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宋皙的三年裏,我仗着和他的娃娃親。
驅趕了學校裏每個和他曖昧的女生。
他煩不勝煩,卻也從未阻止。
直到他和新來的轉學生官宣了戀情。
面對我的阻撓,他第一次冷着臉將我推開,似笑非笑道:
「我是不是給你臉了?還真當自己是我未婚妻了?」
第二天,他便爲了新女友,向雙方父母提出解除娃娃親。
後來我意外車禍失憶,忘記了宋皙。
並親口答應和別人的聯姻。
這一次,死纏爛打的變成了宋皙。
-1-
場面很尷尬。
校門口,我擋在阮寫意麪前。
指着她身上正披着的,宋皙的校服外套。
「脫下來。」
「宋皙是我的人,你不知道嗎?」
我咄咄逼人地質問:
「穿着他的外套,故意和他搞曖昧,是想插足我們當小三嗎?」
剛放學,校門口人潮擁擠。
但停下來看熱鬧的人更多。
阮寫意白着臉,羞憤不已。
宋皙將女孩拉到他身後,對上我的目光無所謂地輕笑了下。
警告道:
「聶明昭。」
「嘴巴放乾淨點。」
「別上趕着找不痛快。」
說着,他就坦然地拉起阮寫意的手,繞過我離開。
宋皙那羣狐朋狗友見我有追上去的念頭,立刻笑嘻嘻地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往前擠。
擋住我去路的同時,將我撞倒在地。
又慌忙把我扶起來。
「聶大小姐別生氣,我們不是故意的啊。」
我盯着他們,幾乎按捺不住怒火。
「讓開。」
幾個男生擋在我面前紋絲不動,半真半假笑道:
「皙哥這次不是故意跟你對着幹,他是真喜歡上這姑娘了。」
「您大人有大量,別再纏着皙哥了。」
「他都從來沒喜歡過你啊。」
這句話,在我追上宋皙和阮寫意時,宋皙也這樣說。
他一邊護着身後的阮寫意,一邊居高臨下地睨着我,語氣不耐。
「你有完沒完?」
「非要我說從來沒喜歡過你,你才能不再纏着我?」
我像是被戳中心事,惱羞成怒。
「我管你喜不喜歡我。」
「你別忘了宋皙,我們是有婚約的。」
我將苦澀難過壓在心底,明面上擺出來的神情只有嘲諷不屑。
「你如果公然談戀愛,那就是在打我的臉。」
宋皙嗤笑,
「是嗎。」
「我誤會聶大小姐了?你不喜歡我啊?」
我回以風輕雲淡的笑。
「當然不了。」
他點點頭,看不出信還是不信。
帶阮寫意離開時,還不忘威脅我。
「聶明昭,你最好別鬧到我家老爺子面前。」
「否則我拼死也會取消那勞什子婚約的。」
-2-
從前,宋氏資金鍊出了問題,主動提出和父親定下我和宋皙的娃娃親。
但現在,宋氏如日中天。
而我爸爸的聶氏落敗得很明顯。
不用宋皙提醒,我也不會爲了賭氣鬧大這件事的。
我和聶家都賭不起。
-3-
我和宋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
一直到我生日宴會那天,才得以緩和。
宋皙遲遲未到,我便成了在場這羣紈絝名媛的談資笑料。
「聽說了沒,宋家那位少爺最近在追他們班那轉校生,嘖嘖,真是一點也不給聶明昭面子。」
「我哥跟宋țû₆皙一個寢室的,聽他說過好幾回,他特討厭聶明昭,也從來沒把那個娃娃親當回事。」
我站在不遠處,手裏捏着杯梗。
指尖用力到發白。
他們開始往無底線的方向聊開。
「別說,就聶明昭那個長相,宋皙要是真不要她了,我哪天追過來玩玩兒。」
「多叫上幾個哥們兒,咱……」
我的耐心等不到他把話說完,正打算將手中酒潑上去。
身後忽然伸過來一隻手,搶過酒杯。
直接砸在了 yy 竊笑的男生頭上。
「臥槽!!!」
他回過頭,對上宋皙冷到骨子裏的眼神時,所有怒火瞬間偃旗息鼓。
轉而陪笑道歉。
「皙哥……」
「我這就是酒喝上頭了,說的胡話……」
宋皙回頭瞥了我一眼。
「聶明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窩囊了?」
接着再次看回那個男生,話卻是對我說的。
「這種傻逼,你不來親自教育一下?」
我專門去挑了一整瓶未開封的洋酒,盡數倒在那唯唯諾諾的男生面前。
「麻煩你用身上這身西服,親自把我家地板擦乾淨。」
我脣邊漾着得體的笑,不解又荒唐地反問他:
「金字塔最底層,剛進入名流圈子的暴發戶也配置喙我嗎?」
男生臉色漲得通紅,卻連聲道不敢。
大庭廣衆之下,我和宋皙誰也沒給他留面子。
宋皙攬着我的肩離開,親密無間。
間接破碎了我們要解除婚約的謠言。
-4-
我和宋皙上了不對外人開放的天台。
直到確認沒人看到時,我甩開了他的手,徑直往前走。
男生不緊不慢落在後面跟着,懶洋洋地哼笑。
「別不識好歹啊,剛誰幫了你,轉頭就忘?」
我面無表情,嘴硬反駁:
「沒人求你幫忙。」
宋皙不打算跟我計較,
「成,算我見不得聶大小姐受委屈,滿意了?」
我沒說話,卻放慢了腳步。
默許宋皙跟我拉近距離。
緊繃的氣氛不動聲色緩和下來。
宋皙叫侍從送了瓶酒上來,最後卻不知不覺間,大部分被我一個人喝完了。
宋皙見我站都站不穩了,輕嘖一聲。
妥協地朝我伸出雙手,拖着腔調。
「過來,我抱你回去。」
我低頭看着腳尖,小聲拒絕:
「不要,男女授受不親。」
宋皙好笑地哦了一聲。
「我不是你未婚夫嗎?」
「但你不是喜歡阮寫意嗎?」
隨着我的脫口而出,剛放鬆下的氛圍再度凝滯。
沉默許久後。
宋皙「嗯」了一聲。
我難過地輕闔了下眼,保持着低頭向下看的姿勢。
「宋皙,你真的很討厭我嗎?」
即便我再佯裝若無其事,也被他聽出來了其中的落寞。
宋皙走到我面前,抬手撫了撫我的後腦勺。
