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夫和離後,我在山裏救了個美男子。
他執意要以身相許報恩。
我輕笑:「若你願意入贅,我便答應。」
因爲,我要給肚子裏的孩子找個爹。
後來他問我:「娘子,若有一天成了皇后,你會歡喜嗎?」
我搖頭。
「不歡喜,皇后娘娘哪裏有我愜意,以我的財力再養幾個男妾也是可以的。她可不行……」
夫君瞬間黑臉。
-1-
夫君是個美人。
救起他那日,下着暴雨。
我剛從前夫家搬回嫁妝,坐在馬車裏,慢悠悠地往江南走。
行到一半。
馬伕突然同我說路上躺着個人,身上有幾處傷流血不止,但還有氣。
我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摸着扁平的肚子。
想着肚子裏的孩子,因我前世孕期被婆婆磨磋,剛生下來就因氣弱夭折了。
便決定給孩子積一點福報。
「救起吧!」
我的車隊裏本來就有隨行大夫。
這是爲了孩子,在離京時特意請的。
眼下便派上了用場。
也算這個人命大吧。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或許老天讓我重活一次,便是爲了救這個人呢?
-2-
馬車顛簸不適合孕婦養胎,也不適合傷患。
我幾次三番被顛簸得難受,到了下一座城,便包了一艘船,繼續南下。
也因此錯開了騎馬追來的前夫顧雲河。
其實我躲在船塢中瞧見他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風姿綽約。
挺直腰桿騎在大黑馬上的模樣,一如當年初次見他時那般冷峻迷人。
只是此時他臉上滿是焦急,目光四處搜索,像在尋找着什麼。
我知道他在找我。
這次能夠拿到和離書,是因爲我打了婆婆三巴掌,婆婆氣急敗壞親自寫下的。
我趁着他還未歸來,匆匆離京。
因爲我知道,眼下他還在最愛我的時候,沒有前世後期的兩看相厭,必然是不肯放我走的。
我躲在船塢裏,輕輕挑開窗簾,看着他臉上近乎絕望的神情。
心裏沒有暗爽。
只覺得可笑。
我叫陳阿嬌,是江南首富之女。
京城名門顧家的嫡長子顧雲河,愛陳阿嬌,爲了陳阿嬌可以豁出命去,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兒。
可是後來呢?
後來,顧家婆母厭惡我商戶女的出身,處處刁難。
不但不給管家之權,還在我孕期下藥損害我的身體,以我虛弱爲由剝奪我對自己嫁妝的掌控權。
最後我竟是連一碗紅棗湯都喝不起。
她更以爲我腹中孩兒祈福爲由,讓我整個孕期喫素,住在佛堂裏。
顧雲河好不容易在外打完仗回來,我同他哭訴。
他卻說:「我娘必然是爲腹中孩子好的,你且忍忍……她到底是我娘。」
那時我是真的愛他。
所以爲了他一忍再忍,爲了他一讓再讓。
最後孩子沒保住。
他安慰我,孩子會再有的。
可婆婆卻偷偷給我喫了不孕的藥,又給他喂下春情散後,將他的表妹白月塞進他屋裏。
他說……他必須爲白月負責。
「我的正妻只有你,她只是一個妾,你別跟她一般計較,以後她的孩子記在你名下。」
後來白月真的懷孕了。
……
此後餘生,於我而言,日日皆苦。
所以重生回來那一日,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果斷扇了還未對我實施掌控的婆婆三巴掌。
導致她當場就控制不住怒火,回府後便模仿顧雲河的字跡寫下休書。
我卻以她私自挪用我嫁妝,給嫁給安王的小姑子添妝的事兒爲要挾,逼她寫和離書,允許我帶走所有嫁妝。
否則,我便把她扣留我的嫁妝,爲女兒充大頭的行爲,鬧得全天下都知道。
我不信她不要臉面。
果然,最後她恨恨地同意了。
我急於脫身,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拖着自己剩餘的嫁妝,逃出顧府,回江南去。
至於前世的仇,以後總有報的一日。
至於腹中的胎兒。
回想着他前世在我懷中一點點失去氣息的模樣,我終究是沒狠下心一碗藥劑抹去。
