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她入懷

男友指着我手機裏男同事的信息。
【辛苦週末加班，聽你的聲音好像感冒了。】
「就爲這一句微不足道的關心，要分手？」
我點頭。
「對，就爲這。」

-1-
我提分手的時候，陸潤之沉默着看不出喜怒。
大概他以爲，我又耍一些小性子，用分手逼他哄我吧。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我回到房間整理自己的東西，不多，只一個手提箱都裝不滿。
打開房門的時候，我有過一絲猶豫。
他會不會像我們在一起第一年的時候，走過來眼睛有些紅腫地拉住我的手，口條不利索地解釋，然後我們擁抱親吻。
或者像第二年那樣拉我入懷，即使生氣但感情驅使下，他依舊抱着我，就算沉默，也會在背後輕拍我的背表達他的在乎。
但沒有，他坐在客廳刷着短視頻。
直到我離開，他沒有抬過頭。

-2-
說來傷感，我突然意識到。
分手不僅是要收拾房間裏的物品，朋友圈和相冊裏的那些記憶也需要一併清理。
只不過朋友圈裏關於陸潤之的照片，生日的慶祝早已經被我設爲私密。
我想他一定不知道。
因爲自打我們結束異地戀之後，他不再關注我的動態。
一次吵架和好後，我拿出手機擺在他的面前。
「下次再氣我，我就把有關你的動態全刪除，而不是設爲私密。」
他揉了揉我的腦袋，笑得很溫柔卻不作答。
他篤定我不會離開，就算我的朋友圈沒有他一絲痕跡，他也不會慌張。
他認定了分手只是我的把戲。
我開玩笑道：「陸潤之，你是不是不在乎我？爲什麼現在不關注我動態。」
他把剛剝好的蝦放進我的餐盤，輕微皺眉道：「林可，我剛哄好你，我很累不要再說了好嗎？」
我看着餐盤裏剔過魚刺的肉，剝了殼的蝦堆得像山一樣高，他沒有喫過一口，一直在爲我忙碌。
突然我就有點想哭。
我已經忘了我們爲什麼冷戰了一週，只是最後是我忍不住，妥協去找了他。
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帶我去喫飯，說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
在這段感情裏，好友對我的定義是「作」，而陸潤之則是無限包容我的那個人。
無限包容就是即使說了那麼多次分手，我知道只要回頭，他都會在身後等我。
但陸潤之不會主動多走一步，他在感情裏極度自洽，每次吵架他都不會認錯。
在這點他軟硬不喫，撒嬌、示弱，對他來說絲毫不起作用，若是強硬的態度只會讓我們冷戰變得更久。
曾經最久的一次我們整整一週都沒有聯繫，每天我都在自我博弈。
最終我還是忍不住去找了他。
奶油蘑菇的香味從廚房飄來，陸潤之繫着圍裙，專注地切菜，爲我做最喜歡的飯。
但卻一句抱歉都沒有。
我揪揪他的衣袖。
「你以後不開心能告訴我嗎？因爲你的情緒會影響我的情緒。你一言不發，而我什麼都不ŧūₚ知道，我會覺得你不需要我。」
陸潤之放下了刀，碎髮遮擋住眼睛看不清楚眼底的深意。
他語氣溫柔。
「林可我平時對你好嗎？」
我點了點頭。
「如果你過來是想和好我歡迎，如果你還是爲了證明我錯了，那我覺得你可能還需要再冷靜一段時間。」
他有自己的思維模式。
他的不開心不會與我分享，如果明知道是負面情緒，卻還要告訴另一半傳遞負能量，何必呢？
當時我堅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抱着他。
「可是戀人就是彼此分擔的呀。」
他笑着把我的腦袋按進他的懷裏，下巴抵着我的頭頂。
當天我喜滋滋地發了條朋友圈。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後來事實證明，他依舊不表露他的負面情緒，管理公司的煩心事全部能自我消化。
所以當我說工作的煩心事時，他皺着眉頭。
