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霸總小說中的惡毒黑月光。
男主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我自薦枕蓆,騙車騙房。
等到他被人陷害破產,我立刻收拾包袱滾蛋離開,給了女主出場上位的空間。
可現在。
系統 bug,搞錯了我的出場時間。
等我和男主見到第一面的時候,他的公司已經破產倒閉了。
渾身上下只剩下了六百塊,抱着個紙盒子站在天台上。
而系統給我的指示還是不變——
「快!」
「去勾引他!」
「一週內拿到愛馬仕,一個月搞到瑪莎拉蒂,三個月騙到大別墅!」
-1-
???
「你說什麼?」
「讓我欺騙他,引誘他,然後從這個看起來像是窮鬼的男人身上榨到錢?」
我指着面前目光迷茫的男子,和系統拼命對峙。
幾乎要傻了。
謝裴鳴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襯衣,站在天台的邊緣。
整個人搖搖欲墜。
似乎馬上就要掉下去了。
哪裏還有那種公司總裁矜貴傲慢的樣子?
系統沒說話。
在沉默了幾秒後,終於彆彆扭扭地承認了。
「不好意思宿主。」
「打工牛馬剛剛上手工作,出現了小小的疏忽,搞錯了把您投放的時間線。」
「按照原本的設定來說,您應該是在兩年前穿越過來的——」
它咳嗽了兩聲,假裝淡定。
「但是沒關係。」
「雖然時間線搞錯了,但我們惡毒女配的任務還是不變的嘛。」
「那就是榨乾他的錢財,再狠狠拋棄!」
-2-
謝裴鳴現在身上只有六百塊了。
可系統卻讓我在一個周內從他身上搜刮出一個愛馬仕包包來。
它裝不下去了,嗚嗚嗚地拜託我。
「第一次打工就捅這麼大簍子,老闆一定會罵死我的!」
「宿主救救我,幫我隱瞞一下吧。」
「事情結束之後,我一定會報答你,向上級給你打報告申請雙倍積分的!」
「求求了!」
——如果我穿越過來的時間點是兩年之前,我不會對這個任務的難度太喫驚。
在原文的劇情中。
那個時候正是男主公司剛剛上市,一片大好的時候。
他作爲科技新貴,是整個商圈人人談論的焦點。
別說一個愛馬仕包,就算是豪車別墅也可以隨手買下。
許多老牌資本家都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來做到商業聯姻,強強結合。
可幾乎沒有人知道,謝裴鳴的爺爺曾經在鄉下知青,出過一場意外,被一個姓葉的農村青年救下。
兩個人不僅成爲很好的兄弟。
還約定要是以後有了孩子或者孫輩,可以結爲親家,親上加親。
可後來謝家被調回了城裏,兩邊家庭的聯繫便漸漸中斷了。
娃娃親的事情也漸漸沒人再提起。
直到——
我。
一個心思惡毒深沉的拜金女配。
偶然在某個地方聽說了這個故事。
然後千里迢迢從外地趕來,恬不知恥地冒充起了那位葉爺爺的親孫女,葉夢寧。
滿嘴謊話地霸佔在謝裴鳴身邊。
騙喫騙喝騙財騙色。ṱù₆
命令他和我戀愛,和我訂婚。
然後再等到他被人陷害破產後。
立刻義無反顧地捲款跑路,把他一個人丟下。
就算他想要自殺也不聞不問。
再也沒有回頭去看過一眼。
-3-
真正的葉夢寧纔是小說的女主。
原文中,葉爺爺去世後,她從遺書中知道了這個娃娃親。
然後搭乘火車,不停輾轉。
終於找到了男主的公司。
緊接着就看到——
謝裴鳴站在天台邊緣。
搖搖欲墜地想要往下跳下去。
作爲救贖文女主。
真正的葉夢寧當然不可能像我這種惡毒女配一樣,毫無同情心地轉頭就走。
她溫柔、體貼、善良。
在男主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救下了想要輕生的謝裴鳴。
陪伴他,治癒他。
和他一起東山再起。
抵達了最後的大團圓結局——
可是現在。
女主在哪裏?
感天動地的救贖在哪裏?
踏ṱúₙ馬的爲什麼換成了我這個惡毒女配了啊?
系統咳嗽了兩聲。
「不好意思宿主。」
「因爲系統故障,女主過來的時間也延遲了。」
「她會兩年之後再和男主相遇,所以這期間。」
「能麻煩您按照原來的劇本,稍稍……欺騙一下男主嗎?」
-4-
我真的要罵死系統了。
可還沒等我張嘴。
天台邊緣,謝裴鳴在我眼前硬生生向外邁出了一隻腳。
右手撫摸着母親留下的項鍊。
整個人感覺搖搖欲墜。
似乎馬上就要掉下去了一般——
如果男主死掉。
整個故事線就全部崩盤,再也無法挽回了。
真是要炸了。
我根本來不及思考,下一刻。
幾乎爆發出了我人生中百米衝刺的所有潛力。
猛地飛奔上去,環住了謝裴鳴的腰。
然後用盡所有力氣把他從欄杆旁拉下——
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男主根本沒有防備。
他一個後仰,和我一起跌坐在地上。
愣怔地看着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半晌。
似乎才慢慢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搖了搖頭,苦笑了下。
「謝謝你救我。」
「但是我確實不想活了。」
「人生實苦,我們不過萍水相逢罷了。」
「等你離開,我還會——」
我打斷了他的話。
「你還要去死?」
-5-
如果是真正的葉夢寧的話,她一定會溫柔、妥帖地安慰他。
溫暖謝裴鳴沉到谷底的心——
可我不是。
我不能搶了女主的劇本。
下意識間,我一個翻身,坐在了男主的身上,一個巴掌拍了上去。
「你敢死?」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可是要和你結婚的人!」
「你現在就給我站起來,彩禮還沒出呢,你竟然敢死?」
——謝裴鳴明顯懵掉了。
也是。
突然從天而降冒出來一個人,還宣稱是要和自己結婚的人。
換誰誰不傻啵呢?
