嘶——」
一聲痛呼響在我身旁,我猛地睜開眼,發現是一個和我魂穿的這具身體差不多大的俊秀男孩,正喫痛地甩着手。
不同於我身上打着補丁的粗布衣服,眼前這位估計是個少爺,一身乾淨的襯衫揹帶褲和小皮鞋,頭髮打理得整整齊齊。
剛纔他應該是用手掌墊住了我額頭,纔沒讓我一頭撞死的。
但我用力太猛,他的手背磕在牆磚上都流下了血。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對、對不起啊……」
這時,又一道沉穩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小姑娘,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我怯怯地轉過頭,見一對夫妻模樣的人帶着一個小女孩站在一旁,同樣穿得乾淨精緻,應該和男孩是一起的。
我一時有些恍惚,開始懷疑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誤入了民國劇的片場。
但這個想法很快被擊碎,我確實變成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姑娘,這場夢怎麼也醒不來,更找不到導演和攝像機。

-20-
我對這個時代所瞭解的一切,全是來自教科書和紀錄片,那一個個踩在得分點上時間線和知識點,一下變得如此真實,我整個人既恐懼又絕望。
我下意識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希望這家好心人能救救我。
我沒想到幸運真的眷顧了我,這家人不僅幫我安葬了「母親」,還直接收留了我。
這個家的男主人叫「裴慶雲」。
他是那個年代的富商,攜着一家大小從海外歸來,想要爲自己的祖國盡一份力。
我就這麼跟着他們住進了松城的一座名爲「霧園」的園林。
饒是穿越前我也算個富二代,但住進園林這種體驗,可是前所未有的。
來到霧園,那位名叫「陳月湘」的女主人爲我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她跟我說,從此我就是這個家裏的表小姐,我還將擁有一個表哥和一個表妹。
表妹叫「裴菡」,表哥叫「裴丞」,就是在我撞牆時替我墊了一下的那位。
再看見他時,他的手已經被紗布纏成了一個「白蘿蔔」,我愧疚地低下了頭。

-21-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我在霧園得以平安長大。
裴慶雲爲我們三個孩子請了留過洋的教書先生,他始終覺得,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要長遠的進步,那年輕的一代必然要有開闊的思維和眼界,才能接受、理解、傳播新思想。
那些年,我跟裴丞和裴菡,每天都會在一起讀書,讀歷史,讀外國的名著,讀戲文,長大一些後,我們學着幫裴慶雲打理商會,學着週轉戰時需要的物資。
那時正是電影這個新事物飛速發展的時期,裴慶雲和陳月湘偶爾也會帶着我們去影院看戲。
裴慶雲和裴丞對電影非常感興趣,他們認爲,文藝作品是具有教化作用的,在那個大多數人還懵懵懂懂的年代,電影可以快速觸達一小部分人的神經,潛移默化地完成啓蒙。
總要有人先覺醒,才能引領越來越多的人在那個炮灰紛飛的時代堅定前行。

-22-
霧園的生活看似平靜,但在那個時代背景下,註定人人如履薄冰。
那些年,光是我無意間撞見有人企圖拉攏裴慶雲爲敵方效力就有十幾次,但裴慶雲很堅定,從沒答應過。
直到我在那個年代活到了 18 歲,我和裴丞去讀了同一所大學,接觸到了許多志同道合的熱愛電影事業的人,裴菡則讀了衛校,成了一名護士。
可沒過多久,我們收到裴慶雲的來信,說他的妻子陳月湘走了。
直到我們火急火燎趕回家,送了陳月湘最後一程。
也是那時我才知道,看似在霧園當了許多年富太太的陳月湘,居然是一名地下工作者!
深夜,我和裴丞、裴菡坐在書房的燈下,裴丞輕嘆着說:「她並不是我和小菡的親生母親。」
裴菡點頭:「那年我們和爸爸不僅收留了你,其實還收留了她。我們是半路遇上的,當時月湘阿姨在進行一個祕密任務,險些暴露身份,被爸爸無意中救下。」
想起一直走在救國道路的裴慶雲,我小聲問:「然後裴叔叔決定讓她以『裴太太』的身份住進霧園,實則暗地裏支持月湘阿姨……」
我沒把敏感的話說完,那兩人就點了點頭。
窗外晚風拂過,樹影婆娑,我們三個默契地靜了下來,呆坐在書房,久久沒有再說話。
上週四松城的長樂戲院發生暴亂,陳月湘就在裏面。
所有人都以爲她是去看戲,運氣不好,死在了亂槍之下。
可誰也不知道,她在那一天完成了怎樣的壯舉,她的死將改變多少人的命運。
裴叔叔說她出門的那天早上,心情極好,笑盈盈地坐着黃包車離開了霧園,可他不知道,在這麼平常的一天,陳月湘平常地出了趟門,就再也沒有回來。
陳月湘是她的假名,連裴叔叔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實姓。
在那個混亂的年代,太多人走散,太多人死去,太多人的痕跡就這麼消失在戰火的灰燼裏,不爲人知。

