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復死

夜晚熄燈後，宿管突然在羣裏發信息：
「突擊檢查，各位同學請開燈，不然按外出過夜上報違紀。」
我正要去開燈，503 的同學卻突然私信我說：
「別開燈！他是在確認哪個寢室有人！」

-1-
503 用的是單人旁的他？
可我們宿管是個女的。
我馬上回信息問他：「什麼意思？男的他？」
他也立刻回覆了我：「是的你沒看錯，我指的不是宿管，而是殺人犯！」
我皺起了眉頭，發信息質疑道：「你怎麼知道的？你報警了沒？」
「報警了，反正你別開燈！」
他根本不多解釋的態度，加重了我的懷疑。
我們這羣放假還留校的學生，都是因爲掛科太多要被勸退的。
學校網開一面讓我們集訓重考，但條件是要接受軍事化管理。
這意味着，我們一次違規都不能有。
恰好規則裏就有一條：集訓期間必須要在宿舍裏過夜。
而爲了不讓我們玩鬧在一起，宿舍是每人一間的，昨天大家搬進來的時候自由選擇了宿舍。
正因爲住得分散，我跟所有人都比較陌生，甚至記不下名字。
但我記得有個同學比較活潑，他就住在 107。
我把他的微信找了出來，發信息問他：「你開燈了沒？我聽說有人殺了宿管讓我們開燈，是爲了確認哪間寢室有人？」
等了一會兒，107 就回了我：「可笑至極，503 那傢伙在集訓中排名倒數，而我們是有及格率的，你要是違紀，那他不就少了一個對手？」
我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503 也太惡毒了！
殺人犯什麼的，確實不合理，太違和了。
想到這，我伸手去按電燈的開關。
可就在此時，我卻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並沒有告訴 107 是 503 說有殺人狂的啊！

-2-
我伸出去開燈的手，又縮了回來。
宿管的信息馬上又來了：「還不開燈的，即將記入考覈了。」
我猶豫不決。
503 說的確實太離譜了，什麼殺人犯？爲什麼要殺我們？
他沒有一句解釋。
會不會他也私信 107 了？所以 107 才一開口就說出他了？
我正想問，但 503 又給我發來信息：「一樓有兩個同學我都告知過，但他們不聽還質疑我，恐怕已經遇害，殺人犯肯定是從一樓往上走的，快躲好。」
果然是他也私信過了，那我對 107 的懷疑不成立了。
只是接下來 107 的一個信息，讓我不得不重新懷疑起他。
他居然問我：「對了，你住哪個宿舍？沒開燈也沒關係，我在一樓，跟宿管說一下就好。」
我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這個信息之前，我還能相信握着手機的是 107 本人。
但發出這個信息的絕對不是他。
因爲他是知道我住在 205 的！
難道真如 503 說的那樣，在這麼短的時間裏，他已經遇害了？
爲了印證這一點，我馬上翻出揹包裏的備用機。
打開微信小號，跟自己的賬號開了視頻，然後鑲在書架上，讓後置攝像頭瞄準宿舍門。
做完這一切，我一邊開門出去，一邊給 107 回信息：
「我住 205，躺牀上了，剛剛又被 503 擺了一道，確實沒有下去開燈，你幫我說一聲吧，謝謝了。」
然後，我彎腰摸黑走了一段路，來到 211 宿舍，開門進去。
還好我昨天剛搬進來時無聊，整層樓都走過一遍，才知道 211 的門鎖壞了。
我進了屋，掏出手機一看——
205 寢室門居然被打開了！

