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食堂兼職,偶然聽到一羣未成年殺人犯在聊天。
「好無聊啊,想殺人。」
「我打野,你中單。」
當天晚上,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我們都被封在了營區宿舍。
營區主任在羣裏發了消息。
「學生鬧事了,我們先處理,你們鎖好門窗。」
「不管誰來敲門都別開!」
-1-
我,一個普通餐廳老闆娘。
被困在這個營地是個意外。
當天接了一個大單,因爲下雨配送不肯接單,我只能自己扛上山。
等我頂着風雨把東西送到,交接的總廚臉上的肥肉都在抽搐。
「沒想到你真的送來了。現在的年輕人,真……」
我以爲他要說「真敬業」。
結果他說的是:「真執着。」
我:「……應該的。」
他剛完成簽收,下冰雹了。
然後直接崩了泥石流,下山的路堵了。
我就這樣被困在營地。
總廚只能先把我安排在員工宿舍,跟一個姓黎的阿姨擠擠。
並且提醒我:「不要亂走,不要去教學區和活動區,否則出了事情我們概不負責。」
我:「啊?」
這提醒怎麼聽着有點詭異呢?
-2-
跟我同住的黎阿姨人很好,也在廚房工作。
我問過她,才知道這是個青少年心理矯正營區。
是專門爲那些構成刑事犯罪,但因爲年齡不滿十二,或者十四周歲的人準備的。
見我還雲裏霧裏的,她就給我舉了幾個例子。
比如有個男孩,才十一歲就殺了個四歲的小女孩,還把屍體扔進了糞桶裏。
三個初中生,合夥把同學給用鏟子鏟死埋了。
十歲的男孩,把鄰居家一歲的孩子從樓上扔下去了。
「其實最狠的是那幾個。」
我都懵了:「還有更狠的?」
她說有啊。
「四個孩子,其中還有兩個女孩呢,在路上爲了好玩連續燒了五個人。還燒死了一個成年女性。」
而且下體燒傷尤其嚴重……
我大喫一驚:「啊?!這不就是關押犯人的監獄嗎!」
黎阿姨撇撇嘴:「啥監獄啊,進來學習矯正六個月就能出去了。照樣上學,過日子。」
「六個月?!你們覺得六個月能教好一個天生的壞種?!」
黎阿姨的表情不以爲然,又有幾分無奈。
「你這個話可別讓李主任聽見哈,他說什麼人之初性本善,不許我們戴有色眼鏡看這羣孩子,說什麼如果歧視他們他們容易自暴自棄……」
我:「受害者家屬知道他說這些鬼話嗎?」
黎阿姨撇撇嘴:「爲了他的位置,他什麼都敢說。」
-3-
一夜之間,強對流天氣降臨,在山區尤其恐怖,到處都是斷樹和刮過來的垃圾。
打開門看看窗外,會有末世降臨的錯覺。
黎阿姨肉眼可見的狂躁,她安慰我說沒ţũ̂⁼事。
可她總是隨身藏着一把小刀。
我:「……」
可是我看營區的其他人,卻又都沒什麼不對的,似乎這只是天氣不好的尋常一天。
這種割裂的感覺讓我這個外來人有點懵。
可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整個營地,可能只有阿姨一個正常人。
-4-
到第三天,雨更大了。
不過山下的路還是沒疏通。
總廚說我閒着也是閒着,乾脆把我薅到廚房去幫忙。
這是我第一次和「這些人」正面接觸。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或許不該戴着有色眼鏡看他們。
但一波接觸下來心態還是炸了。
回到宿舍,忍不住給我閨蜜發信息吐槽。
我:【今天他們過來喫飯,說是待在宿舍太無聊了,不如去殺幾個人玩。】
我:【一羣人還在那分配任務,說你打野,我中單,他偷塔……】
我:【……】
我說了半天,閨蜜沒回,打電話過去也沒通。
可能前幾天出遠門去賞鳥,手機又丟了吧。
我閨蜜是能在暴風中逆行的神,就是不太看得好自己的手機。
這時候我臨時加入的工作羣,收到了一條消息。
李主任:【學生們鬧事了。我們先處理,大家關好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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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裏議論紛紛,多數是說「李主任辛苦了」。
李主任沒吭聲。
我一個編外人員,只敢窺屏。
等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被拍門的動靜驚醒。
黎阿姨喊了一聲:「誰啊?」
只聽見「咚咚咚、咚咚咚」。
黎阿姨想去開門,拍門聲就停了。
我說:「風聲吧。」
這不是誇張,因爲這幾天,每天晚上風聲都把門吹得「咚咚」響,很讓人毛骨悚然。
但黎阿姨聽了聽覺得不對:「好像是有人。」
說着她就跑去拉開門,一杆標槍突然從門縫裏紮了進來。
黎阿姨驚得一把抓住那杆標槍。
「誰!」
風太大了,直接灌進來把屋裏的東西都掀了起來!
從我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人,只看到黎阿姨奮力和一杆標槍較勁,那標槍直要往她眼睛上戳!
那一瞬間我來不及多想,頂着大風把手裏的剔骨刀往門外用力砍了過去。
當時感覺是砍到了東西的,不過因爲姿勢的原因刀很快就掉了。
捅進來的標槍一鬆。
我把黎阿姨拖進來關上門。
我們倆驚恐地對視,喘得停不下來。
然而沒消停幾分鐘……
「咚、咚、咚。」
門,又響了。
-6-
「小黎、小江!是我!」
是總廚!
我反覆確認,這纔敢開門。
門外是包括總廚在內的六個員工,一個個被風吹得非常凌亂。
黎阿姨趕緊把他們往裏讓,手舞足蹈地把情況講了,並且道:「要不是小江反應快,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這麼緊張的氣氛,這像被轟炸過的房間,甚至總廚自己手裏還拿着那把滴血的刀。
總廚竟然說:「你哪來的刀?」
我都懵了:「啊?」
……這是重點嗎?!
「我說你啊,一個小姑娘,怎麼還藏刀?」
我:「……不是,你們就沒什麼想法嗎?!有人襲擊員工宿舍,而且他們本來就殺過人啊!」
精神狀態這麼穩定的嗎?!都不慌的嗎?!
事實證明,不慌。
總廚說:「可能就是學生憋不住出來惡作劇了,李主任他們不是已經去處理了嗎。你是外人我不怪你,但最好不要弄傷了學生。」
我:「……」
我都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來噴他啊啊啊!