-23-
後來的日子,戰爭好像怎麼都打不完,當政治書和歷史書上的一切真實發生時,我總是時不時被無邊的絕望籠罩。
我永遠不知道第二天把自己叫醒的是雞鳴還是炮火,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 1949 年……
三十年代,左翼電影運動興起,有一回我和裴丞在另一座城市籌備一部電影,可剛到達的第二天,整座城市就遭到了飛機轟炸。
整個大地滿目瘡痍,地上堆滿了屍體。
我看着活下來的人的眼中的恐懼和絕望,突然湧上一股巨大的悲傷,整個胃都像被一隻手猛地拽住,忍不住扶牆乾嘔起來。
我從未來而來,我知道我們終會勝利,可這些人呢?
這些無辜的百姓和浴血奮戰的戰士,他們不知道會不會勝利,還有多久纔會勝利……

-24-
裴慶雲漸漸老去,但無邊的炮火從未打穿過他筆直的脊骨,這麼多年,太多威逼利誘,也沒讓他在歪路上印上半個腳印。
這些年,我和裴丞在暗中也走上了裴慶雲的道路。
一開始我也曾膽戰心驚。
我怕死,可漸漸的,我一點兒也不怕了。
我看過祖國未來強盛的模樣,所以即便我只是一個極其微小的個體,我也不能讓歷史在我這裏出現任何一丁點的偏差。
爲國而死,是至高無上的死法。

-25-
後來,我們終於趕走了日寇,可炮火併未停歇。
我和裴丞聽說,在醫院工作的裴菡被敵方的一個司令看上,做了對方的姨太太。
裴慶雲一夜之間頭髮花白,盛怒之下和裴菡斷絕了父女關係,發誓此生不再相見。
之後裴慶雲病重,我和裴丞趕回霧園,吊着一口氣的裴慶雲拉着我們倆的手囑咐了許多,可最後一句話卻是:
「你們……千萬不要怪小菡。」
對裴叔叔的話,我們有個猜測,卻已經無法從他嘴裏得到證實。
直到一年後的某個夜晚,我和裴丞在一個晚宴上遇到了多年未見的裴菡。

-26-
那晚是一位富商的生日,宴會不僅邀請了許多文人墨客,還有許多軍部的人。
裴菡是跟着她的丈夫過來的。
我們三兄妹多年沒見,一朝相遇,裴菡卻把我們當做了陌生人,看了一眼就再沒有交流。
那時的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今晚似乎就是我們和裴菡的最後一面了。
宴會進行得很順利,可臨近散場時,我卻在盥洗室與裴菡擦肩而過。
我的手裏被塞了一條手帕。
那一瞬間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連忙扭頭看她。
可裴菡面無表情,只是回頭時深深看了我一眼,身影就消失在盥洗室門外。
果然……
我一時間又喜又悲,喜裴菡從未背叛我們曾經一同決定走下去的道路,悲裴菡以身入局這些年得嚥下多少不爲人知的苦楚。

-27-
那是一份繪着地圖的絕密情報,我必須在今晚 12 點前送到火車站的接頭人手裏。
我和裴丞火速離場,可還沒成功出門,居然東窗事發。
裴菡暴露了。
爲了掩護我和裴丞離開,她將一顆手榴彈扔向了軍部高層的車隊裏。
可她自己成了靶子,我眼睜睜看着無數槍子打進她纖瘦的身體,眼前一片血光。
「走!」
那是她這一生的最後一句話,然後,她就這麼倒在了那個秋夜昏暗的巷頭。