他是我前世一生的遺憾。
坐船南下的路上,我一隻手一直輕輕捂着腹部。
時常和腹中的孩子低語。
「安然,這一世孃親定護你周全,你只管健健康康地長大就好。」
前世我給他取名顧盎。
望他一生蓬勃向上,春意盎然。
今生我給他取名陳安然。
只希望他一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3-
「小姐,那位公子醒了,嚷着要見您呢。」
丫鬟胭兒同我回報時,我正在給安然做小衣裳,一時想不起來她說的公子是誰。
經提醒,纔想起來自己在路上救了個人。
「不見,讓他傷好後,自行下船去。」
「好的!」
胭兒離開後,我又繼續做小衣裳。
這些活本來是可以讓丫鬟婆子做的,可我眼下實在沒想好怎麼面對曾經說什麼都不願意我嫁給顧家的爹。
心裏煩躁得很。
乾脆找點事做。
我以爲對胭兒那般說了,那人過幾日自會下船離去。
不想三日後那人竟親自來找我,我當即被他出色的外貌驚了一下。
如果說顧雲河是匹脫繮的野馬王。
那眼前這人,便是那水中月,鏡中花。
清冷之餘,帶着一股縹緲之感。
五官之美,難以形容。
那雙微微上挑的狐狸眼,輕輕掃過我桌上的小衣服。
「恩人,在下宮千御,是個江湖人。身無長物,唯有這張臉和一身武藝還算過得去。不如以身相許,以報救命之恩?」
我本欲拒絕。
畢竟前世已在男色上栽了大跟頭。
今生看到長得好的,Ṱù²都下意識地想回避,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又上頭了。
何況對方還是個江湖人。
可恰好這時,河岸的泥路上響起一陣馬蹄聲。
我下意識掀起一角窗簾瞧去,卻見顧雲河騎着大黑馬,不知何時已追上來。
宮千御輕笑。
「此去江南,路途甚遠,你一和離女子帶着如此豐厚的嫁妝,腹中又還有胎兒,難道真的不需要一個貼身保鏢嗎?」
說着,他忽然撿起桌上的繡花針,隨手一彈,那繡花針就嗖的一下射中泥路上大黑馬的後腿穴位。
「嘶~」
大黑馬喫痛,嘶叫了一聲,便帶着顧雲河重重摔進河裏。
顧雲河狼狽地拖着馬爬上岸時,我的船已經駛出好遠……
宮千御笑眯眯地看着我,像一隻充滿算計的狐狸。
嘶~
果然路邊的野男人不能亂撿……
-4-
我終究是留下了宮千御。
不過沒收房,只是讓他給我當個侍衛。
他不是要報恩嗎?
這世上報恩的法子千千萬,爲什麼要揪着以身相許不放?
-5-
此去江南按正常航程來算,需要月餘。
想着前世我遠嫁後,在餘杭老家孤獨終老的父親,我歸心似箭。
我不孝。
前世,父親怕我在顧家過得不好,時常託人帶錢財給我。
可每次都被婆母攔截。
更可恨的是,他親自來京中看我,還被婆母敲打。
說他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在餘杭守着那萬貫家財做何?
還不如提前交給我打理。
我知道婆母是打上爹爹商行的主意,想提醒爹莫要上當,又怕爹被婆母要挾。
便故意責怪爹這商人的身份,害我在京城抬不起頭,以後就別來了。
小老頭聽後,難過得像要化了。
而我卻忍着割心的痛,不斷用難聽的話趕他走。
可即便這般,他也還是經常託人送錢給我。
老年纏綿病榻時,託族叔把家裏的生意送來。
卻又被婆母截胡。
我爲了此事和顧雲河大吵,卻被他以七出之條禁閉。
爲了能在爹爹臨終前趕回江南,我偷偷爬了狗洞。
哪裏想,竟被婆婆逮到,當場打斷了腿。
帶着白月出去遊湖歸來的顧雲河,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冷哼。
「娘說得對,你就是個不守規矩、沒有底線的商戶女,根本擔不起顧府主母的位置。你要有白月一半懂事,該有多好?」
全然不聽我的解釋。
從此以後,我被關在顧府的小院子裏。
原來的丫鬟們全被婆母以行爲不良發賣,只派來一個粗鄙的老嬤嬤照顧我。
老嬤嬤得了婆母的吩咐,不給我請大夫,每日只給一碗稀粥。
就這樣,我這個江南首富之女,最後居然活活餓死在京城。
到死都沒有見到過顧雲河。
也不知爹爹最後如何……
我不孝!