「別這樣聶明昭。」
在長期拉鋸戰中的爭鋒相對下,我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他這種哄人的語氣。
「這麼卑微都不像你了。」
「你會遇到真正喜歡你的人,別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
睜着泛紅的眼睛,無所謂地笑着點點頭。
「你說得對,你不值得。」
他注視着我已經盈滿眼淚的眼眶,一言不發。
我偏過頭,躲避他的視線。
「天台的風吹得我眼睛好痛,我先走了。」
在樓梯口處,我停下腳步。
背對着他清了清嗓子,確保他聽不出哭腔纔開口。
「這次合作結束後,我會找個Ŧů₍機會主動跟宋爺爺提解除婚約的。」
爸爸曾說,現在和宋氏的合作進行到關鍵階段。
這次合作完成,聶氏也就算順利渡過難關了。
解除婚約的難度大大降低。
並且,他將主動退婚權交到我手上。
保全了我和聶家的名聲。
宋皙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帶着難得的認真。
「明昭。」
「謝謝。」
-5-
宋皙的不計前嫌曾一度讓我對他和阮寫意都愧疚了好久。
直到我在寢室樓下聽到他和阮寫意的對話。
「我明天就去找聶明昭談。」
阮寫意摟着他的腰,埋進他懷裏。
「我是真的很想參加這次競賽,你一定要讓她把這個名額讓給我啊。」
宋皙回抱住她。
「她會給的。」
「爲什麼你這麼肯定啊?」
我站在宋皙身後不遠處,對上了阮寫意的目光。
她衝我眨了眨眼,笑着將下巴壓在宋皙肩上。
無辜的神情都掩蓋不住她的挑釁。
宋皙嗓音淡漠,和那天安慰我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找了兩個人在聶明昭生日上犯渾,再及時替她出頭解圍。」
「她完全沒懷疑我。」
他說到這,輕笑了聲。
「說好聽點是單純,說難聽點是蠢。」
「她那天感動得都哭了。」
「我瞭解她,她因爲這件事都不會拒絕我的。」
彷彿是心灰意冷到極致後,情緒太滿反而導致被塞住,無處宣泄。
此刻的我,除了平靜還是平靜。
還能平靜地反駁着宋皙的話。
「我沒懷疑你,是因爲你以前這樣做過的。」
宋皙身形一頓。
霍然放開阮寫意,回頭。
四目相對,他眼裏明晃晃映着慌亂。
從小到大,宋皙沒少爲我出頭打架。
他將把我欺負哭的男生撂倒在地上,牛氣哄哄地警告。
「惹了聶明昭就是惹了我宋皙。」
「再讓我知道誰欺負聶明昭,我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中二又桀驁的少年臉上也掛着彩,不似往日好看。
卻是我怦然心動的記號,也讓我記了好多年。
我跟着他屁股後面不停道謝。
宋皙煩了,不耐地打斷我的話。
「喂,你不是我小未婚妻嗎。」
「我保護你不是應該的嗎?」
我的臉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耳朵和頭頂似乎都在冒蒸汽。
「宋皙,你不要臉!」
半天,才跺了跺腳罵出這一句。
然後跑開。
但直到現在我纔想明白。
當時他的那句未婚妻,不過是打發我的隨口一說。
他從來沒有當過回事。
-6-
宋皙還沒說話,阮寫意就抬着瘦弱的胳膊擋在他面前。
作出維護的姿勢。
「你沒資格怪宋皙。」
她溫和卻堅定的模樣,是堅韌小白花的具象化。
「聶明昭,如果不是你這麼多年的糾纏不放,宋皙也不會疏遠你。」
「你真的很愛護你那廉價的自尊心,甚至連承認喜歡宋皙都不敢。」
「又憑什麼……」
「好啊。」我打斷她的長篇大論。
「我承認。」
和宋皙目光相接,我極爲平常地說道:
「這是我喜歡你的第三年,宋皙。」
男生緊蹙起眉,像是要說什麼。
我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但是這一秒開始,不喜歡了。」
「因爲你是個人渣。」
真的不喜歡了,連坦誠都變得分外簡單。
春夜的風依舊料峭。
冷得我肩膀顫了一下。
對面的宋皙下意識往阮寫意的身前站了站,替她擋風。
我垂下眼,攏了下外套,越過兩人離開。
和宋皙擦肩而過時,他抓住我的胳膊。
「聶明昭……」
「抱歉。」
我掙了掙,
「放手,被你這種人渣碰一秒我都忍受不了。」
「反胃得想死。」
宋皙手沒松,面無表情。
想來此刻已經憤怒至極。
片刻,他纔開口:
「這跟寫意無關,別遷怒她。」
「你可以衝我來。」
「但如果我在學校聽到她被霸凌欺負孤立的傳聞。」
宋皙抓我胳膊的力度忽然大了不少。
直到我疼得輕嘶了一聲,他才如願以償地放開手。
這是個警示。
他轉回頭,目視前方。
漠然而冷冽地緩緩說出後半句。
「我不會放過你。」
我揉了揉被抓得泛紅的手臂。
在宋皙說完這句話後。
忍住疼痛和即將落下的眼淚,適時給了他一巴掌:
「以後再跟我拉拉扯扯,見你一次,我扇你一次。」
-7-
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和宋皙扯上關係。
那天晚上,我站在寢室陽臺ṱŭ₍打電話給爸爸。
在聽到溫和熟悉的聲音那一秒,我就再也抑制不住哭腔。
徹底哭出了聲。
「爸爸……」
爸爸的語氣有些焦急,忙問我。
「怎麼啦昭昭?」
「誰欺負你了,跟爸爸說。」
我隨口扯了個考試沒考好的藉口。
平復下心緒後,纔跟他提了解除婚約的事。
爸爸在電話那頭沉默許久。