他雖然當過這麼多年總裁,但脾氣竟依然很好。
溫文爾雅的。
被我打了一巴掌也沒多生氣,只是搖了搖頭。
「你認錯人了吧?」
結果下一刻,他的左臉也被我扇了一掌。
「放屁,我怎麼會認錯人?」
「你是謝裴鳴。」
「你爸是謝盛國。」
「你爺爺謝開文,和我爺爺葉青雲拜把兄弟,在葉家村訂過娃娃親。」
我喘了一口氣,繼續輸出。
「我們村都說你們謝家發達了,你現在在大城市開公司,住別墅,當總裁。」
「你可不能昧了良心,不認這門親事。」
「畢竟我以後可是要當總裁夫人的!」
-6-
謝裴鳴揉了揉發紅的臉頰。
他沉思了一會,站起身。
看我一眼,終於想了起來。
「葉夢寧……對嗎?」
「我爺爺確實提過這個事情。」
「但是。」
「謝家已經倒臺了,我也不是過去的謝裴鳴了。你想要的生活我給不了你。」
「我們的婚約,作……」
他想說作廢吧。
但這種話我絕對不能讓他說出口。
誰知道婚約要是真的作了廢。
他會不會趁我不注意,一個轉身,從天台上跳下去——
我傾身向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
惡狠狠地、氣勢洶洶地、咬牙切齒地。
盡職盡責地還原着惡毒女配的動作。
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什麼意思,你想拋棄我?」
「你這個喪盡天良的負心漢!」
「村裏的男女老少都知道我葉夢寧要來城裏嫁豪門了……你要是現在毀約,我以後還怎麼見人?」
「我去死好了!」
說到這,我自己都有點動情了。
一把撇開謝裴鳴,哐哐哐自己往天台邊衝過去——
一邊衝還一邊大喊。
「說出去丟人死了,我這輩子沒人要了!」
「大家都來看看啊這個渣男!」
「我不活了!」
「誰都別攔着我!」
-7-
謝裴鳴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
他只短暫地呆了一下。
下一刻,身體本能ṭū́₎比一切都先反應過來——
他猛地奔過來。
抱住了我的腰。
緊緊地、用力地把我拉了下來。
聲音發顫。
「別做傻事。」
「我……我娶你好了,你別自殺。」
——男主你啊,就是輸在太善良、太溫柔。
明明自己都已經不想活了,卻還是沒法眼睜睜看着別人的不幸發生在自己面前啊。
我扯了扯嘴角,悄悄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慢慢地、慢慢地任由他把我抱下來。
就這樣親暱地靠着他。
自來熟一般地攬住了謝裴鳴的胳膊。
不動聲色地把他往天台口的樓梯那邊帶去。
「你有這種覺悟就好。」
「我告訴你,我可是村花,追我的人不少呢……和我在一起,你不喫虧。」
「何況我彩禮也不坑你。」
「就三十萬,三十萬就行哦!」
……
謝裴鳴猛地抬起頭。
皺眉直直地看向我。
「我說了我現在沒錢……」
我揮揮手,一把打斷他的話。
「沒錢就先欠着,反正免掉是不可能的。」
我貼了上去,黏在他脖頸上。
擠着嗓子,厚臉皮撒嬌。
「親愛的。」
「你也不想我因爲沒有彩禮被人笑話吧?」
「我心理這麼脆弱,你不好好對我,我可是會跳樓的哦。」
-8-
謝裴鳴沉默了。
更準確地說,在經歷破產、自殺這一系列事情折騰後。
他已經心力憔悴,沒有力氣再和我爭辯了。
這位過去的總裁大人由於破產清算,名下資產歸零。
就連現金都只剩了口袋裏的六百塊。
無家可歸,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
被逼無奈。
他只能跟我回到我住的地方去——
離這不遠的一個出租屋。
坐公交三站就能到。
就在剛剛半小時前,系統幫我很有效率地安排上的。
謝裴鳴雖然已經破產。
但穿着白襯衫,長身玉立的他依然和這個小巷子裏的四十平米公寓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他掩藏着情緒,什麼表情也沒露出來。
只是緊緊抱着母親留下的那個方盒子。
輕輕說了一句,「謝謝。」
他那張臉實在好看。
我多看了一會。
半晌,微微拽了拽他的領帶。
露出了一點微笑,「和我客氣什麼,你可是我未來的老公哦!」
——畢竟我可不是好心腸的女主。
待在我這惡毒女配身邊,未來還有得你受呢。
-9-
謝裴鳴是真的想死。
他的父親母親在幾年前就去世了,家族中的其他人視他爲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公司的員工已經給了可觀的遣散費。
再沒有多少需要處理的了。
他沒有什麼牽掛。
那份原本對事業和名利的野心已經消磨殆盡,在朋友和創業夥伴的背叛中被碾磨成了碎片。
在出租屋的狹窄客廳裏,他一個人安靜地蜷縮在那個半新不舊的沙發上。
身上蓋的是創業成功那一年,父親送給他的第一件訂製西裝。
因爲獨特的紀念意義,所以一直捨不得賣掉。
就連去死的時候穿的也是這件。
天已經黑了下來。
可他不論怎麼強迫自己,依然睡不着——
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是公司破產那天的景象。
股票瘋狂下跌。
投資者瘋了一般的電話。
下屬慌張不安的臉孔……
一切的一切,似乎就永遠定格在了那兵荒馬亂的一天。
而他的人生,也無可避免地和「失敗者」三個字掛上了等號。
謝裴鳴坐起身。
他捂住臉,就這麼一直坐着,直到第一縷陽光從窗簾外透了進來。
他想。
他還是得死。
抱着母親的遺物,穿着父親的衣服去死。
失敗者是沒有活下去的資格的。
葉家的婚約,他也沒有辦法。
但葉夢寧還年輕,總比被自己這個廢人賴上一輩子要好得多。
他可以找張紙,寫一封遺書。
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
就說不是謝家看不上葉家姑娘。
而是謝家破產了,已經配不上當初婚事了……
打定主意後,謝裴鳴閉上眼睛,斜倚在沙發上,深吸一口氣。
就這樣吧。
他從桌子上拿過紙幣,剛寫下第一行字——
臉頰上突然啪的一下。
視線盡頭。
那個葉家的女孩衝了過來。
