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從戶型圖開始

我上網搜了一下。
牛⾁只需要 6~8 個⼩時就能烘成⽜肉乾。
我想，⼈被烘成乾屍。
差不多也只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吧。
在故事開始前，請各位記住這兩張戶型圖，並認真研究圖上的信息。
這是位於長江中下游，九昌市潯湖區西京路██⼩區裏的一套房⼦。
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住宅在現實中真實存在。
在這個住宅⾥，有一具⼫體。
請把這次的故事當作是一場推理遊戲。
根據線索，努力尋找那個殘酷的真相。
我叫⻬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
我不喜歡熱鬧，沒有參加社團，也沒有做兼職。
最常去的地方是校圖書館，因爲借了全校最多的書，還拿了圖書館年終評選的獎狀。
在圖書館兼職的一位⼤四學姐和我很熟，平時想借什麼書，都會請學姐幫我找。
她是個⽂靜的姑娘，是個好人，可惜我讀大⼀下學期的時候，學姐出去實習了，那之後我們就只在⼿機上交流。
最近，她在工作地點附近找到了一套中意的房子，那是⼀套位於老小區七層的頂樓複式房。
關於是否要租這套房子，她有一些困擾，她知道我喜歡看偵探小說，所以想和我講講這套房⼦的事。
微信上，學姐把戶型圖發給我，並在電話⾥和我有了接下來對話。
學姐：「你知道致遠中學嗎？」
齊航：「知道，是那所很有錢的民辦高中。」
學姐：「致遠中學爲了提高高考的名校升學率，會在中考學子裏尋找成績優異的學生，並花重金請他們到自己的高中就讀，這件事你瞭解嗎？」
齊航：「瞭解。」
學姐：「我同事是外地的，她兒子是他們市的中考狀元，三年前她兒子被我們市的致遠中學花重金挖過來住校，可是才住了兩個月，孩子成績就下滑明顯，她本人得知此事後十分生氣，於是就和丈夫辭職，一起到我們市租房，過起了陪讀生活。」
我有些不太理解。
齊航：「學姐，你說的這件事和租房有什麼關係嗎？」
學姐：「當然有，我說的這個同事，就是那套房子現在的租客。」
我還是沒聽出來兩件事的聯繫，於是學姐繼續跟我解釋。
學姐：「這套房子的租金是按年交的，他是 2018 年 11 月租的這套房子，現在是 2021 年 6 月，還有五個月房子纔到期，如果提前退租的話，不僅押金不退，租金也是不退的，我這個同事爲了減小損失，所以打算找我接盤，恰好我也要租房子，就答應去看看。」
聽到這，我才明白學姐的意思。
齊航：「如果你現在住進去的話，你的同事就成了你的二房東，等你同事的租約一到期，你就很容易和原房東鬧糾紛，你是顧慮這個嗎？」

學姐：「不是，接盤續租是很常見的事情，對房東來說，租戶無縫銜接，也就意味着租金也無縫銜接，很多房東是樂意租客找下家的。」
我愣了一下。
齊航：「那你是顧慮這房子的面積和租金嗎？畢竟這是一套五室的房子，你只有一個人住的話，租金和空房間都是很大的問題。」
學姐：「也不是因爲這個，我有幾個同學也想搬進來一起住，房間的數量剛剛好，我們幾個人可以一起分攤租金。」
齊航：「那……是因爲樓層嗎？這套房子在樓頂，每天回家都要爬七層樓，又沒有電梯，會很辛苦吧？」
學姐：「只是七層樓而已，就當作減肥了。」
齊航：「也不是因爲這個？那你在顧慮什麼？」
學姐停頓了一陣子才繼續說。
學姐：「這個房子鬧鬼。」
看着這句話，我有些詫異。
齊航：「鬧鬼？爲什麼這麼說？是有什麼根據嗎？」
學姐：「有，我同事平時很愛聊八Ţū́ₔ卦，她常把她家房子發生的怪事掛在嘴上，我有幾次聽她的描述，都覺得發毛。」
齊航：「她都說了什麼？」
學姐：「我舉幾個例子啊，她家樓下就是菜鳥驛站，她搬進去的第一天，菜鳥驛站的老闆就和她說這棟樓鬧鬼，我同事問老闆爲什麼這麼說，那老闆說前幾個月有人上廁所的時候聽見鬼叫聲，那個聲音很模糊，但是能聽出來是什麼人在叫，最可怕的是這個叫聲不是來自窗外的，而是來自屋內的，這棟樓裏很多人都聽見了，當時在小區裏Ţùⁿ鬧得沸沸揚揚，但是這個聲音只持續了幾個小時，第二天就消失了。」
齊航：「嗯？樓裏只持續了幾個小時的鬼叫聲？」
學姐：「是啊。」
看到學姐給出的肯定答覆，我趕緊拿出了筆記本開始記錄。
齊航：「有點意思，聽到鬼叫的那一天具體是幾月幾日呢？」
學姐：「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應該是七月或者八月吧，不過後來大家也沒當回事，只當作是小區裏的孩子惡作劇。」
齊航：「七月或者八月？是隻有那棟樓聽見了，還是整個小區都聽見了？」
學姐：「只有那棟樓吧。」
齊航：「好，我記下了，還有其他什麼事嗎？」
學姐：「有，他們一家很愛衛生，剛搬進去的時候，屋子裏也沒有蚊蟲鼠蟻，但是到了第二年的春夏，廁所裏就長滿了蒼蠅，有時候還能發現老鼠的蹤跡，我同事爲了不影響孩子唸書，專門請了殺蟲公司來處理蟲害，剛殺完的頭幾天效果還不錯，可是過幾天后，廁所裏的蒼蠅又會變多起來，最奇怪的是，這個現象一直從 6 月持續到了 10 月，到 11 月的時候蒼蠅就消失了，然後這樣的事就再也沒發生過。」
齊航：「殺不乾淨的蒼蠅？這個情況很嚴重嗎？」
學姐：「非常嚴重，她當時還拍了照片，就那幾平方米的廁所裏，飛着幾十只蒼蠅。」
齊航：「我看了戶型圖，一樓二樓都有廁所，是兩個廁所都有這個情況嗎？」
學姐：「對，都有。」
齊航：「會不會是她沒關好門窗？我注意到一樓的公衛有扇窗戶通向樓道，二樓的次衛也有扇窗戶ẗŭ₇通往陽臺。」
學姐：「絕對不是門窗的原因，先不說廁所的窗戶有紗窗，正常情況下，誰家陽臺和樓道能長那麼多蒼蠅？而且他也問過樓下的鄰居，整棟樓只有他家出現了這種情況。」
聽起來確實是一件怪事，我默默記下了這點：【只持續了一年的蠅蟲害】。