上一世,我愛錯了人,最對不起的,是我爹。
如今重來一世,好不容易逃出那個喫人的顧府,最想見的人,自然是爹爹。
-6-
船隻才轉入長江時,我思鄉的心到了頂點。
時常走到甲板上眺望長江的盡頭。
奈何老天翻臉無情。
才入長江兩日,就忽然疾風驟雨。
狂風捲着暴雨狠狠砸在船板上,江水翻湧,船身劇烈搖晃,像是隨時都會被掀翻。
水運向來是靠天喫飯。
遇上大風大雨的天氣,就只能靠岸找避風港。
不然休怪江水無情。
船被波浪推得起起伏伏。
我扶着船艙的門框,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好不容易纔忍住沒吐出來。
胭兒等丫鬟和隨行大夫小廝們,也沒好到哪裏去,好些個都趴在甲板上嘔了。
船上還能保持鎮定的,只有船伕們和宮千御。
也好險有宮千御。
好幾次被船搖得快要跌倒,都是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我。
不然,指不定又保不住腹中孩兒了。
最後,我幾乎是掛在他身上的。
「嘔~」
我難受得要命,他卻摟着我得意地笑。
「可不是在下佔恩人便宜,實在恩人自己撲上來,在下盛情難卻……」
氣得我立刻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可緊接着,又被一個巨浪搖回了他懷裏。
這混蛋一手摟着我,一手抓着船上的柱子,身體穩如定海神針。
明明長得神仙似的,說話卻浪蕩得很。
「男女授受不親,小姐不會對在下始亂終棄的對吧?」
我嘔得翻白眼,氣得想撓他,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流……流氓!你……不要臉……」
他居然還能空出一隻手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尷尬地看着我。
「沒辦法,初來貴地,除了一身武藝就沒別的生存能力了,想找個長期飯票啊!」
「長期飯票……什麼意思?」
「嗯……就是想勞煩小姐養在下一輩子,小姐負責掙錢養家,在下負責貌美如花。小姐,在下願意對你腹中孩兒視如己出……」
我被他的不要臉震驚了,一時不知該怎麼嘲諷他。
好在船伕老道,曉得水路上的所有港口。
很快,就靠了岸。
我急忙推開他,想要自己上岸。
可船依舊晃得厲害,我扶着門框愣着邁不動步。
風雨又大,只一瞬,就潑了我一身。
「嘖!」
宮千御走過來攔腰抱起我,抓來披風蓋在我頭上身上後,就大步下船。
明明船隻搖擺得那般厲害,可他就是步履穩健。
沒讓我感到一絲顛簸。
我靠在他緊實的胸膛上,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聞着他身上清冷的氣息,一瞬間有些怔然。
顧雲河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抱過我。
哪怕是前世他最愛我的時候。
在外時,他說清貴人家,夫妻要相敬如賓,人前要剋制守禮,不能壞了家風。
在家時,他倒是粘人得很,只不過很少這般……孟浪……
是有點孟浪吧?
-7-
客棧的掌櫃是個會做生意的。
看見下暴雨,非但不關門,反而撐着傘等在港口邊上。
見有人下船,就忙着給人撐傘。
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官人,外頭雨大,快到小的店裏休息。」
宮千御「嗯」了一聲,就抱着我跟掌櫃的走了,連價問都沒問。
我不禁無語,這不得被宰得爹媽都不認識?
果然,一到店裏,掌櫃就笑眯眯地問:
「官人這般貴氣還帶着女眷,自當住最好的屋子,來人,給這位官人送去上品房。」
宮千御正要「嗯」,我急忙掀開蓋在頭上的披風,冷冷瞪着掌櫃。
「不知掌櫃口中的上品房要多少銀子?」
掌櫃被我瞪得愣了一瞬。
「二……二兩……」
我冷笑。
「二兩可以買一個丫鬟了,你可真會做生意。」
宮千御這才緩過神來,抽了抽嘴角。
「臥槽,黑店啊!」
我翻了個白眼,正想和這掌櫃拉扯,忽然感到一道冰冷的視線落在了我身上。
下意識轉臉看去,便見顧雲河冷着臉坐在客棧的角落裏。
許是趕路辛苦,此時的他十分狼狽。
烏髮散亂,鬍子拉碴。
素來挺拔的身型,透着幾分落魄。
可他看向我的眼神,卻像是淬了冰。
「阿嬌,他就是你騙我娘寫下和離書的理由?」
驟然看到顧雲河。
我蒙了一下,想起前世的遭遇,下意識往宮千御懷裏縮了縮。
不想此舉卻徹底刺ƭũ²痛了他。
「陳阿嬌!」
他紅着眼快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想把我從宮千御懷裏扯下來。