「林可，我們都是成年人要有自我消化情緒的能力。」
我的共同分擔在他的眼裏是幼稚的行爲。
我想他說得對，是我太不成熟，畢竟朋友口中他那麼優秀。
管理公司三年就上市，人長得帥對我又專一，無不良嗜好。記得我的所有喜好，再忙回家後也會洗手做羹湯，從不讓我進廚房半步。

-3-
分手前一晚，凌晨三點他的手機提示信息聲音響起。
鬼使神差地，我點開手機查看。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查看過他的手機。
「陸大豬頭，我失眠了，你上次說的臭長臭長的電影叫什麼名字？我用來助眠。」
聊天記錄明顯被清理過。
對方頭像是一隻白色的小貓以及半個被揪着耳朵的黑貓，很明顯的情侶頭像。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我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點開她的朋友圈。
全是和男友的日常。
【旅遊就是，男友Ţūₓ負責拎着兩個大箱子，而我負責美麗。
【嗚嗚嗚，男友怕我冷讓我在車裏等他，他下去給我買板栗。】
……
從頭到尾她的男友沒有正面照，也沒有提及名字。
他們的朋友圈也從未互動。
我拼命地向下翻。
最後我點開那張車的照片，仔仔細細地放大查看，角落裏露出的車窗透露車的顏色是白色。
如釋重負，不是陸潤之的車。
我嘲笑自己也太沒安全感了，也許是發錯了消息，也許只是多年沒聯繫的朋友心血來潮的一條消息。
畢竟陸潤之的手機對我從不設防，如果真的一直聯繫怎麼會現在才被我發現呢？
正當我打算退出的時候，照片下面的水印暴露了女生的微博。
我搜索了她的微博。
名字叫今天陸大豬頭滑跪了嗎？
這是一個只有一個粉絲的小號。
我顫抖着手指點開她的詳情頁。
裏面記錄了他們日常瑣碎的對話。
在陸潤之公司上市前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也會回覆她分享的歌曲。
【有點吵，不過是你這個年齡段喜歡的。】
在我們冷戰的那幾天。
陸潤之對她說。
【最近狀態不太好，可能會消失幾天。】
【你倆又冷戰了？】
陸潤之沒有回答。
女孩回覆一個表情包，是陸潤之趴在桌子上睡覺，一根女生的指頭把他的鼻子戳成了豬頭。
女孩露出來的袖子是流浪動物救助的衣服，我記得那次陸潤之拒絕了我去看電影的請求，說要去做義工，原來是陪她。
最新的動態是今天女生說工作上被主管刁難。
陸潤之認真地回覆，安慰她的情緒，甚至指責主管的不對，逗得女孩連發哈哈哈哈。
我想起有一次打印文件丟了，被主管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其實是主管已經拿走卻忘了。
但主管沒有道歉，反而說讓我長個教訓，以後文件一定要有備份。
那天我忍着哭在樓梯間給陸潤之打電話。
他沉默了很久，用最溫柔的聲音說：
「林可，從某種程度來說，你主管說得確實沒錯，任何事情都要有 plan b，同樣任何東西都要有備份。」
淚水啪嗒啪嗒地掉落。
原來陸潤之知道怎麼哄人，也會給予情緒價值，只是從不對我。
一夜無眠。
第二天我平靜地和他提了分手。
他倚靠在門框，春寒料峭，初雪漸漸消融，但都沒有他帶給我的寒冷刺骨。
「爲什麼？」
我拿出手機給他看了同事剛發給我的消息。
【辛苦週末加班，聽你的聲音好像感冒了。】
他嘲弄地勾起嘴角。
「就爲這一句微不足道的關心，要分手？
「林可，陌生人偶發的善意就讓你覺得身邊三年付出了更多的人一無是處？」
我點了點頭。
「對，就爲這。」
陸潤之永遠也不會懂，我爲什麼會提分手，就像那晚我哭了很久，同事聽出來我的聲音像生病，而陸潤之沒有。

-4-
整整一個月我們都沒有再聯繫。
直到情人節這天我收到了他的短信。
【收拾出來一些你遺留的東西，要的話帶走。】