-28-
我也沒能逃脫。
一顆子彈打入了我的小腿,倒下去的瞬間,裴丞拉住了我,眼中蒙着一層淚,裏邊盡是倉皇。
我把那條手帕塞進了他懷裏,「快走!」
四目相對,相顧之下,我們都看到了彼此的命運。
現實不是電視劇,我們沒有時間哭訴和告別,裴丞只能顫着手收好那條手帕,放下我,轉身離去。
裴菡死在這條幽長小巷的巷頭,我今夜註定死在這個巷尾,我看着裴丞遠去的背影,恍惚間又想起我和他們的初見。
我們在巷子裏相遇,也將在巷子裏永別。
在走入轉角之際,我看到裴丞掛着滿臉的眼淚,回頭看了我一眼。
身後敵人的腳步聲在不斷靠近,我從手提包裏拿出了備好的槍。
「走吧裴丞。」
「我們會勝利的,我們很快就能勝利了。」
裴丞顫着嘴脣,終究沒能說出半句話,決然地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敵人後腳就出現在了我身後的小巷。
爲了給裴丞留出足夠的時間,我毫不猶豫舉槍對準敵人,將子彈全部打盡,卻數不清對面有多少顆子彈打進了我的血肉。
倒在冰涼的石板上時,我看着巷子頂上逼仄的夜空,不禁笑了起來。

-29-
子彈入膛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
或許,是因爲我死得沒有遺憾了吧。
我和裴菡死於 1948 年的秋夜。
但我知道,我們很快就能勝利了。

-30-
二十載的穿越歲月在腦海裏過了一遭,再回過神的時候,我才發現已經是深夜了。
我把手機裏那份關於霧園的資料粗略看了一遍,發現都是霧園環境的介紹,簡單交待了主人的信息,後面甚至還有幾小段裴慶雲的日記!
第二天,節目組帶着我們一起去了趟霧園。
重回舊地,我特地換上了一身旗袍。
主持人站在霧園門口向大家解釋:「霧園是私人園林,本來是不對外開放的,但這次聽說了我們節目組有一位重要嘉賓,霧園的主人破例讓大家進入參觀兩小時哦。」
霧園的主人?
我心生疑惑,正想問問主持人現在這座霧園的主人是誰。
可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白杏眼裏發着光,一臉崇拜地看着裴譽:「裴譽哥,肯定是聽到你要拍關於霧園的微電影,他們才破了這個例的。」
裴譽平時很享受這種吹捧,可今天破天荒的沒有反應,反而一反常態地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白杏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躲着鏡頭悄咪咪地瞪了我一眼。
「……」
神經。
不知道爲什麼,這對男女只要站在一起,就會自動開始扮演狗血小說的男女主,路過他們都不得不捏着點鼻子,纔不會被狗血味嗆暈。

-31-
霧園的佈局沒什麼大變動,只是內部的陳設經過歲月侵蝕,再也沒有曾經的光澤。
再次來到假山上的望月亭時,我忽然發現,其中一根柱子上居然保留着數道刻痕。
那是我和裴丞、裴菡長大的痕跡。
我們曾經每半年就在這根柱子上量一次身高,然後再用小刀標記。
我忍不住伸手輕輕撫過那些刻痕,也不知道我和裴菡死後,裴丞後來怎麼樣了。
他有沒有等到 1949 年的勝利?有沒有親眼看到祖國富足強大後的模樣?