在我認爲會被拒絕時,他沉沉吐出一個字。
「好。」
「我女兒開心最重要。」他安撫着我。
-8-
爸爸跟宋爺爺提出退婚時,並沒有提到任何原因。
但宋爺爺自己查到了阮寫意身上。
不知道他跟宋皙說了什麼,那天課間,宋皙直接闖進我的教室。
一腳踹翻我的桌子。
「聶明昭,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他敞着校服外套,手指點了點我。
「我警告過你的吧?你要是把我和阮寫意的事鬧到老爺子面前去,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我完全處於錯愕狀態,還沒回過神。
宋皙一朋友怕他在學校把事情鬧大,連忙攔住他。
「明昭不是那種人,你別生氣啊皙哥。」
「坐下來好好說……」
但宋皙氣到失去理智,直接推開他朋友。
「滾。」
「你他媽那麼瞭解這女的,不會是喜歡她吧?」
他譏笑着提了提嘴角。
當着我們班所有人的面,音量絲毫沒有降低的意思。
就像是爲了刻意羞辱我。
「我求你了兄弟,你喜歡聶明昭,就把她睡了吧。」
「我真的快被她纏得煩透了。」
「反正她也不是處,誰睡不是睡呢。」
宋皙對上我的眼睛,忽而慢條斯理下來。
「只要你不嫌棄她髒的話。」
大腦霎時嗡聲一片。
班裏有些看熱鬧的人沒忍住,「臥槽」出了聲。
伴隨着嘀嘀咕咕的議論,像是從很深的山谷傳來,無數遍重複又無數遍放大。
回過神時,我已經走到宋皙面前。
揚起冰涼發抖的手。
他擒住我的手腕,挑釁一笑:「又想打我?」
我另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朝他揮過去。
響亮的巴掌聲迴盪整個教室。
「我要報警。」
他偏回過頭。
依舊是滿不在乎的神態,欣賞着我雙目激動到充血的狼狽姿態。
「怎麼了?」
他像是對於痛擊我的致命點很愉悅。
「這就氣急敗壞了嗎?」
我戰慄着肩膀,剛想開口就被他捂住嘴。
宋皙猛地用力將我抵在牆邊,笑道:
「噓,先聽我說。」
宋皙曲起膝蓋壓住我的腿。
聲音柔和到詭異的地步。
「喂,聶明昭。」
「你那時候肯定被他上過了吧?」
男生的黑眸一瞬不眨。
「你簡直——」
「髒,死,了。」
我彷彿突然就被抽乾了全部力氣,停下了掙扎的動作。
感知不到周圍的一切。
呆滯地看着宋皙。
他怔了一秒,後退鬆開我。
很快,他的目光再度湧上厭惡。
「別擺出這副心如死灰的可憐樣。」
「你哪有我難過,因爲你的攪局,阮寫意要跟我分手。」
-9-
我拼命找回殘存的零星理智。
但也不足以支撐我有條理地解釋辯駁。
況且我也沒有自證清白的必要。
我不再理會宋皙,沉默地找出手機。
正準備報警時,校領導和班主任恰好趕來。
避重就輕地勸道:
「多大點事呀就報警,聶同學。」
「這不就是拌個嘴,說兩句壞話嘛。」
「剛纔你們班班長都來跟我說了,你也打了他一巴掌,讓宋同學給你鄭重道個歉再把誤會解釋清,你看這樣行不行?」
宋皙聽後只是淡嗤一聲,不屑。
我徹底冷靜下來。
對校領導逐漸猙獰的面孔視而不見。
撥出【110】三個數字。
對聽筒那邊平聲道:
「您好,我要報警。」
「我的同校同學宋皙造我ẗú₅黃謠,傳播不實謠言。」
我不能退讓一步。
答應校方條件或者迫於宋皙的家境而屈服,只有一個下場——導致輿論發酵。
堅持當衆澄清,才能讓這個即將成爲我高中三年揮之不去的污點胎死腹中。
-10-
宋爺爺身邊的大祕和警察一起到的。
他當着全班人的面爲我澄清了謠言,言語間讓衆人以爲宋皙是爲了阮寫意,刻意造謠我,根本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大家看我的目光再次變得清明友善。
但只有我知道。
事實不是這樣的。
-11-
我曾在高一那年,被專門接送我的司機猥褻未遂。
他將我鎖在車裏。
邊拉褲鏈,邊掐住我後頸。
「你自己乖乖過來,叔叔就不動手打你。」
我拿手撐在一旁的車門上抵抗。
眼見距離越來越近,我緊緊盯着司機。
「我會咬斷它的。」
就是在他猶豫卸力的一瞬間,我將早已掏出的鋼筆扎進了他腿間正衝着我昂揚的噁心東西。
才藉此逃脫。
事後,宋皙聽說此事,吊兒郎當地定製了副流動紅旗擺在我面前。
「牛逼啊聶大小姐。」
紅絲絨布料上明晃晃印着的幾個大字,看得我額角青筋一跳。
「扎『根』勇士聶明昭。」
我:「……」
宋皙語氣閒散地跟我開着玩笑,沒再提過那個司機。
但當晚我去他家找他時,無意中聽到他打電話的內容。
男生站在臥室窗邊,指尖銜着根菸。
在此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他會抽菸的。
「聶明昭饒過他了,不代表我就能放過他。」
「他不是愛顯擺他那東西嗎。」
依舊是熟悉的清醇聲音。
宋皙一笑,菸灰自然垂落墜地。
「那就剁了唄。」
-12-
再度提起一年半以前的事,我不由得一次次回想起當時的驚險。
以至於頻頻出神,精神變得有些恍惚。
在放學過馬路時,出了車禍。
重傷在頭部。
-13-
從病牀上醒來後,我知道的第一件大事是:我失憶了。
第二件是:宋家同意在不影響合作的前提下解除婚約。
要求是。
我必須勸說宋皙放下阮寫意。
-14-
出院沒多久,我就頂着空空的腦袋去了宋家。
宋皙被軟禁在房間,消息閉塞。
不知道我失憶了。
推開門見到他的是,我第一反應是呆住。
這人長得這麼好看,如果不解除婚約也可以。