就在我快氣暈過去的時候,黎阿姨蹦起來了。
「不是拿標槍扎你們是吧?!還叫我們不要弄傷他?!他要是敢再來老孃砍死他!」
那個老師:「黎阿姨,你冷靜點,一切都是爲了孩子……」
黎阿姨:「我爲你媽!幾千塊錢就要老孃拼命啊?!等通路了老孃就不幹了!你們還要陪我精神損失費!還敢說小江!要不是她在我就被捅死了!」
我一臉崇拜地看着她:「……阿姨說的對!」
她剛纔受到了驚嚇,現在情緒很激動,直接上手去薅那個說風涼話的老師。
薅得那個老師落荒而逃。
等這邊吵散了,我們回去了。
阿姨整晚都是拿着標槍睡的。
-7-
發生了這種事,還以爲第二天會有個正式點的通報。
結果李主任在大羣裏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情況控制住了,大家正常上班。】
黎阿姨:【我纔不煮飯給那羣死孩子喫,做夢!】
她還沒消氣呢。
李主任:【你的情緒我們理解,但是我們乾的就是這個工作……】
黎阿姨:【昨晚拿標槍扎我的小畜生找到沒有?他身上應該有傷,很好找吧?】
李主任:【沒有你說的那個人。】
黎阿姨:【那我不去做飯,要我去,我就下毒!】
李主任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都被黎阿姨掐了。
黎阿姨打定了主意就在宿舍待着不出去了。
我已經打電話報了警。
此時我就對黎阿姨道:「警察說現在封山上不來,叫我們保存好證據,到時候去驗 DNA。」
其實昨晚那把刀是黎阿姨揣着的,上面有血跡。
黎阿姨還氣呼呼的:「好!把他找出來!」
我皺眉。
由於李主任隱瞞了消息,昨晚的事情被當成個案處理了。
關鍵是,這裏所有人好像都習慣了李主任這個態度。
我又給李主任打了個電話,想說旁敲側擊一下。
不意外的被他懟了一頓。
他說:「你一個外人,回去以後不要亂講,毀壞我們中心的名聲,我會告你!」
我說:「現在不是外不外人的問題,是我覺得我的安全得不到……」
他把電話掐了。
我丟!
這種信息壟斷,有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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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黎阿姨,黎阿姨也說不出來。
「以前出事都是李主任帶着幾個男老師去處理的。反正我們自己小心一點。」
她還安慰我:「過幾天你就回去了,不會這麼倒黴的。」
我想想,也是。
結果那天晚上剛睡下,李主任又開始在羣裏發消息了。
李主任:【出了點意外情況,大家鎖好門窗,不管是誰來敲門千萬別開。】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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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兩天!
只能說明他們根本沒控制住情況吧!
羣裏也不淡定了,但不管怎麼問,李主任都不回話了。
這時候黎阿姨就變得特別忙。
都知道昨天我們遇襲了,但都沒當成什麼大不了的事,甚至怪我們應激。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一個個打電話問黎阿姨昨晚的具體情況。
我乾脆就拉了個羣,把那些人都拉了進來。
有部分老師,有保安,有廚房的。
並不都和我們住同一個宿舍樓。
果然人多就打聽到了一點消息。
丁老師:【我懷疑昨晚死人了。】
黎阿姨:【啊?!】
保管器材的丁老師是個女老師,今天一大早被叫去清點器材。
丁老師:【昨晚器材室被衝了,我今天去清點,發現裏面的東西丟了好多,什麼電擊棒啊防暴叉啊,到現在都沒找回來。】
黎ṭû⁵阿姨:【我說他們哪來的標槍!】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問丁老師,哪裏出了命案。
丁老師說:【跟我一起負責器材庫的黃老師啊!你們沒發現他不見了嗎?鑰匙今天早上李主任給我了,說暫時先由我保管。】
丁老師:【我問他黃老師去哪了,他還讓我別多想。】
啊這種情況怎麼可能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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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我也不逞強了,我要去找我的強了。
我給我閨蜜打了個電話,還是沒通。
最後沒辦法就給她留言。
我:【瀅瀅,你看到消息就來接我一下。】
現在這個階段,能從那些坍塌的山路上來的,也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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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裏正羣情激奮地在說李主任不靠譜。
他壟斷信息不是一天兩天,大家積怨已久。
【說是沒什麼大事,只是不想造成恐慌。就沒想過兜不住怎麼辦嗎?】
【就是啊,我們的命不是命嗎?】
總廚說:【應該不至於吧,這種情況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李主任他們處理起來有經驗的。要相信李主任的能力。】
黎阿姨:【怎麼把你這個馬屁精放進來了?】
總廚:【?】
正說着,突然有人拍響了我們宿舍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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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阿姨現在一聽到敲門聲就有點應激,她立刻把標槍拿上了。
直到門外傳來李主任的聲音。
「小黎、小江,是我!我來確認一下你們安不安全!」
黎阿姨鬆了口氣,想去開門。
雖然她跟李主任吵架,但也相信李主任是安全的。
我連忙拉住她,一邊在羣裏發消息問李主任過去了沒有。
「李主任,爲什麼特地來看我們?」
他不可能這麼閒,大晚上的挨個宿舍盤查吧?
羣裏說沒有,只來了我們這裏。
這就,相當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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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掃了一眼羣消息。
總廚還在說:【主任來了你還怕什麼?主任是我們中心的定海神針啊。】
丁老師:【有沒有可能,主任看不到你這條馬屁?】
門外李主任說:「就是過來檢查一下。」
說着他拍了一下旁邊的玻璃。
窗簾有條縫,我看見那個窗戶上有血!
但我覺得他好像在提醒我們可以從窗戶上往外看。
於是我立刻貓了過去。
雖然隔了一點角度,不過我也看見了。
李主任身邊跟着三個牛高馬大的學生,李主任被他們倆架着,耷拉着頭。
在敲門的是學生,而不是李主任。
我拿出手機偷偷拍下了這個場景。
然後直接發羣裏。
【李主任好像被他們挾持了!來人救命啊!】
羣裏的老師:【啊啊啊!他們有刀!】
我:【……】
七嘴八舌討論了半天,但就是沒人來。
可這時候拍門的人越來越兇了。
他們甚至發現了我在偷看!
「開門!不然我們就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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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阿姨急了。
這阿姨是嘴硬心軟,她嘴上罵主任,但也不想看着同事死在自己面前。
「殺人了要!我出去跟他們拼了!」
我一把拉住她:「阿姨你別激動!!!」
黎阿姨:「幾個小破孩子我還怕他們?!」
說完不顧我的勸阻舉着標槍就衝出去,還順便拉上了門把我鎖裏頭。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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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我從廚房偷的菜刀趕緊也拉開門衝了出去。
意外地發現阿姨戰鬥力可以的,標槍被她舞得虎虎生風,扎不死人卻沒人能近身。
李主任還癱在地上。
我拿着菜刀就衝過去瘋狂補刀。
第一刀砍下去,鮮血滋出來的時候,那死孩子不可置信地回頭看着我。
那一瞬間我的感受很奇怪。
他似乎不相信我們會還手,甚至會傷害他們……
不過這個念頭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我沒深想。
走廊比較窄,地上還橫着一個,還有人在舞標槍,三個死孩子都有點慌。
我最近憋的一肚子氣這會兒終於爆發了,衝上去就是一頓亂砍。
終於,那兩個學生怕了,扭頭跑了。
我剛鬆口氣。
黎阿姨突然蹬腿扭腰送肩,把手裏標槍狠狠送了出去。
其中一個逃跑的學生驚恐避讓,就從不高的走廊上翻了下去,生死不知。
我:「……」
李主任突然活了:「啊!!啊!!!啊!!!!」
黎阿姨一把拎起李主任:「說!他們是不是在殺人玩!」
一直到這時候,附近幾個門才陸陸續續開了,那些老師跑了出來。
總廚走過來:「哎,阿姨,放開主任啊……」
阿姨一把搶過我手裏那血淋淋的刀:「都閉嘴!」
我:「……」
然後指着李主任:「你說!不然我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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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想擺領導的架子也不可能了。
他終於說了。
說之前,還替那些學生找了一下藉口。
「也是最近太壓抑了……」
被黎阿姨瞪了一眼。
然後他才承認了,有「幾個」學生偷了器材室的東西,還有廚房的配刀,晚上出來殺人玩。
昨天晚上確實有老師受傷了。
本來他把那兩個學生關到反省的小黑屋,以爲可以控制住局面。
沒想到今晚又跑出來「幾個」,跑到他宿舍見人就砍。
其他人受傷了,他被挾持了。
似乎是因爲昨天在我和黎阿姨這邊喫了虧,所以他們要求李ŧüₚ主任帶他們過來。
他還說:「那個小黑屋很久沒用過了,家長都投訴說不人道。我這是破了例……」
我真的是聽不下去了。
「我怎麼覺得你沒說實話呢?」
他都被砍成這樣了,其他老師只是「受傷」?
