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當天,久未露面的老公自發爲我組織了一場探望宴。
剛踏入莊園,便見傅瑾年左手擁着金絲雀,右手攬着白月光,公然把兩人帶回家認門。
還美其名曰,讓我好好調教,爭取三人今後姐妹相稱。
一片譁然聲中,傅瑾年吩咐傭人收拾臥房。
繼而勾脣輕笑看向我。
「棠棠和燦燦不要名分,只願每天一睜眼看到我。姑娘們面子薄,以後同在一個屋檐下,你多謙讓一點。」
「沈時初,你也不必過於有危機意識。只要乖乖聽話不要讓我難做,傅太太的位置依舊是你——」
所有人等着看好戲。
看我崩潰和他大吵,看我流淚控訴他的無情。
畢竟,爲嫁傅瑾年,我死心塌地跟了他三年。跨越大半個西洋,只爲見他一面。
在他被綁時,甘願上前做人質交換。
他突遇意外,我在冰雹夜趕去尋他,挖到十指盡斷也要將掩埋於廢墟下的他救回。
……
我對他的愛,轟轟烈烈,京市人盡皆知。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這次我沒哭沒鬧,只平靜拿出一份離婚協議,簽好字遞給傅瑾年。
其實,那些年所謂的一往情深,不過是爲完成系統派給的攻略任務。
沒能換回男人的真心。
卻熬出頭等到了當初的六年之期。
系統說,約定時限一到,無論如何也要帶我回家。
我與傅瑾年,終於不再有以後了。
-1-
離婚協議書被傅瑾年接過。
五個大字映入眼簾,男人挑了下眉,修長手指輕輕摩挲幾下紙面。
粗略掃了兩眼,隨即發出一聲玩味的嗤笑。
「沈時初,你又從哪兒學得新招數?」
「連離婚都敢提了?不過,欲擒故縱這一套,實在是不適合你——」
他忽而俯身貼近,兩眼緊盯着我,試圖從我臉上看到一絲破綻。
傅瑾年認定,不出兩秒,我便會痛罵着將許棠棠和宋燦燦趕出家門。
然後趴在他懷裏哭訴,卑微求和。
不僅是他,在場所有人都吊着一口氣,無數道好事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們顯然是想到了三個月前。
接到傅瑾年遭遇海上事故的噩耗。
我獨自乘坐二十個小時的航班,在飛機上哭到雙眼腫成核桃。
趕到事發地,見到的卻是傅瑾年包下整座海島,爲宋燦燦佈置的豪華慶生宴。
與我的悲痛欲絕全然不同,那時的男人佳人在懷,看到我時抵着下巴輕飄飄一句:
「你一來,燦燦這次的生日願望也實現了。」
原來,我夜以繼日飛往異國的找尋,只是一場白月光想要的「跨越山海」的整蠱遊戲。
那天,體力透支躺在異國病牀上的我,成了全京市的笑聞。
熟悉的氣息湊近。
向來有潔癖的傅瑾年,西裝上衣上此刻多了幾種混合的女士甜膩香水味。
以及,一抹格外顯眼的香豔口紅印。
沒再像以往那般和他糾纏、爭吵。
平靜收回視線,迎着男人探究的目光,我一字一句:
「傅瑾年,把字簽了,你的棠棠和燦燦,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刺啦——
離婚協議被傅瑾年撕得粉碎。
紙屑紛飛劃過,我的臉上瞬間出現一道血痕。
透過碎紙縫隙,看到的是男人擰眉不耐的一張臉:
「沈時初,你憑什麼認爲,傅太太這頂高帽,能輕易戴上,也能毫不費力摘得下來?」
三年前,他被對家挾持,高吊在一處郊外廢棄樓棟。
是我不管不顧衝上前,徒用兩隻手臂拖住下墜的他,生生摔斷十二根肋骨。
近乎一模一樣的場景。
只不過,那時我躺在病牀上透過氧氣罩的縫隙看他,男人通紅着眼跪倒在我牀前。
聲音都跟着發顫:「時初,你向我走了九十九步,每一步都赤腳踩在荊棘上,剩下的一步我來走好不好……」
他掏出一枚明晃晃的鑽戒套到我的無名指上,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們餘生攜手不分離,我傅瑾年此生獨愛沈時初一人,如有變心不得善終——」