-32-
參觀完霧園,主持人把我們帶回了節目組包下的民宿,宣佈我們要拍攝的內容必須和霧園曾經住的人相關。
節目組讓大家一週查資料,一週寫劇本,一週畫分鏡和準備道具,一週拍微電影。
我在穿越那些年和裴丞一起參與過許多電影的籌拍,用一個月拍一部微電影,還是我熟悉的場景和人物,對我來說時間非常充裕。
但其他嘉賓似乎不這麼想,白杏和裴譽那組在開會的時候就吵了一架。
他們組裏有裴譽和王華兩個導演,王華名氣小但對拍攝有自己的堅持,裴譽名氣大卻只是個花架子,這兩個人註定合不來,更別說還有白杏這個熱愛加戲改戲的攪屎棍。
比起他們組的雞飛狗跳,我這組的組員也沒放鬆到哪去,剛纔路過衛生間的時候,我還聽到有組員打電話給經紀人問違約金了……
我把組員們叫齊開了個會,安撫了一下他們:「我知道大家可能還不太信任我,但既然來參加了節目,努力衝一把總比臨陣退縮要好,說出去也更好聽一些不是麼?」
有組員皺着臉反駁:「但我們這個組都是演員,導演和編劇全在另外兩組,真的能拍得出來東西麼?」
有人附和:「是啊,到時候拍砸了,我們會被剪成搞笑視頻黑好幾年吧……」
我理解大家的顧慮,但我不能停下,再難再窮的時候都經歷過,眼下的情況對我來說,其實已經是順風局了。
「劇本和分鏡都由我自己搞定,大家只需要安心演戲就行。」
大家將信將疑地散了會,我馬不停蹄地在會議室把人物小傳先給寫了,可還沒寫到一半,進來了兩個我不太想看見的人。
是白杏和裴譽。
白杏坐到我對面,笑眯眯地轉動着椅子,「姐姐,如果有困難的話,我可以讓裴譽哥抽空幫幫你們組的。」
我頭也不抬:「不需要。」
「雲亭,你什麼時候能改改自己打腫臉充胖子的毛病。」裴譽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旗袍,艱難地挪開了視線,用一個自我感覺很霸氣的姿勢倚在了會議桌上,「你一個女孩子,又要帶團隊,還要找導演編劇,還要演戲,到時候搞砸了對你的名聲有什麼好處?」
白杏忙不迭附和:「就是啊姐姐,女孩子不能太要強。」
我淡定喝茶,「『婦女能頂半邊天』這句話你倆不會是聽都沒聽過吧?看來義務教育還不夠到位啊,讓我一次性遇見倆漏網之魚。」
白杏氣紅了一張臉:「你……」
我直接打斷她:「你和你媽努ťũⁱ力的方向都太偏了懂嗎?你媽努力爬別人老公的牀,你努力想偷走我的人生經歷、我的家庭甚至我的竹馬,說真的,你們最後也只是瞎忙活罷了。」
「裴譽哥你看她!」白杏嬌嗔。
「別鴿鴿鴿了,我這個婚生女都覺得我爸靠不住,你和你媽居然還想着攀附我這不靠譜的爹和竹馬。」
裴譽睜圓了眼:「邱雲亭,你在罵我?」
我比他更震驚:「我都罵了那麼多句了,你才聽出來?」
被人從小捧到大的裴譽瞬間拳頭梆硬,對着我就舉起了拳。
我連忙對白杏說:「看到了吧,粗暴易怒,這種人以後家暴的概率極大。」
裴譽:「邱雲亭你他媽……」
他還沒吼完,節目組導演突然推門闖了進來,看見裴譽的拳頭頓時噤了聲,跟個小雞崽似的扶着門把手顫抖。
「那個……節目組接到了霧園現任主人的助理來電,說可以讓我們其中一組嘉賓入內自由拍攝。」
我心頭一顫,霧園現任主人,會是誰?
一旁的白杏則喜笑顏開,「裴譽哥,肯定是聽到你來了,想通過咱們的節目打響霧園的知名度呢。」
這話讓裴譽很受用,整個人又自信起來。
白杏一臉神氣地看向我:「姐姐,你趕緊給我和裴譽哥道個歉,我讓裴譽哥去跟霧園主人說說,說不定你們組還能沾點光。」
裴譽輕嗤一聲,「我可不帶這種給臉不要臉的人。」
導演站在一邊尷尬地搓了搓手:「那個……霧園主人特別交代,邱雲亭老師的小組可以在霧園內部自由拍攝。」
「什麼?!」白杏不可置信地尖聲叫道,「憑什麼!」
裴譽也不信:「就是!憑什麼?!霧園主人不知道我爸是誰嗎?!」
導演彷彿戴着痛苦面具,賠笑說:「那位我也惹不起,而且是人家的園子,我們節目組只能傳個話……」
他一邊說一邊往外挪,話音還沒落下就一溜煙跑了。

-33-
屋裏又只剩我們三個,另外倆不服氣地瞪着我,我聳聳肩:「你們瞪我也沒用,不服就去找霧園主人嘛。」
裴譽繃着一張臉,「邱雲亭,你什麼時候跟霧園的主人扯上了關係?」
我懶得理他們,徑直越過他們往外走。
「我說小裴導,既然選擇了這一行,就要有點敬畏心。」
我回身看向裴譽,這個人和我的故人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卻遠遠不及人家,裴譽永遠成爲不了裴丞。
「在這個領域,父輩的光芒只會短暫地照耀在你身上,別把親爹的榮耀當成自己的能力,觀衆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過……如果你的規劃是想借着『爛導演』的招牌引流,那就當我沒說。」