-3-
速度也太快了吧，我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進去了。
但凡我走得慢那麼一點點，那我……
可能就死了。
想想都頭皮發麻。
因爲沒有開燈，所以我只能看到一團黑影。
但問題是，這團黑影的手裏居然拿着一把刀！
他身形矯捷，目標明確，直衝牀鋪而來。
而且看都不看就直接往牀上一刀劈了下去。
我背脊發涼，因爲如果那裏躺着的是我，頭可能都被砍下來了。
503 說的是真的，我們宿舍真的混進殺人犯了！
但爲什麼？
我們只是掛科而已，又不是十惡不赦，爲什麼要對我們無差別殺戮？
在撲空之後，黑影似乎弄明白宿舍裏並沒有人住了。
所以他掏出手機，屏幕光打在他臉上，但他戴着口罩，我仍看不清他的相貌。
很快，我收到一條來自 107 的信息：「你不是住在 205 嗎？」
果然，ṱú²503 再次說對了。
107 確實已經遇害，他的手機被殺人犯給拿走了。
我自然是不敢回覆他的。
但他卻繼續發信息告訴我說：
「躲起來也沒用的，今晚的事，比你想象的複雜多了。」
那時的我只想逃命，也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但其實事情，真超出我的預料了。
因爲在視頻中，我看到門外有人探進頭來看了一眼。
走廊有微弱的燈光，所以我能清晰地看到——
這個人穿着警服，戴着警帽。
503 說他已經報了警，果然也是真的啊。
太好了。
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衝進宿舍，把持刀的歹徒拿下。
可是讓我無比驚訝的是——
這名警察慢悠悠地走進了宿舍，跟殺人犯並肩站在了一起。
我都蒙了。

-4-
我馬上就知道原因了。
因爲他倆居然開始說話了，我也及時按下了錄屏。
這樣的畫面極其詭異。
一個警察，一個高度疑似殺人犯的黑衣人，他們居然很自然地交談起來了：
「沒人？」
「被擺了一道，205 跑了，應該是聽了 503 慫恿的，不過放心，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一共跑了幾個人？」
「107 跟 115 已經被我殺了，其他人的話他倆還在殺，只能確定 205 跟 503 跑了。」
「快找，時間不多了，報警的事就不用擔心啦，去吧。」
「好，我問問他倆什麼情況，儘快把人都找出來。」
他們就這樣一邊交談，一邊緩緩走出了 205 宿舍……
而我目瞪口呆。
原來他們有三個人！
加上警察，只會更多。
此時我唯一能相信的，恐怕只有 503 了。
但仔細一想，這人其實也有問題，他爲什麼會知道那麼多？
我都不知道我們爲什麼會被殺，更不知道兇手是什麼人。
而他甚至開始提前防禦，還有工夫警告我們。
我馬上給 503 發去信息：「他們是什麼人？爲什麼你會知道那麼多？」
不久之後，他回了我說：「Ŧů₃我還知道怎麼活下去，現在包括你我在內只有六個人還活着，我們要聚在一起才能成功。」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卻提出了一個很有建設性的提議。
導致我下意識打出一行字：「那你們在哪裏？」
正要按下發送，卻猛然想到——
如果是我收到這樣的信息，我一定會懷疑對方是兇手之一！
就像剛剛「107」問我住哪個宿舍，就像「宿管」讓我們所有人都開燈。
甚至 503 這句「我們要聚在一起」，都非常可疑。
這是一句，引導我去找他的句子。
是不懷好意的。
我刪了原本的信息，轉而冷冰冰地直接問他：「你是兇手吧？」
而他的回覆則是——
「哈哈哈。」
我渾身冰涼。
完了，難道 503 也遇害了？

-5-
如果他都死了，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畢竟我對今晚正在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但是好在，事情並沒有這麼糟糕。
因爲 503 又繼續發來一個信息：「你很聰明，我不跟傻子玩，進羣來吧，我們一起想辦法。」
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剛剛是在測試我？
倘若我輕易地告訴了他我的地址，或者說要去找他，那麼……
他就會捨棄掉我。
而馬上，我就被拉進了一個微信羣裏。
裏面一共只有四個人，除了我跟 503 之外，還有 308 和 511 兩人。
可是，不是有六個人嗎？
我還沒來得及問，503 就開始說話了：「好了，人齊了。
「首先我明確一點，我們都是隔着屏幕，完全不知道對面是什麼牛鬼蛇神的，所以今晚的第一大忌就是：見面。
「無論是誰想要知道你的藏身地點，都可以直接把他視爲兇手。
「而今晚我們要想活着，就要像貓捉老鼠一樣躲起來。
「所以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兇手到底有幾個人。」
想到這，我急忙打字說道：「兇手有三個，但問題是，有一個警察站在他們那邊，所以大家千萬不要再報警了。」
308 好像很喫驚地問我：「什麼？你確定？」
我也不多解釋，直接把剛剛錄下來的視頻丟了出去。
他們都默默看視頻去了。
奇怪的是，一直沒有在羣裏說話的 511 突然申請加我好友。
我自然是立刻通過了。
他也沒有囉嗦，一開口就是極具震撼的一句話：
「視頻裏戴口罩的那個人，就是 503 啊！」