李主任堅稱他說的是實話。
我們也不能真的打死他,真是煩死了!
丁老師驚恐地道:「那會不會,還有其他學生也加入了……」
我們瞬間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因爲我們意識到,這就是最驚悚的地方了。
學生和殺手的轉換就在一瞬間,他們極容易隱藏,也隨時可以激情殺人。
丁老師後退了一步:「不行,我要回去了,把門鎖死等警察上山。」
她這麼一說,所有人都落荒而逃,紛紛逃回自己的房間把門鎖死。
畢竟工資也不高,真犯不上拼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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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阿姨雖然生氣,但到底還是把李主任拖回了房間。
李主任說:「小黎,我算看明白了,還是你比較有責任心……」
黎阿姨惡狠狠地道:「閉嘴吧你!」
我一臉崇拜:「阿姨,你練過啊?」
黎阿姨說她以前是標槍運動員。
……有點意外但不多。
此時她的表情很嚴肅。
她甚至還給我解釋了一下,讓我別怕她。
會用標槍扎那個人,是因爲她把那人給認出來了,就是昨晚拿標槍過來捅她的人。
而且他會進來是因爲殺了個四歲的小女孩。
她怒極攻心就動手了。
李主任掙扎着爬起來,在羣裏工作大羣發了一條消息。
李主任:【今天發生的事情,誰都不許髮網上,否則開除處理。】
要不是看他受了傷,黎阿姨還想給他一耳刮子。
「如果你不把消息捂着,他們也不至於這麼肆無忌憚!」
「還想捂,做夢吧你!」
「這個矯正中心完了!」
李主任臉色慘白地癱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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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夜又報警。
聽說是出現了暴亂,當然趕緊出警了。
但老天爺好像想跟我們作對。
到這時候,風雨竟然更大了,閃電更是一下沒停。
最後警察無奈地告訴我們,他們已經去找附近村子裏的人問路了,儘快搜到一條能勉強上山的路。
讓我們躲在房間裏別出去。
這時候一道離得很近的閃電突然亮了起來。
沒多久,一道驚雷聲傳來,嚇得人都能蹦起來。
黎阿姨的心都涼了半截:「這種情況,警察走山路也容易挨劈吧。」
他們恐怕今晚是上不來了。
我們的窗戶在剛纔的打鬥中打破了,灌風灌得那叫一個酸爽。
黎阿姨和我抬了一張桌子去堵。
剛走到窗戶邊,藉着閃電的光……
我們看到有一羣人稀稀拉拉地跑到了操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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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那幹嘛啊!」
白天我們都看過了,操場上的情況,現在根本就下不去腳。
到處都是水、斷樹、吹過來的垃圾。
眼前的畫面極其詭異。
天上的閃電如同游龍不斷閃現,割裂着夜幕。
偌大的操場上一羣人,好像是被人趕出來的,一步三回頭,隔這麼遠都看得出來他們的茫然和驚懼。
阿姨喊:「回去啊!出來幹嘛!」
怎麼可能聽得到。
更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電閃雷鳴的操場上,那羣人一個挨着一個,站定。
風似乎送來了他們的哭聲。
一道雷劈下來,精準地打中了操場中間的幾個人。
其他人嚇得四處亂躥,在偌大的操場上逃得很狼狽,沒多久就被絆倒了好幾個。
那一瞬間我腦海裏想到的就是黎阿姨說的……
好玩。
黎阿姨只能無能狂怒地站在窗戶邊破口大罵,各種國粹、方言。
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我低頭,看到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名字我都要哭了。
「喂,瀅瀅,我這邊出事了……」
她說:「我馬上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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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阿姨問我是誰。
我說是我閨蜜。
黎阿姨吼我一頓:「這種情況你還把你閨蜜叫來,不是想害死她嗎!」
我沒吭聲。
窗邊的一陣陣巨雷彷彿直擊了我的心臟,讓我整個人都有些緊繃。
操場上的學生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
我們的心態都快炸了。
尤其是黎阿姨。
之前她還說要去下毒毒死這羣兔崽子。
這會兒她又急得團團轉,一直在說:「怎麼辦,怎麼辦!」
李主任說:「要不把窗戶堵上吧,這風太大了……」
我詭異地看了他一眼。
他把頭別開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窗外響起了尖叫。
那聲音又粗又娘,太有辨識度了,是兩百多斤的總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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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黎阿姨正要探頭出去看,突然風送來了一絲辣椒粉的味道。
只這麼一下,屋裏三個人就嗆咳了。
我趕緊拉住她:「完蛋了,衝我們來了!」
因爲我一瞬間想明白了他們是怎麼把那些學生自願驅逐到操場上去挨雷劈的了。
辣椒煙霧劑。
這種玩意兒,用辣椒粉和碳打碎,攪和在一起,然後用紙包上就能用。
之前我閨蜜帶我去山裏露營的時候用過。
她配的還是微量的,一點燃就嗆得我想死。
等我們出去溜達了一圈回來,整晚上都沒聽到附近有什麼野獸來附近打野。
前幾天我在廚房幫忙的時候,黎阿姨剛抱怨說新進的一批幹辣椒不見了。
「這可是特辣的!誰啊偷了幾十斤!辣不死他們!」
現在看來應該是被那羣學生偷了做煙霧劑了。
然後挨個扔進宿舍Ṭų⁾裏,讓人在屋子裏待不住逃出去,再驅趕到操場上!
但有一點,辣椒煙霧劑面前人人平等。
投放了以後,他們不可能在第一時間靠近。
利用今晚風大,味道容易被驅散,然後人衝出去了,他們在外面埋伏即可。
而且我們宿舍是最後一間,他們還沒過來。
這裏有個時間差。
我打開門看看,走廊遠一點的地方已經有人衝出來。
一個個又咳又罵,混合着外面的雷暴。
場面相當混亂。
我心驚肉跳的讓黎阿姨背上行動不便的李主任。
一邊往外逃,一邊在羣裏發了一條消息:【大家小心!他們等着偷襲我們趕我們去操場!】
-22-
這棟宿舍樓是以前的 D 校宿舍改的,老式建築,一樓是食堂,二樓是宿舍,三樓就是樓頂了。
我們宿舍是最後一間,旁邊就是樓梯。
但我們也不能上樓頂。
今晚的雷有點妖,上樓頂比去操場還容易遭雷劈。
所以就只能躲在樓梯轉角處。
果然我們剛爬上來,樓下的人就有兩個人衝了上來。
不一會兒我們就聞到了濃烈的辣椒味。
看來是往我們宿舍也投了辣椒煙霧劑了。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往樓下跑。
一邊聊天。
「老李在這邊吧?」
「弄死他。」
「剛纔抓到他怎麼就讓他跑掉了?」
「那兩個幫忙的也要搞一下。」
「……」
李主任驚懼異常,呼吸很重。
雖然我們不在風口,不一會也被燻得鬼迷日眼的,拼命壓咳嗽都壓不住,只壓得自己肺疼肋骨疼。
我把頭探出去看了一下,地上靜靜躺着一個手機還亮着屏,應該是剛纔那兩個學生丟的,頓時心念一動。
然後我給黎阿姨交代了一聲,就偷偷摸摸地潛伏到了樓下。
-23-
這個過程我心臟要裂開。
主要是到了二樓那辣椒味太嗆了。
又由於過度緊張我不敢咳。
跑到一樓到二樓的樓梯之間,趕在熄屏前的最後一秒把手機撿了起來,快速調開 VX。
正想撤回去。
突然聽到樓下人聲鼎沸。
我沒忍住好奇,湊過去偷偷看了一眼。
一樓的情景令我頭皮發麻。
食堂的大門已經被砸開了。
屋裏有多少人我不清楚。
外面還遊蕩着最少十幾個人,手裏都拿大木棍!