給了他一巴掌。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還不起來去投簡歷找工作,難道想在我這裏喫白飯嗎?」
-10-
和男主相處的第一天,其實我也沒有睡好。
平常我都是一覺到大中午的人。
現在在牀上翻來覆去,六點多鐘就醒了。
有細微的聲音從客廳那裏傳過來。
像是哀嘆,又像是輕泣。
我悄悄從牀上下來,踮着腳走到門邊,扒拉着臥室的門框。
探頭往外看去——
謝裴鳴坐在沙發上,捂着臉。
像是沉浸在某種對於往事的回憶中似的……
半晌,突然直起身。
從桌上拿起筆,開始寫起了東西。
系統也沒睡,在我耳邊評論着。
「這男主,大半夜不睡覺在幹嘛?不會在寫什麼復仇計劃吧?」
不會的。
肯定不會。
他要還有那種對未來的動力和野心,也就不會有死的念頭了。
一個想法突然冒了出來。
「不會是遺書吧?」
下一刻。
我推開門,衝了過去。
啪地拍了謝裴鳴的臉一巴掌。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還不起來去投簡歷找工作,難道想在我這裏喫白飯嗎?」
-11-
男主脾氣是好。
但再溫柔大度的人,憑白被這麼打了好幾巴掌,也不可能繼續這麼隱忍和無動於衷下去。
他猛地站起來,把原本想要寫下的遺書狠狠揉成一團。
丟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你要幹嘛!」
「有完沒完!」
他氣沖沖地看我,目光因爲惱怒而變得亮晶晶的。
看到他這個生氣的樣子,我反倒放心了下來——
我不怕他發火。
就怕他死氣沉沉的。
一旦無所事事、沒有活力。
一個人蜷在一個地方,很容易想東想西。
尤其是像謝裴鳴這樣毫無牽掛的,死意自然而然就冒出來了。
我咳嗽了兩聲。
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了下來,坐在了我的旁邊,略帶委屈地提高了聲音。
「兇什麼啊?」
「我還不能打你兩下嗎?」
「這點男德都沒有,你自己反省一下吧。」
……
「再說。」
「雖然我們還沒有領結婚證,但你也算是一個有家室的人了。」
「你作爲一個男人、一個未來的老公、爸爸,要有點責任擔當。」
「難道要喫我的喝我的一輩子嗎?」
「彩禮錢交不出來。」
「難道飯錢也交不出來?」
-12-
謝裴鳴被我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連繫統都佩服我,「你連家庭這種話都說出口了,他這還怎麼好意思死?」
哎。
惡毒女配嘛。
我從櫃子裏找出筆記本電腦。
打開電腦,連上了 WiFi。
「我對你要求也不高。」
「你看你這學歷、工作經驗,一個月幾萬塊錢的工作還不是手拿把掐?」
「快把簡歷發給我,我給你去招聘網站海投!」
這次謝裴鳴沒有抗拒。
他乖乖地接受了我微信好友的發送請求。
然後發過來一個簡歷。
這應該是幾年前,他創業初期的時候製作的。
我不過掃了幾眼,就幾乎被裏面華麗的內容閃瞎了狗眼——
名牌高中、頂尖大學畢業。
院士導師,論文發表的期刊也是頂刊。
最重要的是參與的幾個創業項目,幾乎每個都拿到了不菲的創業基金,獲得了可觀的回報。
這麼牛逼。
啥工作找不到啊。
我直接在各個求職 boss 上一鍵羣發,哐哐哐瞬間投了上百家公司郵箱。
謝裴鳴似乎是看到了我臉上的表情。
他輕輕扯了扯嘴角,自嘲道。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就現在這個樣子……」
「恐怕沒有哪個正經公司肯要我。」
-13-
「胡說!」
我打斷他的話,「我不許你這樣貶低自己!」
……謝裴鳴都沒公司要。
我這種直接躺平擺爛好了啊。
就像驗證剛剛說過的話一般。
下一刻,我的手機開始突突突地震動起來。
一連好幾個公司通過軟件的後臺開始私信我。
「您好,請問您是求職嗎?」
「簡歷是真實的嗎?」
「請問您真的是謝裴鳴謝先生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這裏想和您訂一個時間面試一下。」
……
不僅 hr 語氣客氣,而且對方還都是有名有姓、我聽說過的大公司。
一個激動,我立刻把那些企業的招聘信息都下載了下來。
打了個包全部轉發給謝裴鳴。
之後開心地抓住對方的胳膊。
「哇哦親親未來老公你看,我就說有很多地方欣賞你的能力吧!」
「我看它們的薪資都還不錯哦!」
「你快去面試、快去工作、快去掙錢!然ŧû⁸後把掙了的錢都給我!」
「我前幾天在雜誌上還看中了一個包包,最新款,很漂亮呢!」
……
大概是被我叨叨的不行,謝裴鳴有些厭倦地站了起來。
他揉了揉鼻樑,嘆了口氣。
「知道了。」
「我現在就出去面試看看,但你不要有什麼期待……」
我打斷了他的話。
仰起臉看向謝裴鳴,「需要我和你一起嗎?」
他拒絕了我。
「不用。」
-14-
雖然男主說不用我和他一塊,而且他母親的遺物還放在了出租屋裏。
但作爲一個被系統選中的打工人。
爲了防止某人趁我不注意又起了什麼想死的陰暗念頭。
我還是決定悄咪咪跟在他後面,以防不測。
所幸這次一路上似乎沒發生什麼波折。
謝裴鳴的情緒Ṱŭ̀⁹一直蠻穩定。
他掃了一輛共享單車,騎了十幾分鍾。
最後停在附近的一家寫字樓外——
我從出租車上下來。
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這是給我在招聘軟件上發消息的其中一家公司。
但不是裏面規模最大的,名氣也不算多高。
男主第一家選這個面試,是爲了提高成功率,提振一下自己找工作的士氣嗎?
視線裏。
謝裴鳴已經走進了公司大廈。
我沒什麼事情做。
便買了一杯奶茶,坐在了花壇上。
一邊嘬着珍珠,一邊上線打起遊戲。
百無聊賴地打發着時間。
原本做好了等他一個小時的準備的。
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再偷偷藏起來,跟着轉移到下一個面試地點的——
結果沒想到。
不過才二十分鐘。
我剛輸了一把排位,耳邊突然響起了系統的尖叫。
「宿主!」
「宿主,你快看!」
「男主好像被人趕出來了!」
……不是吧?