照片裏是他生日我特意從雞鳴寺求來的護身符。
陸潤之這樣矜貴自持的人，本就是天之驕子要什麼有什麼，大概唯有真心能打動他。
我冒雨在殿門前叩首求了這符。
【既許一人以偏愛，願盡餘生以慷慨。】
大殿門前，秋雨打芭蕉，朦朧煙雨襯得我心漣漪，菩薩能明瞭我縹緲的心願嗎。
陸潤之打着傘，卷着一股清淡的櫻花味道走來。
剎那間，我篤定神明是明瞭的。
「我生日你都不來？讓我找了好久。」
包廂內，他體貼地爲我擦乾頭髮。
旁邊的人起鬨道。
「嫂子不來，潤哥就是不吹蠟燭許願可讓我們好等。」
陸潤之淺笑：「你去寺廟求什麼？求我身體健康？」
我捏着手裏的符，紅着臉躲避他灼灼的目光：「纔不是，我想我們能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陸潤之的臉突然冷了下來：「林可，祈求在愛情裏獲得幸福，是災難的開始。」
拿在半空的符突然就燙手得很，我捏緊在手裏。
是啊，陸潤之他向來是理智剋制的，我怎麼會幻想用我不加包裝的真心去困住他呢？
周圍有人道：「嫂子手裏準備的什麼禮物啊？」
我乾笑了兩聲：「沒什麼，給自己求的護身符。」
一股辛酸湧上心頭，陸潤之的世界很大，愛情只是一小部分。
那天夜裏許是陸潤之喝多了，他將我抵在牆角，一點點親吻我落下的淚，口齒含糊地呢喃。
「我的生日禮物呢？」
「忘記準備了。」
「那就肉償吧。」

-5-
包間內方方盯着陸潤之的短信。
「以我的戀愛心得，這擺明就是他在求複合，能讓陸潤之主動發這條短信已經是難於上青天。」
有人問：「那怎麼辦。」
方方眼疾手快地將我的地址發給陸潤之。
「敵不動我不動，把地址透露給他，看他下一步怎麼辦，不出意外他一定會主動送上門。」
我收回手機，拉黑陸潤之的電話號碼。
漠然道：「你想多了。」
「他頭像和朋友圈背景圖還是你的背影照哎，可可你頭像都換了，但陸潤之還一直沒換。」
角落裏傳來一聲嗤笑：
「懶得換罷了，能說明什麼？
「我也能把林可照片掛在我朋友圈，但這能代表什麼呢？你們女生就是容易把微不足道的事情等量代換成愛。」
是許京輝，大學時期的同學，大一剛進校就被表白牆上多人表白，不過身邊有固定的曖昧女生京眠秋，周圍人慢慢也就散了。
沒想到今天聚餐竟然把這活祖宗請來了。
大一的時候我倆就多有不和，但這次我和他的想法竟出奇的一致。
陸潤之和微博中的女生都有伴侶，女生甚至頂着情侶頭像，兩人也能親密地聯繫，本着沒出軌，沒越紅線，心照不宣地享受曖昧。
想到這裏竟然有一絲噁心。
酒過三巡，每個人都喝了點紅葡萄酒，不知是誰提出了真心話大冒險。
許京輝輸了。
有人提問：「上一次心動是什麼時候？」
窗外灑入忽明忽暗的燈光，許京輝把玩着酒杯：「十九歲。」
這樣算來剛好是大一入學，認識京眠秋的年齡。
據陸潤之透露，許京輝長期曖昧但不交往，後來兩人不了了之，許京輝渣得明明白白。
我撇撇嘴，失去了才知道後悔。
不知過了幾輪許京輝又輸了。
方方壞笑：「那麼那個心動的人現在在場嗎？」
今天來的人基本都是大學同學，許京澤只要回答不在，基本就可以坐實了是京眠秋。
不知是喝昏了還是怎麼，我看到他投射過來若有似無的眼神。
「在。」
京眠秋幾乎是踩着許京輝的聲音進來的。
衆人曖昧的眼神在他倆之間徘徊。
我覺得索然無味，頭昏腦漲地走出包間。

-6-
「中午沒喫飯所以沒拍照。
「你呢？喫的什麼？
「今天怎麼沒見你發微博？」
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是陸潤之。
他站在門外的樹下，嘴角微微上揚，柔聲哄着那端。
我突然反應過來。
剛和陸潤之在一起的時候，他一日三餐都會給我拍照，多晚回到家都會給我打視頻報備，即使我等不到他睡着了，他也會錄着視頻告訴我他在幹什麼。
他給予我無限的安全感，這些甚至都不是我要求的，從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他就如此。