男生靠在遊戲椅上。
抬眸,略過我。
再次垂下眼,「滾出去。」
「我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你。」
好吧。
這婚約必須解除。
我深吸一口氣,強忍着氣憤踏進了他的房間。
「我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阮寫意的事情。」
他忽地笑了,操縱着鍵盤盯着屏幕遊戲界面。
「是來勸我別再喜歡寫意了?」
我點點頭,爲他不拒絕跟我溝通鬆了一口氣。
根據我得知的僅有資料,繼續溫聲勸導。
「她收了宋爺爺的錢,答應出國跟你分手,你也應該試着放下啦。」
「你們兩個可能真的不合適,你可以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高考上,或者也可以看看別人。」
宋爺爺告訴我,我和宋皙是關係很要好的青梅竹馬。
只是彼此不合適,我才提出退婚的。
他說我和宋皙沒有任何矛盾,我才毫無防備,第一時間朝宋皙釋放善意。
然而。
事實相反。
遊戲剛好結束,屏幕上出現「win」的字眼。
宋皙扔開鍵盤,懶散地靠回椅背。
眼眸裏興味十足。
「聶明昭,你的意思是我該看看你嗎?」
我愣住。
沒太明白他的腦回路。
宋皙託着腮,側撐着頭打量我。
目光讓人很不舒服。
「別傻了。」
「你有哪兒點比得上阮寫意啊?」
「你不覺得你眼睛大的都點兒不協調了嗎?用不用我幫你預約去查個甲亢?」
我眨了眨眼,下意識垂下眼皮。
宋皙渾然不覺自己的惡劣,視線往我下半身撩了一眼。
繼續悠閒道:「再看你的腿——」
他的評價戛然而止,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我抿了抿脣,小聲追問:
「我的腿,怎麼了?」
「腿型真的很一般,建議你以後別穿裙子了。」
我低頭沉默地整理裙襬,腿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頭頂傳來男生了無意味的笑。
嘲諷着我此時聊勝於無的遮掩。
像是無數根密密麻麻的針盡數紮在我身上。
我猛地站起身,低頭一言不發就推門離開。
身後點評聲未停。
「太瘦了,穿什麼衣服都撐不起來。」
宋皙輕嘖了兩聲,似是而非地感嘆。
-15-
不僅任務失敗,我還被動焦慮起來了。
我惆悵地回到家,在全身鏡面前站了好久。
本來,我還是挺滿意自己的臉和身材的。
但受宋皙話的影響,我開始反反覆覆盯着自己的眼睛和腿瞧。
好像……
的確有點不協調吧。
我不由得質疑自己,陷入深度身材焦慮和容貌焦慮。
這也導致第二天再硬着頭皮去找宋皙時,我戴上了眼鏡,裙子換成了闊腿褲。
-16-
宋皙正坐在沙發上跟宋爺爺看電視。
見到我這一身裝扮,他低笑着罵出了聲:
「好蠢啊。」
是那種惡作劇成功的嘲諷。
宋爺爺沉聲叫他的名字,提醒:
「明昭失憶了,不許欺負她。」
宋皙愣了一秒,瞬間斂起笑。
「什麼?」
宋爺爺跟他講了一遍我失憶的原委。
他翹着二郎腿,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膝蓋。
片刻後,對上我的目光。
他嗤笑:
「別裝了。」
「我沒心情陪你們玩兒什麼失憶遊戲,之前的事我不能當作沒發生過。」
我拿出診斷書,遞給他。
「我沒必要騙你。」
宋皙掃了一眼,沒接。
他饒有興致地支着手腕撐着額面向我。
「真失憶了?」
「那你還記不記得你死纏爛打追求我,然後我說你噁心的事?」
宋爺爺將柺杖往地上沉悶地敲了敲,警告:
「你不會好好說話?」
我沒因爲宋爺爺在場而給宋皙留面子。
盯着男生幾秒,搖頭否定。
「如果你一直都是這副混賬樣子的話。」
「我不可能喜歡上你的。」
宋皙面不改色,還頗爲認同地附和我的話。
「你說得對,我以前的確對你很好。」
「所以你喜歡上我了啊。」
他的話明顯沒說完。
但宋皙似乎忽然失去了再談下去的慾望,起身往二樓的房間走。
卻又在門口停下,回頭。
微躬着身,胳膊漫不經心壓在欄杆上,叫我。
「誒,聶明昭。」
樓下的我,宋爺爺,保姆以及趕Ţŭₚ來準備線上會議的兩位祕書紛紛抬頭。
目光聚在宋皙身上。
他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溫和地笑道:
「對了,忘了告訴你另一件事了。」
「你被強姦過。」
我霍然瞪大眼,滿眼不可置信。
他像是在討論別人的八卦一樣,漫不經心地繼續說。
「我就是嫌你髒,才拒絕你的。」
宋爺爺最先回神,冷聲呵斥:
「住嘴!」
「你在胡說些什麼!」
他充耳不聞。
只注視着我,目光灼灼。
不放過我任何一絲情緒變化。
半閒聊半開玩笑道:
「但噁心你這個人主要還是因爲你這姑娘臉皮忒厚了。」
「一個被別人用過的二手貨,也敢指望我喜歡啊。」
宋皙渾不在意的態度,彷彿他用盡惡毒詞彙咒罵的人並不在面前。
不用顧忌對方,無所畏懼。
-17-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也被衝上來的保鏢摁住。
壓到宋爺爺面前。
隨即後背迎來充斥着滔天怒火的一柺杖。
「混賬東西!」
「跟明昭道歉!」
保姆扶着僵住的我到沙發上坐下,將一杯溫水放進我手中。
杯壁源源不斷傳遞出來的溫熱,緩緩平復下我慌亂驚愕憤怒雜糅在一起的複雜情緒。
宋皙悶哼一聲,額頭佈滿細汗。