「和離書不是我親自寫的,不作數的。你馬上跟我回去,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咬咬牙,用力地甩開他的手。
冷冷地看着他。
「官府已經蓋章,就是有效的。顧雲河,這輩子,我們橋歸橋,路歸路,莫要再糾纏了。」
「不可能!」
他恨恨地瞪着我,那眼神似乎想把我生吞活剝了。
緊接着,他便惡狠狠地看向宮千御。
「放下她,立刻滾,我饒你不死。」
我感覺到宮千御的手微微一鬆,立刻揪住他的衣領,另一隻手在他胸口點了點。
「宮哥哥,你不會丟下我的對不對?」
宮千御一愣,緊接着嬌柔一笑。
「自然,阿嬌這麼好,宮哥哥怎麼會讓給別人呢。」
他才說完,暴怒的顧雲河已經一拳頭朝他的面門砸去。
宮千御嗤笑一聲,微微一側身就避過了。
不但避過了,還嘲笑他。
「堂堂顧小將軍,就這點武力,嘖嘖……我大庸養的都是飯桶嗎?」
顧雲河大抵是還沒有見過這般無恥之人。
幾拳不中,氣得連佩劍都拔出來了。
可宮千御抱着我左右閃避依舊毫不費力,見顧雲河砍壞了不少桌椅後,急忙和掌櫃的解釋。
「你看見的哈!我沒有動手,都是他砸的,一會兒你管他要銀子,別找我。」
這黑心掌櫃此時嚇得都抱着腦袋躲到櫃檯裏去了,哪裏還有心情聽他說這話。
顧雲河見此,只覺得備受侮辱。
憤怒之下,竟動了殺招。
宮千御眉頭一挑,在他提劍刺來的一瞬間,找了個空隙,一腳將人踹出客棧。
「砰。」
顧雲河砸在暴雨如注的石板上,捂着胸口噴了口血,勉強坐起來,目光幽幽地看着宮千御懷裏的我。
「阿嬌,我疼……」
若是前世,他這模樣,我早心疼壞了。
他是少將軍,從戰場回來時,身上難免帶傷。
我每次看了都會很心疼。
給他上藥時,他只要抽口氣,我就忍不住手抖。
小心翼翼地問:「很疼嗎?」
他會很誇張地點點頭,委屈地說:「阿嬌吹吹就不疼了……」
我就會小口小口地吹。
後來……
後來他有了白月,受傷後就很少來我這了。
因爲婆母說,我有身孕,看了血會難受,對胎兒不好。
他居然真的信了……
此時瞧見他這模樣,我心裏再沒有一絲波瀾。
轉而對掌櫃說:「給我們安排上房,價格若不公道!」
我冷笑一聲。
掌櫃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小姐放心,放心,小的再不敢亂出價了,二十文一晚,童叟無欺。」
見我點頭,宮千御才瞪了那掌櫃一眼,帶着我上樓去。
顧雲河就那樣可憐巴巴地坐在雨裏,目光緊緊看着我,直到我被宮千御抱進屋裏,徹底隔絕了他的視線。
-8-
進了屋,我急忙從宮千御的懷裏下來。
宮千御笑得跟個傻子一樣,與他那張美到縹緲的臉格格不入。
「小姐,你打算什麼時候給在下一個名分?」
我盯着他的臉深吸了一口氣。
「以你的能耐,在哪裏都可以活得逍遙自在,你黏上我,究竟是想圖謀什麼?」
上輩子,顧家明明看不上我,卻還是捏着鼻子讓顧雲河娶了。
爲的是我爹的生意和銀子。
我被顧雲河美色所誤,最終深陷囹圄。
可這一世,我是真不想在美色上栽跟頭了。
而我能讓宮千御圖的,估計也只有錢。
「我當然是圖阿嬌的銀子啊。」
宮千御絲毫不以爲恥地說道。
「我長得好,武功高,也算奇貨可居。以我的能力出去找點活幹,比如當打手或者鏢師,倒也能養活自己。但太辛苦了,我明明可以靠顏值喫軟飯,幹嘛要受那個苦?」
隨後,他把那張漂亮臉蛋貼到我面前。
「既然要喫軟飯,當然要找最有錢的。阿嬌既有錢,又溫柔,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我:「……」
我也是第一回知道,原來這世上居然有人能厚顏無恥得如此出類拔萃。
「滾!」
我簡直羞於與這種人共處一室。
「好嘞!」
宮千御麻溜地滾了,一點遲疑都沒有。
跟進來的胭兒捂嘴輕笑。
「小姐,您不覺得宮少俠比顧將軍有趣多了嗎?」
我翻了個白眼。
「有趣沒發現,不要臉是真的。」
胭兒卻搖搖頭。
「顧少將軍如何另說,但顧家纔是Ṱüⁿ真正不要臉的,明明是看上了小姐的銀子,卻裝成一副小姐高攀不起的清貴模樣,其實內裏爛透了。還不如宮少俠直白坦蕩……」
胭兒一席話,叫我一驚。
是了,連胭兒都懂的道理,前Ṭú³世我爲何不懂?
我靜靜看着胭兒清秀的小臉,想起她前世țŭ̀ₚ被婆母發賣的場景,只覺得心頭苦澀。
「胭兒,你早看出來顧家的嘴臉了?」
胭兒點點頭。
「早看出來了啊!不只我,是所有人都瞧出來了,就是小姐您,跟中了降頭似的,所有的心思都掛在了顧少將軍身上。您和顧家其他少爺小姐出去遊玩,哪次不是您做東,唉……顧少將軍或許真喜愛您,但那到底是他的家人。您若在顧家繼續待下去,怕連骨頭都要被啃光。」
是啊!
前世可不就是連骨頭都被啃光了嗎?
可笑啊!
可笑!