事實是在看不見的角落，早在我們認識之前，因爲那個女孩，陸潤之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原來他發給我的一日三餐都有別人存在的痕跡，而我以爲的愛，不是我的專屬，而是爲她量身定做的習慣。
我愛的人身上哪裏都存在着另一個女生的影子，他是被她調教出來的完美愛人。
喉頭哽塞，我承認這一刻我潰不成軍。
醉意和痠痛同時湧上心頭，我搖搖晃晃地走進包廂內，抓着方方的衣領。
「提分手的時候，我可恥地想過，也許他和我解釋，我願意回頭呢？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三個人的愛情。」
後面的話含糊不清在嘴裏。
在場的人大概理解爲陸潤之出軌，而我宛如一個戀愛腦痛哭流涕。
第一個摔瓶子的是方方：「老孃，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渣男。」
許京輝一言不發地奪下我手裏的酒杯，拉着我往外走：「生理期還喝酒你不要命了！」
要死，渣男果然處處留情，遺憾的白玫瑰在場，也不忘對別人散發關心。
和陸潤之有一拼。
也只有我傻，會把這種好當作是愛與唯一。
我拼命地揮舞拳頭，大喊大叫。想擺脫他，頭皮卻一陣刺痛，惹得我更激烈的反抗。
「林可？」
陸潤之手裏拿着庫洛米的手套從隔壁包間出來，和他身上熨燙妥帖的西裝搭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掠過他的肩頭。
這是我頭一次見到柳嫣然。她抱着零食站在門外，穿着誇張的洛麗塔的裙子，我記得陸潤之最討厭幼稚的東西。
自尊心作祟，這一刻我不想輸得太慘。
我貼近許京輝的胸膛。
「真巧啊，我和我男朋友在聚餐。」
陸潤之嘴角下抿，這是他不悅的開始。
他眼裏藏着複雜的情緒，最先是憤怒，隨後是默不作聲地質問、嘲弄。
……
他低頭看着我交錯的手指蹙着眉頭。
「林可你知道嗎，你說謊時就喜歡摳手指，這麼多年還是沒改掉。
「你應該清楚，只要你肯低頭，我就在這裏等你，一直。所以你真沒必要找一個不相干的人來假扮男友來氣我。」
那眼神彷彿要把我看穿，我頓覺一股無法言說的難堪。
柳嫣然進來時聽到陸潤之的話明顯一頓。與她四目相對，我確信了她喜歡陸潤之。
女人的心思在某些事情上總是出奇的一致，尤其又有關同一個親密的男性。
我們沒有多說一句話，但從我冷漠嘲弄的表情下，她知道我看了她的微博，而我心領神會，那些打着記錄友情的幌子發的微博她是故意的，她確信有一天陸潤之的女朋友會看到。
從三年前陸潤之向我表白之時起，這個號發了第一條動態時她就知道。
【最疼愛我的狗子有了喜歡的人，如今卻留我一人，沒關係，你要幸福，我一個人可以的。】
陸潤之回覆：【傻狗想多了。】
柳嫣然回覆一張表情包，一隻搖頭晃腦的狗，配文是我不聽我不聽。
女人最明白如何不動聲色地挑動這段關係，三年前她精心埋下了這顆雷，只是沒想到等了這麼晚我才發現。
而陸潤之親手給了她引爆的機會。
「我確實不是他男朋友。」許京輝挑了挑眉梢，一副乖戾的樣子。
他一把摟過我的肩頭，下巴靠在我的肩膀，細碎的短髮掃得我ţû₉心癢癢。
「因爲，我還在追求林可，她還沒答應。」
我的呼吸微滯，臉頰旁邊的脣漸漸靠近，不同於陸潤之身上讓人心安的味道，許京澤的氣息是動盪的招惹，無序的狂亂，我彷彿被施了魔法般站在那裏動彈不得。
陸潤之頭也不回地走了，傳達的信號很明顯，他生氣了。
他那樣驕傲的人，對我們的感情從來都是勝券在握，把控節奏，今天卻被這樣拂了面子。

-7-
第二天是被手機鈴聲吵醒來的。一個沒有備註的陌生號碼。
伴隨着宿醉，頭疼，我聲音含糊地接通電話。
「你是？」
「怎麼？昨晚說我是你男朋友，連男朋友的電話號碼都不認識？
「一會兒的禮物，不許扔很貴。」