卻依舊肆無忌憚,分毫不退讓。
「別這麼沒勁。」
「允許她跟你告狀,逼迫阮寫意跟我分手。」
「就不允許我跟她開幾句無足輕重的小玩笑?」
我沉默地看了他兩秒。
隨即將水潑在他臉上。
「無足輕重的小玩笑?」我一字一頓重複他的話。
再順着他的思路,反問。
「意思是,我也可以開你媽這種玩笑是嗎?」
宋爺爺怒視着宋皙,一言不發。
宋皙的睫毛和額前黑髮滴下的水砸在地板上。
他搖頭甩了甩水滴,譏笑道:
「就你做的事,我說你什麼都算小玩笑,懂嗎?」
宋爺爺又是一柺杖抽在他後背。
手腕粗的柺杖都在顫,可見力道之大。
「你給我聽好了。」
「沒有人逼迫姓阮的那姑娘,是她自願離開你的。」
宋皙臉色疼得發白,咬着牙反駁。
「不可能。」
「她說過我是她第一個喜歡的人,無論什麼都不可能跟我分開。」
宋爺爺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無聲地嘲笑他的天真。
他讓大祕調出一段手機錄像。
放在宋皙面前。
阮寫意最開始的確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宋爺爺提出的讓她和宋皙分手的提議。
宋爺爺沒覺得意外,坐在沙發上繼續提醒她。
如果她執意要跟宋皙在一起,那宋皙則會被趕出宋家。
宋家不會再給他一分錢。
阮寫意立刻坐不住了。
宋爺爺不動聲色放出魚鉤。
「當然,如果你願意和宋皙分手,我會跟你 2000 萬,並送你出國留學。」
女孩思忖了片刻,加價:
「我要 3000 萬。
「否則,我不會放手的。」
宋爺爺笑得高深莫測,點頭答應。
他承諾送阮寫意出國後,3000 萬就到賬。
阮寫意信以爲真。
但當她已經退學準備好轉學時,才發現宋爺爺根本沒有給她錢和送她留學的打算。
她跑來找宋爺爺,威脅道:
「你就不怕我再我現在就要回去找宋皙。」
大祕派人攔下她,微笑裏含着一絲看透僞裝的輕蔑。
「勸阮小姐別白費力氣了。」
「這不是你第一次幹這種事了,但應該是你幹得最大的一票吧?」
大祕把她背景調查得一清二楚。
阮寫意很有釣男生那一套,她轉學來這裏之前,在原本的學校和另一位富二代談戀愛。
富二代的母親不同意,給了阮寫意 50 萬打發她轉了學。
來到這後,她又將目標鎖定在宋皙身上。
當聽到 2000 萬的時候,只有她自己心底是多麼欣喜若狂。
壓抑着激動,鎮定加 價。
唯一沒料到的是,宋家會調查她這些事。
大祕凝視着她慘白的臉,禮貌宣判:
「宋董已經對你很仁慈了,不要自找麻煩。」
阮寫意一瞬間失去一切,精神徹底崩潰。
恍恍惚惚過馬路時,被一輛大貨車撞成了植物人。
宋皙聽後,許久才聲音低啞地吐出三個字。
「我不信。」
他執拗地問我。
「如果這個纔是真相,爲什麼我之前在學校質疑是你逼走阮寫意的時候你不解釋?」
我沒耐心再去提醒他一遍我失憶的事實。
大祕似乎都聽不下去了,莫名其妙地看着宋皙。
「當時您一直在胡亂造謠聶小姐,給過她解釋的機會嗎?」
宋皙張了張嘴。
但始終再找不到藉口。
頹喪地順着保鏢的力度跪在地上。
宋爺爺搖了搖頭。
大概是覺得再跟他爭辯浪費時間,拄拐離開去了公司。
只留下兩句話。
「打。」
「什麼時候聶小姐消氣了,什麼時候可以停手。」
「明昭,不用顧忌我。」
我很清楚。
宋爺爺之所以這麼動怒,並不是爲我抱不平。
他只是氣惱宋皙挑釁他的權威。
對他的警告置之不理。
-18-
宋皙目光變得晦暗不明,像是摻雜了許多不明不白的情緒。
他凝視着我,許久纔沒什麼情緒地開口。
「聶明昭,問你。」
我平靜回視他,腦海裏卻在思考宋爺爺的底線在哪裏,能允許他們把宋皙打殘廢嗎。
但宋皙忽然垂下了眼。
這是我醒後第一次。
宋皙和我交流時,避開了我的眼睛。
「你現在是不是恨死我了?」
「你覺得呢?」
真的好笑。
我轉而對保鏢吩咐:
「就往臉上打ţùₘ。」
「未來一週都說不出話的那種程度。」
保鏢有些猶豫。
宋皙自嘲地笑了笑。
「失憶了也一點也沒變啊。」
「聶明昭,我就討厭你這個毛病。」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留餘地地追在別人身後,給別人非他不可的錯覺。」
「一旦不喜歡,可以立刻放下當毫無感情的陌生人。」
我輕蹙起眉,不想聽他無痛呻吟。
只對保鏢再一次催促。
「動手啊。」
宋皙抬眸,「我真的很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過我?」
我邊拿出手機給宋爺爺打電話,邊敷衍他。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宋皙輕挑了下眉。
「那我說有就有?」
我抽空看了他一眼,他放鬆得不像是即將要面臨一頓毒打的樣子。
宋皙制止我打電話的行爲,對保鏢命令道:
「聽她的。」
他低聲警告:「誰放水,我就讓老爺子開除誰。」
我想看到的是宋皙卑微低下頭顱,求饒也好,賠罪也好。
總不該依舊是這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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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保鏢真的開始動手後,我連旁觀的心情都沒有。
拖着疲憊的身子徑直回了家。