我連忙站起來,猛地躲到旁邊一株大樹後。
不過就面個試罷了,這是和老闆價值觀衝突了還是理想信念不和了?
怎麼還能被趕出來?
-15-
可確實是這樣。
謝裴鳴幾乎是被裏面的保安架着推了出來。
他此時顯出有些狼狽的樣子,踉蹌了幾步,勉強穩住身體。
身後穿着保安制服的幾個人罵罵咧咧的,從我這個距離什麼也聽不清楚。
系統也很驚訝。
「什麼情況?」
「宿主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我覺得男主這情緒有點不穩定啊。」
謝裴鳴低垂着頭。
他的神情看不清楚,手裏還攥着一張打印出來的簡歷——
過去找他嗎?
我搖搖頭。
謝裴鳴的過去一帆風順,稱得上天之驕子。
這幾天的波折和磨難,更是從沒有經受過的。
如果我現在出現。
無疑是讓他把人生中最低谷最難堪的那一面暴露出來,對於他來說,恐怕更是殘忍。
我拿出手機。
想了想,還是發了一段語音過去。
「老公!」
「面試的怎麼樣,有結果記得和我說一聲哦,在家等你喲。」
視線盡頭。
謝裴鳴也拿出了手機。
他看了一眼,很快回了我消息。
「知道了。」
「還有,一直想說,我們還沒到叫老公老婆的那種程度。」
-16-
謝裴鳴站了一會。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往旁邊的另一棟大樓走去。
那也是我發給他的,招聘軟件上過來打招呼的其中一家公司。
剛好都在這附近的科技園區,也省得打車和折騰了——
這次我沒再在外面等。
我太好奇裏面發生什麼了。
所以乾脆悄悄地跟了上去,讓系統給我弄了一張臨時訪客的出入卡片。
然後偷偷溜到了面試接待房間的外面。
坐在走廊的小板凳上,聚精會神地豎起了耳朵——
我運氣不錯。
這次的面試似乎沒有邀請其他人,房間外連工作人員也沒有多餘安排。
我一個人正大光明地趴在了門縫上。
下一刻,便有聲音傳了過來。
「裴鳴,我沒想到你會真來。」
「你忘了你原來的那個好兄弟嗎?」
「他給所有公司都發了郵件,說如果你真的找工作的話,要我們不要幫你。」
「抱歉。」
「如果 hr 早點告訴我你要來,我不會讓你跑這一趟的。」
頓了頓。
那個似乎是公司老闆的人又補了一句。
「他估計都聯繫好了,其他的地方你也別去了。」
「有的甚至可能還會趁此機會羞辱你。」
——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什麼?
他們口裏的謝裴鳴的這個朋友,是誰?
還好謝裴鳴沒那麼快出來。
他和裏面的人又聊了一會,我在外面聽着,才漸漸縷清了頭緒——
原來謝裴鳴的破產沒有想象得那麼簡單。
是被內部出賣的。
謝裴鳴一直把那個叛徒當作兄長一樣的人物。
他父母先後去世。
也是對方鼓勵他走出陰影,試着創業。
所以後來謝裴鳴事業成功。
對ẗű¹方過來問他公司的內部數據時,他絲毫沒有防備。
然後對方轉頭賣給了他的競爭對手。
合起夥來把他逼到破產。
然後雲淡風輕地和他說。
「不好意思,金錢利益面前,朋友又算得了什麼呢?」
「裴鳴。」
「你別怪我,作爲兄弟,我以前也對你不錯的。」
我想。
我總算知道,謝裴鳴爲什麼這麼執着去死了。
他似乎確實對這個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執念。
如果僅僅是公司破產的話,也許還不至於。
對一個創業者來說,他還可以去嘗試放手一搏、東山再起。
可如果還有別的呢?——
父母去世、家族拋棄、最好朋友的背叛……
所有所有的一切就像沙礫砌成的城堡一樣,被水一衝,轉眼間就塌掉了。
每個人都離開他。
就算用盡全力,家人、朋友、事業,也什麼都留不下。
就算這樣,還可以堅持嗎?
-17-
趁着謝裴鳴還沒出來,我先悄悄離開了。
拿着訪客證從大廈刷卡出去後,我本來想回家。
想了想。
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外面新開了一家甜品店,爲了招攬顧客在打折。
只要五十塊就可以買到一個看起來不錯的六寸巧克力蛋糕。
我去裏面買了一個,出來之後,謝裴鳴剛好從大廈裏面走出來。
這次沒有保安對他呼來喝去,他的狀態看起來比上次好了許多。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表情平淡。
抬起頭。
然後恰好和我的視線對上了——
我正提留着小盒子,一蹦一跳地往他這邊跑過來。
一邊喊,一邊朝他伸出雙手。
「老公!」
「老公!」
「怎麼這麼巧啊,我出來買中午飯喫,結果剛好遇見你了嘿嘿嘿!」
——我語氣歡快。
絲毫不在意就在兩個小時前,謝裴鳴還一板一眼地在短信中告訴我,我們現在還不適合對彼此用這樣親暱的稱呼。
我一下子攬住了他胳膊。
「這就是心有靈犀吧?」
「你是不是剛剛面試了?怎麼樣,結果出來了嗎?」
很明顯的。
謝裴鳴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一瞬。
他沉默了幾秒鐘,一言不發。
似乎是在隱忍、剋制。
然後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一般……
突然爆發了似的。
提高了聲音,轉頭看向我,眼睛帶着微微的紅血絲。
「是啊,結果出來了。」
「失敗,失敗,全部失敗。」
「沒有公司肯要我這樣的垃圾!」
「世界上沒有人要我好嗎!!!」
「我就是這麼沒用!!!」
「我早就說過的,那個婚約就應該取消,你把時間浪費在我這樣的廢人身上,耽誤的是你自己罷了。」
他把自己的胳膊不動聲色地往外抽了出來,後退了兩步,彷佛是想和我保持距離。
頭也輕輕低了下去,把臉偏向一邊——
似乎是提前做好了防禦姿勢,害怕我再打他一巴掌似的。
也是。
畢竟我這個惡毒女配的人設就是暴躁、蠻橫,絲毫沒有同理心和格外的無理取鬧。
和謝裴鳴才見面兩天。
已經一巴掌兩巴掌三巴掌啪啪啪好幾次了。
他閉上眼睛。
做出視死如歸的表情——
可沒想到。
這次落在他臉頰上的不是一巴掌。
而是輕輕的一聲嘆息。
我緊緊抱住了他。
踮起腳尖,輕輕摸了摸謝裴鳴的發頂。
「誰說沒人要你?」
「你不是還有我嘛。」
「我會永遠、永遠……陪在你身邊的。」
-18-
等女主過來後,我遲早都要離開謝裴鳴的。
但我想。
他現在精神狀況已經低落到這個樣子。
我善意地撒一個小謊……應該、應該無傷大雅吧?