我以爲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渡。
可我拼盡全力渡到彼岸,殊不知是一頭栽進煉獄。
當年爲一睹京都繁華,我跟着家族的商隊進了京。
恰逢元宵燈會,我提着做好的魚燈,帶着兔子面具興奮地衝入人山人海的朱雀街。
由於人實在太多,我和丫鬟家丁們走散了。
打算自己回客棧時,卻在朱雀橋上瞧見一黑衣少年舞劍,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我看向少年時,少年也恰巧看向我。
一眼萬年。
後來,我在燈會上迷路,急哭了。
少年忽然從天而降,笑問我爲啥哭鼻子。
「我迷路了……」
他輕笑。
「小仙女莫哭,哭了可不好看了。不就是迷路嗎?小爺送你回去便是。」
他一句小仙女,臊得我滿臉通紅。
回去後,夢裏全是他舞劍的模樣。
不久後,在一次詩會上再度相遇,是他主動邀我遊湖。
「小仙女,遊湖嗎?」
我就此被他迷了心神,賠上自己的一生。
如今想來,那所謂的一眼萬年。
只不過是精準地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報應。
-9-
暴雨下了一夜。
次日,胭兒同我說,顧雲河暈倒了。
因爲昨兒他就以那樣的姿勢,在雨裏坐了一夜。
早上掌櫃開門一看,人已經昏死過去,想着我們昨日的對話。
知道顧雲河是個什麼將軍,怕惹禍上身,便急忙把人搬進來,又請了大夫。
胭兒見我面色沉悶,小心翼翼地問。
「小姐,要去看看嗎?」
我搖搖頭。
「是他自找的,況且我如今和他已無干系,還去看什麼?」
他慣會對我用苦肉計。
前世我愛他至深,自然百試百靈。
如今,我對他早心如死灰,自不願再上當了。
-10-
由於連夜暴雨,江水漲得厲害,水面湍急。
問了船伕,說是三兩天後才能啓程。
我便只能在客棧裏待着。
客棧掌櫃視我們爲瘟神,比我們還盼着江水平復,日日站在江邊堤壩上,看着江水嘆氣。
不過他請的大夫挺好。
只一日,就把顧雲河的燒按下去,把人弄醒了。
顧雲河醒後,主動賠償了掌櫃昨日打砸桌椅的銀子。
得知我們還要住上幾日,便也繼續住了下來。
我知道他還在,這幾日便一直待在屋裏。
給孩子做衣裳的零碎都落在船上,沒有拿下來。
宮千御怕我無聊,找掌櫃要來一塊大木頭,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做了一副叫「麻將」的玩意兒。
「來來來,閒着也是閒着,不如一起搓牌。」
我因顧雲河心情沉鬱,本不想多動。
可又不忍宮千御失落,便拉着屋裏的丫鬟一起和他玩了幾局。
沒多久,居然上了癮。
這便日日樂此不疲。
只是我一個孕婦坐久了,腰會莫名地疼。
時間一長,便忍不住出去後院,想透口氣。
可纔到了後院,瞧見在後院舞劍的男子,便急忙剎住腳。
許是鬱氣太重,顧雲河招招狠厲。
再沒有少年時的飄逸風流……
我輕嘆了一聲,便轉身欲回。
「阿嬌!」
顧雲河停下舞劍,閃身便到了我近前,眸色幽幽地看着我。
「爲夫打聽過了,宮千御只是你臨時找的侍衛,昨日情況危急,纔會被爲夫遇上那一幕。你是存心氣爲夫的對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看着他。
看着這個曾經讓我魂牽夢縈,讓我甘願放棄餘杭的親眷,遠嫁京城的男人。
「阿嬌,爲夫想過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娘,我們就搬到外面住。爲夫可以申請外放,到時她總管不到了。」
說着,他便想如往常一般牽起我的手,卻被我避開了。
我淡淡瞧着他。
「顧雲河,我們已經和離了,不要再一口一個爲夫。我們……回不去了。」
顧雲河當即紅了眼,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想把我扣進懷裏,卻被我兩隻手用力抵住。
「放開!男女授受不親……」
顧雲河委屈極了。
「阿嬌!」
「爲什麼?半月前我要去陰山練兵,你送我時特意給我求了平安符,還特意給我寫了情詩,對了……我一直帶在身上。」
說着,他忙從懷裏掏出一個鐵盒子,打開后里面放着一個用油紙包着的平安符,還有一張小紙條。
他小心翼翼地把盒子遞到我面前。
「阿嬌給我的東西,我都有好好保存,它們就放在我心口,我想你的時候,只要捂住心口就會覺得很幸福。總想着快些輪值,好回去看你……」
「阿嬌,我娘是我娘,我是我,你不能因爲她就不稀罕我了,這對我不公平……」
我推開他,看着眼前這個還愛我入骨的男人。
很想對他說:可前世後來,你卻因爲你娘,不稀罕我了呀。
那對我又公平嗎?