-6-
我愣住了，急忙反問他：「什麼鬼？畫面那麼黑，又戴着口罩，你怎麼認得出來的？」
昨天才開始集訓，以前都是陌生人，我是真沒有把人認全，更別說加上黑暗與口罩的因素了。
511 解釋道：「我會用手機調光，你看這個。」
說完他丟了一個截圖過來，亮度被調高了很多，確實能看清楚口罩以上的半張臉。
「而且，我這兩天都跟 503 在一起，我們是兩個僅有在五樓住宿的人，我當然認得出他。
「這不正是他知道那麼多信息，還提前通知我們的原因嗎？因爲他也是其中之一啊！」
我腦子一下就亂了。
但我也把我的疑惑說了出來：「可是，如果 503 是兇手之一，爲什麼他要通知我們躲起來？直接殺光我們不是更好嗎？」
而 511 卻回答道：「我的猜測是，他是他們團隊中的兜底，也就是說萬一真有人逃過一劫，那他一定會相信提前發信息警告我們的 503，不是嗎？就像我們現在的處境。」
我還是質疑道：「可是你看視頻，他根本不知道我偷偷留下一個手機當監控用，但是他跟警察談話的時候提到 503 了啊，這說明他並不是 503！」
511 又繼續說道：「你怎麼確定他不是發現了而在演戲呢？一個手機那麼大，爲什麼會發現不了？我覺得你錄下的視頻是他爲了洗脫嫌疑，配合你演的罷了。」
我沉默了。
511 如此堅定的態度，這讓我也有些動搖了。
而我是有辦法確定我那個手機有沒有被發現的。
它之所以能有網絡去視頻通話，是因爲它裏面插了一張副卡啊。
手機是設置成外放，聲音還超大的。
而在我沒有被殺死奪走指紋的情況下，兇手更改不了這個設置。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撥號過去，頓時——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
巨大的鈴聲在劣質喇叭中噴發出來，響徹寂靜的夜晚。
通話馬上被按掉了。
但我也聽清楚了——
鈴聲居然不是在二樓，而是在我頭頂上傳下來的。
果然，那個手機不僅被發現了，而且還被帶走了！

-7-
511 的信息馬上也發了過來：「剛剛怎麼回事？你弄的？」
我也如實回答道：「是的，我打給了錄視頻的那個電話，結果發現它真的被帶走了。」
「那就跟我的猜測能相符了，你快看看羣裏！他要開始耍把戲了！要送人去死！」511 急匆匆地丟下一句話。
我切換聊天框回到羣裏，才發現 503 在喋喋不休地說了很多話：
「既然警察都站在他們那邊，這說明拖時間也沒用，只有逃出宿舍或者反殺他們兩個選項了。
「爲了達成這個目標，肯定有人會死的。
「優先選擇讓沒有進羣的 404 和 312 去死，你們有不同意見嗎？
「剛剛手機鈴聲你們也聽到了吧？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我勸你們不要好奇。
「因爲這很大可能是他們的把戲，是想吸引我們暴露位置的把戲。
「另外，如果你們中沒人跟 404 還有 312 比較要好的話，那我就要開始說我的計劃了？
「我跟他倆有保持私信，我可以哄騙他們成爲誘餌，但也需要你們的幫忙。」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纔是那兩個人沒進羣的原因。
而這時，511 卻甩出一質問：「你先別急，你倒是說說，爲什麼你會提前知道有人要殺我們？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是我們仨都想弄清楚的。
也是我跟 511 會懷疑他的最大原因。
但沒想到，他的解釋卻是：「因爲是你告訴我的啊，@511。」
別說是 511 本人了，我都嚇了一跳。
這又是個什麼事？