-24-
我用我自己的手機把這個情景拍下來發羣裏。
併發:【辣死也不要下樓!】
這棟食堂樓隔壁貼着廁所,我們這邊是阻斷的,要出去只能越過操場。
但另一個方向可以直接連着教學樓。
想來他們他們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現在也都圍在那邊。
現在人也都堵在那邊。
只要一下去,肯定會被亂棍捶打,然後被趕到操場上。
至於要躲到哪裏,我是真不知道!
現在能提醒他們的,也只有這個了!
-25-
我用最快的速度撤回樓上樓梯轉角處。
黎阿姨問我:「怎麼樣?」
我趕緊坐下來,把那學生的微信調出來看。
置頂就是個一個羣:今晚喫雞。
點開,人數:202!
都這個時候了,羣裏消息還在不斷的刷。
我對了一下信息,我們這棟樓就是他們口中的「野區 3 號」。
樓下集合的最少二十多個人,在食堂拍照,還呼朋喚友,說最後要到食堂來集合。
竟然還有個負責人。
我剛纔拍的那個照片,李主任仔細辨認,認出他就是那個殺人埋屍案的主謀,名叫李望榮。
據說,當時就是他指揮兩個同學一起,一個放風、一個按住手,而他自己則出手,用鏟子把受害者活活打死。
並且提前兩天,就已經挖好了要埋受害者的坑!
雖然他只有十一歲,但明顯已經具備了策劃和組織犯罪的能力。
李主任像丟了魂。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有這麼多……」
黎阿姨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你清醒一點!他們都是殺人犯!」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們倆竟然吵起來了。
李主任非得臉紅脖子粗地說有好的,黎阿姨沙包大的拳頭是真的差點沒忍住!
我連忙攔住他們。
「現在不是我們判斷學生品行的時候,我們是獵物,不是老師!」
李主任:「……」
正說着,樓下鬧起來了。
應該是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他們出手了。
有人瘋狂尖叫着衝我們我的方向跑了過來。
聲音又粗又孃的總廚。
-26-
黎阿姨趕緊把李主任背上。
我們本來想趁他們在二樓活動,偷偷溜到一樓,直穿過去逃到教學樓。
這是最合理的計劃。
因爲從羣消息來看,旁邊的教學樓是「野區二號」,「獵物」已經都被趕出去了,其他「獵人」都在看熱鬧。
而教學樓面積大,小心一點的話還是能錯開。
但總廚現在堵過來了……
黎阿姨急道:「上樓吧,賭一把!挨雷劈也比死在這羣小畜生手裏強!」
我們匆匆跑到樓上,打開門剛衝進去。
門突然被人卡住。
我扭頭一看,是總廚帶着兩個女老師!
於是趕緊開門讓他們進來。
可追兵也到了,拼命撞門,用棍子捅門的縫隙。
身後就是雷暴,密集得難以想象,一陣陣驚雷打下來嚇得總廚帶頭尖叫。
「堵門啊!快啊!」
Ťů₆我和黎阿姨拼命堵門,李主任都被她甩下來了。
偏偏總廚不給力,二百多斤的體重只會掐着蘭花指尖叫。
只差一點門就要被合上了,可一把刀從門外捅了進來。
黎阿姨被劃到了臉,慘叫一聲。
門鬆了,黎阿姨被拖了出去。
-27-
他們抓住黎阿姨就是一頓棒打。
黎阿姨慘叫着蹲下來抱住頭。
總廚尖叫一聲扭頭跑了,第一個被雷劈中,癱在地上不知死活。
雖然屬於小概率事件,但親眼目睹,在這麼近的範圍內有人遭雷擊那是相當恐怖的一件事。
我們別無選擇,只能又擠進了門裏。
那些人也被驚了一下,紛紛停下來看,然後發出爆笑。
「運氣不錯啊。」
「靠,早說你會被雷劈啊,都沒來得及拍下來。」
李望榮突然揮着棍子來驅趕我們。
「進去!都進去!」
在他的帶領下,一羣學生歡呼着拿棍子驅趕着我們。
李主任慘叫:「李望榮,你到底想幹什麼!下個月你就能迴歸社會了啊!」
對方很猖狂:「無非就是多住幾個月,能搞死你這個老不死的,不虧!」
說着,又狠狠給了他兩棍。
在這些棍棒下我們很快又被迫退進了露天的大雨裏。
狂風暴雨中,我是真的很絕望。
我甚至感覺我的手腕很麻……
低頭一看,才發現是我的兒童電話手錶在震。
這是我閨蜜強烈要求我帶上的,她說手機太容易丟了,兒童手錶是目前性價比最高的定位器,而且她還幫我改裝了一下。
一種強烈的預感油然而生,我猛地回過頭去。
然後就看見,一個人影,從三樓的圍欄上,爬了上來。
-28-
她的動作很矯健而且冷靜,身後就是電閃雷鳴,但對她絲毫不造成影響。
從圍欄跳下來的時候,還抖了抖一頭水。
甚至,這種雷暴天氣,她還把放在防水袋裏的手機掛在脖子上。
一落地就開始左顧右盼,從她的角度看不到我,於是她頂着雷打電話。
那些雷就在她身後。
特別懂事。
一道都沒敢劈她。
我的小天才電話手錶狂震。
我都要哭了:「瀅瀅!!!」
是我閨蜜!我宇宙第一強的閨蜜來了!!
她回過頭。
正好一道閃電從她頭頂上游過去,讓我看清楚了她的口型。
她說:哦,你在這兒。
我立刻跑到雨裏:「瀅瀅!我們被他們堵了!」
她向來不喜歡肢體接觸,但還是冷靜地單手抱了我一下。
但我冷靜不了。
我的精神狀態現在超美麗。
差不多可以用發癲和亢奮來形容了,口齒不清地就開始告狀。
「他們打團!玩殺人遊戲!我們都是獵物!嘰裏呱啦,呱啦嘰裏!」
她抬頭看了一眼,笑了:「哇,好久沒看到這麼多罪惡的靈魂了。」
-29-
她的出現給這個血腥恐怖的夜晚,增添了一絲詭異的色彩。
李望榮皺眉看看她:「你誰?」
她瞥了他們一眼,走了下來。
樓梯裏堵着密密麻麻提着大棍子的學生。
眼看她走出來,一棍子就要揮到她頭上。
她都沒動她的斧頭,左手掄圓了一巴掌就朝李望榮臉上扇過去。
動靜比打雷都大!