曾經那些海誓山盟言猶在耳。
看着此刻男人身側兩張濃妝豔抹、面帶挑釁的臉。
一個是傅瑾年剛回國的白月光。
一個是他圈養多年的金絲雀。
忽略衆人異彩紛呈的表情。
我嘴角擠出一絲諷刺的笑,再無心理會這場鬧劇,轉身要走。
人羣突然爆發出一陣騷亂。
下意識向上看去,頭頂懸掛着的大吊燈搖搖欲墜。
我瞳孔驟縮,起身想要逃離。
人羣四散逃竄,剛出院身體本就虛弱的我,在衆人的推搡中不堪跌倒在地。
「沈時初,小心!」
正欲將我打橫抱起的前一秒,傅瑾年被身側傳來的兩道嬌弱抽泣聲吸引。
「阿年——」
「瑾年哥哥——」
男人即刻扭身,將嚇到腿軟的兩人攬在懷裏,衝向遠處。
下一秒。
「嘭」的一聲,巨大的墜落聲響徹整個大廳。
-2-
再度醒來,腦袋昏脹痠痛得厲害。
小護士恰好在此刻推門走進,替我包紮好手臂,深深看了我一眼。
「沒什麼大問題,傷口記得按時換藥,避免情緒過激,身體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道謝過後,病房重歸於平靜。
我揉了揉太陽穴,記憶裏傅瑾年擁着宋燦燦和許棠棠着急離去,我在一片驚叫聲中使出全力躲避墜落的吊燈。
刺鼻的消毒水味,嗆得我咳嗽不止,眼中不自覺沁出淚花。
來到醫院走廊,幾名護士正圍在一起八卦。
「今天的熱搜你們看了嗎?」
「豪門圈慣用的擲千金爲博美人一笑的無聊戲碼嘛,都說多金帥氣是霸總的標配,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話是這樣說,可那人是傅瑾年欸!就因爲許小姐愛喫的吐司斷貨,叱吒風雲的商界大佬直接出手收購了整家公司!」
「誰說闊佬只會用錢砸人,細節才能體現愛,傅總太寵了吧!我先磕了!」
……
辦理好出院手續,走出醫院大門時,天空烏雲密佈,頃刻便下起了暴雨。
正當思索要攔輛出租車回家,一輛黑色賓利出現在身側。
手腕處突然一緊。
傅瑾年脫下西裝上衣搭在我的肩上,「回家。」
車內裝飾不知何時變爲少女鍾愛的粉色調。
後排座椅的黑色絲襪更是醒目扎眼。
「那個,燦燦性子使然,我拗不過,只能依她。」
傅瑾年瞥我一眼,有些尷尬摸摸鼻尖。
「下次,我會讓棠棠別這麼丟三落四的——」
收回目光,我淡然擺了擺手。
空氣一時安靜到有些詭異。
一路上,男人錯愕回頭看我好幾眼。
車子停至莊園,跨步進門時,許棠棠正哈哈笑着高舉水槍。
猝不及防地,水漬噴濺,灑了我滿臉。
「哎呀時初姐,怎麼這麼不小心。」
許棠棠俏皮衝我吐了吐舌頭,作勢要來拂去我臉上水漬。
側身避開她的觸碰。
面前人突然一聲驚呼:
「時初姐你脖子上這條圍巾好眼熟……」
「跟我家拉布拉多屁股底下墊的那條是同款欸!說起來,還是瑾年哥哥嫌太土丟在我家的——」
「是嗎?」微怔兩秒後,對上面前輕笑挑釁的一張臉,我將圍巾摘下。
「同款的東西多的是,老物品罷了,早該換掉了——」
說完這話,毫不猶豫拋至垃圾桶。
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人大力攥緊。
「沈時初,你……」
傅瑾年幾乎緊咬着牙關,可話到嘴邊,下半句卻並未說出口。
看着面前人啞然失聲的模樣,我突然就笑了。
想必他也想到了曾經。
那個落魄、卑微到極點,被傅家視作恥辱的傅瑾年。
那時他因着私生子身份見不得光。
被人隨意丟棄在國外,艱難求生。
我初到這個世界,第一眼見到的便是法國雪夜中蜷縮在街角快被凍死的少年。
當時一眼萬年,開啓了我和傅瑾年的序章。
最窮的時候,我們共分一個幹饅頭,互相哈氣暖手。
我用僅剩的幾塊錢買毛線團兒。
在他生日當天變戲法似掏出一對手工圍巾。
傅瑾年捂着我遍佈傷痕的手,眼中淚光閃爍,他問我爲什麼,所有人對他避之不及,我卻願意陪他過這種苦日子?