謝裴鳴似乎也被我這樣的舉動怔住了。
他呆了好一會。
才慢慢直起身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一字一句地。
「你不會離開我?」
他頓了頓。
「可葉夢寧。」
「你看清楚,現在我不僅不是總裁,連找工作都沒人要,不是你以爲的那麼厲害了。」
「可能。」
「你還要養我。」
我打了個呵欠。
晃了晃新買的小蛋糕。
「知道了知道了。」
「找不到就先不找了唄。」
「和你說了彩禮錢可以先欠着嘛,我又不急着領證。」
……
我握住他的手。
「回家去喫小蛋糕啊。」
「我嚐了一口,超好喫。」
「以後遇到開心的事情,我們就買這個喫,好不好?」
下一刻。
謝裴鳴慢慢回握住了我的手。
他輕輕嗯了一聲,「好。」
-19-
謝裴鳴果然有一段時間沒再找工作了。
面試失敗後,他開始宅在出租屋裏。
當然,也不是什麼都不幹。
收拾房間和做飯這樣的事情都交給了他。
但更多的時候。
他都是一個人蜷在沙發上,拿着手機。
不知道在倒騰着些什麼。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後。ƭų₋
我還沒着急。
系統倒是急了。
他開始催我。
「宿主!你說男主不會真廢了吧?」
「你怎麼還能這麼淡定?……任務啊任務啊宿主!」
「要是他真成了一輩子窮光蛋,咱怎麼從他身上榨出錢來啊?這不是偏離我們初心使命嘛!」
……
實在是被系統吵得受不了了。
我摳了摳耳朵,咳嗽了兩聲。
「因爲。」
「雖然我可以一巴掌一巴掌得逼着他上進,但歸根結底,放棄還是堅持……」
「這始終是他自己的決定啊。」
就好像準備考試的應試生一樣。
父母和老師可以督促你一次兩次三次。
但優等生的自驅力永遠是自己給自己的——
而謝裴鳴。
我相信他。
我相信他,可以自己想通。
-20-
五天後,謝裴鳴終於要出門了。
我那時候正在臥室裏打遊戲。
餘光一瞥。
剛好看到他站在門口,眼睫輕抬,朝我看過來——
他這次穿上了父親留給他的那件西裝,打扮得乾淨利ṭù₉落。
手裏拿着一沓子文件。
像是翻過了很多次一樣,邊角微微卷起。
他低低叫我的名字。
「葉夢寧。」
我哦了一聲,直到打完一局遊戲。
才抬起頭,裝作被他今天的打扮嚇了一跳的樣子,瞳孔驟縮地喊道。
「哇,老公!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爲什麼這個樣子,難道要離家出走?」
……
謝裴鳴抿了抿脣。
他先是輕輕搖了搖頭。
然後沉默片刻,像是下定決心一般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想過了,阿寧。」
「你說得對,我不能再讓自己這樣下去了——」
「我還有你,我不能拖累你一輩子,變成一個廢人一樣一直讓你照顧。」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些文件,慢慢說。
「我會試着重新創業。」
「重新做計劃、拉投資,一點一點從頭開始……」
「阿寧。」
「你相信我。」
「我不會讓你失望。」
我放下手機,從牀上下來。
踮起腳尖,抱住他。
「好。」
「我信你。」
-21-
謝裴鳴沒有讓我失望。
更沒有讓他自己失望。
兩年時間,他真的做到了東山再起,又一次殺回了商圈的中心。
再一次成爲了人們口中熱議的人物。
也許這其中有男主光環的一點作用。
但更重要的是謝裴鳴自己——
我從來沒見過一個這麼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人。
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
一個一個投資商去拜訪,一次一次爭取資金和項目……
他的對手不少。
但也有人被他誠意打動了,願意試着給他一個機會。
他就用着不算特別多的資金。
一點一點,又重新贏回了他過去的公司大樓。
從低谷走上來的謝裴鳴變得不再那麼沉鬱。
我們的關係似乎也變得更加親密起來——
他變得黏人得很。
每天中午和晚上一定回來,包攬着做飯和打掃的家務。
這種不習慣請人的潔癖不知道他是和誰學的。
一開始公司剛成立,需要的錢多,大部分資金都投入了發展。
後來企業慢慢走上正軌,穩定下來。
謝裴鳴也終於富了。
重新迴歸了總裁的生活。
不用我提醒。
他會主動地把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和首飾送到家裏來,要我選。
豪車也買了兩輛,還有別墅,都在我的名下。
銀行卡是我保管。
他的收入直接打到這張卡里,每個月給自己留幾千塊錢的零花錢。
兩年攢下來,已經有了差不多三千萬……
然後。
在一個看起來並不怎麼特殊的日子。
他下了班,牽着我的手出去散步。
突然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紅絲絨的戒指盒子。
看着我。
一字一句,相當認真。
「老婆。」
「我銀行卡里所有的錢都給你,當作彩禮,我們是不是……」
「可以結婚了?」
-22-
謝裴鳴現在似乎已經很習慣叫我老婆了——
三千萬。
比起當年我說起的三十萬彩禮錢,多了一百倍了。
可是。
可是,這真的能夠答應嗎?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簡直炸了。
怎麼辦?
什麼彩禮、包包、奢侈品……確實是我天天給他灌輸的,可都走到這一步了。
我再用什麼藉口拒絕?
總不能直接說以前都是騙他的,所以婚不結了吧?
下一刻。
系統的聲音在我耳邊驟然響起。
「宿主!」
「您做好準備,女主要回來了!」
「葉夢寧!」
「就是真正的葉夢寧!」
-23-
什麼?