說完那邊飛速掛了電話，不等我反應。
一如陸潤之對許京輝的作風的評價，頑劣且隨性。
……
柳嫣然的微博又更新了。
【如果你被她傷得很痛。
【請感謝她好心折磨。
【在你們相遇相愛之前。
【多虧有我讓他成熟。】
她更改了田馥甄《my love》的歌詞。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她在提醒我，她在我與陸潤之相愛的過程中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她清楚地知道我提分手的原因，但她卻不會告訴陸潤之。真的很噁心。
明明有男友，卻能一邊朋友圈秀恩愛一邊處心積慮地以朋友的名義和陸潤之來往。
到了公司。桌子上，一大捧風信子引來周圍同事的人駐足。因爲這個尺寸已經不能用大來形容了。
上面的四個字龍飛鳳舞，與本人一樣囂張惹眼。
【之死靡它】。
我走出辦公室撥通許京輝的電話號碼。
「花收到了？」
我沒什麼好氣：
「許京輝，你到底在搞什麼？」
他懶散的聲音傳來：
「昨晚不是說了，追你啊。」
許京輝說到做到，以強勢扎眼的形式進入我的生活。
每天一束風信子，顏色各不相同。
下班在前門停着他那矚目的保時捷等我，我從後門走他就僱人堵我。
簡直無孔不入。
方方不知從哪裏聽到了風聲，對我進行盤問：「聽說許京輝最近大張旗鼓地追你？」
「他那哪是追我，擺明了突來興致逗ťũ̂₄逗我。」
「說不定他真的喜歡你呢？那天你喝醉了頭髮卡在他釦子上，他直接把釦子拽掉。那可是高定，你一喊疼，他直接拽掉，想都沒想。
「你沒聽過嗎？走出失戀最好的辦法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我沉默了一下：「方方，在你知道柳嫣然之前你覺得陸潤之喜歡我嗎？」
「喜歡。」
「所以喜歡是可以表演的。許京輝和京眠秋的關係不清不楚，我不想再陷入這樣的僵局，並且未整理好自己的感情就無縫銜接進入下一段感情，於我於他都是不尊重。」
掛了電話我愣神地望着窗外。
陸潤之再渣但有一句話說得對。
「乞求通過愛情獲得幸福，是災難的開始。」
當我把感情看得那麼重，以爲陸潤之天性謹慎且戒備，而我天生卻熱情且討好，將自己渾然不設防的心意不加包裹地全然交付於他，以爲這樣就能打動他，直到受到傷害才明瞭。
他不是不懂，只是對象不是我。
心中頓覺困頓與疲憊，不願再糾纏於複雜的感情中。
但顯然柳嫣然並不這樣想。

-8-
我全權負責一個關於女性專題的營銷方案，產品剛上架，客戶的網站就遭到了大量用戶的投訴。
有人將我醉酒和方方哭訴的視頻打了馬賽克發佈到了網上。
【策劃人都是個戀愛腦，嚴重影響用戶的體驗感。】
【該不會真的有人以爲我們花這麼貴的價格買一個包，是指望它耐用吧。買它是因爲這個品牌長久以來營造的獨立自主的女性形象，與我們的理念不謀而合，是一張無形的名片。】
【笑死，這年頭還會有人討好男人，想當個嬌妻。】
方方盯着屏幕道：
「這些人都沒失戀過嗎？酒後發泄一下就要被扣上戀愛腦、嬌妻的帽子。
「這段感情你擺明是受害者，輿論不攻擊罪魁禍首陸潤之和那個小蹄子，反而苛責你。」
很明顯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輿論引導。
經理黑着臉把我叫進了辦公室。
「林可，因爲你客戶產品銷量降了 20 個點，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當時力挺你做方案的我，也可能跟着捲鋪蓋走人。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立馬把這爛攤子收拾好。」
方方焦急地給許京輝打電話。
「聽說許家有自媒體的生意，可這節骨眼上他怎麼不接電話呢？」
「別打了，他已經一個月沒有聯繫我了。」