是爲完成系統任務嗎?可我卻不自知捧出自己的一顆真心。
「初初,這是我畢生收到最好、最溫暖的禮物。」
「我定要出人頭地,讓我的初初過上好日子……」
那年愛得豐滿,以至於苦盡甘來後的我們,仍默契選擇佩戴當年那對廉價手工圍巾。
直到後來,越爬越高的傅瑾年開始被人稱作。
京圈矜貴商業大佬。
或許是那時候,他默默褪下了屬於他的那條。
「小初妹妹。」從樓上下來的宋燦燦站在樓梯口,攔住抬腳準備上樓的我。
衝我莞爾一笑:
「今天是我和棠棠妹妹喬遷之喜,聽阿年說你們三週年結婚紀念日也快要到了。」
「同喜可賀嘛,正好今天都在,我們姐妹一起坐下喫個飯,就當作提前慶祝了!」
-3-
話落,許棠棠已經把圍裙系在我身上,將我推至廚房。
「辛苦時初姐姐了,瑾年哥哥常誇姐姐手藝好,今天也讓我們姐妹倆見識一番——」
傅瑾年摟着宋燦燦寵溺一笑,又伸出手指颳了刮許棠棠鼻尖,逗得小姑娘嬌笑着靠倒在他懷裏。
「不錯,以後你們三個就這樣姐妹相稱,聽起來順耳,又能和諧相處,挺好——」
無視嬉笑打鬧的三人,我解下圍裙,徑直抬腳上樓。
反鎖臥室門的前一瞬,一隻有力的大手猛地將門推開。
傅瑾年倚靠在門框上,點燃一根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行了,瞎喫什麼醋呢。」
「燦燦剛回國,小姑娘一個人在國內無依無靠的,來家裏暫住一段時間。棠棠膽子小總失眠,吵着鬧着我在她身邊有安全感,我上週在西郊拍下一套公寓,過幾日就讓她搬過去——」
將煙掐滅,傅瑾年從懷裏掏出一個紅絲絨盒子。
不由分說取下里面寶藍色吊珠戴在我的脖頸,將我推至鏡子前。
「喜歡嗎?」
我側目,看向對面商樓 LED 模特顯示屏上,笑靨如花的宋燦燦手腕間顯眼的寶藍色鐲子。
結婚三年,他每一次所謂精心準備的禮物,不過是贈予別人的邊角料。
可破天荒的,這一次我的內心再掀不起半點波瀾。
傅瑾年勾脣,湊在我耳邊輕笑:
「老婆,三週年準備在哪兒過?」
「維多利亞島怎麼樣?你不是說想體驗一下當地人文風情。我提前訂好餐廳——」
側身躲開他的觸碰,我冷眼盯着面前人:
「傅瑾年,你想當帝王,後宮佳麗三千是你的事。」
「抽空把婚離了,你我今後再無瓜葛。」
屬於系統的電子音滴滴嗒嗒有規則在我腦中響起,撫平我內心煩亂。
距離離開還剩最後幾天,但我並不想再與眼前人有半分糾葛。
對上我的淡漠表情,傅瑾年微怔兩秒。
回想近些天我反常的疏離舉動。
一股莫名怒火在他的胸腔燃燒。
明明他已經破例給了我臺階,可我竟然不知所謂還要提離婚!
「沈時初,你是覺得我倒胃口是嗎?」
眉眼間斂起怒氣,傅瑾年粗暴扯過我的衣服,幾道猙獰的疤痕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我下意識瑟縮了下。
男人輕嗤一聲,像是看到什麼噁心的東西般,捏住我的下巴,言Ŧṻₛ語毫不掩飾的譏諷:
「當年你被老爺子丟到喫人的魔窟,回來時便帶着這一身疤,沈時初,你真當我是傻子什麼都不知道嗎?」
「那一天一夜,需要我幫你重溫嗎?」
心臟像被冰刀刮過,這痛一直蔓延至我的每一寸骨髓。
我渾身顫慄不止,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傅瑾年。
幾乎咬着牙,使出全力甩了他一巴掌。
男人舔舐着後槽牙。
自嘲般笑了,狠狠扯了扯領帶,摔門離去。
我被他猛地抽身的力道帶倒,腹部遭受撞擊,頭磕在桌沿,激起一陣鑽心的疼。
塵封於腦中的記憶潮水般湧來。
那年,傅家繼承人突遇意外。
傅家子嗣稀薄。
流落在外多年,不得已被尋回的傅瑾年在掌握一衆股東勢力後,試圖與傅家抗衡。
雷厲風行一生的傅老爺子徹底被激怒。
將他綁至傅家祠堂,放了數條毒蛇,又扔進「魔窟」折磨到只剩半口氣。
是我,跪在老宅一遍遍苦苦哀求。
最後單闖「魔窟」,一道傷,換一支救他的血清。
一天一夜我渾身遍佈傷痕,所有人都在懷疑我的清白。
醒來後的傅瑾年擁我入懷,豆大的眼淚掉落,心疼地吻向我每一道結痂的疤。