因爲實在想不出來託詞,我的手指本來已經伸了出去。
又因爲這一句話,愣在當場。
慢慢地、慢慢地縮了回來。
——真正的葉夢寧啊。
不得不說。
謝裴鳴對我太好。
總是老婆老婆、阿寧阿寧地叫我。
有一段時間,我幾乎快要把女主忘記了……還以爲我自己就是葉家的親孫女呢。
現在想來。
也是時候把他還給真正的人了。
系統咳嗽了兩聲,語氣有些歉疚。
「抱歉宿主。」
「在這種……這種場合告訴您這個消息。」
「女主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人物。」
「因爲系統的 bug,真正的葉夢寧一週前才知道了葉家和謝家曾經訂過娃娃親的事情。」
「她昨天買好了火車票,剛剛已經到了這座城市,準備往謝氏大樓這邊過來了。」
頓了頓。
系統接着提起了我。
「至於您,宿主。」
「您的任務已經全部完成。」
「按照約定,所有的積分會全部返還到您的賬戶之中。」
它嘆了口氣,「您想離開的話,隨時都可以。」
我抬起眼眸。
看向站在對面的謝裴鳴。
在這一分多鐘彼此沉默的時間裏,他的手裏還緊緊攥着戒指。
只是隨着時間的流逝,表情漸漸變得愈發緊張和忐忑起來。
嘴脣微微抿起。
似乎是用了一些力氣,謝裴鳴扯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勉強的微笑。
他似乎已經察覺出了我的不對勁。
深吸一口氣,輕輕說。
「阿寧,怎麼了?」
「是這個款式不合你心意嗎,要不要……要不要我再去買一個?」
我努力忍住離別的那種難過。
用力、用力地看他。
把他的樣子刻在我的心裏——
然後走上去,給了他最後一個擁抱。
「不用啦,我很喜歡。」
「記得你第一次找工作的時候,我買回來的那個小蛋糕嗎?」
「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買一份回來,我們晚上慶祝慶祝!」
-23-
我的戲份,也就到這裏了——
至於男女主後面如何發展,總歸再也與我無關。
也不需要我知道了。
系統確實遵守了它的承諾,把原本的任務積分又翻了一倍,換算成貨幣,打到了我的卡里。
再加上謝裴鳴以前給我的那些東西。
現金、包包還有車子。
我現在已經實打實地算得上一個富婆了。
由於這些財富只能在這個世界揮霍。
所以我選擇了留在這裏。
拜託系統幫我辦理了新的身份證明——
用的我最初的名字。
林寧。
當天晚上,我就坐上了飛機。
離開了那個城市。
去往了南方。
作爲一個富婆。
我很快就過上了人人羨慕的日子。
早茶、逛街、做做美甲、參加參加時尚新品發佈會。
然後每天看着自己銀行賬戶裏那些數都數不清的龐大資金,感嘆一下空虛且無聊的生活。
離開謝裴鳴兩年後的某天,我奢侈又無聊的日子過久了。
突發奇想。
做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我決定拿那些錢去投資創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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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正在和小姐妹們一起喫下午茶。
她們的勺子哐噹一聲掉在桌子上。
一個一個張着大嘴看我。
下巴都快合不攏了。
「天哪,臭貝貝,你是瘋了嗎?」
「像我們這樣的有錢二代們,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行了,可千萬不能亂折騰啊。」
「就是就是,你不知道王家那個長子嗎?985 大學,年級第一,我爹從小誇到大,多厲害啊……結果畢業後就創業,兩年賠了上億了。」
「……你們說們買多少小男模,也敗不了這麼多錢啊!」
……理是這麼個理。
但怎麼說呢?
我想。
和謝裴鳴在一起的那幾年裏,我可能實在是被他慣壞了。
不僅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每當情緒暴躁不對勁的時候,他還會主動把臉湊過來,可憐兮兮地問我。
「阿寧,你不開心嗎?」
「要不打我吧,你以前不是很喜歡這樣嗎?」
——不得不說。
我確實很懷念那段時光。
以至於即使離開謝裴鳴後。
我還曾經試着買過一兩個大學生,給他們一大筆錢,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專門挨巴掌。
可他們卻梗着脖子看我。
「雖然你買了我,可我也是有尊嚴的!」
「睡我可以,但你不能用這種方法羞辱我!」
天啊。
可睡你們的話,感覺是我自己喫虧啊……
後來我發現——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是最沒尊嚴的。
就是打工人。
只要給他們三千塊,不僅 996,還可以頤指氣使,想怎麼罵就怎麼罵——
於是我決定。
乾脆自己當老闆好了。
-25-
出乎所有人意料。
我當老闆當得似乎相當成功,不僅沒有賠錢,甚至還開始盈利了。
甜品店裏,小姐妹們的下巴又一次掉在了桌子上。
這一次她們把上次提到的 985 畢業生也叫來了,紛紛要求我開班授課。
「bb 你簡直就是我們大女主的楷模、典範!」
「我爸說就得和你這樣的優等生玩,做人才能進步!」
「求求你教教我吧,公司再虧下去我爹媽就要把我從族譜裏除名了嗚。」
……
一頓馬屁。
把我吹得飄飄然。
其實也沒那麼玄乎啦。
我不過是充分發揮以前對待謝裴鳴的方法,不停 push 可憐的 996 打工人罷了。
比如。
「年輕人不就應該多喫點苦嗎,誰不是這麼過來的?」
「別人都做好你怎麼不行?反思反思自己!」
「不努力工作怎麼會升職加薪呢?」
……
雖然手法粗暴殘忍。
但由於我們公司工資是同行業工資水平七八倍,福利待遇極佳,每年出國旅遊。
所以就算要忍受我這種脾氣的老闆,還是有一堆精英想要跳槽過來。
甚至還有傳言,說我這個公司是職場黃埔軍校。
在我手下磨礪過的,以後見到什麼牛鬼蛇神領導都不會害怕了。
我拿起咖啡。
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小姐妹們,慢慢喝了一口。
「害,和我客氣啥。」
「今天晚上我們公司剛好要和另一家談合同,你們可以一塊過來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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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事情應該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只是籤個字的事情。
沒什麼問題。
所以我纔會放心把她們帶過來顯擺——
小姐妹們頓時發出了一片歡呼雀躍的聲音。
吵鬧着開車一起往公司大樓過去。
我就這麼浩浩蕩蕩地帶着人。
一邊往會議室走去,一邊給負責這件事情的下屬打了個電話。
本以爲一切已經妥當了。
可沒想到。
我還沒說話,負責人的聲音先抖了。
「老闆!」
「剛剛我們接到了通知,說是那邊的幕後投資人對很多細節不滿意,要親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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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這家公司我沒接觸過。
是北方最近幾年才創立的一家科技企業,不久前被一個幕後投資大佬收購了。
這個大佬相當神祕,很少出現在人前。
但有八卦消息。
說大佬前兩年人生突然發生了變故。
他本來準備結婚的,卻在求婚的時候,被心上人突然拋棄——
從此變得不近人情、手段狠厲,讓人難以接近。
我捏緊手機,皺緊了眉頭。
這個合同的項目金額並不大。
也就幾百萬的樣子,至於勞動這位大神親自出場嗎?