-8-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511 立刻否認了，因爲他還是拿着這個點來質疑 503 的。
503 卻一一解釋了起來：「你忘了？晚飯時候啊，你拿着飯盒過來我宿舍跟我一起喫，然後開始跟我一通亂講……你完全不記得了？」
511 繼續否認道：「放屁！我晚飯是自己在宿舍裏喫的！」
「而且，你還跟我說了，只有你問我爲什麼知道那麼多內情的時候，我纔可以說出來。所以別人問我我一句都沒理，只有你問了我我纔回答的啊！」
503 繼續滔滔不絕地說道：「不然你解釋一下，今晚那條信息『別開燈！他是在確認哪個寢室有人！』，我根本就沒有發給你，你是怎麼知道有殺人狂的？」
511 似乎終於抓到漏洞了，說道：「呵呵，露餡了吧？我還差點真以爲跟你一起喫過飯了，你就是在撒謊，不信大家看這個。」
而 503 也說出一句話：「還好當時我拍了個照片，你們看這個。」
然後，他倆同時在羣裏扔出圖片。
503 扔的是飯菜的照片，圖中除了他自己的飯盒之外，還拍到了旁邊的人，就是 503！
而 511 扔出的則是聊天記錄，是他跟 503 的聊天記錄，但分明 503 是發送過那條警告信息給他的！
「？？？？？」
「？？？？？」
他倆同時發出一大串問號。
「我晚飯絕對沒有跟你一起喫！」
「我也絕對沒有發過那條信息給你！」
我都看蒙了。
而就在這兩個人僵持不下的時候，308 也給我發來私信。
他說了一句更加駭人聽聞的話：
「有沒有可能，他倆都已經死了，手機都在兇手手裏呢？」

-9-
我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但這不合理。
因爲 503 一直在給出靠譜的警告，比如一開始告訴我們有殺人狂，之後還強調讓我們千萬不要見面。
我跟 308 說：「如果只是想要殺我們，根本不必搞得如此複雜，我覺得一定還有隱情。」
308 又問我：「那他們之間發生這樣的矛盾，說明肯定有其中一個人說謊，或者兩個人都不可信，我覺得我們才該統一戰線。」
我想了想，又說道：「511 嫌疑比較高，因爲 503 把照片發出來了，而 511 並沒有否認照片上的人不是他。聊天記錄是可以作假的，之前他還向我展示過用手機 P 圖的技術，他發出來的聊天記錄可能是他 P 出來的。」
308 又說：「說不清了，你看看羣。」
我切回羣裏，發現 503 說了好幾句話：「包括拉羣，ťũ⁶如何反抗，都是你教我的，甚至犧牲別人也是。
「我已經跟 404 跟 312 說了，讓他們去月臺集中，從那裏能翻牆出宿舍。
「而接下來，趁兇手們都去對付他倆的時候，我們就要從後門翻出去。
「我不管@511 你發生了什麼認知障礙，但這個計劃我認爲是可行的，現在已經在施行了，跟不跟你們看着辦。」
月臺是宿管室的樓頂，連接我們宿舍的二樓，確實可以從 201 盡頭處的樓道窗口處爬過去。
這個辦法聽着非常可行，雖然要犧牲兩個無辜同學當誘餌。
但誰不是無辜的呢？
所以我率先在羣裏應了一聲：
「我跟。」
可沒想到的是，503 馬上就私信我說：
「跟個屁！這不是真正的計劃！」