直接把李望榮從樓梯上扇了下去,還把他身後的人都撞下了樓。
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人玩梗,大喊了一聲:「靠,敵方驚現滿級輸出!」
她輕蔑一笑:「什麼垃圾,還學人玩遊戲。」
然後直接衝進了人羣裏。
黎阿姨連滾帶爬地爬到我身後:「她,她誰啊?」
我很自豪:「我閨蜜!」
黎阿姨更震驚了:「這就是你說要過來的那個閨蜜?!」
「當然!」
-30-
眼下瀅瀅正走下樓,提着李望榮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
李望榮慘叫大罵:「你他媽誰啊!給老子放手!你們愣着幹什麼!快乾她啊!」
瀅瀅拎着他扇他:「小小年紀嘴巴放乾淨點。」
跟着的那羣學生倒是衝過來了。
不過過來一個就被她踹開一個。
而且他們撲得越兇,她扇李望榮就越用力。
她手勁本來就奇大無比。
幾巴掌下去,李望榮這個像打了激素一樣的未成年,立刻就像一條軟爛的麪條,直接跪下了。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李主任!救命啊!」
李主任都懵了。
懵了一會兒那表情又跟喫了屎一樣噁心。
因爲很顯然,這些人真的把這當成是一個遊戲了。
不管是投擲辣椒煙霧劑,還是殺人,只要他喊一聲「我錯了」,就可以停止。
也,不用接受懲罰。
我意味深長地看着李主任。
「這就是你們的矯正成果?」
李主任沒吭聲。
瀅瀅用腳踩住李望榮的膝蓋,用手捏住他脖間大動脈,俯下身仔細看了他一會兒。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我都感受到了那種壓迫感。
他慘叫得好大聲。
她確認了:「是個壞種。」
最後一巴掌之後,他安靜了。
-31-
我連忙帶着黎阿姨衝下去,跟她一起「收拾」好了這棟樓。
清點出來圍堵的學生二十一人,被困在這兒的老師和工作人員八人。
學生全被塞進了總廚的宿舍,因爲他宿舍最大。
本來還叫叫嚷嚷,喊李主任。
「放我們出去啊!」
「我們知道錯了!」
喊得黎阿姨火起,進去把他們一頓削,才安靜下來。
這時候瀅瀅從樓下抱上來一個女孩。
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這是……王招娣?」
看那身上髒兮兮,沾滿了髒水和泥垢,身上一股說不出來的焦臭味,雖然還在呼吸,不過癱在瀅瀅懷裏,一動不動了。
瀅瀅說:「來的路上順便撿的。只有她一個了。」
我們都沉默了。
雖然她話沒說全,但我們都知道她是從哪兒撿的。
操場上那些……
半晌,李主任顫聲道:「其他人呢……要不要再去搜一搜?」
總廚也被劈了,不過只有雙手被劈得重傷。
被雷劈中,也不是百分百致死的。
所以,李主任是不甘心。
至於是考慮自己的位置,還是考慮別的,那就不知道了。
瀅瀅回答:「確認過只有她還有心跳。」
這句話的意思是……其他人都死了。
李主任的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瀅瀅問我:「這個女孩你認識嗎?」
我說認識。
兼職這麼多天,學生中偏偏就跟她多說了兩句話。
-32-
營區一共在校生 1080 人。
每個人身上都揹着刑法。
黎阿姨愛恨分明,打菜的手,有時候抖,有時候不抖。
王招娣就是不抖的那種。
這女孩總是一個人坐在旁邊喫飯。
看起來很乖,可竟是因爲致人重傷才進來的。
我跟黎阿姨閒聊的時候就打聽了一下。
提起她,黎阿姨就唉聲嘆氣。
「家庭比較複雜。」
能起這名字,重男輕女是肯定的。
得承認,她之前也不是什麼好孩子。
王招娣小學就開始偷東西了,次次考試都是個位數。
用黎阿姨的話來說:「小孩嘛,沒人教天生能學好的,和怎麼教都學不好的,一樣少。」
小學一畢業,家裏就把她賣給了同村的老光棍換彩禮。
老師、派出所、婦聯、救援中心,都介入了。
但,講個鬼故事,只要家長打定主意要害小孩,就一定能害得了,而且能在法律的邊緣反覆橫跳。
趁着夜黑風高,就把她送老光棍家去了。
她媽親自送去的,也沒有實質性侵行爲,反正真要訴的話,很難掰扯清楚。
但她太害怕了,就趁老光棍不備,重傷了對方生殖器,導致重傷二級。
她家不願意賠錢。
於是這事兒,構不成正當防衛,她就進來了。
黎阿姨說:「她是能教好的。」
我跟她也聊過,她確實已經和正常孩子沒什麼分別了。
下個月,她也能出去了。
她對我說:「出去以後估計初中以後就沒書讀了,我去打工,不理他們了。」
我還跟她互相留了聯絡方式,跟她一起研究改個什麼名字。
-33-
瀅瀅把招娣留下以後就出去了。
留下一屋子傷員。
現在招娣的情況是最嚴重的。
檢查過後她胸腹、雙腳都灼傷嚴重,這還是我們能看得見的。
她現在意識迷離,到底什麼情況我們都不清楚。
同樣是遭受雷擊,總廚的情況就好得多,只是雙手燒傷嚴重。
當然,他不覺得「還好」。
就算能及時就醫,他雙手也廢了,工作自然也就沒了。
剛纔已經哭了半天了,說他兒子要上大學了,以後這日子可怎麼過……
黎阿姨還在爲招娣着急,他嚎那麼大聲忍不住就懟他:「你這麼會拍馬屁一定能找到新工作的。」
他還對黎阿姨怒目而視。
此外,李主任被砍了好幾刀,折騰得臉色蒼白。
其他的,丁老師和陸老師,是兩個女老師,陸老師被右手骨折。
黎阿姨和剩下兩個,鄭廚和劉廚,雖然被棍打了一頓,但屬於情況最輕的。
除此之外我們這棟宿舍樓還有兩個男廚跑丟了,黎阿姨發了消息也沒聯繫上。
窗外的雷聲、風聲依舊炸裂,加上一屋子傷殘,不遠處還關着幾十個兇手。
這會兒每個人的心態都有點炸裂。
好像是一直壓抑着緊張和恐懼,這會兒通過另一種形式要爆發出來一樣。
相對冷靜的丁老師還在說:「我們得堅持到警察上山。還有,就算找不到校醫,也得找到醫護用品……」
總廚狂躁起來了:「堅持到他們上山又怎麼樣?這些都是未成年,照樣沒事。我這個手就白傷了啊!」
在他的挑撥下兩個男廚立刻上頭了。
嚷嚷着就說要出去弄死他們。
鄭廚還拿了黎阿姨的刀。
現在大家對暴力都有點應激。
整個宿舍立刻慌亂成一團。
我和黎阿姨去攔也就算了,李主任撐着身子想叫大家冷靜點。
總廚立刻把火往他身上引:「都怪你隱藏消息!不然我們早跑了,怎麼會被人堵在這兒!」
黎阿姨皺眉:「你這話也不地道哈,讓你跑,這種天氣你跑得掉嗎?」
但那兩個男廚很快就被煽動起來了。
如果說剛纔讓他們出去殺那些兇手,其實他們是不敢的。
但他們立刻要去砍李主任泄憤。
黎阿姨和我一人攔一個,兩個女老師嚇得直尖叫。
正一團亂的時候,門被人一腳踹開,大風灌了進來。
下一秒兩個大男人就被拎了過去。
「滾!」
瀅瀅把總廚也提了出來,一起踹了一腳趕了出去。
我沒攔。
且不說這棟樓空房間多,有的是地方給他們躲。
這種非常時期,不能留這種不確定因素在身邊。
她自帶大魔王氣場,他們也不敢鬧,很快就默默躲到了旁邊的房間。
這時候她纔回到屋裏,扔給李主任一個手機。
「這個社恐局局長,是誰,你有數嗎?」
-34-
李主任連忙拿起手機,劃拉了半天。
剛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
然後,抬頭跟她一對視,那困惑就立刻消失了。
不敢困惑,真的不敢。
「這,這個,我研究一下。」
瀅瀅看起來有些不耐煩。
我輕輕推了她一下:「說點你知道的。」
我已經看見了,她拿給李主任看的是一個微信號,不過是個新號。
從那個 202 人的「喫雞聯盟」的羣裏點開的。
資料、朋友圈都是一片空白。
從李主任的角度,挺難判斷的。
不過他也不敢問。
其實他們都,誤會啦!