負責人的聲音還在繼續從電話裏面傳出來。
「那邊說分成不行,要重新談……還有方案、設計、計劃……」
「後期成本和利潤……」
越聽越煩躁。
很快,我已經大步走到了會議室門口。
然後一把推開了大門。
開始破口大罵。
「麻蛋,有完沒完?」
「本來給你們的優惠就是最大,還不滿意?」
「前期已經談好的事情,現在又變,當我這裏好欺負嗎?」
「就算我是乙方,也不能總受窩囊氣。」
「愛乾乾,不愛幹算完!」
我知道這件事情不是我這邊負責人的責任,所以有氣也是衝着對方發——
我可不管那個什麼大佬不大佬。
我談合作一向給足對方盈利空間,而且從不事事,所以找我合作的企業一向不少。
這家不行。
還有下一家。
我氣勢洶洶地逼視着對方。
攥緊拳頭,剛準備猛錘一下桌子——
突然有人從背後握住了我的手。
他走到我的旁邊,一點一點地把我的手指伸開。
他的臉頰湊過去。
聲音擦着我的耳朵,響了起來。
「別打桌子,手疼。」
「打我好了。」
「就和以前一樣,會不會心情好一點?」
我僵硬地轉過臉去。
竟然。
是謝裴鳴。
有人叫了一聲——
「老闆?」
竟然。
他就是那個投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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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兩年了。
謝裴鳴穿着西裝,和以前似乎沒什麼變化。
看起來人模狗樣。
手還緊緊地握着我的手。
目光熾熱。
像是有着某種偏執的、瘋狂的情緒和慾念。
「終於。」
「我找了你好久,阿寧。」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們這邊看過來。
不僅僅是旁邊合作團隊的那些人。
還有我帶來的那一夥小姐妹。
她們一個個探頭探腦的,露出了八卦的眼神,紛紛竊竊私語。
「什麼情況啊,這男的誰?」
「好像是什麼什麼投資人,你們聽說過嗎?」
「不會是謝裴鳴吧?」985 那位驚叫一聲。
「我爸和我提起過他,還拿過他的專訪雜誌,說他破產之後都能從頭爬起來,我這種只能不停敗光家產,不如撿破爛好啦!」
……
議論的聲音實在太多。
而謝裴鳴還在拉着我的手,一口一個「阿寧」的叫我。
叫得我心煩意亂。
我一巴掌打過去。
「叫什麼叫?」
「我不是葉夢寧你知道嗎?」
「我是假的假的假的!」
「你有真正的未婚妻,所以可以不要來找我了好嗎?」
「那兩年時間都是騙你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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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可是,有誰知道。
曾經有過一瞬間。
我也希望我是真的葉夢寧啊——
一個可以正大光明留在他身邊的人啊。
可我只是一個被系統叫來做任務的,一個拜金的、虛榮的、市儈的惡毒女配罷了。
所以。
謝裴鳴,你找我做什麼呢?
你明明有命中註定的愛人。
就拜託你不要用這種目光再來看我。
再勾起我對那兩年的回憶來——
不然我會以爲。
就連我這樣只想騙錢的壞蛋。
似乎也曾經假戲真做一般的,和你相愛過一場。
我閉上眼睛。
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甩開他的手。
轉身跑下樓。
這一次……謝裴鳴,你就不要追過來了吧。
-30-
完蛋。
等我真的跑下了樓,才發現今天自己是跟着閨蜜的車過來的。
自己的車停在別的地方。
臨時叫司機也來不及。
不過幾分鐘後,一輛勞斯萊斯開了過來。
停在了我的旁邊。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了謝裴鳴那張有些焦急的臉。
他打開車門,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聲音發顫,有些語無倫次。
可卻叫出了我原來世界的名字——
「林寧。」
「你走後我一直再找你……我知道你不是葉夢寧,也知道你現在有了新的身份。」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
「我們那兩年的相處不是假的啊,爲什麼、爲什麼……」
「一定要離開呢?」
他眼睛紅紅的,像是強忍着哭泣的樣子。
我把目光瞥向一邊。
頓了頓。
心中突然也湧上了一絲不忍。
「那真正的葉夢寧呢?」
「謝裴鳴。」
「她纔是和你訂下過婚約的人啊。」
-31-
「真正的葉夢寧?」
謝裴鳴愣怔了一瞬。
似乎有些不解,爲什麼我會提起這麼一個人。
他沉思了一會,像是終於反應了過來。
一把把我拽上了車。
「葉夢寧是嗎?」
「好。」
「我們去見她。」
——汽車直接開到了火車站。
他一刻不放鬆地拉着我的手,買了一張去往臨近沿海城市的車票。
半個小時後發車,兩三個小時就可以到達了。
臨近傍晚,我和謝裴鳴就又一起站在了別的城市。
這種感覺太奇怪。
我一時竟然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而謝裴鳴已經拿起手機,給他的助理打去了電話。
「嗯。聯繫上葉夢寧了嗎?」
「把她的住址發我一下。」
「順便幫我和她還有她的丈夫說一下,我們一會去拜訪他們。」
-32-
丈夫?
葉夢寧結婚了?