隨後我繼續追問。
齊航：「還有什麼奇怪的事嗎？」
學姐：「嗯……有，他們家Ŧṻₚ房子會偷電。」
齊航：「偷電？哪種偷？」
學姐：「他們家一樓有一個電閘，在入戶門右手邊的牆上。」
我順着學姐說的話在戶型圖上做了標記，併發給學姐看。
齊航：「是這裏嗎？」
學姐：「是。」
齊航：「好，你繼續。」
學姐：「同事搬進來的第一天，房子的電閘和水閘都是關着的，房東還特地跟同事說，電費水費都結清了，沒有佔她便宜，還讓我同事搬進去後自己把電閘水閘打開。」
齊航：「這樣不是很正常嗎？」
學姐：「這裏沒什麼奇怪的，關鍵是後面的事兒，今年因爲疫情，他們回不了老家，就準備在出租屋裏過年，然後就打算趁着小年的時候把家裏打掃一遍，二樓那個書房，靠門那邊的牆上有一排書櫃，擺滿了整面牆，我同事打掃的時候把櫃子搬開，然後就在櫃子後頭、書房門的旁邊，發現了另一個關閉的電閘。」
我聽完學姐的話，有些發矇，於是點開第二張圖，按照學姐的說法在上面畫圖。
畫完後將圖發給學姐。
齊航：「是這樣嗎？」
學姐：「對，就是這樣。」
齊航：「爲什麼這裏有第二個電閘？」
學姐：「她也不知道，這個電閘真的很奇怪，因爲你不知道這個電閘控制的是哪裏的電路。」
齊航：「什麼意思？」
學姐：「他們剛搬進來的時候，不是打開了一樓的電閘嗎？」
齊航：「是。」
學姐：「打開電閘後，她檢查了一樓和二樓的電燈、插座、空調，發現都能正常使用，也就是說一樓的電閘，控制着一樓和二樓全部的電路，那二樓這個電閘控制的是哪裏的電路？」
齊航：「嗯？」
聽到她這個說法，我忽然就愣住了，一陣惡寒從背上的皮膚湧起。
齊航：「你同事有去求證這件事嗎？」
學姐：「求證了。」
齊航：「用什麼方法求證的？」
學姐：「她打開了那個電閘，然後挨個檢查家裏的電路。」
齊航：「求證的結果呢？」
學姐：「結果就是除了電費暴漲之外，沒有任何發現。」

齊航：「電費暴漲？」
學姐：「是啊，我同事打開二樓的電閘後，先去檢查了家裏的其他電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插座沒有短路，電器沒有罷工，兩個電閘都沒有跳閘，於是我同事就把這個電閘當作了一個擺設，放在那裏沒管了，結果一個月後要繳電費的時候，發現當月的電費居然高達一千一百元。」
齊航：「一千一百元？聽上去好像很貴，但是考慮到小年那時候是冬末春初，家裏應該會開空調，加上一家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裏，這個電費好像又有些合理了。」
學姐：「我同事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兩個月過去後，家裏的電費基本保持在八九百這個檔位，那時候天氣回暖，已經不需要開空調了，同事實在覺得奇怪，於是就下載了一個網上國網 APP，查看了一下這幾個月的用電量，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 2 月、3 月、4 月的用電量，分別是一千八百度，一千四百度，一千三百度，這個數字可以說相當恐怖，幾乎每個月都多了一千多度電的耗電量，同事無論怎麼想，都不記得家裏有這麼耗電的物品，於是就懷疑起了開啓後一直沒有關上的書房電閘。」
齊航：「……」
學姐：「喂？你怎麼不說話了？」
齊航：「沒什麼，只是聽上去感覺很奇怪。」
學姐：「嗯？哪裏奇怪？」
齊航：「說到底電閘只是一個開關，它本身並不耗電，可是書房的電閘開啓後，家裏的用電量飆升，而且還找不到用電的源頭，這感覺就像是，這個家裏還有一個隱藏的空間似的……」
學姐：「我同事也想過這點，但是不現實啊，她量過家裏的面積，和戶型圖上的面積是一模一樣的。」
齊航：「能確保戶型圖的面積是真的嗎？」
學姐：「能吧，因爲這個戶型圖是根據房產本上的戶型圖畫的，房產本上，這個家就長這樣。」
齊航：「原來如此。」
學姐：「也不光是戶型問題，你也說電閘只是個開關，它只負責通電和斷電，真正耗電的還是電器，可一般情況下來說，有哪些電器是通電後會自動開機的？並且十分耗電的呢？就算是冰箱這種通電自啓的電器，一個月也只要三四十度電，得同時裝三十多臺冰箱才能達到那樣的耗電量。」
齊航：「通電自啓又能耗巨大的家電……我想到的是小太陽。」
學姐：「小太陽？就是那個長得像電風扇，打開以後會冒熱光的東西？」
齊航：「對，那個東西只要調整到開機檔位，通電後就會自啓，而且它也符合耗電量大的這件事。」
學姐：「你是說書房的電閘控制着一臺小太陽？」
齊航：「不，我只是做一個假設，而且這個假設明顯不靠譜，小太陽這種發熱電器，連續開一天就有可能短路，像你同事這種連續三個月沒斷電的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
學姐：「確實，也需要考慮到電器持續工作的損耗。」
齊航：「難道說這個家裏還住着別人？」
學姐：「不太可能吧，且不說沒有空間，就算真住着別人，這都已經過了兩年了，這兩年不通電，他怎麼活下來？」
齊航：「……」
聽到此處，我全無頭緒，只能繼續往下問。
齊航：「後來你同事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
學姐：「同事把這件事告訴了房東，房東表示他也不清楚這件事，因爲這套房子也是他從中介手上買來的，只知道原房主是個三口之家，聽說是他兒子出事了，急需用錢，於是以八折的價格把房子賣給了房東，房東過戶後的第三天就把房子租給了我同事，所以房東並不知道房子內部的情況。」
齊航：「那電閘這件事最後怎麼收尾的？」
學姐：「最後以我同事關掉書房的電閘收尾，電閘一關，耗電量很快恢復正常了。」
我看着筆記本上記錄的文字，感覺像是有些關聯，但又不那麼容易聯繫起來，於是我嘗試着獲得更多的信息。
齊航：「還有其他事嗎？」

學姐：「還有一件事情，網上國網 APP 可以查看往年每月的耗電量，我學姐發現 2018 年的 8 月、9 月、10 月，這三個月裏，家裏的耗電量是零，也就是說，在我學姐搬進來之前，這個屋子有三個月沒有住人。」
聽完這一段描述，我也開始有了發毛的感覺。
將目前爲止的幾件怪事聯繫起來。
大樓內只出現幾個小時的鬼叫聲。
廁所裏持ťũⁱ續了一個夏季的蠅蟲害。
書房內藏在書架後面，不知道控制哪裏的電閘。
已經三個月沒有住人的房屋。
我看着這幾件事，一時間能想象出一些可能，但這些可能都太懸浮，並不能落地。
於是我向學姐繼續詢問。
齊航：「除了這些事情外，房子還有其他什麼問題嗎？」
學姐：「嗯……除了這些基本就沒什麼了，她偶爾也會說一些房子的優點。」
齊航：「優點？比方說？」
學姐：「比方說，剛搬進來的時候，房子裏還有一點甲醛味，像是裝修過，那時候我同事還覺得房東是個好人，後來才發現裝修的事是前業主辦的；再比方說，頂樓的房子一般都很熱，但是這個房子的隔熱做得非常好，即便是在夏天，二樓也不會有很明顯的升溫，再有就是租金也很便宜。」
我聽着學姐說的這些事情，不由得皺起眉頭。
一般來說，有些看起來很反常的事情，總能被十分普通的道理所解釋。
也許這間房子的問題並不複雜，只是我們把問題複雜化了。
我繼續詢問學姐。
齊航：「關於這間房子的事情，你同事有和鄰居們談談嗎？」
學姐：「應該是沒有的，因爲要照顧一個高考生，她每天六點鐘就起牀，一直到晚上睡覺前都很忙，這幾年來都沒怎麼和鄰居說過話。」
齊航：「我明白了，這樣吧，學姐你先別答應租房的事情，給我一點時間，我再研究研究這件事。」
學姐：「好。」
……
電話掛斷後，我開始研究學姐說的這幾件怪事。
單從這幾件怪事上來看，我沒有找到他們之間明顯的關聯。
根據學姐的描述，她同事一家在那套房子裏住了幾年，整體的生活狀態是不錯的，只是偶爾會發生一些詭異的事情。
仔細想想，對租房者來說，房子畢竟不是自己的，一開始住不習慣也是常有的事，說不定只是同事一家把這些不習慣，誤會成了靈異事件。
就像我之前租房子的時候總能在家裏找到女人的長髮，後來才發現我的前住戶是一個長髮女人，之所以家裏總有女人的長髮，一來是邊邊角角沒有打掃乾淨，二來是用來打掃環境的掃把上，沾着很多前住戶的頭髮，這些頭髮在掃地的過程中脫落，給我造成了家裏總有女人頭髮的錯覺。
因此我認爲，那套住房裏一系列的怪象，一定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至少我不信學姐所謂「房子鬧鬼」的說法。
這麼想着，我繼續根據筆記研究房子的情況。