鋪天蓋地的謾罵，感覺骨頭被打散一般。
陸潤之和柳嫣然在感情上狠狠地給我上了一課，但我不會被打趴，這是一場只能依靠自我革新的仗。
當晚我發了一則聲明。
【很抱歉我的私人感情影響了用戶的體驗度，我確實經歷了一段糟糕的感情，在提分手後情感上並未抽離，但所有糟糕的關係一開始都是美好的，在策劃這款產品時我發現。
【很多女性也許長期處於被貶低，被精神ṭųⁿ控制，或者因爲經濟現實等多重複雜原因不能抽身離開，女性的困境出現時，UCover 產品一直都致力關懷女性，希望能夠把關懷及力量傳遞給出去，而不是冠以『戀愛腦』，不僅沒有幫到具體的人，反而是給處於困境中的女人更大的精神壓力。
【自我拯救往往不是一瞬間完成的。我們要允許女性有時間去成長，去覺醒。】
聲明發出後，立馬衝上了熱搜，連帶着女性議題也引起人的討論。
營銷號緊跟熱度，順藤摸瓜找到了陸潤之以及柳嫣然的微博。
【小三和狗都不得好死。】
……
很快她被罵上了熱搜。
互聯網是有記憶的，即使柳嫣然迅速刪除了微博，設置私人賬號，還是被人截圖保存了下來。
更有好事者把柳嫣然微信的朋友圈發了出去。
【這兩個人絕了，雙雙有對象還都出軌，建議兩個人鎖死，別禍害其他人。】
【這小三男友不是我們校長的兒子嘛，鬧得這麼大，我看這次不是出軌這麼簡單的事了。】
我默然地看着網絡上的評論，心中只覺得鈍痛。
人人都說遇人不淑要及時止損，可即使我在第一時間乾脆利落地分手，但付出的感情不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
但此刻好像有什麼在心中轟然倒塌，我很開心自己走了出來。
不是因爲投身一段新的戀情，而是我坦然地接受自己付出的感情，沒有懊悔，通過內在的力量完成了自我革新。

-9-
京眠秋第二天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夾着一份律師函。
「柳嫣然對 UCover 品牌惡意攻擊，我們打算對其進行起訴，鑑於她未經允許將偷拍你的視頻提供給營銷號，我們Ŧŭ⁶打算一起投訴。
「同意的話就簽下字。」
「你竟然是 UCover 的創始人。」
她好看的眉梢挑起：「嗯哼，如假包換。」
我乾脆利索地簽過字道謝。
「真要感謝，就謝謝許京輝吧，是他連夜動用力量，查到散播視頻的 IP 地址。」
我整個愣住，許京輝爲了氣京眠秋竟然拿我當擋箭牌。
京眠秋彷彿看出了我眼底意思。
「你該不會以爲許京輝真的喜歡我吧。
「上次真心話大冒險他輸了，說第一次心動是十九歲，不就是認識你的年齡嗎？況且大學的時候，你們兩個很曖昧。
「他認識你的時候也是十九歲。
「我剛入學的時候在後巷打工被一羣混混霸凌，是許京輝救了我。他說一個女孩擁有美貌卻沒有牙齒，不會受到優待反而會遭遇不幸，後來我們達成協議，我幫他擋走身邊親近吵鬧的女生，他負責我的安危。
「許京輝看起來玩世不恭實際上純情害羞，你和陸潤之在一起後，他喝了一夜的悶酒。
「當時我喜歡的人是他哥，他算是聽了他哥的話保護我。」
印象中許京輝的哥哥早早接手了家裏的工作，許家厚望基本都在這個大兒子身上，許家商業聯姻的新聞今年也被媒體報道過。
她狹長的眸子裏滿是嘲諷，吐出一個菸圈，和大學時膽小瑟縮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突然發覺眼前的京眠秋好陌生。
「那後來呢？」
「後來恨比愛多。」
她的手指甲塗着魅惑的大紅色，皺眉按掉從剛剛就一直打進的號碼，掐滅了煙，利落地捻滅離開。
窗外一抹高大的身影鉗住京眠秋的手腕，是許京輝的哥哥，新聞中他從來都是冷淡剋制的。
他掰着京眠秋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這世間總有人困於愛中。

-10-
陸潤之出現在我家門口的時候渾身都透露着疲憊。
嗓子沙啞着：