-34-
整整一個月,我忙着打磨劇本和分鏡,跟隊員磨合,給他們剖析人物。
感謝裴譽和白杏,當初要走了所有小有名氣的嘉賓,留在我這組的人雖然都人氣低粉絲少,但好處是他們工作態度會很好,珍惜每一個出鏡的機會。
我這邊有條不紊,裴譽那邊則可以說是雞飛狗跳。
裴譽「理所當然」地飾演了主角「裴慶雲」,而白杏則飾演女主角「陳月湘」。
資料裏邊,裴叔叔的日記僅有幾篇,而且他爲人謹慎,不可能在日記裏暴露「妻子」陳月湘和女兒裴菡都是地下工作者的事實。
但從那些文字裏看,裴叔叔從未將這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視作是隻會攀附於男人、耽於情愛的菟絲花。
可白杏顯然不這麼想:
「無論陳月湘還是裴菡,都要着重拍感情戲啊,不然誰看啊?」
毫無實權的可憐小導演王華苦苦勸說:「這會讓人物很單ƭû₎薄,陳月湘和裴菡顯然都是接受過教育的,在那個時代背景下,這種女性怎麼可能只想着情情愛愛。」
兩人差點吵起來,最後話語權最大的裴譽拍板,一切都按白杏的想法來。
畢竟他也是個草包,情情愛愛是他的舒適區,再深刻點的角色,他演不了,更拍不好。
小導演王華氣得快結巴:「你們!你們不懂電影!」
白杏怒懟:「是你不懂觀衆!」

-35-
直到最後一週,微電影投入拍攝,當我和組員們在霧園完成最後一個鏡頭順利殺青時,一出門,居然遇見了裴譽。
他應該也纔剛殺青,妝還沒卸。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眼,裴譽似乎是以爲我在暗自感嘆他的帥氣,居然挺了挺胸換了個霸總站姿。
果然人不能對比,我一想到這種離了親爹就什麼幹不好的人居然要飾演裴叔叔,就嫌棄得慌。
裴慶雲應該是個桀驁不屈的人,哪怕在國家最危難的時刻,他面對敵人時依舊挺直了脊樑。
可裴譽的人生太順了,在藝術這個領域,他毫無敬畏心,滿眼只有傲慢,雖然我沒看他們組的拍攝過程,但我確定,他演不好「裴慶雲」。
「雲亭,你穿旗袍很漂亮。」裴譽突然說。
我挑眉:「我知道。」
「我預定了一家松城口碑最好的餐廳,今晚一起喫飯吧?」
他剛說完,遠遠傳來一聲清脆的「裴譽哥~~」
那近乎化作實體的波浪號讓我差點起雞皮疙瘩。
白杏在她的助理和保鏢的簇擁下來到我們跟前,「你們在聊什麼呢?」
裴譽皺了皺眉,正要開口,我趕在他前面對白杏說:「他今晚要帶你去松城口碑最好的餐廳喫晚飯。」
白杏歡喜得眼裏都冒出了星星。
裴譽:「我不……」
我連忙躲避,一個蛇皮走位逃離現場。
我得趕飛機回北城了,就在剛纔,節目組導演告訴我,說是霧園的現任主人想要見我。

-36-
故人相逢應該是什麼模樣?
當我順着路線來到北城一家療養院的病房時,那個半躺在牀上的老人緩緩睜開了雙眼。
時間彷彿在這一瞬間凝結成了冰,可冰面之下的洪流奔騰而過。
我艱難地邁着雙腿,朝那個人慢慢走去。
上世紀的風彷彿從我耳邊呼嘯而過……
1928 年離現在有多遠?
「雲亭。」
「邱雲亭。」
……
太多人的聲音交織在耳畔,那些死去的,活下來的,憎恨的,深愛的……
「雲亭。」
蒼老的聲音猶如跨越前世今生的洪鐘,把我從那些老去的光陰裏喚醒。
我的雙手控制不住地發着顫,緊緊握上了那雙已經滿是皺紋的手。
「我……」我好想說些什麼,我有好多話想說。
可眼淚淹沒了我的聲音,我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那雙渾濁蒼老的眼迸發出了一絲光亮,裴丞閃着淚光,「我們勝利了……」
「我們……真的勝利了。」
那一瞬間,我們彷彿又回到了 1948 年那晚的小巷,我本以爲那是我們的最後一面。
只能說時間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我和裴丞竟然還能在光陰的盡頭重逢。
遺憾故人老去,但幸而他親眼看見了這個盛世。