「顧雲河,要哭要鬧找你娘去,我就不奉陪了。」
「阿嬌!」
顧雲河卻忽然輕笑起來。
「我顧家世代保家衛國,祖父叔伯更是爲國捐軀。陛下感念我顧家鐵血忠心,賜下丹書鐵券。顧家是民心所向,我們顧家不要的女子,你ẗú⁶以爲能過得多好,你以爲你真的還能嫁出去?」
我回頭,冷冷看向他。
「那就不勞你費心了。」
-11-
兩日後,江面好不容易平緩,本打算隔日便繼續南下。
不想第二日,又降暴雨。
天公不作美,我們只能困在客棧裏打麻將度日。
我本以爲那日同顧雲河說得很清楚了,他那麼驕傲的人,必然不會再死纏爛打。
可他卻是陰魂不散,每日送來親自買的各種糕點首飾。
儘管每次我都讓胭兒拒了,並讓他不要再費心思。
可他依舊我行我素,每日雷打不動地送來我年少時喜愛的東西。
除了糕點首飾,有時還會附上幾首酸詩。
我厭煩極了,爲了避開他,趁着天氣不錯,連夜叫醒船伕離港。
次日顧雲河醒時,我們的船早已走得瞧不見了。
如此,我才又過上了清淨日子。
成日裏,只打打麻將,做做小衣裳,肆意又輕快。
-12-
船在江河上行了一月有餘,才慢騰騰地到了餘杭。
父親早就得到我回來的消息,帶着族人早早在碼頭等着了。
見我被攙扶下來,他當即紅了眼眶。
我以爲他和族老們定要如我兒時做錯事那般,狠狠教育我。
所以下船時,我磨蹭許久,做足了心理準備才裝作病弱出來見人。
不想族人和老爹只是紅了眼眶,輕嘆了一聲。
「回來就好!平安就好!」
「沒事兒,我們偌大一個家族,不至於養不起一個女娃。」
「以後女娃,堅決不外嫁了。心疼!」
……
我在族人的嘆息中被接回了宅子。
進屋後,族人散了,父親才盯着一直跟在我身後,容貌出類拔萃的宮千御。
「他是?」
我看了眼容貌比我還絕美,氣質出塵,站在哪,哪就是焦點的宮千御。
「我路上撿的侍衛,武功很不錯!」
我爹翻了個白眼。
「不像我們家能養得起的樣子,你可真會撿……」
我:「……」
我覺得爹說的沒錯。
宮千御那樣貌和氣度,甚至比顧雲河還高一籌。
只是這人,比顧雲河還要難纏些,甩不掉,攆不走。
主要臉皮厚,還武功高。
整一個厚顏無恥之徒。
宮千御對着爹深深鞠躬。
「在下宮千御,江湖人,今年二十有二,無房,無地,父母早亡,家中排行老五。長得好,喫得少,武功高……」
我爹:「……」
爹就我一個女兒。
宮千御那孔雀開屏的模樣,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爹輕咳了一聲,向我伸手。
「跟顧雲河的和離文書給我看看,官府蓋章了沒有。」
「蓋了的。」
我把和離文書遞給爹。
爹細細琢磨了一會兒後,點點頭。
「嗯!確實和離了。」
隨後招來管家,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遞過去。
我看着面額ƭų²,那一疊估摸有個幾萬兩。
這麼大手筆?
他想幹啥?
我和宮千御瞧了都是嘴角一抽。
緊接着便聽爹財大氣粗地說。
「準備喜堂、吉服、流水宴,今日我陳家雙喜臨門,要大辦。」
我一臉蒙……
「爹?你要給我娶繼母了?」
爹冷冷掃了我一眼。
「繼什麼母,是你要招婿,我看宮少俠就很好。長得好,武功高,家裏沒婆母,最適合你不過。」
我……
我冷冷朝宮千御看去,他對我挑了挑眉毛,得意得很。
接着,他一臉諂媚地看着爹,一副不值錢的模樣。
「岳父大人,小婿觀您有腰肌勞損和腰椎間盤突出,小婿這裏有幾個方子,您讓下人配好後,塗抹在痛處試一試?」
那討好的模樣,像極了前門搖尾乞憐的大黃。
真是白瞎了那張傾城絕色的臉。
我捂臉。
「爹,我不想嫁人了!」
爹卻冷笑。
「探子來信,顧雲河那混賬明日就會入餘杭。據說巧遇八王爺,兩人同行而來,你如果還想被逼回京城去,爹這就給宮少俠一筆銀子,讓他遠走高飛。」
「我嫁!」
八王爺是顧雲河的姑母所出,自然偏幫顧雲河的。
我爹只是一介商人,哪裏頂得住皇權。
而且,我的肚子很快就藏不住了。
若顧雲河知道我還懷着他的種,定然會不擇手段也要把我弄回京城去。
所以,爹想得沒錯。
馬上成親纔是最穩妥的。
畢竟,達官貴人最重女子清白。
-13-
大紅燈籠高高掛。
我和離後剛回老家,就招了個美夫婿的事,很快就傳得滿街都是。
陳家祠堂前空地上的流水宴,更是持續了一天一夜。
顧雲河和八王爺趕到時,恰好飢腸轆轆,被好心的管家帶到流水宴上,喝了一碗甜豆湯。
顧雲河千恩萬謝,想要給錢。
管家豪氣得很。
「流水席,給什麼錢嘛,與人同樂。」
顧雲河頗感意外。
「誰家這麼財大氣粗,居然擺流水宴……」