兩天過去後，我依然沒有任何頭緒，直到我忽然注意到了二樓的這個位置。
由於我很少接觸這些戶型圖，所以單從圖片上看，我很難分辨出它實際的樣子。
於是我把這張圖發給學姐，並配文。
齊航：「學姐，這個位置我有點看不懂，你有實景照片嗎？」
學姐過了一段時間纔回復我。
學姐：「我問同事要一下，她現在應該在家。」
幾分鐘後，我收到學姐發來的照片。
學姐：「她拍給我了。」
我看着照片，才明白原來這裏是這種構造。
那個區域是二樓走廊延伸出去的一部分，黑線的部分其實是樓梯扶手的延續。
把整張戶型圖倒過來也許更方便理解。
看着這張照片，我再次拿起戶型圖，結合起前幾天和學姐的對話，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輪廓。
我將兩張戶型圖重疊在一起，用來論證我的猜想。
看着這張圖，我得到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這間屋子裏，有一個死人。
……
【線索提供完畢】
【在繼續往下閱讀之前，請各位讀者嘗試自行推理】
【讀者根據前文信息，按順序推理出以下五個問題的答案，如未能解答前一個問題，則後續所有問題的回答均不成立】
【1.請找到這個屋子裏的隱藏空間，並說出推理過程。】
【2.請推理出死人藏在屋子裏的什麼位置，請具體到是幾樓的哪個空間，並說明原因。菜鳥驛站老闆口中鬼叫聲是什麼？爲什麼只有本棟樓的人聽見，爲什麼出現幾個小時就消失了？】
【3.請解釋爲什麼蟲害只在同事搬進出租屋的第二年出現了一陣子，第三年就消失了，並解釋爲什麼整棟樓只有他們家有這個情況？】
【4.請說明書房電閘爲什麼通電後會自動耗電，並解釋業主爲什麼要這麼設計。】
【5.請分析死者的身份，並給出合理的理由，注意，只分析死者身份，不分析殺人動機。】
【答對一題，加一分，滿分五分。】
【本次推理需要用到大量日常知識，讀者可以利用知乎、百度等工具搜索常識，以論證自己的觀點。】
【各位讀者可以把自己的推理發在評論區，並附上自己的最終得分。】
【後續是本文的揭祕環節，請確保自己完成推理後，再往下閱讀。】
【建議：請注意前文的每一個信息，前文無廢話。】
【揭祕環節】

我將結論反覆梳理了幾遍，再次打電話給學姐。
學姐：「喂？」
齊航：「學姐，上次你跟我說的房子，還沒租吧？」
學姐：「沒有。」
齊航：「沒租就好。」
學姐：「爲什麼這麼說？」
齊航：「嗯……」
我拿起我的手稿，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告訴學姐。
齊航：「接下來我會說一些我自己的推斷，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你立刻糾正我，如果我的推斷到最後沒有出現任何問題的話，那就……」
學姐：「就怎麼樣？」
齊航：「還是先說我的推斷吧。」
學姐：「好。」
齊航：「先說結論吧，我認爲，這個房子裏有死人。」
學姐：「哦。」
學姐的反應比我想得還要普通，甚至有一些輕蔑，她會不會以爲我在開玩笑？
於是我又強調了一遍。
齊航：「我不是開玩笑，我是有論據的，你看這張戶型圖。」
我把戶型圖發過去。
學姐：「戶型圖怎麼了？難道你是想說這個房子裏有隔間，死人就藏在隔間裏？拜託，這也太老套了，我不是說過房間的面積經過測量嗎？所以房子裏是不可能有隔間的。」
齊航：「這個房子裏真的有隱藏空間，但不是隔間，你仔細對比這兩張圖，有發現什麼嗎？」
學姐：「這兩張戶型圖我已經看過很多次了，沒發現什麼啊？」
齊航：「你看戶型圖一般看什麼？」
學姐：「看房間，看佈局啊。」
齊航：「不看字嗎？」
學姐：「字？」
齊航：「戶型圖上的每個房間都有名字吧，比如一樓那個位置寫着客餐廳，你看它下面，還有兩排字吧。」
學姐：「我還真沒注意到那裏。」
齊航：「現在去看看吧。」
學姐：「好……誒？」
齊航：「發現了？」

學姐：「嗯，不管是一樓的空間還是二樓的空間，H 寫的都是 2800，只有二樓的走廊，H 是 2500，我知道 S 是房間面積，H 是什麼意思？」
齊航：「H 是層高。」
學姐：「嗯？」
齊航：「一般情況下，樓層的層高都是一樣的，二樓其他房間的層高都是 2 米 8，只有走廊的層高是 2 米 5，足足少了 30 釐米。」
學姐：「說起來他家二樓的走廊確實感覺比一樓壓抑一些，似乎是天花板比較低。」
齊航：「也就是說，二樓走廊的天花板往下降了 30 釐米。」
學姐：「對。」
齊航：「那這 30 釐米是用來做什麼的呢？」
學姐：「你是想說屍體就藏在這 30 釐米的天花板裏？」
齊航：「最開始我有過這個想法，但經過論證後發現不太可能，即便是一個體型瘦弱的人，前胸到後背的距離差不多也有 25 釐米，如果是胖一點的人，基本就超過 30 釐米了。」
學姐：「萬一死者的厚度只有 25 釐米呢？25 釐米比 30 釐米小，足夠藏在天花板上了。」
齊航：「確實存在這種可能，但是你不能光想人的厚度，還要想一想牆體的厚度，如果真的有一具屍體藏在天花板上，那麼爲了確保屍體能牢牢固定在上面，兇手需要用白灰、水泥來固定他，如果固定的量不夠，天花板就會塌下來，從而暴露屍體的存在，所以我認爲，這 30 釐米的空間，並不是用來埋屍的，它應該有別的用途。」
學姐：「什麼用途呢？」
齊航：「這就需要結合另一張圖來看了，你看看這張圖。」
學姐：「是那張樓梯間的照片，怎麼了嗎？」
齊航：「你有沒有覺得哪裏奇怪？」
學姐：「奇怪？嗯……有嗎？」
齊航：「你好好看看這張照片的右邊，你不覺得那段 P 字形的空間有些奇怪嗎？」
學姐：「P 字形？哪裏啊？」
齊航：「就是這裏。」
學姐：「這裏怎麼了嗎？」
齊航：「一般來說住戶上二樓，通常是順着臺階直接往前走，去次衛、儲物間、主臥，像這樣。」
齊航：「也可以左拐去陽臺。」
齊航：「或者拐去書房。」
齊航：「這些活動動線都是合理的，但是你看多出來的那個位置，去那裏的活動動線是這樣的。」
齊航：「這個空間很突兀吧，一般會有人會去這個位置嗎？既狹窄，形狀又很特殊，放不了多少東西，也做不了什麼裝飾，反而擋住了一樓的採光，如果我是業主的話，應該不會這麼設計吧。」
學姐：「你這麼一說……確實啊，這塊 P 字形的地板真的很奇怪啊。」
齊航：「所以我就在想，如果不是業主設計的，會不會是這套房子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也就是說，是開發商這麼設計的。」
學姐：「設計這裏有什麼用啊？」
齊航：「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就去問了我做土木的朋友，他告訴我說，開發商這麼設計肯定是有用的，他還問我有沒有注意到，左邊 P 字形空間的寬度，和樓梯的寬度是一樣的，長度也是差不多的。」