-10-
我頭皮發麻，馬上反問道：「那真的計劃是什麼？」
503 快速地回覆了我：「誘餌是真的，逃是假的，因爲兇手有四個人，那他們肯定會分成兩批，兩個人去殺誘餌，兩個人在後門堵截逃的人。
「而我們要去月臺，殺死其中兩個兇手！
「逃是不可能逃的，躲起來其實也沒有用，只有反殺我們才能活下去。
「我們出其不意三打二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最差情況也是二打二的偷襲，因爲我現在弄不明白住 511 那傢伙到底怎麼回事了。」
三打二？甚至二打二？
我們羣裏明明有四個人！
如果說 511 是不穩定因素的話，那麼……
308 就直接被排除在外了啊！
我皺起了眉頭，仔細回憶，馬上就發現了端倪——
308 私信我的時候，一開始是想拉攏我跟他匯合的！
雖然意思不太明顯，但他說了要我跟他同一戰線。
但是，在看到 503 說從後門一起逃之後，他就改變主意了。
因爲他找到殺死我們方法，不必拉攏我了，那就是守在後門那裏！
我呼了一口氣，打出一行字：「果然，308 是你故意放進來的，兇手啊。」
他又問我：「我就知道你是聰明人，你知道我說的三打二或者二打二意味着什麼吧？」
我思考片刻，說道：「這說明你țů₂不會把真正的計劃告訴 511 了，如果他是下午跟你見過面並統籌整件事的人，那他自然會知道。如果不是的話，他大概率是兇手，他會去後門堵截我們。因爲明面上我們是三個人從後門逃走，與之匹配的話他們也是派出三個人最爲穩妥，自然月臺那邊就是二打二了。」
「沒錯，做好準備，決一死戰。」
可是我們都沒想到，這個決一死戰，其實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11-
我悄無聲息地在宿舍裏尋找武器。
畢竟這是空置的宿舍，沒人住，自然什麼都沒有。
我也不敢發出太大聲音，免得還沒行動就被逮到了，要知道對方可是有刀的。
最終，我只能扯下某張牀上的護欄鋼管，拿它當武器了。
而手機也亮屏了，我點開一看，是 503 在羣裏發號施令：
「他們到了！大家走！一定要小聲點！」
我一手抓着鋼管，一手小心翼翼地推開宿舍門，走了出去。
還好外面的走廊並沒有人。
但我能聽到腳步聲了。
當時我藏的宿舍是 211，而月臺是在 201 那邊。
能聽到腳步聲，這意味着有人正在趕過去。
我一路彎着腰走過去，幸好沒有碰到任何人。
到了 201 之後，我還猶豫了片刻，沒想到房門突然被打開，裏面飄出一個聲音：「205 的同學嗎？」
我抓緊手中的鋼管，回答道：「是的。」
「我是住在 503 的，看來……真的只有我倆了。」
他從宿舍裏走出來，我才真正信任他。
而他的手裏也有一根鋼管，看來這是我們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了。
他指着黑暗的樓道說：
「那個窗口，是月臺的唯一出入口，月臺另一側有兩三米的牆壁，根本沒辦法爬出去，所以那兩個人死定了。」
「明白了，我們只要守住那裏就好了。」
我又攥緊了手中的鋼管。
「不管出來的是誰，往死裏打！」
我們緩緩走進樓道，走到了窗戶旁，在兩邊埋伏了起來。
纔剛走近，就聽到外面有呻吟聲。
很慘。
有人正在死。
不久之後，窗外腳步聲響了起來。
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我們都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將會異常瘋狂。

-12-
當兇手上半身從窗戶外探進來的時候，我跟 503 都沒有任何猶豫。
因爲他穿着黑衣服，因爲他還戴着口罩。
我們的鋼管狠狠地砸了下去！
沒有任何遲疑。
而對方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就直挺挺地墜了進來。
我重複着舉起鋼管砸下去的動作，不斷攻擊他的後腦勺。
每一下，我都能感覺到後頭骨碎裂的聲音。
黏稠的血液也流了出來。
而這個舉動明顯嚇退了窗外的另一個兇手，我跟 503 對視了一眼，他率先爬窗出去了。
我也緊隨其後，我們追到了月臺上。
那個黑衣兇手舉着刀，緩緩地後退。
他的身後，明顯躺着兩具大半個身子都被染紅的屍體。
是被我們害死的 404 跟 312 吧？
也許是受屍體刺激，我跟 503 彷彿瘋了一樣衝了上去，沒給他任何機會。
他一邊後退，一邊嘗試跟我們溝通：
「慢着，先別動手，你不能殺我，我可以告訴你們……」
可是，我完全不理會他想說什麼，他說了什麼。
503 的鋼管，把他手中的刀給敲開了。
我的鋼管，直接爆了他的頭。
他踉蹌後退，瞪大雙眼，似乎非常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
畢竟他可是殺人者，怎麼也沒想到我們會比他還兇殘吧？
「去死去死去死！」
我一邊低聲咆哮，一邊繼續用鋼管胡亂砸向他的腦袋。
繼續捱了幾下之後，他終於倒下了。
503 衝上來又補了幾鋼管，他才徹底斷氣。
而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的了。
503 也是，他也不斷地大口呼吸。
我甚至要彎腰喘氣，甚至因爲第一次殺人犯了噁心，差點就要吐出來。
可是，也正是這個彎腰，我看到了無比ẗū₋恐怖的一幕——
這個剛剛被我們殺掉的「兇手」，他的口罩也被棍子打落下來了。
在淡淡的月光下，我看到了他的樣貌。
他居然，就是我！

