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豬食人

我小時候，村裏下了一場大雪，我爺在山上撿了只死黑熊回來，黑熊很大，少說也有四五百斤，我爺笑呵呵地說：「老婆子，這黑熊肉夠喫一冬天的，黑熊皮還能拿到鎮上賣，咱家算是撿到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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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笑着說：「去年咱家蓋倉房，春生兩口子可沒少幫忙，咱晚上喫黑熊肉，把春生兩口子也喊來。」
我爺笑着點了點頭，他從倉房裏拿出尖刀，把黑熊的皮扒了下來，這黑熊明顯剛死沒多久，身上的肉還冒着熱氣。
我奶拿了木桶，足足接了兩木桶的黑熊血。
黑熊血的味兒很臭，有股腐爛的氣味，聞着想吐。
我爺用斧頭把黑熊砍成大大小小的肉塊，黑熊的肉足足裝了三個麻袋。
我爺把麻袋扛到豬圈旁邊，又在麻袋上蓋了厚厚一層雪。
我奶拎着黑熊肉、熊掌進了倉房。
我奶說：「老頭子，多劈點木頭，這黑熊肉不好煮熟。」
我爺點了點頭，他賣力地劈木頭，我把劈好的木頭拿進倉房，轉眼到了晚上，黑熊肉煮好了。
我把春生兩口子喊來喫飯。
我奶把黑熊肉端上桌，笑呵呵地說：「春生，秀蘭，你倆快嚐嚐這黑熊肉，再喝碗肉湯暖暖身子。」
我奶話音剛落，春生就瞪大了眼睛，他慌張地問：「嬸，這是啥肉？」
我奶笑着說：「黑熊肉，你叔在後山撿了只死黑熊，用驢車拉回來的。」
我爺抽了兩口旱菸，笑着說：「春生，快嚐嚐，等喫完飯，你再拎幾斤肉回去。」
春生猛地站起來，焦急地說：「叔，這肉不能喫，黑熊記仇，快把剩下的黑熊肉送回去。」
我爺皺了皺眉頭，困惑地說：「黑熊不是我殺的，我跟它沒仇。」
春生搖了搖頭說：「叔，你糊塗，這麼大的黑熊死在雪地裏，按理說早被豺狼虎豹喫了，哪裏輪得到你撿？這分明是有人故意害你，讓你沾上死黑熊的氣味，把山上活着的黑熊引到家裏。」
春生話音剛落，我爺就瞪大了眼睛說：「有……有這麼邪性？」
春生點了點頭說：「叔，你還記得得罪誰了不？」
我爺搖了搖頭說：「這些年，我和村裏人從來沒吵過架，相處得都不錯，誰能害我呢？」
我奶皺了皺眉頭，她突然拍了下桌子說：「王山奎。」
王山奎是我們村的瘸子，平日裏很少說話，看人的眼神總是很渾，讓人看不透。
我爺眯了眯眼說：「我啥時候得罪他了？」
我奶說：「前年村裏下了場大雨，咱家老母豬跑了出去，我在王山奎家找到的母豬，我要是晚去一步，咱家母豬就被他殺了，他肯定因爲這事記恨咱家，準是王山奎，他這人心眼小。」
我奶話音剛落，就聽見「砰」的一聲。
我家是鐵門，這砸門聲很大，聽聲音，不像是人敲門。
屋外很冷，還飄着雪，我聞到一股難聞的臭味，像是什麼東西腐爛掉。這臭味和黑熊血一模一樣，讓人乾嘔。
我爺也聞到臭味，他說：「啥東西，咋這麼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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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臉色變得難看，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黑熊……是黑熊……黑熊在砸門。」
我爺愣了幾秒說：「春生，你咋知道是黑熊砸門？你又沒親眼看見。」
春生瞪大了眼睛，臉色慘白，他小聲說：「叔，我親三舅就是被黑熊咬死的，我小時候，還親眼見過喫人的黑熊，喫過人的黑熊，很兇殘，身上總有一股惡臭味兒，就像屍體腐爛的臭味，黑熊被引來了！」
春生話音剛落，我爺就變了臉色，他眉頭緊皺，小聲說：「春生，這黑熊真有你說的那麼邪性？院裏還有三麻袋的黑熊肉，咱們躲在屋裏不出去，就能躲過去吧？」
我爺說話的聲音很小，眼神里帶着慌張。