剛躺在牀上,卻接到了宋皙的電話。
他聲音很低,卻比近幾次的針鋒相對更爲平和。
「聶明昭,你真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嗎?」
「我誤會了你,你也藉着娃娃親的名頭糾纏了我這麼多年。」
「你不說喜歡,只會拿娃娃親困住我,讓我煩躁得都找不到頭緒。」
他沉默許久後,才坦白了一個事實。
「你可能不知道,我追阮寫意,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受夠了你毫無理由的死纏爛打。」
他後來還說了很多。
比如因爲阮寫意跟我發這麼大的火,是因爲他覺得我又用娃娃親困住了他。
既不給他自由,又不承認喜歡。
沒有理由地釣着他之類的。
宋皙每一件都是我失憶前的事,在我聽來反而像他和別人的故事。
我越聽越困,手機就放枕頭旁。
權當聽催眠八卦,轉身睡了過去。
直到最後,我模糊地聽見幾句不真切的話。
「對不起,聶明昭。」
「我說了很多傷害你的話。」
「現在換你跟我道歉了好不好?」
我半夢半醒,沒有回答。
宋皙自言自語:
「好的,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我在夢裏都忍不住罵了他一句神經。
掛斷前,他單方面宣佈。
「那現在,我們該和好了。」
……
次日一早我被宋爺爺的大祕電話吵醒,徹底忘記了這件事。
他說宋爺爺覺得對我很抱歉,已經同意了退婚。
等雙方家長一起約定時間,面談具體事宜。
但半個小時後,他再次打了電話。
欲言又止:
「呃……實在不好意聶小姐。」
「宋董沒有同意,是我聽錯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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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皙也在傍晚給我發了幾張照片過來。
顴骨烏青的細節圖,眼尾的紅腫加上臉上別處的傷。
接着發了幾句話過來。
「聶大小姐,看到沒,我這一頓打一點兒也不含糊吧?」
「整張臉的照片就不給你發了,我這輩子還沒這麼醜過。」
配上一個卡通人物癱倒在地,面如死灰的表情包。
乍然轉變的態度,和言語間似是而非的親暱讓我不適到了極點。
馬不停蹄把他拉進黑名單。
我大概以前和他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但現在的我是做不到的。
我印象裏的宋皙,是個目中無人,甚至是偏執到會發瘋的人渣。
不是什麼竹馬和暗戀的人。
宋皙發現我把他拉黑了。
睡前,我又收到一條新號發來的短信。
「晚安啊,聶大小姐。」
我徹底明白過來。
宋皙是在竭力修補我和他的關係,希望能夠重歸於好,才做這種徒勞又彆扭的示好。
我煩躁地將頭埋進枕頭裏,砸了幾下牀。
編輯好短信,再次將這個號拉黑。
「宋皙,你覺得你做這些不痛不癢的事有意義嗎?你真覺得這樣我就能當作沒發生過嗎?我遭受的所有難堪事,你都要經歷一遍纔算道歉。你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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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爺爺不再接我電話,一昧找理由推脫拒絕跟我見面。
爸爸近日卻滿面紅光。
他說宋爺爺又給了他兩個大項目合作的機會。
把公司裏所有的錢都投了進去。
我提退婚的事不得已一拖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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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醒後積累的所有負面情緒,在被宋皙堵在學校時徹底爆發。
男生的臉上還帶着清淺的淤青。
他面上是罕見的肅正。
「是不是我把對你造成的所有傷害經歷一遍,你就能原諒我?」
「不是。」
我深吸一口氣,忽然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浮躁起來。
「麻煩你滾。」
我腳步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又被宋皙攔下。
「那怎麼做,你才能跟我和好?」
我已經煩躁無比。
「我根本不記得跟你以前和諧的相處方式,對你唯一的感情基礎就是厭惡。」
「談什麼和好?」
我再次換了個方向走。
宋皙不要臉的時候是真的不要臉。
他依舊跟着擋在我身前。
「那就重新交好。」
我忍無可忍,站在教學樓下直接扇了他一耳光。
「宋皙,別上趕着犯賤。」
響亮的巴掌聲招致了不少人的目光。
但宋皙這個最該尷尬的人,反而沒有半點兒不自在。
甚至輕笑出了聲。
是真的非常愉悅那種。
「打一巴掌,是不是就能消一點兒氣?」
「你願意的話,可以再多打幾巴掌。」
我匪夷所思地望着他。
「你瘋了嗎?」
宋皙漫不經心點點頭。
「想跟你和好想到瘋算不算?」