我們家瀅瀅人很友善的!
在我的提示下,瀅瀅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說。
「我已經審問過那些學生了。」
就是被她抓回來那二十一個死孩子。
據說是從兩個月前就開始有這個羣了,都是身邊的人互拉的。
要求是一定用新號,每天下午六點上羣。
本來就是閒聊,一羣人圍在一起罵以老李爲代表的一羣老師。
直到前陣子,天氣預報說有強對流天氣。
終於,真正的操局者顯山露水。
他很擅長操控人心。
剛開始只是隨口提一下「能搞死這羣老師就好了」,誰也沒當真,就在一起意淫。
然後他不斷地輸入「反正我們也判不了刑」的說法。
一直到強對流天氣降臨,他還沉住了氣,只是讓人小規模地試探騷擾。
胃口調上來了,氣氛發酵了。
他決定幹大事了。
「現在你們這個破中心,一共被分爲了六個野區,比如我們就是野區三號。目標是殺穿整個營區。等警察上山了,再全身而退。」
雖然計劃漏洞百出,但從某個角度上來說,是有可行性的。
因爲他們人數夠多,胡亂指證的話,查起來很麻煩,能逃掉很多。
「這個指揮人,就是羣裏這個,『社恐局局長』。Ŧṻ⁻沒人知道他是誰。」
李主任忙道:「說謊了吧?幹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知道?」
瀅瀅輕蔑地笑了兩聲:「哼哼。」
李主任:「……也是哈,當着您的面,不敢說謊。」
他甚至用了「您」。
我把臉別開了。
瀅瀅放下耐心,道:「你們應該有心理評估吧。這個人偏執障礙、自戀、常常覺得自己被低估。但是相對的,智商應該比較高,外表看起來比較內向,可能喜歡做筆記。還有,應該近視、個子不高、偏瘦。他應該成績不錯,甚至是你們很看好的學生。」
李主任張了張嘴。
瀅瀅補充:「遠程型連環殺人犯。」
所謂遙控型連環殺人犯,通常是投毒者,或是炸彈客。
但他這種操控佈局的也算。
瀅瀅是側寫高手。
側寫一個成長中的連環兇手,對她來說,容易。
李主任不敢再問了。
只是苦思冥想。
我提醒他:「成績好的學生不多吧。」
這時候黎阿姨道:「是不是那個,韋童安啊,就是當衆殺老師的那個。」
瀅瀅回過頭看着她。
她還挺激動:「個兒小,說話甕聲甕氣的,戴倆大眼鏡。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什麼好鳥。」
她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是有這麼個學生,每次來,黎阿姨那手能抖成篩糠。
這時候瀅瀅站了起來:「你說他是因爲殺老師進來的?」
「是啊,當衆殺的。可憐吶,聽說那老師都五十二了,馬上都退休了。」
「那就是了。自視甚高,憎恨師長,符合側寫。」
李主任忙道:「不確定吧。童安,挺好第一個孩子,成績好……」
瀅瀅費解:「你們作爲心理矯正中心,對學生的心理也不能正確評估?」
這事兒也太恐怖了,簡直是對社會的不負責。
李主任啞口無言。
瀅瀅臉色很難看,轉身走了。
我連忙跟上了她。
「這樣吧,你先去搞點藥品回來,我去看看那羣學生。」
她說:「好。」
-35-
她走了。
我剛回過頭,發現黎阿姨和兩個女老師連忙圍了上來。
我以爲她們要問什麼呢。
結果黎阿姨張嘴就是:「你怎麼敢安排她啊。」
我懵了一下:「啊?我們家瀅瀅人很好的。」
黎阿姨尷尬一笑:「當然哈……」
丁老師回頭看了一眼牀上的招娣。
「真的能帶回來藥品嗎?」
我說能的,讓她們放心。
現在也不是多聊的時候。
我讓她們把門關好,自己就打算出門了。
黎阿姨拉住我:「你別走啊,你閨蜜不在。」
我笑笑:「不怕的。」
沒辦法解釋。
只是我家瀅瀅出現在哪裏,就會有一個類似「領地範圍」的東西。
在這個範圍內,她是有絕對掌控力的。
現在我要做什麼都可以。
-36-
我去了關那些小孩的宿舍。
二十多個,被捆成一團。
許是有一陣沒人管了,他們在試圖互相解開繩索。
笑死,瀅瀅打的結沒人能解。
我決定先刺激一下那個「社恐局局長」。
從窗外拍了張照,然後直接用繳獲的手機,發到了那個「喫雞聯盟」羣裏。
羣裏立刻炸了。
【靠,野三隊團滅了啊?!】
【誰啊?老李在那波?】
【各位,這是劉明的號吧,他手機被人拿了!】
【……】
我看刷屏刷了半天,都沒等到那個「社恐局局長」吭聲。
有些失望。
突然手機震了一下。
「社恐局局長」發來了視頻申請。
我皺了皺眉。
看來瀅瀅說的對,他很喜歡玩心理戰術。
可能是覺得這樣會給人壓迫感?