學姐：「什麼意思？」
齊航：「他的意思是，那個位置，應該是用來搭樓梯的。」
學姐：「樓梯？」
齊航：「這麼說可能有些聽不懂，所以我提前準備了兩張圖，你看。」
學姐：「是樓梯間的側視圖。」
齊航：「對，如果在這個基礎上搭建樓梯的話……」
學姐：「啊！」
齊航：「明白了嗎？」
學姐：「那個 P 字形空間，是建樓梯的平板。」
齊航：「沒錯。」
學姐：「你是說這個位置是樓梯間，這個房子還有三樓？」
齊航：「對，我畫了張草圖，原本的房屋構造大概是這樣的。」
齊航：「只是原房主拆除了樓梯，隱藏起了三層的存在。」
齊航：「所以纔會讓這套房子看上去只是一套兩層複式。」
學姐看了眼草圖，顯然被震撼了，她沉默幾秒，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學姐：「可是房產證上沒有三樓啊，總不能是前業主在樓頂上建了一個違章建築吧？」
齊航：「關於這個，我也找人問過了，有可能這間屋子裏的三樓並不是和一樓二樓類似的空間，而是閣樓。」
學姐：「閣樓？」
齊航：「按照我們國家的規定，不滿 2 米層高的建築，是不能當作商品售賣的，只能算作贈送面積，而贈送面積是不計入房產證的，大部分閣樓都不滿兩米，只能算作贈送面積，這就是爲什麼房產證上沒有三樓的原因。」
學姐：「……」
齊航：「所以我想，這個房子原本應該存在一個閣樓，並且閣樓也有樓梯間，但是後來裝修的時候，前業主拆掉了通往三樓的樓梯，二樓走廊多出來的 30 釐米吊頂，就是用來隱藏三樓樓梯間的；你不是也說過嗎？你同事搬進去的時候還聞到了甲醛味，說明這間屋子確實有過一陣裝修；而且你同事覺得這套房子雖然是頂樓，但夏天沒有想象中的熱，但據我瞭解，頂樓的房子不論隔熱做得再怎麼好，溫度一定會有明顯的提升，如果她覺得一二樓的溫差不明顯，會不會是閣樓起到了緩衝隔熱的效果呢？這樣的話不就能解釋通了嗎？」
學姐：「可……這也太離奇了，我同事住了這麼久，她怎麼會不知道閣樓的存在？」
齊航：「也許你同事是第一次住頂樓，住在屋內並不能弄清楚整體的構造，站在樓下很難看清頂樓的高度，加上你同事也不常和鄰居溝通，即便溝通了，也很少有人會談到家裏有幾層樓這種事，所以纔會住了兩年多都沒有發現閣樓的存在吧。」
學姐：「那她每天下班回家，抬頭的時候至少能看到閣樓吧。」
齊航：「這要分情況，樓層較高，樓間距較窄的情況下，人是不一定能看到閣樓的存在的。」
學姐：「嗯？」
齊航：「我畫張圖吧。」
我畫了一張圖發給學姐，然後繼續解釋道。
齊航：「很多頂樓複式的住房爲了方便排水，頂部都會設計成梯形，這樣一來，就會存在一個視線問題，你看這張圖，閣樓斜坡與地面形成了一個夾角，我們就管這個角度叫作∠ABC 吧。」
學姐：「天……我居然在這裏被數學攻擊了。」

齊航：「哈哈，這個算不上數學啦，總之你看，閣樓的坡度與地面形成了一個夾角，也就是∠ABC，我們可以看到 BC 這條線段，實際上 B 點到大樓的距離，就是閣樓的不可視距離，如果你同事所在的那個小區樓間距較窄，導致你同事無論怎樣，始終都站在不可視距離內，那麼她怎麼抬頭，都是看不見閣樓存在的。」
學姐：「我的天，這就能解釋爲什麼我同事一直沒有發現閣樓的存在了。可是那三件怪事你怎麼解釋？只持續幾個小時的鬼叫聲，第二年纔出現的蟲害，以及書房偷電的電閘。」
齊航：「關於這三件事，我已經找到合理的解釋了，先從第一件事開始吧，你說那個鬼叫聲是同事搬家後，菜鳥驛站的老闆告訴他的，老闆還說聽到鬼叫聲的時間差不多是 2018 年 7 月左右，只持續了幾個小時，並且只有這棟樓的人聽見了，且聽見聲音的人都很確定聲音來自屋內。」
學姐：「對。」
齊航：「你在家裏有聽到過鄰居吵架的聲音嗎？」
學姐：「有啊。」
齊航：「通常是幾樓的鄰居？」
學姐：「通常……是隔壁的吧，或者樓下樓上的。」
齊航：「也就是說你聽到那些聲音，通常只隔了一堵牆。」
學姐：「對。」
齊航：「那你認爲，一個人的聲音要多具有穿透力，纔有可能把鬼叫聲傳遍全樓？」
學姐：「這……聽起來好像確實不可能，你是說小區的人在撒謊？」
齊航：「不，他們沒撒謊，其實一個人的聲音是有可能傳遍整棟樓的，把一樓二樓的戶型圖重疊起來，有一個空間，能讓整棟樓的人都聽見這個聲音。」
學姐：「重疊起來？我看看。」
學姐：「能讓全樓的人都聽見叫聲的地方……難道是廁所？」
齊航：「對，就是廁所。」
齊航：「想要讓聲音穿透鋼筋混凝土是很困難的，但是有一個空間能把整棟樓串聯起來，就是廁所裏的水管，水管連通着這一棟樓內的所有住戶，並且水管內只有空氣和水，能夠很好地將聲音傳播出去。」
學姐：「我想起來了，菜鳥驛站的老闆確實提到過，有人在上廁所的時候聽見了鬼叫聲，原來是這個原因。」
齊航：「對，也許閣樓裏也有一個廁所，位置和一樓二樓的廁所是重疊的，死者在那裏呼救，所以聲音纔會傳遍整棟樓吧。」
學姐：「可爲什麼鬼叫聲只持續了幾個小時？」
齊航：「或許是因爲他只叫了幾個小時就死了。」
學姐：「只叫了幾個小時就死了？是有人殺他嗎？」
齊航：「我想……死者應該是熱死的。」
學姐：「熱、熱死的？」
學姐顯然被嚇到了，我苦笑着安慰她，並且繼續解釋。
齊航：「學姐別怕，我記得你同事查網上國網 APP 的時候發現，2018 年的 8 月、9 月、10 月，連續三個月的用電量都是零，也就是說那三個月沒人住，對吧。」
學姐：「對，可是這能說明什麼呢？」
齊航：「這確實說明不了什麼，但是如果結合另一個信息來看的話，似乎就能得到解釋了，你同事搬進新家的第一件事做了什麼？」
學姐：「第一件事？打開電閘和水閘？」
齊航：「對，也就是說，這套房子的 8 月、9 月、10 月是斷水斷電的狀態。我前面也說過，閣樓有一個功能是隔熱，因爲閣樓的內部溫度很高，而且有一些閣樓沒有窗戶，是一個幾乎密閉的空間，一個人想在閣樓裏生活，空調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前業主離開時關掉了電閘和水閘，因此閣樓裏的電器就失效了，事發時是七月，正是盛夏，閣樓的外牆經過太陽的烘烤，溫度已經很高了，一旦斷電，空調不能正常工作，閣樓內的溫度就會迅速升高。」