是他說,「初初,我這條命是你給的,我的初初,永遠乾乾淨淨。」
「這不是疤痕,是老婆爲救我留下的勳章——」
站在身前替我抵擋一切流言蜚語的是他。
徒手撕開我血淋淋傷口浸上毒藥的人,也是他。
……
打包好行李,將婚紗照、鑽戒以及有關我的東西盡數燒燬、丟掉。
搬到租住小房子的第五天,是我離開的最後期限。
也是我和傅瑾年結婚三週年。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打開門,面前人胡茬掛滿臉。
是我少見的憔悴模樣。
「沈時初,這些天你去了哪兒?」
「爲什麼不告訴我你懷孕了?」
-4-
心臟猛地一沉。
傅瑾年怕是忘了。
兩個月前,我被他強行帶至雪山。
他口中所謂的夫妻二人之旅,附帶上了白月光和金絲雀。
只因宋燦燦和許棠棠吵着鬧着要看一次驚險的高空刺激挑戰。
傅瑾年轉頭便將我吊在了雪山的百米高空。
我的拼死求救,換來男人的冷漠無視。
孩子,就是在那時候沒的。
不僅如此,我患上心理創傷障礙,在醫院接受了將近兩個月的治療。
傅瑾年不由分說打抱起我塞進車內。
一路疾馳。
在一處玫瑰花簇成的野外場地下車。
宋燦燦一把拉過我的手,衝傅瑾年俏皮眨眨眼:「我帶時初姐換上你給她準備的禮服,保證你們三週年火熱甜蜜……」
來到試衣間,臉上甜笑驟然褪去。
「沈時初,你霸佔傅太太位置這麼多年,也是時候該讓位了……」
門後的許棠棠交叉雙臂,譏笑出聲:「時初姐姐,它,你還認識嗎?」
我順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雙眼驟然睜大。
「阿堡……」
我和傅瑾年感情最好那年收養的流浪小貓。
這些年幾乎把阿堡當做自己的孩子來養。
半年前我回家不見她的蹤跡,傅瑾年對我說寄養在了好人家。
可現在,阿堡渾身如枯骨,兩隻眼眶空洞,四肢以詭異的扭曲姿勢倒在地上,模樣悽慘。
我淚流滿面,想上前抱抱她,膝蓋猛地一痛,被人踹倒在地。
許棠棠居高臨下看着我,笑得人畜無害:
「你看啊時初姐,我把你心心念唸的貓帶來了,你該怎麼好好感謝我呢!」
「跪地磕十個響頭好不好?人家替你養了半年,也是好不容易的哦——」
一旁宋燦燦狠狠摁住我的頭,猛地磕在地板上。
腦中嗡鳴,血漬染紅了大理石地面。
「是我讓瑾年哥哥抱給我的,一隻不值錢的畜牲而已,他說,只要我開心怎麼都好。」
「哥哥只是寵我啦,又妨礙不到你傅太太的身份,但我偏想看你痛苦——」
許棠棠笑容更甚,眼中一抹惡毒劃過。
下一秒。
尖利的慘嚎聲響徹整個房間。
周身血液瞬間凝固。
陪伴我五年的阿堡,屈辱死在了許棠棠腳下。
每呼吸一寸,都像有玻璃碎渣在肺部碾壓而過。
抬眸,我的冷戾眼神,定格在笑到前仰後合的那兩張陰毒至極人的臉上。
「沈時初,你生氣啦?」
「嘖,要做傅太太你這脾性可不行哦,我該跟瑾年哥哥反饋一下,好好磨一磨你的脾氣,別一天到晚精神失常一樣——」
腳步聲響起,門鎖轉動。
對上傅瑾年怔愣的目光。
我彎了彎脣角,直勾勾盯着對面兩人,「真正精神失常的人是什麼樣,你們想知道嗎?」
踉蹌站直身,我做了一個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5-
眸光一凜。
抄起角落棒球棍,我從化妝臺開始砸。
「嘭」的噼裏啪啦——
玻璃碎裂聲伴隨着尖利的女聲哭喊。
許棠棠、宋燦燦眼睛瞪得銅鈴般大,對上我冰冷到極致的一張臉,抖着雙臂驚恐捂嘴尖叫。
傅瑾年大步上前想要阻攔。
可惜已經晚了。
提起角落油漆桶,慢悠悠對着兩人兜頭澆下。
只是,不知誰往油漆裏摻雜了不知名惡臭液體。
臭味頓時瀰漫於整間屋子。
此時的許棠棠和宋燦燦再不似當初的囂張氣焰。
兩人渾身沾滿了污穢,活脫脫像兩條落水狗。
「夠了!」傅瑾年大喝一聲,曾經無數次被我誇過好看的眉眼,此時,只覺令人作嘔。ŧűₚ
「沈時初,鬧夠了嗎?」
傅瑾年抿緊脣,緊捏住我的下巴,周身散發着慍怒。
奮力掙脫束縛,我猛地將面前人撲倒在地,沒有絲毫猶豫,袖中匕首狠狠刺入男人胸膛。