-13-
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地上躺着的那具屍體，雖然他的頭被打破，血染紅了半張臉。
可那是我自己的臉啊，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只不過，503 在旁，我沒敢表現得太明顯，更沒敢讓他知道這件事。
他跟我一樣多疑，他一定會對我表現出敵意的。
可是，我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會出現另一個我？
難道是克隆人嗎？
這是什麼外星人之類的，能僞裝成我的樣子嗎？
短短幾秒我就下定了決心：絕對不能讓 503 知道這件事。
不然我們可能就分崩離析了。
就算要去找出原因，也是在殺光所有的兇手之後。
還有兩個兇手，還有一個警察。
可就在這個時候，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我只覺得身後突然颳起一陣微風，然後感到腰部某處無比冰涼！
扭頭一看，才知道，原來是另一個黑衣人！
他手中的刀，已經刺進我的腰部了。
我只覺得渾身無力。
我想尖叫，可是喉嚨卻被液體堵塞ṱŭ⁹住了，我的聲音沒有發出來，反而吐出了一大堆的血。
而兇手也趁機抬起腳把我踹開，一股刺骨的疼痛感從我腰部傳遍全身。
我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地板上。
「啊！」
503 這才尖叫一聲，急忙拿起鋼管防禦。
我側身躺在地上，用手按着被捅穿的腰部。
但是，血也依舊汩汩地流出來。
我渾身痠痛，所有的力氣都在流失。
我知道，我的生命也在流失。
而 503 的情況也不見得有好多好ƭŭₑ，因爲我看到——
在兩人的搏鬥中，他明顯處於下風，他被黑衣人用刀逼得連連後退。
他的手臂、肩膀，甚至腰部，都有被刀劃傷的痕跡。
這樣下去，他恐怕，也要死了。
那我就更不用說了，我死定了……
就在我絕望地想要閉上眼睛的時候，事情居然又有了新的轉機。
我看到，不遠處那道窗戶前，居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14-
他翻窗而出，動作乾淨利索，我纔看清楚他是——
住在 511 的同學！
503 發過他的照片，我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我睜大眼睛，努力不讓自己輕易死了。
因爲 511 的出現，讓我覺得還有希望。
如果能幹掉殺人狂，如果能及時叫來救護車，那我可能還有救啊。
果然，進入月臺的 511 一點都沒有遲疑，一鼓作氣朝着正在打鬥的兩人衝過去了。
黑衣人一心想要儘快解決 503，他不斷地往前揮刀，邁步逼近。
終於，他把 503 手中的鋼管給狠狠打了下來！
503 也一個踉蹌，跌坐在地板上了。
黑衣人大獲全勝，舉起刀就要給 503 最後一擊。
可是，他卻跟我一樣完全沒有注意自己的身後。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身後衝過來的 511 更狠，只見他舉起刀，直接就往黑衣人的脖子砍下去！
霎時間，刀刃有一大半沒入了黑衣人的脖子！
他的身體也因爲衝擊而朝着一側飛了出去。
這一擊的力度之大，讓 511 都脫手了。
以至於刀子就那麼鑲嵌在黑衣人的脖子上，跟他țű₇一起飛了出去。
然後重重落地！
511 沒有遲疑，直接跟了上去，一腳踩住黑衣人抽搐的身體，一手把刀拔了出來！
那一刻，黑衣人脖子上的血液噴灑得到處都是。
他繼續抽搐了幾秒鐘，便在 511 冷酷的目光中，漸漸歸於平靜……
我的心裏，又充滿希望了。
只剩下一個警察而已，只要幹掉他，那我就能得救了！
可是，現實卻再次跟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因爲我發現——
511 手中的刀，跟黑衣人的刀，是一模一樣的！

-15-
「你，你居然來了……」
坐在地上似乎都站不起來的 503，氣喘吁吁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511 拿着刀走了過去，回答道：「是啊，是啊……」
而我在遠處盯着 511 的刀，出了神。
他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刀？
在那個瞬間，我想起了 503 跟 511 在羣裏的爭執。
我還想到了剛剛自己親手殺死的，那個我。
他的屍體還靜靜躺在我身邊。
既然有兩個我，那會不會……
也有兩個 511？
羣裏跟我們說話那個 511，他下午根本沒有跟 503 一起喫飯，也沒有告訴過他即將要發生的殺戮。
而眼前這個 511，他纔是下午就找到 503，告訴他所有真相，並讓他統籌剛剛這一切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既然他跟這羣黑衣人一樣，能變成我們的模樣，爲什麼他會跟他們出現分歧，有了不一樣的目標呢？
我又不好的預感了。
503 還鬆懈了起來，問道：「果然，都是你佈置的計劃，果然不是我的幻覺啊……那條信息，可能是我羣發，不小心發給你了吧……話說，我還以爲你真會去後門，然後死在那裏……」
511 則輕鬆寫意地回答道：「我確實去了後門，在那裏被殺死了啊。」
果然，跟我猜測的一模一樣。
羣裏那個 511，是真的死了。
這個 511，是一整晚都藏在隱祕角落，安排 503 去執行一切，最後纔出來坐收漁翁之利的人啊！
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提醒 503 了。
我的眼睛，又開始模糊起來了。
但是模糊中，我也看到 511 提起刀，在 503 驚愕的眼光中——
給了他一刀！
結束了。
503 目瞪口呆地倒下了。
徹底完了……
我都要閉上眼睛了，卻沒想到，視線中卻突然多出來一個人！