學姐：「你、你是說……」
齊航：「嗯，閣樓裏的人發現斷電時，一定會想要離開閣樓，這時候他就會發現閣樓已經被封死。他既逃不出去，也無法用水或者電器降溫，於是那人就這麼在廁所裏面被活活熱死了吧，那天的鬼叫聲，也許是他在嘗試利用管道向這棟樓裏的住戶求救，但是由於管道太長，聲音變得模糊了，住戶們只把這段求救的吶喊，當作了鬼叫聲。」
學姐：「這……真是毛骨悚然啊……」
齊航：「我也覺得很恐怖，活生生熱死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哪怕是被火燒死，承受痛苦的時間應該也比被熱死要短，死者死前一定很絕望。不過你的同事也很倒黴，他們夫妻應該是住在二樓主臥的，每天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他們可能也沒想到，有一具屍體就在他們的正上方，而且只有一牆之隔……」
學姐：「天哪快別說了，趕緊進入下一件事，廁所裏的蒼蠅是怎麼回事？」
齊航：「那些蒼蠅啊，應該是屍體身上長出來的吧。」
學姐：「不能吧……」
齊航：「嗯？」
學姐：「按你的說法，那人是 2018 年 7 月死的，可蒼蠅蟲害開始的時間是 2019 年的 6 月，差不多隔了一年，就算要長蒼蠅，2018 年就該長了，怎麼可能第二年纔出現？」
齊航：「剛纔不是說過死者是被熱死的嗎？」
學姐：「熱死怎麼了嗎？高溫應該會加速腐爛吧。」
齊航：「學姐，葡萄是怎麼變成葡萄乾的？」
學姐：「通常是風乾，或者烘乾吧……啊！嘔……你是說……」
電話裏聽到學姐明顯發出了乾嘔的聲音。
齊航：「葡萄能變成葡萄乾，屍體也能變成乾屍，死者死的時候，閣樓處於斷水斷電並且持續升溫的狀態，並且十分乾燥，就像是一臺大型的烘乾機，我上網搜了一下，牛肉只需要 6 到 8 個小時就能烘成牛肉乾，人變成乾屍所需的時間會長一些，但三個月應該夠了。」
學姐：「乾屍……」
齊航：「我們繼續往下推，因爲死者變成了乾屍，而乾屍通常不滿足蛆蟲寄生的條件，於是 2018 年的 7 月、8 月、9 月、10 月，那個房子裏都沒有出現蟲害，而你的同事住進來的時候，已經是 11 月了，此時氣溫驟降，也不符合蒼蠅的生存條件了，所以即便你同事這時候打開了電閘和水閘也不會有任何影響。之後，隨着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第二年的春夏季到了，氣溫再次上升，由於水閘被打開了，所以閣樓的環境從烘乾機變成了桑拿房，那具乾屍也因此有了腐爛的條件，此時只要有一隻蒼蠅順着通風管道進入閣樓，那麼這具屍體很快就會成爲蛆蟲的溫牀。隨着蛆蟲長成蒼蠅，閣樓的環境裏將充斥着大量的蒼蠅，這種情況下，部分蒼蠅順着通風管道進入了一樓和二樓的廁所，然後被你的同事發現。這就是爲什麼，即便廁所的門窗都是關閉的，廁所裏面依然會生長出大量的蒼蠅的原因。」
學姐：「可爲什麼樓下的鄰居沒有遇到這種情況？」
齊航：「你知道開發商在鋪管道的時候，會給每一層的下水管道安裝過濾網嗎？」
學姐：「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齊航：「安裝過濾網一般是按層來的，但是早年也有按戶來裝過濾網的情況，也就是說，這個頂樓的複式住宅裏，只有六樓和七樓有一個過濾網，而住宅內部沒有過濾網，所以蒼蠅無法順着管道進入鄰居家，卻可以在你同事家的廁所裏來回竄騰，這也解釋了爲什麼殺蟲公司也沒能解決蟲害，因爲他們只對一樓和二樓的環境進行了消殺，可蟲害的源頭在三樓，至於爲什麼 2019 年的秋天過後，蟲害再也沒發生，也許是因爲那具屍體已經ŧŭ̀⁰變成白骨了，蛆蟲沒了溫牀，也就沒有繁衍空間了。」
學姐：「這、這就能解釋得通了，等等，不對，就算水閘打開了，三樓的水哪來？不可能是從水龍頭裏來的吧，如果水龍頭是打開的，我同事家的水費就應該特別多，但是她沒說過水費的問題。」
齊航：「關於這個，我也想到了，我是這麼想的，這個人不是熱死的嗎？」
學姐：「對。」
齊航：「你把自己想象成這個人，如果是你被關在閣樓裏，發現房間內忽然升溫，你會做什麼？」
學姐：「我？我應該會先檢查電器吧。」
齊航：「然後呢？」
學姐：「然後就會發現沒電。」
齊航：「然後呢？」
學姐：「然後會想要逃出去。」

齊航：「然後呢？」
學姐：「然後發現逃不出去……」
齊航：「再然後呢？」
學姐：「因爲閣樓變熱，想找水喝……」
齊航：「喝什麼水？」
學姐：「也許是水壺裏的水……」
齊航：「水壺裏的水喝完了呢？」
學姐：「……」
學姐嚥了口口水。
學姐：「喝自來水……」
齊航：「哪裏有自來水？」
學姐：「也許……水龍頭？」
齊航：「但是這個時候已經斷水斷電了，所以打開水龍頭會發現裏面沒水，這時候你會怎麼做？」
學姐：「我會……我……我不知道，我會怎麼做？」
齊航：「你會繼續找水，你找遍閣樓，想起了一個可能有水的地方。」
學姐：「哪裏？」
齊航：「沖廁所用的水槽。」
學姐：「就是那個馬桶後頭的蓄水池？」
齊航：「對，蓄水池裏。當時的情況和我們模擬的差不多，死者把水槽的蓋子掀開，開始喝裏面的水，等裏面的水喝完後，他沒有特意把水槽的蓋子裝回去，而是繼續在屋子裏徘徊。也許之後他因爲溫度持續升高而休克，最後在休克的情況下不知不覺地死去。再然後到了 11 月份，租客搬進來，打開電閘水閘，蓄水池開始蓄水，閣樓的水源就是這麼來的。」
學姐：「爲什麼不能是他打開水龍頭後沒關上？」
齊航：「我不知道，我只能根據現有條件分析出合理的可能，也許他發現水龍頭沒水後順手關上了，這不是絕大多數人的習慣嗎？」
學姐：「也有道理。」
齊航：「推到這裏，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死者是誰？」
學姐：「你怎麼忽然開始思考死者是誰了？我們還是快通知他們報警吧。」
齊航：「不，還剩最後一點，讓我分析完吧。」
學姐：「好吧……」
齊航：「通過前面兩點的描述，你應該也能明白書房電閘的作用了，書房電閘應該是用來控制閣樓電器的。」
學姐：「這點還有什麼好講的嗎？基本可以確定書房電閘就是控制三樓電路的，而且我估計我同事家那段時間多出來的耗電量，應該就是三樓的某個電器，也許是空調。」
齊航：「我也覺得是空調，你同事當時說，每個月都多了一千多度電的耗電量，所以我算了一下，假設三樓裝着的是一臺三級能耗的空調，一個小時的耗電量就是 1.5 度，一天就是 36 度，一個月正好一千多度電。」
學姐：「那就實錘了呀。」