說到這,他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緊接着,管家就笑眯眯地告訴他。
「哦!是我們陳家的大小姐陳阿嬌,和離回來的路上遇上了個可心人,這不昨日剛到家,就着急招人爲贅婿,拖入洞房了麼,嘿。
「!恰好昨晚就是吉時……」
「啪!」
是碗碎裂的聲音。
「哎呦,給你喫甜湯,你還摔碗。哎呦!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
管家能在餘杭那麼多路人中,精準地抓到顧雲河和八王爺,把他們拖進流水席喝甜湯。
自然不是巧合。
據說,我爹把顧雲河的畫像,給數百名族人和家丁看了一夜。
所以,次日下午,才能精準逮到他。
彼時,我早已洞房花燭,木已成舟。
顧雲河當場就氣吐了血。
管家卻彷彿忽然眼睛不瞎了。
錯愕地看着他。
「哎呀!你不是京城顧家的顧小將軍,咱們前姑爺嗎?這是特意趕來喝喜酒的嗎?」
頓時,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顧雲河。
顧雲河到底沒受過這種窩囊氣,再加上沒日沒夜地趕路,一時氣血翻湧,兩眼一翻,暈了。
據說這主意,是宮千御出的。
爹養的先生初聽此計,愣了許久後,感嘆了一句。
「計是好計,只是沒有君子之風,略顯缺德。」
宮千御輕笑。
「先生讀的是聖賢書,自然在乎君子之風。在下只是有幸識得幾個字,在江湖上漂泊時,見多了軟飯硬喫,不知感恩的土雞瓦狗,對這種人頗爲反感……」
事後,爹偷偷問我。
「顧雲河對你用情至深,你……真的不後悔?」
我搖搖頭。
「不悔!」
非但不後悔,我還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前世,我被婆婆欺辱時,因爲他一句忍,我多少次滿嘴腥甜。
可恨世道對女子不公。
他不寫和離書,不寫休書,我便離不開顧府。
明明他已日日留宿在白月院子裏,總是陪伴她和孩子嬉鬧,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卻始終不肯放我離去。
呵!
也不知前世他瞧見我被活活餓死的屍骨時,會不會有一瞬難過?
估計不會吧!
畢竟我家偌大的財產,他都心安理得地享用了。
-14-
我以爲這輩子,我和顧雲河的交集就此結束了。
此後的兩月,我確實再沒見過他。
是以放下戒心的我,便拉着胭兒去遊西湖斷橋了。
走到橋上,看着湖光遠景,正想和胭兒說拿點心來喫時,只覺得脖子一痛,便失去了意識。
失去意識前,我追悔莫及。
早上宮千御被爹叫去熟悉生意,早早出門沒有同來。
早知道,我該等等他的。
-15-
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捆在一張大牀上。
牀起起伏伏,應該是在某艘遊船上。
「阿嬌!你醒了?」
顧雲河坐在牀邊溫柔地看着我。
我皺眉。
「顧雲河?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我已經招贅了,我是有夫之婦。」
顧雲河卻像沒有聽到一樣,躺在我身邊輕輕抱着我,一隻手搭在我的腹部。
「阿嬌!我本來想放過你了,可那日吐血後,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沒有和我和離,夢見你懷着孩子,被我娘關入祠堂,每日喫素……你跟我哭訴,我爲了平復家庭關係,只能叫你忍……」
「後來……孩子沒了,你……還失去了生育能力,娘說是你婚前不檢點,纔會這樣。我不信的……可後來我有了白月,我發現你們確實有點不一樣,她有落紅,你沒有。我便……忍不住疏遠你……」
「因爲我冷落你,娘便越發肆無忌憚地欺辱你,我知道的。可……我覺得你騙了我,我心裏怨恨你……故意和白月親近,疼愛我和她的孩子。直到我無意間聽到,當年是娘偷偷讓人換走了你的落紅,是娘故意害你無法生育……顧府早就空了,是娘謀ŧṻ₎奪了你家所有的生意,我才能繼續錦衣玉食。」
「阿嬌!我知道錯了,可我去那個偏僻的小院找你時,你早就死了,餓成了皮包骨……」
「阿嬌!這只是一個夢對嗎?我們這麼恩愛,我娘也是個慈悲之人啊!我們纔不是那樣的結局。」
我靜靜聽着,前世的一切雖然早已離我遠去,卻依舊刻骨銘心。
一經提起,就是入骨的痛。
「真的,都是真的。」
我看着他,眼裏瞬間裝滿了恨意。
「所以,你想把我抓回去,再讓我肚子裏的孩子死一遍,再讓我折磨死一遍,對嗎?你還真是狠毒啊!」
「不!不是!」
顧雲河抱緊我,癡癡地望着我。