「沈時初,你……」
無視倒地傅瑾年的複雜神色。
我輕輕環抱起地上阿堡,撫摸她乾枯的毛髮,一步一步走出門。
系統的催促提示聲數次在腦中盤旋。
我抱着阿堡,坐在馬路牙子旁,感受夜間涼風撲面。
刺耳的鳴笛聲忽然在耳邊響起。
身側,是疾馳衝出的一輛車。
心猛地被提起。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將路邊一ƭŭ̀ₗ個扎雙馬尾的靈ṭú⁰巧小女孩猛地護在懷裏,拖拽向一旁。
我的身體卻因遭受撞擊重重跌落在地。
「對不起,阿堡,對不起Ŧū́₆……」
無視周圍迅速聚起的人羣,慌亂抱起阿堡,跌跌撞撞離去。
我找到一處環境極好、有花香和鳥鳴的地方,將阿堡安葬。
「阿堡,對不起呀,媽媽沒有保護好你……等到另一個世界,你還來找我,媽媽一定爲你準備好多好多你最愛的小魚乾好不好——」
撕心裂肺的疼裹挾全身,衣服破了洞,滿身的泥濘,宛如我來到這個世界的六年。
和傅瑾年的六年。
拼盡全力卻以最慘結局收尾。
真狼狽啊。
「系統,有關傅瑾年的拯救攻略,我已拼盡全力。」我倒在滿地泥濘裏,聲音都變得輕飄飄的。
【嗯,我知道。鑑於宿主六年任務中的優異表現,外加剛剛救人的一幕,已被系統局錄下,返回原世界後即可爲宿主兌換成資金獎勵。】
我笑了,血沫堵住喉嚨,發出嗬嗬的嗚咽聲。
「宿主,準備,我們即將離開這個世界。倒計時 9、8、7、6、5……」
身體突然落入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
我費力睜了睜眼。
傅瑾年擦拭我嘴角不停溢出的血漬,他驚恐又慌亂,聲音低沉帶着絕望的嘶吼——
「沈時初,不準死聽到沒有!剛纔你在跟誰講話,什麼拯救攻略任務?!醒來給老子解釋清楚!」
「不準死聽到沒有,沈時初,說話!」
「說話啊!」
-6-
感受到懷中人的體溫逐漸散去,傅瑾年身形微微發抖,雙眼變得猩紅。
「初初,手怎麼這麼冰啊,是不是很冷?」
他修長大手緊握着我的手,一遍遍哈氣。
就像當初我陪他住在異國地下室,在寒冷冬季裏我們相擁互相哈氣暖手的景象。
只是,當初的甜蜜模樣傅瑾年卻怎麼也回憶不出。
周圍迅速聚起人羣,呼嘯而至的急救車上下來幾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
其中一人上前探了探我的鼻息,垂眼搖了搖頭。
「抱歉,傅先生,夫人已無生命體徵,還望節哀!」
傅瑾年恍若未聞,晃悠悠站直身,執意要將人抱上救護車。
「傅先生,搶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還請您節哀!」
「儘早讓夫人入土爲安啊——」
抬頭,傅瑾年的瘮人目光落在那名醫生身上。
渾身裹挾着怒氣的男人,掄起拳頭直直朝那名醫生臉上砸去,伴隨着暴戾的怒吼——
「節哀?節什麼哀!?」
「沈時初活得好好的,你胡說八道什麼!?」
「蠢貨!庸醫!敢咒我老婆,揍死你——」
場面一度混亂不堪,衆人紛紛上前勸阻制止傅瑾年的瘋狂舉動。
直到人羣中有人突然一聲驚呼:「他、他流了好多血……」
大家這才注意到,傅瑾年胸口破了一個洞,此刻正往外汩汩冒着血,殷紅的血跡滲透了西裝外套。
過度失血外加情緒波動起伏過大,傅瑾年被緊急抬上擔架送往醫院。
再度醒來,已是第二天深夜。
睜開眼,發覺牀沿邊似乎趴着一個人。
「初初——」
傅瑾年驚喜扯了扯嘴角,不顧及傷口牽扯的疼痛,一下坐直身子。
「傅總,」他的私人助理猛地站直身,朝他微微頷首:「您醒了。」
笑容瞬間凝固,此刻,傅瑾年臉色慘白到極點,從嘴角扯出幾個字:
「沈時初呢?」
「夫人的遺體,放在了醫院停屍間。」
空氣詭異凝滯片刻。
助理還想再說什麼,對上傅瑾年的陰沉目光,兩肩一抖,下意識瑟縮了下。
「胡說。」
「你們全都在騙我。」
「初初她只是生氣了,跟我鬧脾氣故意躲我呢……」
傅瑾年喃喃自語着,竟一把扯掉氧氣管,拔了手上留置針!