齊航：「可是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空調不都是通電後，自動進入待機模式的嗎？可你同事打開電閘後，耗電就開始了，這說明什麼？」
學姐：「不知道，你找到答案了嗎？」
齊航：「找到了，我在電器行找了個老師傅，老師傅跟我說，其實空調是可以開機自啓的，只要添加一個轉接電路，就可以把電閘變成空調的開關，像控制中央空調一樣控制普通的空調，也就是說，書房的電閘並不是控制電路的，而是控制閣樓電器的。」
學姐：「聽上去好麻煩？爲什麼上面不能是中央空調呢？」
齊航：「哪怕是最低能耗的中央空調，一個月的耗電量也不止一千度，還是普通空調的設定比較靠譜。」
學姐：「那這件事是什麼人做的？又爲什麼這麼做？」
齊航：「我也在思考這件事，而且我有些好奇，業主在閣樓裝空調，說明是希望死者能在閣樓生活的，那他爲什麼要改造空調開關呢？是有什麼不能從裏面打開或關閉空調的理由嗎？單從這個行爲來分析的話，可以拆解成兩部分，第一部分，是外面的人不希望閣樓裏的人控制閣樓內的電器；第二部分，閣樓外的人可以控制閣樓內的電器，但他不能進入閣樓。把這兩點聯繫在一起後，我就有了這種想法，閣樓裏的這個人，會不會是被監禁的啊？」
學姐：「監禁？」
齊航：「對，通過前面廁所鬼聲和蠅蟲害兩個事件，基本可以確定閣樓內應該有廁所甚至浴室的存在，可是開發商並不會在閣樓內安裝廁所，所以閣樓內的廁所一定是上一戶業主加上去的，但是家裏明明已經有一樓和二樓的廁所了，爲什麼還要在閣樓裏裝一個廁所，也許是因爲閣樓裏的人並不能下樓，上一戶業主希望這個人能在閣樓解決喫喝拉撒的問題，換而言之，閣樓裏的人應該是被監禁的狀態，一個被監禁的人，怎麼可能有權利控制閣樓的電器？所以前業主纔要把閣樓電器的控制權設置在外面吧。」
學姐：「是監禁！一定是監禁！前業主真變態啊……他該不會是爲了滿足自己不可告人的慾望，所以綁架了什麼人吧。」
齊航：「……」
學姐：「你爲什麼忽然不說話了？是我哪裏說錯了嗎？」
齊航：「我覺得，應該不是綁架。」
學姐：「是不是綁架你也能看出來？」
齊航：「拆樓梯和裝吊頂，應該是六月份開始的吧，這樣的工程，業主自己應該做不了，他需要請裝修隊纔行。」
學姐：「這能說明什麼嗎？」
齊航：「如果我是被綁架來的話，裝修隊正在我邊上搞裝修，我難道不會想盡辦法引起裝修工人的注意，請他們解救我嗎？從房屋結構上來說，這件事情應該是可以辦到的吧。」
學姐：「會不會是前業主每天都會趁裝修工人來家裏之前，先把閣樓裏的人綁起來，等裝修工人走後，再去閣樓給他鬆綁送飯之類的？」
齊航：「這個說法有漏洞，拆樓梯和裝吊頂，這兩個工作是有先後順序的，需要先拆掉樓梯，才能安裝吊頂，前後時間差是很大的，樓梯拆完後，業主要怎麼上樓呢？」
學姐：「難道裝修第一天的時候，業主就把人綁了起來？然後不顧他的死活，讓他自生自滅？」
齊航：「更不可能了，拆樓梯和裝吊頂至少需要兩週的時間，兩週不喫不喝，樓上的人早死了，根本就撐不到關水閘電閘的那一天。」
學姐：「天啊，那到底是什麼情況？」
齊航：「福爾摩斯說過，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那個即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我們先把現有的幾個既定事實結合起來。
「第一，裝修期間，閣樓裏的人並沒有引起裝修工人的注意；
「第二，裝修期間，前業主並不能上去閣樓送飯；
「第三，直到關水閘電閘的那一天，閣樓裏的人還是活着的，並且可以自由行動。
「將這三點聯繫起來，我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也許閣樓裏的人，是前業主的兒子。」
學姐：「什麼？你怎麼看出來的？」
齊航：「你之前不是提過嗎？房東是從一個三口之家手裏以八折的價格買到這套房子的，對方說兒子出事了，着急用錢，那基本就可以確定，這個三口之家是一對夫妻和一個男孩了，再聯繫起我剛纔說到的那幾點來看，會不會閣樓裏住着的就是那對夫妻的兒子？試想一下，假如這是一對控制慾極強的父母，他們把孩子關在閣樓，給他開空調，準備食物和水，這個情況是不是就變得合理了？順着這個思路往下想，正式開始裝修之前，孩子的父母爲他準備了大量的食物放在閣樓，讓孩子這段時間自己照顧自己，孩子因此表示理解，是不是也變得有些可能了？」
學姐：「這、這腦洞也太離譜了，我一時半刻找不到漏洞，你容我再想想。」

齊航：「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這對父母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們監禁自己的孩子，最後甚至將孩子封死在了閣樓裏，現有的信息不夠，我只能看出這麼多了。」
學姐：「已經很厲害了，通過這麼點信息就能分析出這麼多事，我真希望你說的都是巧合，萬一你說的是真的，我同事一家不就真的跟一具屍體生活了三年嗎？」
齊航：「到目前爲止，你覺得有漏洞嗎？」
學姐：「漏洞談不上，我有兩個問題。」
齊航：「你問吧。」
學姐：「屍體的氣味應該很臭吧，既然蒼蠅可以順着通風管道飛下來，那爲什麼我同事沒在廁所聞到過臭味？」
齊航：「這個問題很簡單，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每個樓層的通風管道都是互通的，可是你有在自家廁所聞到來自樓上廁所的惡臭味嗎？」
學姐：「被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誒，確實沒有聞到過，爲什麼啊？」
齊航：「雖然每家每戶的廁所都會安裝排風扇，但實際上即便關閉排風扇，通風管道也是在正常工作的，因爲每一棟樓的通風管道的頂端都安裝了一種自動換氣的裝置，叫作——風帽，他會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工作，把通風管道里的臭氣全部抽向高空。正是因爲有這個裝置，所以樓下的廁所是聞不到閣樓的惡臭味的。」
學姐：「原來如此。」
齊航：「第二個問題呢？」
學姐：「你說閣樓有空調，可是每臺空調都應該配備一個空調室外機吧？那臺空調不間斷工作了兩三個月，空調的室外機應該也在一直工作，會很響纔對，爲什麼我同事沒有注意到？」
齊航：「學姐……你這個問題有點奇怪。」
學姐：「嗯？」
齊航：「要知道，一棟樓上可能有幾十臺空調室外機，當時天氣還比較冷，室內開空調的人不在少數，因此窗外傳來空調室外機的聲音，你並不會去想是誰家的空調室外機在工作，更別說被引起注意了。」
學姐：「也是……」
齊航：「那麼你現在還有問題嗎？」
學姐：「沒有了。」
齊航：「既然沒有問題，那我們就該通知你同事報警了。」
……
我和學姐一起去了她同事家，把閣樓上有屍體的事說給了同事聽。
同事起初聽到這個消息時，還以爲是個笑話，直到我們把自己的那套分析說給她聽後，她才慌張地聯繫了房東，並撥打了 110。
不久後，警察到了現場。
根據戶型勘測，警方確定這個房子裏確實有閣樓的存在。
經過房東的同意，警方請來了消防人員對吊頂進行拆除。
隨着一大塊水泥牆皮的脫落，我們真的看見了那個隱藏在吊頂之上的閣樓樓梯間。
再然後，事態升級，警方將我們請出了現場。
我和學姐以及樓下圍觀的鄰居們站在一起，眼睜睜地看着警方搬着擔架，抬着一塊蓋着白布的裹屍袋下了樓。
閣樓真的存在。
屍體也真的存在。