他抬起我的手握在手心揉了揉。
「手打疼沒?」
我對這樣沒底線的宋皙束手無策。
沉默地抽回自己的手,無視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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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起,宋皙開始變得極爲黏人。
一有時間就會來我們班找我,陰魂不散。
有一次,我們班一個男生見宋皙蹲在我課桌前,死皮賴臉地做鬼臉逗我笑。
他不禁感嘆:
「皙哥,你這也太沒節操了吧?」
「你是不是忘了前不久你還說聶明昭被睡……」
那個睡字的音還沒出來,就被宋皙隨手抄起旁邊的一本書摔在他臉上。
鬨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看向這邊。
我低聲叫住宋皙,再降低音量。
「這是我們班,不是你發瘋的地方。」
「我用不着你幫我出頭。」
他像是沒聽見我的話,視線掃視整個班。
微笑着開口,語氣聽起來仍然禮貌。
「上次我是跟聶明昭鬧了點兒矛盾,一氣之下亂造的謠。」
「警察叔叔已經教育過我造謠的嚴重性了啊。」
「所以我希望各位同學以後也能停止傳播這個謠言,也停止對聶明昭同學造成困擾。」
他語速忽然慢了下來,像是敲打更像是警告。
「如果呢,再讓我聽到誰在學校繼續提起這謠言,也就別怪我不客氣。」
他打個巴掌給顆糖,笑着頷首。
「謝謝各位同學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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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以爲宋皙只是對我愧疚。
想跟我重修於好。
但後來,他不經意間透出的獨佔欲和棱模兩可的曖昧。
終於讓我確認,他似乎喜歡上我了。
在他又一次搶在我前面幫我拒絕前桌的男生請我喝奶茶時,我直白地問宋皙。
「你是不是在追我?」
「太自作多情了吧,聶大小姐?」
「我只是想修復我們十多年的友誼而已。」
宋皙沒有半秒猶豫就否認。
他猛地從我旁邊的椅子上站起身,和我拉開距離。
「況且你本來就和我有婚約,提什麼追不追的。」
他視線亂瞟,看起來有些無所適從。
見我又要開口,他胡亂扔下一個藉口回了自己班。
背影透着些許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難得擺脫宋皙。
剛好可以騰出時間思考點別的。
爸爸近期似乎有些太忙了。
幾近到了連軸轉不停歇的地步。
我想跟他談退婚的事都找不到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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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學校都在傳我和宋皙在明目張膽地談戀愛。
爲此,班主任甚至找我談過一次話。
我義正言辭地跟她保證。
「老師,我絕對沒有早戀。」
她一副「你果然不承認」的瞭然神情,斥責:
「宋皙都承認了,你還撒謊!」
「這件事,我會跟ẗű̂ₑ你家長好好溝通一下。」
我像是被宋皙緩慢而不容拒絕地逼裏面了死衚衕裏。
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從辦公室出來,我剛好遇到從另一間辦公室出來的宋皙。
「我很好奇。」
我面目表情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哪兒來的臉承認我們早戀的?」
宋皙大概沒想到我會知道,耳朵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他偏過頭,有些侷促地開口:
「我也沒說錯吧,我就告訴班主任我們一到法定年齡就會結婚啊。」
我輕笑出了聲。
「當然不會啊。」
「宋皙。」
我朝他走近,厭惡的情緒溢於言表。
「我寧願去死都不會跟你繼續維持這可笑的婚約的。」
「我認真的。」
「我寧願死。」
我將死字咬得很重。
宋皙面色陰沉了下來。
「意思就是。」
「即便我這幾個月像條狗一樣跟在你身邊哄你開心,你他媽依舊過不去以前那幾件事是吧?」
我點頭。
「對。」
「要麼你就從這個窗戶跳下去,你死了我就原諒你。」
宋皙勾了勾脣,眼底冷冽一片。
又恢復他以前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態。
「想什麼呢。」
「我怎麼可能去死。」
「我死了你以後跟我牌位過一輩子?」
他突然扯起我的胳膊,將我一把扯到旁邊偏僻的轉角。
摁着我的肩膀,推撞在牆上。
後背的疼痛感瞬間襲來。
宋皙對我流露出的痛苦神情很滿意。
說話的語調都不由得放柔和了。
「是不是我這段時間對你太好了,聶明昭。」
「你一直對我頤指氣使,冷臉無視,甚至動手朝我發脾氣我都無所謂。」
「只有退婚不行,我就這麼明確地告訴你。」
他不再裝純情少年了,渾身散發着冷鬱的氣息。