-37-
裴丞將霧園給了我,但我沒能留住我的故人。
他在一個晴朗的早晨悄然離世,這一次,我們真的永別了。
後來我才瞭解到,裴丞在新中國成立後一直奔波於電影事業,只是重心漸漸轉移到了幕後。
他的助理告訴我,裴丞的身體在幾年前就已經是強弓末弩,但他似乎在等一個人,爲了這個人撐着一口氣留在人間。
直到我參加的那檔綜藝直播,助理說裴丞在電視裏看到我時,彷彿此生所有的夙願都得以圓滿。
所以……
在我還沒穿越的那些年,裴丞一直存在於我的真實生活裏,我是個演員,他不可能沒見過我這個生在新時代,卻和曾經的「表妹」一模一樣的邱雲亭。
但他太聰明瞭,他分得清那時的我還不是他的「表妹」。
而現在的我,只需一眼,他便知道,舊世界的故人,可以在新世界重逢了。

-38-
白家得知我成了那座知名的「霧園」的主人時,我在綜藝裏拍的微電影已經播出了。
不出我所料,我的小組的作品,票數一騎絕塵,熱搜第一穩坐了 6 個小時。
熱搜第二是裴譽和白杏口中「最懂觀衆」的作品,可惜全是罵聲。
平心而論,一個綜藝而已,以裴譽和白杏的流量,即便他們拍成了一部 PPT 也不會被罵成今天這副模樣,連他們的粉絲都壓不住路人們的憤怒。
可惜他們的對手是我。
故園裏的人,是我在那個戰火硝煙時代最親最愛的人。
他們爲救國而掙扎奔波,她們爲救國而英勇赴死。
我又怎麼能讓裴譽和白杏將他們塑造成一羣目光短淺、耽於情愛的庸碌之輩。

-39-
後來,我如願考上了母校的導演系研究生。
開學前,我最後回了一趟白家,準備將我所有的東西打包帶走。
白家現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進到大門的時候,看見客廳擺滿了紙箱,我知道,他們又要搬到更小的房子裏去了。
《一起來拍故事吧》綜藝播出後的影響比所有人預想的都大。
當初白杏和裴譽被罵上熱搜後,裴譽的父親對他大爲不滿,終於認清了這個兒子還是爛泥扶不上牆,索性給裴譽安排了國外的藝術院校,把人打包進修去了。
白杏沒了裴譽撐腰,把氣撒到了我身上,在微博造謠我這個「姐姐」在家裏霸凌她,無論如何也要把我拖下水一起捱罵。
可網友又不是智障,白杏黑我黑得多了,自己的口碑又搖搖欲墜,網絡福爾摩斯們立馬出動, 還真給他們找出了不少白杏團隊給我買黑通稿的證據。
扒到最後,有人發現白杏和我同父異母,但真實歲數卻只小了半歲,爲了掩飾, 還在百科裏把我的歲數改大了幾歲。
就這麼拔出蘿蔔帶出泥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爸婚內出軌, 我這個時常被白杏暗示爲是「私生女」的, 纔是真正的婚生女。
加上白杏和她的粉絲沒少用「白家千金」的名號興風作浪, 這就直接讓我爸那早就大不如前的公司經營狀況雪上加霜。