我的推理是正確的。
……
正當警方把裹屍袋抬進車裏的時候，我無意間瞥見了一旁學姐的同事，她此刻正瞪大眼睛，嘴裏嘟囔了一句。
「還……還真有閣樓啊……」
我對此感到詫異，於是走到同事身邊問了他一句。
「您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您一直懷疑有閣樓的存在嗎？」
同事看向我，點了點頭。
「是的，而且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租下這套房子的那一天，好像有個人提醒過我，說這個房子隔熱很好，也許是有特殊的隔熱層也說不定，但我當時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兒子的學習上，根本沒去想這個問題，沒想到這個房子居然有閣樓，閣樓裏還有屍體……」
「嗯？特殊的隔熱層？」我有些詫異，向同事提問：「這句話是誰告訴你的？」
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同事想了想。
「是誰？不知道，時間太久了，我想不起來。」
時間畢竟過去了好幾年，同事想不起來也很正常。
只是這件事有些奇怪，按理來說，這個房子在房東買來後一直沒有出租，不應該有人知道這個房子的隔熱好不好纔對。
可我當時並沒有深究這個問題，最後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
再後來，我和學姐都被警察請回局裏做筆錄
市局的劉警官得知我是第一發現人的時候，十分好奇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把自己的推理過程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
聽完推理過程的王隊和劉警官四目相對，有點驚喜，事後和我閒聊了幾句，最後讓我在筆錄上簽字，簽完就讓我走了。
從警局出來後，這件事就算結束了。
之後學姐租了別的房子，我也回了學校。
大約是一個多月後，我在放暑假，正坐在書桌前翻看心理學的書籍，學姐再次給我打來電話。
她從同事那裏得知了這件事的後續，其中就有那個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真相。
……
那天，警方破開閣樓，發現了閣樓衛生間內的白骨。
警方很快確認了死者身份，確實是前業主夫妻的兒子，於是警方開始尋找那對夫妻。
在歷時半個月後，他們終於在那對夫妻的老家找到了他們。
確切地說，是找到了他們的遺體。
警方闖進他們家中，只看見了牀上的兩具白骨，和桌子上的一封「遺書」。
遺書上記錄了一段異常荒唐的經歷。

……
【遺言】
當有人看到這封信時，我兒子大約也重見天日了。
也許你們會奇怪，爲什麼我們要這麼做。
是爲了贖罪。
……
我們夫妻基因不合，婚後我幾次懷孕，都在檢查的時候發現孩子肢體有殘缺，不得不選擇打掉孩子。
連續三胎都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以至於我們夫妻幾乎放棄了生育的打算。
直到第四胎的時候，孩子的肢體才表現得正常。
但護士告訴我們，孩子仍然有很大概率會流產，那段時間，我們夫妻提心吊膽，生怕會再次失去這個孩子。
也許是老天眷顧，九月懷胎居然沒出什麼意外，這個孩子順利降生了。
……
孩子出生後，我們夫妻倆努力打拼，只爲了給這個孩子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
這個孩子一兩歲的時候身體不好，總是生病，我們夫妻倆在他身上花了很多精力，終於讓孩子變得健康。
我們帶孩子學游泳，學跆拳道，都是爲了鍛鍊身體。
孩子想要的，喜歡的，我們也都會滿足他。
在我們夫妻看來，這個孩子是上天給我們的禮物，所以我們盡一切所能，給了他一切。
他也不負我們的期待，確實在茁壯成長。
……
大約是我們的教育出了問題吧，或許是太過於溺愛了。
隨着孩子年齡的增長，我們逐漸發現這個孩子可怕的一面。
他很容易發怒，喜歡用尖叫和暴力解決問題。
所幸孩子的年齡不大，需求也大多可以滿足，無非是些玩具和數碼產品，花不了什麼錢，就都滿足他了。
直到孩子上初一的那年，一切都變了。
他身體發育得很好，已經和他爸爸差不多高了，而且還到了叛逆期。
離開了以前熟絡的同學，到了一個新的環境裏，整個人變得叛逆且衝動。
我們對他的勸導極有可能換來的是正面衝突。
我們本把希望寄託於學校，盼望着學校能給他正確的指引。
可初一上學期，早操時，他和別的孩子起了衝突，居然當着全校師生的面踢斷了同學的胳膊，到醫院檢查後，發現那名同學的手臂多段骨折，最後經過商議，我們賠了四十萬給對方。
犯事過後，孩子收斂了很多，也不再和我們起正面衝突。

我們原以爲是他吸取了教訓，可到了初一下學期時，學校又傳來噩耗，他和同班的男生起了衝突，居然踢壞了同學的睾丸，致使對方生育障礙，成了殘疾。
對方的父母聲稱要殺了我兒子，是校方極力勸和，最後才以我們賠償一百萬告終。
可這件事後，其他學生的家長都開始擔心自己孩子在學校的安全，要求校方開除我兒子。
校方頂不住壓力，於是通知我們給孩子辦理退學手續。
我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將他帶回了家裏。
回想過去的十幾年，我們對孩子一點一點的溺愛，似乎匯聚成了淹沒他善良人性的深海。
我們想要讓孩子迴歸正途，可這個孩子不服管教，三天兩頭和我們起衝突，並且經常出門惹是生非，我們意識到再這樣下去，這孩子遲早會鬧出滔天大禍來。
於是我和丈夫商量，把閣樓改裝一下，讓孩子住進去。
先把他關起來，不能讓他危害社會。
之後再慢慢地教育他，開導他。
我們花了一段時間改造好了閣樓，在閣樓裏裝了水管，空調，浴室，蹲坑，讓閣樓成爲了一個可以獨立生存的空間。
爲了約束他，我們把這些電器的開關都安裝在了別處，使他無法從內部控制開關。
我們只有控制他的生存資源，他纔有可能服軟、聽話。
隨後，我們讓孩子住進閣樓，孩子似乎也很願意這樣。
對他來說，住進閣樓就不用和我們見面，甚至是說話。
很無奈，但這就是現實。
我們給了他一些課外書和遊戲機，讓他可以在裏面消磨時間，並且在門下面裝了一個小窗口，每天可以給他送飯，遞點換洗衣物什麼的。
這樣的日子大約持續了一個多月。
這孩子忽然有一天懇求我們放他出去，他說他知道錯了，他以後會改，他現在想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畢竟是親生的孩子。
我們心軟了。
於是我們打開門，他給了我們一個擁抱，並說想要出門散散步，問我們要了兩百塊錢。
我們答應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孩子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事實證明，我的懷疑是對的。
他根本就沒變。
他出門時，正好是學校中午放學的時間，他騷擾了一個漂亮的女學生，說要女學生做他女朋友，女學生不理他，他一氣之下就把女學生抓進了巷子裏，在巷子裏對她實施了強姦。
強姦結束後，他忽然怕了，他怕這件事暴露出去。
於是他動起了殺人拋屍的念頭。
他在旁邊舉起了一塊石頭，對着女學生的腦袋重重砸下去。