「我認錯，回來好不好。
「我一直以爲自己向來清醒冷靜，分得清楚什麼是愛，會把所有的關係處理得妥帖。
「直到看到你的發文，我承認我慌了。你提分手是因爲嫣然對吧。
「她是我看着長大的女孩，我給她的只是客氣禮貌，一文不值的東西，對你纔是愛。」
陸潤之這樣矜貴傲慢的人，從來都是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頭一次低下了頭。
我卻沒有得償所願的感覺，失望會一點點累積，直至分開。
「陸潤之，心不是一下子死掉的，同樣感情也不是一句話就能挽回的。」
「怎麼會不能挽回呢？你還介意柳嫣然就說明你還愛我。」
「不，我不愛。」
他聽到我的話，脣角下抿，像是渾身被抽走了力氣喃喃自語。
「林可，你怎麼就突然不愛了呢？
「可我還愛呀。」
我輕笑了一聲。
「是你讓我不要愛得太滿，現在我不愛……」
話還沒說完，陸潤之眼神蘊着冷意，俯身壓下，一寸寸地逼近，然後扣着我的下巴。
「說，說你只愛我。」
他瘋了，見我不言語，重重吻下，近乎瘋狂啃食。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我扇了他一巴掌：「陸潤之，別逼我恨你。」
他的臉蒼白可怖，勾起血色的脣，涼薄的笑意。
「還會生氣證明還有感情。
「沒有愛，恨也好。」
許京輝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拳打在了陸潤之的臉上。
「我放在心尖上的人，都不會不經過她同意親她，你竟然用強。
「真不是男人。」
陸潤之被打得嘴角出血，卻還是看着我。
「林可，你要相信我愛你，正是因爲我想和你結婚，才希望你會是理想中的妻子，鍛鍊你獨立自主。而柳嫣然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在乎。」
我突然覺得可笑，怎麼會有人能大言不慚地說出這樣的話。
他期望我是理想中的妻子，進退得宜，治家理事，在感情上忠貞不二又要保持應有的獨立。
而他口口聲聲說的不相干的人，卻爲她保留了所有的縱容和耐心。
其實他不過是既想找一個好拿捏的妻子，又想和別人曖昧。
噁心。

-11-
我拉着許京輝進入房間，乾脆利落地關門。
他的眼眸彷彿落滿大雨，溼漉漉望Ŧû₇着我。
而後探出的手，經過我的脣瓣，最終卻只是在髮絲間劃過。
「你知道嗎？我從小被教育人與人之間只有利益置換沒有真情實感。每個人都戴着面具虛與委蛇。
「大一剛看到你的時候，你在聽方方講她的傷心事，方方沒哭你卻嘩啦啦地哭，當時我就想這人也太虛僞了，裝得也太過了。所以我總是和你作對，想撕下你的真面目，我不相信Ṫú₆真的會有人，對別人不設防，在任何一段關係裏，能夠完全交出自我，可是慢慢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才發現你就是這樣的人。
「等我發現自己愛上你的時候，你已經和陸潤之在一起了。
「聽到你們分手，我私下組了局假借聚餐的名義接近你，我從來不是會自卑的人，但是每次看着你澄澈的眼神我感覺自己呼吸困難，心跳如鼓。
「有人說真的愛一個人希望她幸福就好，我可恥地發現自己做不到，聽到你分手後，我很開心。」
他的目光專注，我能從他的眼底感受到每一絲情緒。
但我卻做不出回應。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發覺我恨的不是陸潤之，而是他以近乎暴力殘忍的方式將我過去對愛情的幻想打碎，用自己的方式重塑我的愛情觀，將原本豐盈滿溢的愛變成荒蕪的沙漠。
我曾經看過這樣一段話。
「失去你」是死掉一部分的信任，一部分的期待，一部分對未來的堅信不疑，一部分對愛情的美好憧憬。我當然知道快樂可以自己找到，但曾篤定認爲那部分屬於「我們」的，也跟着失去你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想這是「失去」令人傷心的意義。