我接了。
不意外的是,他把鏡頭擋住了,甚至好一會兒沒說話。
我主動道:「韋童安?」
他把視頻掛了。
我剛纔還挺緊張的,這會兒直接笑了。
他明顯怕了。
沒一會兒我就看到他在羣裏發。
社恐局局長:【野區一號、二號完事了嗎?速度支援三區。】
他故意在羣裏說的。
但是令他失望了。
一號、二號,沒吭聲。
不但沒有起到震懾的作用,還引起了恐慌。
羣裏都在刷。
【什麼情況?】
【保安隊不是拿下了嗎?】
社恐懼局長:【五隊、六隊,最強打野,上。】
【收到。】
【哎這邊玩得正開心。】
【……】
我想了一下,在羣裏發:【 社恐局局長,韋童安?】
然後羣裏再次炸了。
【靠,不是吧?!局長是韋童安?!】
【 社恐局局長,說話。】
【孃的,裝半天竟然是你。】
【……】
我正盯着羣看,突然手機震了一下。
「社恐局局長」再次彈了視頻,我再次接受。
這次他沒有遮攝像頭,只是戴了一個小丑面具。
聲音應該是故意壓過,嘶啞、加上變聲期的尷尬,形容不出來的難聽。
他說:「你死定了。」
我用同樣的招數攻擊:「韋童安?」
他又掛了。
是惱羞成怒。
突然理解瀅瀅爲什麼這麼喜歡玩兇手的心態了。
確實挺好玩。
不過樂了一會兒我就樂不出來了。
因爲我想起他,最多不超過十四歲。
現在已經如此殘暴了。
如果他有機會成長,以後不得了。
通過不斷覆盤、查缺補漏,他會變得更理智、冷靜、殘酷、冷血,且計劃周密。
他已經開始在羣裏說話了。
不回答那個問題,只是說:【玩不玩?不玩直接退。】
一句話就把節奏拉了回來。
最後在他的慫恿下,「五隊」、「六ẗū́¹隊」就開始跟打了雞血一樣,要來攻佔我們「野區三號」。
-37-
他們還沒來,瀅瀅就先回來了。
她扛着一個比她人還大的包,估計是扯了牀單來打包了。
我連忙迎了上去:「這麼快?」
「就隨便亂打包吧。」
她健步如飛,我在後面一路小跑,跟她彙報了情況。
她誇我:「乾的不錯。」
說着一拐角就到了宿舍。
這堆醫療資料讓所有人幾乎都瘋了。
剛纔躲着不敢見人的總廚都跑出來了。
丁老師學過急救,趕緊就拿着東西進去處理。
總廚在後面問:「你怎麼能出去?現在雷雨小了嗎?我們能出去嗎?」
對他,瀅瀅有點不耐煩:「你可以去試試。」
正說着,走廊盡頭鬧了起來。
總廚嚇得尖叫一聲,躲在了兩個男廚身後。
「那什麼動靜?我怎麼聽着像槍聲啊?」
黎阿姨一臉驚恐:「不,不會吧,是雷聲吧……」
話音剛落又響起一陣槍聲。
李主任的臉色跟死灰一樣。
說實話我也挺無奈的,一個人均背一條刑法的地方,竟然出現了槍。
這管理,絕了。
我扭頭看了瀅瀅一眼,她還在擦頭髮。
一邊擦一邊走到門口。
大風中,門外烏壓壓一片。
甚至二十多個人又被放出來了。
爲首那個人拿着一把破槍,指着她。
倒沒把她放在眼裏,視線落在李主任身上。
「喲,老李在這呢。」
話音剛落,槍被她繳了。
衆:「……」
瀅瀅拿着槍,低頭拉了兩下保險栓,發出清脆的響聲。
那些人連連後退。
她有點煩躁:「竟然是真的啊,小小年紀不學好。」
然後兜頭就是響亮的一耳光。
我趕緊衝過去把門關上了。
黎阿姨:「小江?!」
我尷尬一笑:「別打擾她。」
其實我剛纔出去的時候看清楚了。
樓上樓下都是人。
打開羣聊消息一看。
社恐局局長在羣裏發了一句:【全軍出擊。】
他利用老李當誘餌,應該是把參加「行動」的人都喊出來了。
我琢磨來一下就明白了。
他的心思真的很可怕。
這一局他是認爲自己是必贏的。
行動順利自不必說,在他的計劃內。
可如果這羣人被團滅了,他到時候可以咬死不認,反而可以藏得更深。
可惜的是,他忘了會有第三種可能。
-38-
門外打人的聲音直到天亮才停下來。
期間黎阿姨試圖出去幫忙,被我攔住。
1V200+什麼的,對我家瀅瀅來講真的問題不大的。
直到她在外面喊了我的名字。
我才跑出去清點人數。
總廚一個屋是塞不下了,塞了好幾個屋呢。
除了捱了兩輪打的那二十一個,後來又來了一百多口人。
我說:「好像一鍋端了。」
有那打不怕的,竟然還衝我吐口水,罵:「雞婆!等我出去,我弄死你!」
我都驚呆了!!!
這真是未成年!
本來在整理頭髮的瀅瀅大步走過來就給了他一巴掌,把他嘴裏都打出了血。
他又說:「我知道錯了!不敢了!」
這幾句話真的聽得耳朵都長繭了。
然而這次瀅瀅沒有放過他,捏住他的下顎一用力,就聽到了清脆的脫臼聲。
她伸手進去,扯住他的舌頭往外拔。
這個畫面極其恐怖血腥,嚇得身邊的人尖叫不斷。
直到匆匆趕來的李主任喊了一聲:「住手!」
我真是要瘋了:「你可真會挑時候閃亮登場啊!」
瀅瀅猶豫了下,還是鬆開了手。
那羣學生涕淚橫流,一直喊:「主任,救命!」
「我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是韋童安,是他挑唆我們的!」
瀅瀅的怒氣值又在飆升。
-39-
其他人都躲着沒出來呢。
只有李主任,膽子還挺大。
他全程對着我說話:「你們把我們中心被搞得一團亂,還綁了這麼多學生……」
我:「不是你有病吧?!」
李主任道:「這不符合規定!」
我沒吭聲了。
因爲我覺得他溝通不了。
李主任顫聲道:「他們都還是未成年人,世界觀不成熟,送他們來這裏就是希望給他們重新改過的機會。你們這樣子搞,會給他們留下心理陰影的!」
我:「……」
這時候瀅瀅回了一下頭:「一百二十一個。」
李主任一愣:「什麼?」
「死亡人數。」
她昨晚來找我的時候,從後山翻到操場,又從操場翻到宿舍樓。
遇到一百二十一具屍體,這還只是她遇上的。
有遭受雷擊而死的,有被棍棒打的。
有些屍體身上衣服都被扒了。
其中還有一個男孩,被一根木根從嘴裏捅進了腹部。
再怎麼狡辯,也無法改變他們是畜生的事實!
李主任愣了愣,然後道:「激情殺人的時候,容易失控。」
我皺眉:「所以,死了的人,就白死了?」
李主任突然爆發:「我有什麼辦法!法律就是這麼規定的啊!你們自己要搞,就不要連累我……」
他話還沒說完,瀅瀅朝裏面扔了一個辣椒煙霧劑,並且把門關上了。
裏面立刻傳來鬼哭狼嚎和瘋狂的咳嗽聲。
李主任要瘋了:「啊啊啊!!!」
可燻出來的煙霧嗆得他無法靠近。
這時候瀅瀅眯起眼睛,抬頭看向天際。
聲音很輕。
「出太陽了。」
是的,風暴過去了。
只是昨晚死去的人也都留在了那場風暴裏。
我低頭看着李主任:「你怎麼會以爲這個事情,還能掩得過去?」
現在時代不一樣了。
早有人生死一線,還不忘把營區的混亂髮上網了。
對,那個人就是我。
李主任咳嗽,可他的表情告訴我們:他不以爲然。
他覺得,有辦法壓下這個熱搜吧。
瀅瀅站了起來:「沒辦法,是嗎?」
他梗着脖子:「對!法律就這麼規定!」
她笑了:「那我幫你一下。」
瀅瀅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明顯是生氣了。
應該說,我認識她這麼久,第一次看她發這麼大的火。
然後,她打了個響指。
地面突然開始震動,所有人都尖叫着從室內跑了出來。
-39-
在所有人面前,整個老式宿舍樓被一分爲二,關着兇手那面開始直接下沉坍塌。
晃得人走不動道,只能用眼睜睜地看着。
地面彷彿張開了一道巨口,開始將吞噬那半棟樓。
裏面還能聽到哭喊聲不斷傳來。
直到把整「塊」建築被裂縫吞沒,裂縫合上了。
這時候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哭聲還在繼續。
那一聲聲「救命」、「錯了」,從地底傳來。
李主任驚恐地道:「他們還活着!」
瀅瀅挑了挑眉:「所以呢?你去挖啊。」
李主任突然反應過來了,驚恐地抬起頭看着她:「你,你不是人……」
黎阿姨抱着招娣在一邊罵:「你瘋了?!這他媽是地震!」
「什麼地震!她……」
黎阿姨大罵:「報應!真的報應!媽的,這個地方就該被雷劈沒了!」
地面終於停止晃動。
黎阿姨一把抱起招娣:「大家快走!到空曠的地方去!」
我嘆了一聲,只好拉上瀅瀅。
「走吧。」
事實上我的心跳的很快。
瀅瀅的狀況不太對,我從來沒見過她發這麼大的火。
她平時很有耐心,總是遵循人類社會規則行動。
到底是哪個部分刺激了她?