一下。
兩下。
三下。
幸好女學生的求生欲旺盛，在第四下即將砸下去的瞬間，她掙脫了束縛，逃出了巷子，這才撿回一條命來。
之後警方很快找到了我們，並抓到了他。
警方告訴我們，那個女學生現在已經住進 ICU 了。
我兒子聽到這個消息時，露出的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警方問他爲什麼這副表情。
他說：「因爲我今年 13 歲。」
天啊。
這居然是我兒子說出來的話。
……
孩子因爲未滿十四歲，不需要負刑事責任，但等待我們的是一百二十萬天價民事賠償。
去年一年，光是賠錢給那兩個家庭，我們家就已經掏空了家底。
現在真的拿不出這麼多錢了。
我們感到發愁，可發愁之餘，我們更多是恐懼。
我們用成堆的蜜糖養出來的孩子，竟是個惡魔。
一想到這個孩子日後會給我們惹更多的麻煩，做更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們就害怕。
於是，我們夫妻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我們要殺掉這個孩子，然後自殺。
雖說是自殺，但我們也不能一死了之，我們必須想辦法補償那個女孩。
思前想後，我們制定了一個悲哀的計劃。
我們先是把孩子關進了閣樓，並給他準備了大量的食物，告訴他這段時間要避避風頭，正好家裏也打算裝修一番，讓他自己在閣樓生活，不要鬧出動靜。
之後我們請來了裝修隊，敲掉了二樓上三樓的樓梯，並且把閣樓的入口徹底封死。
起初裝修隊還問我們爲什麼要封閣樓。
我們是這麼告訴裝修隊的。
「隔熱，順便防蟲害。」
隨着裝修結束，我們給工人結了尾款。
然後我們夫妻在家裏住了最後一天。
第二天一早，我們找了二手傢俱城的人，把家裏能賣的傢俱都賣掉了。
在 7 月 28 日的那一天。

我們夫妻在空蕩蕩的家裏走了一圈又一圈。
然後，我們關上了書房的電閘，又到一樓關掉了電閘和水閘。
做完這一切，我們夫妻倆相擁着出門。
我們知道，這個孩子馬上就要死了。
可我們必須這麼做。
算了，說這麼多也沒用。
我們在外面租房生活，等了幾個月，一直到秋天，才決定找個中介把房子賣掉，因爲是折了價，所以房子很快就賣掉了，我們把賣房子所得的一百六十萬，全部拿給了受害女學生的家人。
隨後，我們丟掉了自己的行李，兩個人一起回了老家。
我們老家是山溝溝裏的，這些年，老家的親人都陸續走出大山，這裏幾乎成了荒村，附近已經沒人了。
我們回到雜草叢生的家裏，躺在當年我們結婚的牀上，寫下了這封遺書。
這封遺書或許無法表達出我們夫妻十分之一的絕望。
就讓行動證明吧。
我們買了一瓶農藥。
一人喝一半。
就當是贖罪了。
……
我聽完學姐說的這一切，整個人有些恍惚，電話那頭的學姐更是需要大口呼吸才覺得舒服一些。
學姐後怕地問我。
學姐：「爲什麼他們要選擇用這種方法結束兒子的生命？」
齊航：「也許是害怕自己下不去手，又或者擔心會被孩子反殺，所以他們選擇了一種不需要和孩子見面，就能百分百結束孩子生命的方法。」
學姐：「真唏噓啊。」
齊航：「哪裏唏噓？」
學姐：「還記得信上的那句話嗎？」
齊航：「哪句？」
學姐：「隔熱，順便防蟲害。」
……
這是男孩四歲那年的故事。
當時的他和媽媽來超市購物，他站在超市的零食角，把零食一盒一盒地丟進購物車，不一會兒裝滿了半輛購物車，媽媽看了一眼，搖頭說：
「不行，太多了，家裏的還沒喫完。」
男孩態度強硬。

「我想要這個。」
看着滿購物車的零食，媽媽有些爲難。
「要不先買一點，剩下的下次再來買。」
男孩聽完後脾氣更衝了，他躺在地上打滾尖叫，引起身邊很多人的不滿。
「我現在就要買！」
媽媽有些爲難，又覺得自己應該堅持住底線。
「太多了，媽媽今天沒開車，拎不了這麼多。」
男孩還在地上打滾，媽媽有些無奈，只能先不管他。
男孩見媽媽冷淡處理，下一秒忽然起身，走到零食櫃邊，一邊哭一邊嚎叫，伸手將貨架上的零食往地上掀，掀翻還不夠，還要用腳踩破這些零食。
工作人員上前制止，剛碰到男孩，男孩就發出尖銳的叫聲，嚇得工作人員不敢上前，這使得男孩的行爲更加瘋狂，膽子也越來越大。
面對其他顧客異樣的目光，超市工作人員爲難的神情，媽媽最ţūₔ終選擇上前制止，她拉住男孩, 剛抬起手想教訓孩子，腦海中就想起自己懷他時的不易，進而發現自己捨不得打他, 最後只能無奈妥協遷就。
「別弄了, 媽媽買，媽媽都買。」
聽到媽媽的話, 男孩剛纔還紅着的臉很快就白了回來, 彼時的火氣消了大半。
不一會兒，男孩甩開媽媽的手，又在貨架上拿了一些零食放到購物車, 生生將整個購物車填滿。
媽媽沒有制止他，只能由着他繼續。
母子之間的博弈就這樣告終。
這天，媽媽拎着五大袋零食，還要牽着男孩的手, 走了幾百米的路回家。
回家的路上，男孩沒有絲毫的愧疚, 他哼着歌, 愉快地走在路上。
在他小小的心裏，自己領悟了一個道理。
「聽話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只有暴力和脅迫, 才能讓自己得到想要的東西。」
這個念頭從此紮根男孩的靈魂, 成爲了他此後待人處事的一項本能。
自此, 埋下了這個家庭的悲劇。
……
暑假過完, 我升到大二, 某天偶然在微信上和學姐聊天，又聊起了閣樓的案子。
學姐和我說了一件她後來聽說的事。
其實那一天, 警方破開弔頂, 通過梯子爬進了閣樓。
他們在閣樓裏發現了很多沒喫完的袋裝麪包, 有些已經被老鼠啃得破破爛爛。
閣樓裏有牀，有書桌, 有風扇空調, 和一個正常孩子的房間沒什麼兩樣。
當警方進入閣樓的廁所, 恰好看見男孩的白骨趴在裏面，他的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按在地上, 上面覆蓋着淺淺的灰塵, 灰塵下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血漬，因爲時間太久，血漬已經幹到發黑, 和那層淺淺的灰塵融爲了一體。
警方將男孩的白骨收進裹屍袋裏帶走, 然後有專門的人員清理了地上的灰塵, 並在地上還有血漬的地方噴上了發光氨，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魯米諾液」，最後熄滅了房間裏所有的光源。

過了一小會兒，閣樓的廁所裏慢慢因爲魯米諾反應亮起藍光。
原本男孩手指着的位置, 是大片大片的血漬。
痕跡鑑定人員湊近看，發現這是男孩用血反覆塗抹地磚留下的痕跡。
就像是沙畫, 每次塗抹都會覆蓋上ẗṻₘ一次寫下的文字。
痕跡鑑定人員試着拆解上面的文字, 然後得出了讓人更加唏噓的結論。
這是男孩在死前寫下的文字。
他寫的是：媽媽我錯了，媽媽我錯了, 媽媽我錯了……
一層疊着一層，密密麻麻……
寫了不知道多少遍……
【錯層推理 1：戶型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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