「阿嬌!你誤會了,我不想帶你回京城了,我們去邊城,我在那裏忘掉從前,重新開始好不好?」
「不好!顧雲河!放了我吧!」
「不!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阿嬌,你只能是我的阿嬌。」
他輕輕撫摸着我微微隆起的腹部。
「你看,我們的孩子還沒有出事,一切都剛剛好。我們這輩子會過得很幸福的……」
我閉上眼,撇過頭,不願再看他一眼。
無論今生他會如何待我,只要我還記得前世,那我就只能感到痛苦。
而記憶這種事,絕非藥石能解。
-16-
我被顧雲河綁了三日。
三日都沒下牀,喫喝拉撒全在牀上。
我噁心得要命,他卻甘之如飴地爲我處理穢物。
他時常找我說話,我只沉默,不願理睬。
他便笑着威脅。
「阿嬌!你爹不過一介商賈,我只要稍動關係,你爹便沒好日子過了。你也不想你爹和族人受你牽連吧!」
我瞬間氣血攻心,惡狠狠地瞪着他。
「你無恥!」
顧雲河握住我的手,湊在我耳邊輕笑。
「阿嬌!我只是想你理理我……」
我閉了閉眼,艱難地吞了口唾沫。
「我可以理你,但我不想再被捆着了。」
我以爲他會拒絕。
可下一瞬,他就解開了捆着我的繩索。
我活動手腳,艱難地走到窗邊。
外頭碧波萬頃,難怪他會放心解開我。
我卻回頭對他微微一笑。
在他錯愕驚慌的眼神中,從窗口跳了下去。
「阿嬌~」
「噗通」
我砸進冰冷的江水裏,慢慢沉入水底,朝着岸邊的蘆葦蕩游去。
身後傳來顧雲河撕心裂肺的喊聲。
緊接着,便是「噗通」「噗通」的落水聲。
船伕被他趕下來救我了。
可他們不知道,江南子女大多數水性極佳。
我從小便喜歡在自家荷花塘裏游水,水性自不用多說。
好在如今纔剛剛入秋,天氣乾熱,水溫不涼。
我游到蘆葦蕩裏,躲着沒有上岸。
回頭朝江上的船瞧去,卻見一艘巨大的畫舫忽然攔截在顧雲河那艘船的前頭。
畫舫甲板上,一人頭戴金冠,白衣勝雪,神情冷漠地看着顧雲河。
「顧將軍,把本王的王妃交出來,饒你不死。」
顧雲河看着宮千御頭上的金冠,忽然笑了。
笑得有些癲狂和猙獰。
「原來是當今陛下的五弟,先帝幼子逍遙王,如今陛下病重,九王奪嫡。逍遙王最缺的是起事的錢財吧?果然想接近阿嬌的都是心懷不軌之徒。我是,你也是……可惜,阿嬌沒了,她……剛剛跳江了……哈哈哈哈……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哈哈哈……」
宮千御看了眼波浪翻滾的江面,面色一沉。
抓起屬下遞來的弓箭,「嗖」地一聲就朝顧雲河射去。
那箭又快又急,顧雲河閃避不及,被射中左肩,跌進江裏。
緊接着,便瞧見如謫仙一般的宮千御也跳進江裏,撲騰了許久,似乎在水裏尋找着什麼。
我悄悄藏到蘆葦深處。
直到顧雲河被江水沖走,宮千御垂頭喪氣地爬回畫舫,黯然離去才爬上岸。
捂着微微有些墜痛的肚子,找到附近縣城陳氏族人的鋪子,讓人請了大夫。
並通知爹,不要聲張,萬不可告訴宮千御。
但宮千御要什麼,只管給。
-17-
三年後,我在京城的酒樓開張了。
客似雲來。
我閒來無事就帶着胖嘟嘟的安然,在二樓雅間裏聽樓下食客們瞎聊。
「顧家被抄了,聽說沒?」
「貪墨軍餉啊!那可是重罪,把新陛下氣狠了,滿門抄斬,連表親都沒放過。」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自然更甚。這顧家約莫之前就得罪了陛下,特別是那位被人從江裏救起來後就有些瘋癲的顧家長子,被陛下掛在城頭上三個月,風乾成人幹後,依舊不解恨,放下來還讓一個江南來的老頭連夜鞭屍。」
「我也聽說了,那老頭說顧家長子害死了他前世的閨女。嘖!新陛下這藉口找得真拙……一個人還能記得前世的事?」
……
安然忽然拿出帕子給我擦臉。
「孃親,又有沙子進您眼睛了嗎?」
我接過帕子按了按眼角。
「是啊!這沙子真惱人。」
-18-
幾日後,我又在京城開了一家收盡天下美男的楚風館。
老鴇諂媚地討好我。
「夫人,新到的男花魁簡直是人間絕色,您真的不要去看看嗎?」
我想着近來確實有些寂寞,便點了頭。
「行,就去看看吧!順便檢查一下你挑人的質量。」
楚風館迎江而建。
被老鴇帶到最好的包間時,看着屋子裏的裝飾點點頭。
我的楚風館只賣藝不賣身,裝修自然要典雅一些。
這點,老鴇做得還算可以。
只當我的目光落到牀上時,下意識地轉身就想跑。
「夫人,三年不見,便忘了爲夫了嗎?爲夫如今深陷紅塵,急需夫人解救啊!」
身後,那人聲線低柔,聽得人耳朵發癢……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