不顧指尖滴落不斷的鮮血以及值班護士費力的阻攔,強行衝出了病房。
走廊裏,看着擋在身前的助理,眼神幾乎要滴出血來,「備車,我要去西關買初初最愛喫的鮮花餅——」
助理面露難色,卻還是強忍着懼意開口:「傅總,夫人是在南河路上因救人遭遇了嚴重車禍,目前肇事司機已伏法。」
「您應該去看夫人最後一眼,準備後事好好將夫人安葬啊傅總……」
這話宛如一記重錘,狠狠敲擊在傅瑾年心上。
……
腳步虛浮來到停屍間。
顫抖雙手掀開白布,入目的是沈時初蒼白無血色的一張臉。
心瞬間如刀絞一般。
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徹底將傅瑾年籠罩。
他再無法做到自己欺哄自己。
沈時初真的死了。
死在他們結婚三週年那天。
永遠,永遠的離他而去了。
向來矜貴出了名的傅氏集團總裁,此刻竟毫無形象癱坐到地板上。
良久,他通紅着眼踉蹌起身,輕牽起沈時初冰涼的手,作勢要將人抱起。
「初初,走,我們回家……」
然而,進門小護士的一句話直接讓傅瑾年當場愣在原地。
-7-
「先生,您不能帶走沈小姐的遺體。」
「因爲,」小護士張了張嘴,臉上有些動容,聲音都變得很輕,「沈小姐曾簽署過一份遺體捐贈協議。」
「生前她本人特別叮囑,離世後將捐獻自己的遺體,無償奉獻於醫學。」
傅瑾年只覺大腦一陣嗡鳴。
世界天旋地轉,腳步都有些不穩。
思緒飄遠,腦中閃現出一些過往片段。
感情最深時,他和沈時初相坐於夕陽下,女孩腦袋靠在他肩頭,他們手牽手許下白頭偕老、永不分離的誓言。
「初初,就算以後白髮蒼蒼生命終止,死亡也不能使我們分離。」
那時的他甚至認真想過他和沈時初的身後事,他們終究要合葬於一墳的。
可現在……
「是沈小姐流產入院的那天,簽署的這份遺體捐獻協議——」
渾渾噩噩驅車到家門口,小護士的話始終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刷臉,家門打開,傅瑾年抬腳走了進去。
呆愣愣地站在客廳中央。
隨即凜冽的目光掃視整座莊園。
瘋一般推開一扇又一扇門,衣帽間、洗浴間、臥室……
屬於沈時初的東西全都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一堆花裏胡哨的香豔女人物品。
傅瑾年突然覺得頭疼欲裂,身體倚靠着牆壁緩慢下滑。
視線模糊間,一個窈窕身影朝他緩緩走來。
「初初,是你嗎?」
脣角倏然勾起,從那人手中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卻不是沈時初常爲他熬的熟悉安神茶的香味。
傅瑾年怔住,猛地抬眸,待看清面前那張嬌媚的臉,才恍然驚醒。
這個家,早已沒了沈時初。
連帶着她生活過的所有痕跡,全都消失不見了。
是他,電光石火間,他猛然想起自己將許棠棠和宋燦燦堂而皇之帶進家門那天。
沈時初看他的眼神是那樣失望至極,摻雜着格外的冷意。
是他一直默認她們的挑釁。
他一次次的縱容,成爲傷害沈時初的利器,逼不得已她才搬到外面的房子租住。
「阿年,你怎麼了?」
「是不是不舒服……」
宋燦燦剛想伸手探他額頭溫度,卻被男人冰刀似的目光盯得發寒,下意識打了一個寒顫。
環顧四周,傅瑾年第一次覺得,沒了沈時初,這裏不能稱之爲「家」了。
只是一座讓人陌生的冷冰冰建築物。
在宋燦燦和許棠棠詫異的表情中,他逃也似的駕車離開了莊園。
來到沈時初租住的小公寓。
裏面的陳設過於簡單。
傅瑾年眼眶溫熱,一下就想到從前,他和初初也是一路這樣走來。
從相識到相知、相愛。
從國外地下室移居到國內,從小公寓搬到大平層。
爲感恩初初一路的不離不棄,他甚至親手爲她設計修建了一座獨屬於她的城堡……
這麼想着,傅瑾年躺倒在沈時初睡過的牀上,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第二天,急促的消息提示音將他驚醒。
圖片放大看,是沈時初的流產報告,以及她近幾個月的就醫記錄。
傅瑾年渾身一震,他恍然想起,沈時初消失的那兩個月!
看着上面的日期,傅瑾年眼中瞬間起了一層薄霧。
原來,她早在那時候就懷孕還流了產……
不見的兩個月,沈時初是在醫院接受心理治療。
那時他還自以爲,沈時初之所以故意躲着不見,是她欲擒故縱新學的手段。
他當時是怎麼做的呢?
在她出院當天,當着一衆親戚好友的面將許棠棠和宋燦燦帶回他們的家,故意給她難堪,讓她淪爲衆矢之的的笑話……
門鈴響起,助理抬腳走了進來。
微微頷首,「傅總,這是查到的近些年來夫人的就診記錄。」
雙手恭敬遞給面前人。
商業場上叱吒風雲,被人稱爲「傅爺」的男人,第一次手抖得不像話。
咬牙翻開紙張,引入傅瑾年眼簾——
五年前,重傷入院。
傅瑾年記得那次,他在駕駛路上突遇泥石流,被掩埋於廢墟以爲將死之時,是沈時初冒着風雪,一邊哭着呢喃他的名字,一邊徒手挖拋着碎石,將他從廢墟中拉了出來。
她自己卻因嚴重凍傷緊急入院。
十指潰爛,指甲翻飛,卻沒聽她喊一句疼……
三年前,向警方提供地下從事黑色產業的集團犯罪證據,他遭人惡意報復,危機關頭沈時初替他擋下那致命一刀。
而她,卻一夜連下達三次病危通知。
同年,又因救他摔斷數十根肋骨。
……
單薄紙頁上的字眼,宛如血狀書。
記錄沈時初的次次命懸一線。
全是因爲他啊。
他傅瑾年,纔是傷害她的那個劊子手。
字字拼湊,利刃般穿破身體直擊傅瑾年的靈魂。
他徹底潰不成軍,晃悠悠倒在ẗů⁸地板上,發出痛苦的嗚咽。
意識模糊間,傅瑾年忽而想起,沈時初滿臉淡漠向他提離婚的那天。
明明曾經最愛和他說心裏話的那個人,怎麼連爭吵都不願多看他一眼了?