大概我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許京輝，你有沒有想過我已經變了，不再是那個能全然不設防交出真心的人了。所以你喜歡的東西我沒有。
「所以你不要喜歡我。」
他愣愣地看着我，然後泄氣地低着頭，臉上寫滿了失望。
我的心感覺被揉成了一團。
他大概在懊悔爲什麼和我說了這麼多，才發現我早已經不是當時的我了。
「雨停了，你可以走了。」
「這個混蛋都做了什麼把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的聲音帶着哽塞。
「如果你覺得有所保留能夠帶來安全感, 沒關係，只要分給我一點點的愛就好。
「爲你，我甘之如飴。」
內心的情緒波濤翻滾，一直以來我被陸潤之的好迷惑，他的溫柔裹挾着冷漠，一次次讓我心力交瘁。
可是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他舔舐你的傷口，告訴你, 你的心長滿了刺也沒關係。
他心疼你的過去, 照亮你原本黯淡的心。
不由得內心開始動搖, 如果他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 那就交給天意。
我看了一眼表, 距離 12 點還有 5 分鐘。
「許京輝, 再過 5 分鐘就是我的生日，如果 12 點會有煙花我們就在一起吧。」
許京輝立馬打起了電話。
「立馬幫我買一箱加特林。」
「哥, 你咋這麼傻啊，女人說這話的時候多半就已經答應和你在一起了。」
「起開, 你根本不懂女人。」
我咯咯笑出聲，突然來了興致。
「還有一分鐘哦。」
話音剛落，星光般的煙花在窗外綻放，砰的一聲貼合着我心跳的聲音。
許京輝笑道。
「看吧，老天爺都幫我。」
攀上他的脖頸,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
「吻我, 許京輝。」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可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怎麼你不要嗎？」
他將我的髮絲撥在耳後。
「是你招惹我的。」

-12-
第二天下樓，對上了一對赤紅的雙眼。
「可可, 我在樓下站了一夜。」
許京輝一把把我摟在懷裏, 戒備地看着他。
「所以呢？」
「爲你放的煙花, 你喜歡嗎？」
許京輝臉瞬間就黑了。
我一怔隨之哈哈大笑。
那時候我們剛在一起，我期盼着能有一個充滿儀式感的生日，希望陸潤之能帶我看一場煙花。但他總以忙爲由推脫。
沒想到他爲了我放了一場煙花, 無形中卻促成了我和許京輝在一起。
想到這, 他確實做了一件好事。
「許京輝是我男朋友，你不要再出現了，不要成爲我們之間的困擾。」
陸潤之一下子僵住了。
「也許我曾經很愛你，但是現在我真的不愛你了。」
許京輝示威一般在我的臉頰親吻了一下。
我從沒見過陸潤之這個樣子，像是丟了七魂八魄, 在他的喃喃自語中，我拉着許京輝頭也不回地走了。
車內，許京輝一把將我困在胸腔內, 強硬又溫柔地吻下來。
「可可, 你已經和我在一起了，就不會再離開了對不對。」
……
後來，方方告訴我陸潤之不知從哪裏知道我當時遺落的符不是護身符, 而是祈求與他長相守。
他像瘋了一樣, 冒着大雨跑到寺廟。
山路坡陡，大雨傾盆。
他那樣矜貴的人，在寺廟外一步三叩首, 低眉折腰。
而我聽着，像是在聽一個遙遠而又陌生的人的事。
……
看着手機來電裏許京輝的名字，我確信神明聽到了我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