眼下我心裏也想不通,只能下意識地拉着她跟着大部隊一起跑。
-40-
等我們跑到樓下,纔看到不少學生也從樓裏跑出來了,正在驚恐逃竄。
跑到操場上,又被屍體嚇到。
有人摔倒,驚懼的哭聲幾乎撕裂了每一個人的心臟。
這是一個明亮的清晨。
這也是一個絕望的地獄。
瀅瀅突然順手揪住了路過的一個人。
小個子,黑框眼鏡,一臉聰明樣。
我:「……韋童安!」
韋童安驚恐地看着我,很顯然,他把我認出來了。
「……你放手!放手!你這是犯法的!」
我覺得沒眼看了,真的。
瀅瀅一把捏斷了他的手,然後鬆手。
他慘叫着往後退了一步。
瀅瀅盯着他。
他捂着手後退一步,然後開始對着我們破口大罵。
「大家快來看啊!都來給我作證!這個女的打我!她這是故意傷害未成年人!」
「昨天的兇手說不定就是她們!」
「這個女的她是封山前上來的,之前我們根本沒見過她!肯定是她帶人上來……」
眼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他表演得越來越起勁了,即使折了一隻手,那癲狂狂妄,彷彿認定這個世界拿他沒有辦法。
瀅瀅一直盯着他。
突然她小聲道:「我很久沒幹這種事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嘆了一聲。
然後就開始平地起驚雷。
被雷聲制裁了幾天的學生迅速四散尖叫着逃開。
天空降下的雷精準地劈在了人羣中間的韋童安,並且在他身上徘徊了數秒。
-41-
從山上下來以後,瀅瀅病了。
這是我認識她那麼久,她第一次發燒。
後來醒了,似乎退燒了,大多數時候也關着門。
她哥是警察,參與了營區救援,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來了我們這裏。
問她的情況。
我只能告訴他:六天了,一口飯沒喫,一口水沒喝。
我都懷疑是不是因爲她打開了某種禁忌,特別傷身。
畢竟電視劇裏都是這麼演……
我只能跟薛警官打聽了一下山上的情況。
薛警官說,山上一共抬下來兩百一十二具屍體。
還有超過兩百人被活埋,現在還在挖。
另外重傷七十六人。
輕傷一百多人。
薛警官皺眉說:「這次強對流災害受災最嚴重的就是那個營區。網上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是天譴報應。」
他探究地看着我。
我把頭扭開了:「別看我,我就是去送個外賣被困在那了。」
薛警官看着緊閉的房門,欲言又止,最終嘆了一聲。
他從包裏拿出一個檔案袋給我。
「老爺子給你的,你看看吧。」
老爺子就是瀅瀅的養父薛教授,也是一名家學淵源的考古學者。
當年也是他,從古戰場萬人坑,把瀅瀅抱了回來。
他珍藏的資料裏有很多不對外發表的自藏品。
給我的這一份,標題是——《刑戮之神的入世時間線分析》。
刑戮之神,姟,瀅瀅的本名。
我有點奇怪叔叔爲什麼要給我這個。
但還是認認真真地把這本厚厚的資料讀完了。
-42-
薛教授認爲,姟作爲刑戮之神,在諸上古衆神最活躍的時期,就是最冷漠的一個。
她永遠在行走,居無定所,偶爾停留,也永遠旁觀。
姟活動最頻繁的時期,從上古時期,也就是傳說中的三皇五帝時期開始。
於商、周時期活動頻率達到頂峯。
然後到周後期,逐漸消失於人類文明的記錄中。
這個時間節點很微妙。
正是人類文明, 系統性的法律形成的時期。
薛教授認爲, 諸神活動頻繁時期,先民是追隨諸神的腳步,通過模仿諸神建立自己的文明。
那段時間很可能是根據姟的行動模式,建立了系統性的法律文書。
她擅長制裁,而人類文明通過觀察她的制裁, 入冊爲法。
從她的行動線上來看, 她似乎刻意慢下了腳步,陪伴人類文明度過長夜。
薛教授還認爲, 諸神本是沒有名號的, 只是表現出來的是哪一面, 便以此爲稱呼。
與他們的喜好有關。
像姟, 她被尊稱爲刑戮之神。
她性格冷漠, 刑最初出於兵,本就是冷漠的、殘酷的。
但是她很有耐心,到後期刑出於禮、祭, 就多了一絲溫情。
冷漠所以客觀,卻又不缺乏耐心和溫情。
這,就是法。
和她很像。
-43-
檔案袋裏還有一封手寫信。
他說:【幾百個人,作惡甚至殺人的底氣, 竟是因爲這個世間的「法」能保護他們的惡。這也太荒謬了。當覺醒的神明開始對世界秩Ṫų₇序感到困惑,並且開始重新審視這個世界, 又是一件極爲恐怖的事情。】
「恐怖」……嗎?
我皺了皺眉,收好信。
然後開火煮了一碗螺螄粉, 加臭加辣。
沒一會兒,門開了。
她穿着印大熊貓的睡衣, 站在門口:「加個炸蛋。」
「加了兩個。」
她聞着味兒就到了廚房, 連小鍋一起端走了。
我主動跟她說了營區的情況。
「營區被起底大調查, 被發現根本不專業。負責人是難逃一審了。」
主要缺乏專業的評估。
且不說天生的壞種,多數人都是無效矯正, 混一混日子就放出去了。
李主任這種人最可惡。
他們自己當聖父,滿足了自己的所謂善心就好,對社會毫不負責。
「有爭議就會有改變。比如像招娣這樣的孩子,總得有一點希望。」
「對了,我把黎阿姨介紹到叔叔家做家政了。」
「還有招娣, 她傷得很重,又毀容了,植皮要花很多錢。正好叔叔認識一對富商求子多年, 已經打算辦領養手續了……」
她安靜地聽,三下五除二把粉都喫了。
我觀察她的表情, 和以前一樣, 眼神冷冷的,不過仔細看,底色是柔柔的。
我小聲道:「瀅瀅,你那個地震, 還有那個雷……」
她輕描淡寫地道:「一時衝動,以後不會了,還是按規矩辦事。」
我:「哈?」
她說:「別告訴老頭,免得他操心, 以爲我要爆發。」
已經……
我反應過來了。
哦,這是她「重新審視」的結果。
我忙問:「爲什麼?」
「因爲還有招娣。」
她把湯都喝了。
然後滿足地放下碗:「晚上還要喫這個。」
我忙道:「好好好,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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