氣急之下他好像說了一些混賬話。
他那時是怎麼說的呢?
「你被丟到喫人的魔窟,回來時便帶着這一身疤,嘖,沈時初,那一天一夜,需要我幫你重溫嗎?」
言語中不加掩飾的譏諷,令傅瑾年自己都愣住了。
「初初,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只是清楚知道她心底暗藏的傷,故意給她一擊,讓她痛苦,讓她難堪。
最愛的人,最擅長戳穿人的心窩。
最愛的人,清楚知道下刀在什麼地方最痛。
徹骨的冷意將傅瑾年周身包裹。
彷彿被抽筋扒皮般,渾身都散發着深入骨髓的疼。
傅瑾年只覺喉頭腥甜,猛地嘔出一大口血!
助理驚恐呼出聲:
「傅總!」
「傅總你怎麼了傅總……」
-8-
休養好傷,傅瑾年回到莊園。
院外,他曾爲沈時初親手栽種的玫瑰叢不見了蹤影。
他表情淡漠,什麼也沒說,抬腳進了門。
「瑾年哥哥,這些天你去了哪兒?我和燦燦姐給你發消息怎麼也不回?」
正在鼓搗大包小包奢飾品的許棠棠和宋燦燦,在看清面前男人的模樣時,嚇了一跳。
平日裏矜貴自持的傅瑾年,怎麼成了現在這副頹然失神模樣?
「沈時初死了。」
傅瑾年站在玄關處,冷冽的目光牢牢定在兩人身上。
許棠棠和宋燦燦皆是感到身上一陣惡寒。
「天哪,怎麼會這樣……」許棠棠誇張捂住嘴,「瑾年哥哥,你也別太傷心,有我和燦燦姐陪着你——」
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許棠棠驚恐瞪大眼。
傅瑾年手臂暴起青筋牢牢禁錮她的脖頸,一雙薄情眼更顯陰鷙。
吸進肺部的氧氣越來越少,許棠棠不停拍打男人雙臂,用盡全力撲通雙腿掙扎。
「你不過是我養來當做消遣的一隻金絲雀罷了。」
「那天更衣室的監控我已經找人還原,許棠棠,敢動沈時初的東西,誰給你的膽量?」
「哎呀阿年,棠棠妹妹不過是孩子心ťű₄性,再說了,一隻貓而已——」
宋燦燦下意識上前挽住傅瑾年胳膊,卻被他猛地甩開。
「滾開!」
腳下一沉,掙脫束縛的許棠棠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而宋燦燦腳步不穩猛地栽倒在地,她的眼淚一下湧出。
「阿年,我好像扭傷了腳,好疼……」
若是以往,傅瑾年看到自己如此泫然欲泣模樣,一定會心疼上前柔聲安撫,然後貼心詢問她的情況。
可現在,捕捉到男人眼中分明的冷意,宋燦燦心下一緊。
「還有你。」
傅瑾年的陰沉目光繼而轉向她:
「如果不是那天你帶沈時初到更衣室,和許棠棠串通一氣殘害她的貓,沈時初又怎麼會氣急跑到街上……」
「宋燦燦,撞死我老婆的肇事逃逸犯,你知道是誰嗎?」
眼神變得遊離慌亂。
倉惶和許棠棠對視一眼,宋燦燦緊咬下脣,模樣楚楚可憐:「我當然不知道,阿年,你要節哀順變啊。」
「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想。可日子還要往前看不是嗎,你看看我啊阿年,我們相識這麼多年,感情不比你和沈時初的淡薄!」
「況且,傅太太的位置本就該是我的纔對!是她沈時初消受不起命短活該!」
「娶我好不好瑾年,我一定會比沈時初做得更好——」
伴隨着幾聲嗤笑,傅瑾年解鎖手機,隨手點開一段助理剛發給他的視頻。
看清內容後的宋燦燦嚇得大驚失色。
-9-
冷汗瞬間爬滿她的脊背。
「阿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不知道……這一切都跟我沒關係啊……」
「你的前夫說,他很想你。」
短短幾個字,讓宋燦燦心理防線徹底崩塌。
她的前夫趙磊,家暴成性變態至極。
離婚後還一直糾纏不休,各種跟蹤、恐嚇,那段屈辱不堪的回憶已經成爲她的夢魘。
「如果不是你擅自回國,趙磊根本不會酗酒駕車過來找你,如果不是你帶沈時初到更衣室和許棠棠串通一氣刺激她,沈時初又怎麼會被你的醉酒前夫撞死……」
「這一切都是因爲你——」
「不是我!!」宋燦燦驚恐搖頭,往前爬了幾步,極力向面前的男人解釋:
「這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阿年?!你是不是糊塗了,你誤會我了啊……」
宋燦燦已經對趙磊這個名字產生了應激反應。
可更讓她驚恐萬分的是傅瑾年接下來的話——
「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話落,幾個黑衣人抬着一個麻袋進門。
熟悉的咒罵聲令宋燦燦驚恐瞪大了眼,「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撞死人被關到警局了嗎?!」
「是啊,撞死我老婆,害我失去餘生最愛的人,我怎麼會輕易放過他——」
聽到這話的宋燦燦發出一聲瘋狂尖利的叫喊,下身瞬間溼了一片。
她好不容易纔擺脫這個瘋子、變態,這次偷偷跑回國,就是爲了躲他的啊!