是的,當我和謝裴鳴一起坐在葉夢寧家寬敞明亮的客廳裏時,我整個人都已經傻了。
他的丈夫身高筆挺,穿着白襯衫,性格很溫和的樣子。
一邊招呼阿姨做飯,一邊幫我們泡茶。
我眨了眨眼。
最終還是忍不住,把葉夢寧叫到了花園裏去。
撓了撓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對不起,夢寧。」
「我曾經佔用過你的身份兩年……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有可能……」
有可能,小說的結局,不會發生這樣大的偏離?
葉夢寧撓了撓鼻尖。
她和謝裴鳴的反應一樣。
似乎都被我說懵了。
反應了一會,搖了搖頭,笑起來。
「沒關係啊。」
「其實說起來,我之所以能和現在的老公遇見,還要謝謝你呢!」
她看我不解,直接拉住我的手。
開始回憶以前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我剛開始找到謝裴鳴的時候,他脾氣超級差,非說我是個騙子。」
「那時候他一邊找你,一邊忙着發展公司,佈局報復以前陷害過他的那些人,每天忙得團團轉。」
「我對他也不感興趣,只是因爲大城市裏只知道他們謝家這麼一家,所以才跑過來,想要抱個大腿的。」
「不過看他天天發瘋痛苦的死魚臉,覺得這個人還是離遠點好,所以乾脆和他說婚約不做數算了……」
「只是沒想到這句話剛說完,出門就遇上了現在的老公。」
「他拿着花等在謝氏公司的樓下,說自己是謝裴鳴的合作伙伴。」
「從見到我的第一眼開始,就想認識我了。」
……
葉夢寧揉了揉我的臉頰。
輕輕抱住我。
她溫柔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裏。
「所以啊,你不要覺得用了我的身份有什麼好自責的。」
「如果我真的陰差陽錯和謝裴鳴因爲一個可笑的祖輩婚約在一起……」
「我們也不會幸福的。」
「真正應該在一起一輩子的是彼此相愛彼此喜歡的人。」
「阿寧, 我已經和我的那個人在一起了。」
「你呢?」
-33-
我呢?
葉夢寧剛說完。
謝裴鳴突然從房間裏跑了過來。
大概是我們兩個在外面聊得太久,他面上露出有些焦慮慌張地神色。
直到發現了我的身影后, 才略略好了一些。
然後大步過來,一把把我從葉夢寧的懷裏拽了出來。
對方像是被他嚇了一跳,皺起眉頭——
「幹什麼啊?」
「纔多久啊,怕我把人搶了?」
謝裴鳴的臉微微一紅。
但扣着我腰的手還是沒鬆開。
他扯了扯嘴脣, 沒理葉夢寧,把手機塞到了我的手裏。
「吶。」
「剛纔一直響, 應該是有人找你。」
我看了他一眼。
拿過電話。
屏幕上確實有幾十條消息——
但都是我那個喜歡無事生非的小姐妹羣聊裏來的。
因爲謝裴鳴中途出現, 我又莫名跑掉。
她們現在已經炸鍋了。
「什麼情況啊,寧寧是不是和他有一腿?」
「啊啊啊我八卦的心, 誰能滿足我!!!」
「那個姓謝的爲什麼也跑了,都幾點了, 兩個人怎麼還沒消息!」
「我看八成今晚上都不會有消息了,寧寧不會被美色所誘現在已經和他……」
「已經和他破鏡重圓了吧?」
……
什麼東西!
我看的臉上紅一陣粉一陣的。
氣得把手機塞到謝裴鳴懷裏。
後來想到那明明是我的手機,又一把搶了回來。
謝裴鳴比我高出許多。
一低頭, 就看到了手機上的內容。
他摸了摸鼻尖。
「阿寧。」
「我們破鏡重圓, 好嗎?」
-34-
葉夢寧的丈夫也從別墅裏走了出來。
他攬住夢寧的肩膀, 兩個人一起看向我和謝裴鳴, 露出溫柔的微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掐了一把他的腰,小聲嘀咕。
「圓什麼圓, 回家再說。」
他倒是沒再說什麼。
只是時間太晚,坐火車回家有些匆促。
葉夢寧原本要留我和謝裴鳴在這住一晚上, 但我覺得實在有些麻煩人家。
於是在附近不遠訂了一晚酒店。
謝裴鳴送我到酒店房間的時候, 站在門口。
他像是有什麼心事似的。
猶豫了一會,又撿起了下午的那個話題——
「阿寧。」
「我說想和你重新開始, 是認真的。」
我知道他已經千里迢迢追到了這裏,這個問題總不能一直避而不談。
於是我也認真下來。
我倚着門框。
看向他。
「可是現實問題呢, 謝裴鳴?」
「你的公司在北方,我現在在南方發展得很好,已經不會考慮換一個城市了。」
他很快打斷我。
堅定地搖頭。
「不, 阿寧, 你永遠不需要遷就我,我會適應你。」
「我現在已經開始把業務中心往這邊遷移, 不用多久, 最多一年, 我就可以常駐你的城市了。」
我愣了一下。
據我所知。
除了謝裴鳴的爺爺因爲下鄉離開過家鄉,謝家似乎一直未曾改變過居住的城市。
我咬了咬脣。
又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那這次這個合同, 你們爲什麼這麼吹毛求疵?我們已經絕對讓利了,你們這裏不滿那裏不滿……」
謝裴鳴一下子急了, 耳尖都微微泛紅。
還沒等我說完, 他就連忙打斷我。
「不是的阿寧,我只是想找個機會見到你罷了!」
「你們那邊的負責人說你不會出面, 我纔想了這麼一個餿主意要你出來……你原諒我吧, 別說這個項目了,謝氏所有的利潤都給你也可以。」
……
這句話倒讓我想起了兩年前。
那時候謝裴鳴把他所有的收入都放在我的手裏,隨便我處置。
他現在的表情依然和以前一樣認真。
目光緊緊地鎖住我。
手從口袋裏伸出來,放到了我的面前——
掌心中是一個紅色絲絨的盒子。
「上次沒送出去的戒指。」
「阿寧。」
「你還願意收下嗎?」
那一天午後的陽光, 似乎穿過了兩年的時間,又一次照在了我的身上——
我輕輕握住了盒子。
不再是假裝葉夢寧的那個任務者。
這一次,給真正的我和謝裴鳴一個機會。
試一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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