「你爸不會也不敢讓你退的,你家的公司現在賴以生存的幾個項目全在宋氏手裏握着。」
「是嗎?」
熟悉的溫厚聲自我身後傳來。
我一把推開ţŭ̀₌宋皙,回頭。
是被叫來談話的爸爸。
他大步流星過來,一拳猝不及防地打在宋皙臉上。
「好小子,在學校揹着我欺負我閨女。」
爸爸無差別攻擊我。
「被欺負了,爲什麼不告訴爸爸?!」
我張了張嘴,想開口抱怨他工作太忙。
但在看到他眼底明顯的烏青時,到口的話變成了道歉。
「抱歉啊爸爸。」
宋皙撐着牆站直身體,「叔叔,我……」
又是一拳。
爸爸沒愧對他常年健身積攢下來的一身肌肉。
宋皙疼痛難忍,靠着牆也站不直。
爸爸睥睨着他。
「我現在單方面宣佈婚約作廢。」
「小混賬,以後你給我離我女兒遠一點。」
我扯了扯爸爸的袖子, 害怕他一時爲了賭氣葬送聶氏。
爸爸撈住我的手,緊緊握住。
「一天公司都沒去過的毛頭小子, 也敢用好幾個月前的滯後消息威脅人。」
「回去問問你們老爺子, 現在宋氏和聶氏, 到底誰有話語權。」
我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目瞪口呆地揣摩爸爸話語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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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聽到走廊的動靜,出來叫爸爸進去談話。
他甚至沒有問我,就直接篤定地告訴班主任。
「我女兒沒有早戀。」
「我理解老師這種負責任態度嚴謹的處理方式,但也請老師下次還是等事實原委弄清楚再下定論吧。」
我小幅度地抿出個笑,縈繞在心頭的壓抑窒息感終於緩緩消散。
那天一放學,我就迫不及待地回了家。
剛好趕上爸爸難得的休息時間,我開始追問他宋氏和聶氏的情況。
起初時,宋氏表面上向爸爸伸出援手。
但實則是想把聶氏拿捏在手裏。
公司始終沒有好轉, 在資金危機邊緣徘徊。
反而是宋氏,不動聲色輸入不少員工進入聶氏內部。
爸爸不願意坐以待斃,聯合以前老股東手上的人脈。
通過這幾個月馬不停歇的努力,不僅解決資金鍊的問題, 不再掣肘於宋氏。
還在最近發現了宋氏的一大漏洞。
一夜之間,話語權落在了爸爸的手裏。
我邊看電視邊聽着爸爸講。
過了許久, 我才注意到他很久沒出聲了。
我轉頭追問:
「爸爸, 然後呢……」
聲音越到後面越小。
爸爸靠在沙發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出神地想。
那些未歸的夜晚, 他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通宵加班累到極點後,就靠在椅子上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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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后。
一直到高考結束,我幾乎都沒再見過宋皙。
同樣的上下學時間,一層樓的距離。
如果沒有他刻意迴避,是很難出現這種情況的。
當然, 我對此也是樂見其成的。
畢業後我只見到過宋皙一次。
宋氏的繁榮轉瞬即逝, 面臨破產風險。
宋爺爺來求爸爸幫忙時, 爸爸只提了一個條件。
「我要宋皙給我女兒下跪道歉。」
宋爺爺幾個月不見, 卻像蒼老了十幾歲。
他沉默許久後才說會回去勸勸宋皙。
但宋皙卻是在半個月後才登門的。
我站在二樓的陽臺上,看着男生穿着黑衛衣同色系休閒褲,一言不發跪在了我家門口。
然而只換來了我爸爸輕飄飄的兩個字。
「晚了。」
宋皙沉默地點了點頭, 起身離開。
爸爸最終選擇了袖手旁觀。
後來宋氏因爲遲遲發不出工資, 員工羣起激憤。
在宋氏門口鬧起來, 大聲辱罵宋爺爺宋家。
宋皙忍無可忍, 一個人和他們一羣人動了手。
被拖欠了三個月工資的員工已經到了幾乎失去理智的地步。
下手沒輕沒重, 甚至有兩個人手裏還拿着鋼管。
總之,宋皙被打斷了一條胳膊。
宋氏在不久之後宣告破產,鬧劇纔算平息。
再聽到他的消息,已經又過去了三年。
我和圈子內的科技新貴梁氏二公子梁尋聯姻。
也不能算是商業聯姻,因爲我和梁尋本就談了兩年的戀愛。
訂婚宴結束後, 我在清點賀禮時注意到一本泛黃陳舊的日記本。
翻開, 一直平靜無波地看到最後。
字跡歪歪扭扭。
「聶明昭是我未來的老婆,我一定要一直保護好她,誰也不可以欺負她。」
在這句話下面有另一道相對成熟許多的字跡。
「對不起。」
梁尋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看什麼呢?」
我隨手將筆記本扔進垃圾桶, 回答:
「今天收到的最廉價的賀禮。」
那之後的每一年,我都多許一個願望給世界:
認爲不花錢不用心,光靠販賣情懷就可以追到女孩子的普信哥兒。
新的一年希望可以再少一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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