她再也不要回到那段噩夢般的時光。
傅瑾年,他在京市隻手遮天,她這次苦心竭力回來就是投奔尋求他的庇護來了。
想到這兒的宋燦燦一下撲倒在地,伸手想要抓傅瑾年褲腳。
男人卻嫌惡一腳將她踹翻。
窗外驚雷炸響,許棠棠和宋燦燦嚇得哭喊着抱團在一起。
太吵了。
傅瑾年揉了揉眉心。
「你們兩個,不是喜歡一唱一和扮演白蓮花在我面前演戲嗎?」
「那Ŧŭ̀⁺好。」
傅瑾年一聲輕笑,周身氣壓降低,此刻他的一張臉陰鷙可怖。
……
等宋燦燦和許棠棠的消息再度傳來。
已是半月以後。
這期間,傅瑾年把股權拋售,所有資產變賣。
全部無償捐給動物救助和兒童福利機構。
聽着助理的彙報,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瘋了?那就丟到精神病院。」
「殘了的,送到異國貧民窟去吧。」
「趙磊,他酗酒駕車害死我老婆,該受的法律制裁一樣不能少——」
被沈時初救過的那個小女孩,家人曾幾次帶她來找傅瑾年。
他都閉門不見。
她們要感謝的恩人是初初。
向來心底良善的初初。
不是他,傅瑾年。
這天,他沒忍住隔窗戶看了那小女孩一眼。
傅瑾年不禁在想,如果他們的孩子還在,過幾年是不是也長這麼大了?
可惜,沒有如果。
是他親手擊碎了和沈時初的未來。
他們本該擁有的一切希望。
孤寂感像生了根,爬遍傅瑾年的全身。
「呵,沈時初,你就這麼心狠,當真一點念想都不留給我……」
傅瑾年呆在空蕩蕩房間,盯着手裏那張只剩半人像的結婚照,笑出了眼淚。
他痛苦捂住心口倒在地板上,終於泣不成聲:
「對不起……初初,對不起……」
「永失所愛, 抱憾而死,算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懲罰——」
-10-
我回到原世界的第二年, 各地動物救助基地以及收容所不斷興起。
流浪的毛孩子們終於有了歸處。
當初在一樹梨花下撿到的小狸貓,如今長得滾圓滾圓。
我在老躺椅上小憩,她總愛搖擺着尾巴跳到我懷裏,偷喫桌上的小魚乾。
我笑着擼貓,她舒服到窩在我懷裏直打呼嚕。
一切那麼恬靜美好。
直到, 熟悉的挺拔身影再度出現在我面前。
我有一瞬怔愣。
緊接着,腦中是久違的、近乎帶着慌亂的系統電子音:
「很抱歉宿主, 系統局出現漏洞。您的攻略對象傅瑾年衝破時空規則, 強行闖了進來。」
「目前系統局已在緊急修復,不會耗時太久。」
「初初, 真的是你。」
傅瑾年癡神地望着我,想要抬腳靠近。
我的下意識後退, 令他怔在原地。
眼神有一瞬受傷, 而後,輕輕笑了:「足夠了, 初初,能再⻅你一次,我不遺憾了……」
「可我始終欠你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 是我太自大, 自大到以爲即使做了背叛我們婚姻的事依舊能和你相守白頭,初初, 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如果時間重置, 我一定不會背叛我們的感情, 更不會、更不會肆無忌憚, 變本加厲地傷害你……」
說到這兒, 傅瑾年已經雙手捂臉半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只剩苦澀和悔恨在心尖蔓延。
我淡淡聽着, 內心一片平靜。
下一秒, 腦中傳來系統的電子音。
漏洞已修復,傅瑾年即將被遣送回他原本的世界。
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呈半透明狀態, 傅瑾年倉惶起身, 不停哀求系統再給他一點時間。
可一切都無濟於事了。
消失的最後一瞬,他從嘴角強扯出一個笑。
聲嘶力竭地朝我喊:「初初,這輩子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下輩子,我們約定下輩子好不好?」
「下輩子, 一定我先找到你!我們再也不要分開,相愛到永遠——」
……
【很抱歉, 宿主。針對這次系統漏洞, 總局特爲您申請開通了一次特權,以表歉意。】
【除豐厚資金以外, 你可以選擇回到異世界, 和任務對象「破鏡重圓」。】
【或者徹底「清除」有關異世界所有記憶, 開啓你嶄新的人生,均由您自己選擇。】
我笑着,毫不猶豫按下【清除】鍵。
我聽過世間最美誓言, 也⻅過愛瞬息萬變。
自此,所有的愛恨情仇,一筆勾散。
我只往前看。
(全文完。)
作者署名:清安 qing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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