-40-
「那個……雲亭啊。」我爸搓着手, 一臉尷尬地湊到我跟前, 「爸爸公司最近遇到點困難, 你外公有給你留下……」
我立馬道:「外公的遺產是給我的,難道你還想用我外公的錢來養我的後媽和繼妹?」
白杏噔噔噔跑了過來,「那你不是還收了一座『霧園』嘛!你把園子賣了,把錢給爸。」
「喲, 白家千金來乞討了?」
「你!」白杏向我爸撒嬌,「爸你看她!」
白氏式微, 裴譽出國, 白杏現在可以說是沒有靠山了,之前又得罪了張導, 現在在圈裏估計不好混。
但這又關我什麼事呢。
我爸一個頭兩個大, 「你閉嘴!」
他看向我, 一秒變臉,笑呵呵說:「雲亭, 再怎麼說我們也是一家人啊, 爸爸把你養那麼大, 你看……」
我點頭:「從初二開始, 我就跟着外公生活,所以初二之前我花過的錢會找個時間還給你, 將來你老了, 需要的正常養老費用我不會逃避,但僅此而已了。想要我的錢救白氏, 供你和白杏母女倆享樂, 不可能。」
我瞭解我爸的能力,給他再多錢,白氏也不可能再輝煌起來了。
白杏急了:「你一個女人要那麼多錢幹嘛?!」
「捐給國家造航母啊。」
外公每年的教材版權費很多,這錢花在國之重器上,我才睡得安穩。
我對白杏笑了笑, 「怎麼, 想跟國家搶啊?這麼有種的嗎?」
我爸欲哭無淚,「你怎麼……唉!」
我拉過行李箱, 「捐給國家造航母, 可以保護我不被外國人燒殺掠奪。但是爸爸,你作爲我的親爹,卻帶着兩個外人登堂入室, 覬覦屬於我的東西。」
「你看,國家可比親爹靠譜。」
「你們也認清現實,現在給再多錢也撐不起白氏了,就別再想着做脫離羣衆的富貴夢了。」
「平平淡淡纔是真嘛。」

-41-
我沒再理會他們的叫喊, 拉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白家。
我要去這個嶄新的世界追尋我的夢想了。
命運讓我穿梭兩世,我有責任將我親眼所見的時代、和那些親愛的人最真實的模樣呈現給這個嶄新的世界。
也許……那些離去的人也能借我的鏡頭,來看一眼如今風雨過後的山河盛世。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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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節番外四:山茶花擁吻白玫瑰-PIPIPAPA故事會

    第31節番外四:山茶花擁吻白玫瑰

    -1- 說着,老太太要領我們進去。 母親很樂意,我也有些期待。 進去以後,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的綠色。 各種各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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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節非重生之有點暗戀豪門哥哥-PIPIPAPA故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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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帶我嫁入豪門第二天。 我震驚地發覺,我暗戀了八年的人成了我哥。 我在心裏嘆氣,抬頭對上他清冷的目光,又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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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彈幕後,死對頭成了我的狗-PIPIPAPA故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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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冒險時,男友和青梅嘴都快親爛了,我在一旁看得滿臉尷尬。 就在這時看到彈幕: 【你的小竹馬比這渣男會親多了,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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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一次掀開了我的棺材板。 「許言!這個月第 25 次了!貪圖我的美色也得有個度吧?」 他將我攬入懷裏,用低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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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教前夫追真愛他卻跪求我別走-PIPIPAPA故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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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我刷到一個熱帖。 「人到中年,才遇到真愛,怎麼讓黃臉婆心甘情願退出?」 點贊最高的一條評論說: 「前人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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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娘是冷宮宮女-PIPIPAPA故事會

    我娘是冷宮宮女

    我娘原本是宮裏最卑賤的冷宮宮女。 機緣巧合之下,她竟然得了皇上的寵幸。 我娘也是個爭氣的,只一次就給子嗣艱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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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蘅-PIPIPAPA故事會

    青蘅

    我追在沈湛身後五年。 女官考覈那日,他以我捲上有墨點爲由,判了堂妹勝出。 看着那細如針眼的墨點,二叔一家極盡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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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花

    我是阿花,爲了治弟弟的一副藥,賣身成了軍妓。 但因年紀實在太小,軍爺們瞧不上我這個黃毛丫頭,我成了後廚的燒火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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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貪婪未婚夫-PIPIPAPA故事會

    貪婪未婚夫

    和戀愛兩年的男友回家見家長。 男友提前給我打預防針: 「現在有育兒補貼,彩禮的話就算了,我家有房子自建房,陪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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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公失憶後

    和死對頭 alpha 結婚的第四年。 他車禍失憶了,記憶停滯在了我們結婚前。 看到我的婚戒,他語帶嘲諷。 「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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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不併蒂-PIPIPAPA故事會

    海棠不併蒂

    定親宴上,未婚夫贈我一支簪子。 說是親手製作,耗時三月,滿堂賓客皆贊他用心。 我含笑收下,卻發現簪子上有一個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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