-16-
我的眼皮異常沉重，都快眯成一條線了。
也不知道是我沒有看清楚，還是真的就那樣發生了——
那個穿警察制服的兇手，居然出現在 511 的身旁！
兩人就像我拍到過的視頻一樣，開始聊起天來了。
「喲，這就殺了啊，不錯不錯。」
「行了，都殺光了，我贏了，現在可以給我一個答案了吧？」
「那麼着急幹嗎？時間又還沒到。」
「我可以申請提前結束的不是嗎？既然人都死光了，那就結束吧。」
「真的？你確定？你要提前結束？」
「是的，非常確定，我要提前結束。」
「emmmm……」
警察遲疑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行，那就提前結束，我宣佈——你輸了！」
511 一臉驚愕地反問：「怎麼可能？人都死光了啊！無論上一輪還是這一輪，就只剩下我了啊！」
「你爲什麼不檢查一下所有屍體呢？」
警察一臉冷笑，扭頭看向了我。
那時候, 他們已經離我很遠了。
我一動不動，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導致 511 真的以爲我已經死了！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因爲我看到, 他已經滿臉憤怒地提着刀朝我衝來了！
那一刻，我再次意識到，我死定了。
但事情居然還有轉機！
只見那個警察伸出手，打了個響指——
511 竟然立刻化成了灰燼！
他跑動的風還助力了一把，讓他化成的黑灰飄蕩了起來。
我目瞪口呆。
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那個警察已經站在我面前了。
他還是那麼悠然自得, 那麼輕鬆愜意。
他笑眯眯地對我說：
「你，贏了。」

-17-
一道強光過後，我居然重新出現在宿舍樓下。
是的，我可以站着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腰, 發現傷口也消散無蹤，甚至連衣服上也沒有一點兒血跡。
那一整晚的恐怖經歷，就像一場噩夢, 徹底離我而去了。
但真的如此嗎？
當然不是了。
因爲我低頭看到, 地上居然擺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還有黑色的口罩，跟一把熟悉的刀。
身邊也突然響起了一把熟悉的聲音：「這一輪馬上就開始了，他們就要回來喫晚飯了, 你準備好了嗎？你要在規定時間內殺光所有人才能贏，贏了纔可以問問題，可以離開這裏。」
我一扭頭, 發現站在我面前的, 是那個「警察」。
我突然明白 511 嘴裏的「上一輪下一輪」是什麼意思了。
也明白爲什麼會有兩個我, 兩個 511 了。
我開口問道：「我明白了，上一輪留下來的人就會成爲下一輪的兇手, 我要殺光所有人才能逃離這樣的循環, 對嗎？」
他點了點頭。
我卻笑了, 反問道：「真的嗎？可是上一輪裏住在 511 那個同學，他的表現可不是那樣的。」
他若有所思地問我：「那你覺得是怎麼樣的？」
在上一輪裏，511 要藉助我們的手去殺光上上一輪的所有兇手，這纔是他控制 503 並統籌整個局面的原因。
可是，我只有一個人, 並沒有幫手。
我明白了！
「你所說的『殺光所有人』，並不是指待會要來的那些同學們，而是……
「除了『我』之外的, 所有人！
「上一輪只有 503 聽懂了，是嗎？」
他收起了笑容, 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然後說：「放心去吧，我會幫你擋住所有的報警電話……」
說完這話，他轉身, 消失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肯定不是人。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循環。
但是，也許我贏了, 就會知道答案了吧？
我收起地上的東西，朝着宿舍樓梯衝了過去。
我一定，要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