我們村四周環山，很少見到黑熊。
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活着的黑熊。
但我聽春生說黑熊在砸門，我還是會本能地害怕，汗毛不受控制地豎起來。
春生嘆了口氣，害怕地說：「叔，喫過人的黑熊會一直惦記人肉的滋味，院裏那幾麻袋黑熊肉，它根本瞧不上，眼下它沒進院，是不知道院裏有多少人，越兇殘的黑熊就越聰明，它想把人騙出去喫了。」
春生話音剛落，就聽見「砰砰」兩聲敲門聲。
敲門聲很大，聲音發悶。
像是要把門砸出個窟窿。
春生急了，慌張地說：「叔，黑熊忍不住了，要進院了，快把屋裏的燈關了，別讓它看見屋裏的人。」
我爺急忙把屋裏的燈關了，屋裏漆黑一片，只有月光照進來，勉強能看清人臉。
春生媳婦害怕地說：「春生，桌子上還擺着一盆黑熊肉呢，這盆黑熊肉可咋辦？」
春生媳婦話音剛落，我爺就說：「我把黑熊肉拿到倉房裏。」
我爺說完這話，就要端着黑熊肉出屋，春生急忙攔住我爺說：「叔，別出屋，已經晚了，黑熊已經引來了，就算你把肉扔了，也沒用。」
我奶嘆了口氣，生氣地說：「肯定是王山奎這個王八蛋，他故意報復咱家，咱們村裏人都是老老實實種莊稼，只有王山奎懶，拿着獵槍在山裏打獵，這黑熊肯定是王山奎打死的。」
我爺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春生說：「嬸子，別出聲，黑熊要進院了。」
春生話音剛落，就聽見「砰」的一聲。
我們幾個人，眼睛盯着院門口看。
我又聞到難聞的臭味，臭味很濃。
我緊緊抓着我奶的衣服，躲在我奶身後。
我本能地感到恐懼，哪怕我從來沒見過活的黑熊。
突然，院門口傳來王山奎的聲音：「叔，開門哪，我來還鐵鍬來了。」
我爺愣了幾秒，扭頭看向春生說：「春生，這是咋回事？山奎咋在院門口？」
春生皺緊眉頭，眼神複雜地說：「不可能，這臭味就是黑熊身上的，剛纔砸門的也是黑熊，王山奎咋在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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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眯了眯眼說：「春生，是不是你記錯了？或者你聞到的臭味是死黑熊身上的？」
春生搖了搖頭說：「叔，喫過人的黑熊身上都有一股惡臭味，這股惡臭味我不會記錯，你家院裏殺的黑熊，身上沒有這股惡臭味。」
我爺困惑地問：「那門口的王山奎是咋回事？要是黑熊在院門口，王山奎不可能活着說話。」
春生皺了皺眉頭，思考片刻後，驚恐地說：「黑熊藏起來了，它在等屋裏人出去開門，王山奎有危險！」
我爺說：「那這可咋辦？讓山奎進院？」
春生焦急地說：「眼下只有這辦法了。」
春生話音剛落，我奶就說：「老頭子，王山奎不是啥好東西，咱還是別管他了，你從後山帶回來的死黑熊，八成就是他給你下的套。」
我爺皺了皺眉頭說：「老婆子，都是一個村子住的，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山奎被黑熊喫了，再說了，山奎的爹活着的時候，跟我關係還不錯，他就山奎一個兒子，不能讓他家絕後。」
我爺說完這話，就朝着院外喊：「山奎，你翻牆進來，屋裏人多熱鬧。」
我爺話音剛落，院外就傳來王山奎的笑聲，他大笑着說：「叔，你可真能說瞎說，你ṱṻ⁻家燈都沒開，哪裏來的人？你把燈打開，我看看屋裏有多少人。」
我爺愣了幾秒說：「山奎說這話是啥意思？」
我爺話音剛落，剛纔原本消散的惡臭味，又出現了。
這惡臭兒燻得我頭疼。
春生朝着院外喊：「山奎哥，快進院，大夥都在屋裏呢。」
春生話音剛落，院外就傳來王山奎的聲音，他說：「春生也在？那我進院看看。」
我家牆不高，王山奎翻牆就進了院，他手裏還拎着鐵鍬。
我爺把屋裏門打開，焦急地說：「山奎，快進屋。」
王山奎咧嘴笑了笑，進了屋。
我爺把屋門鎖上。
王山奎個子很矮，還很瘦，他剛進屋，就盯上桌子上的黑熊肉。
王山奎皮笑肉不笑地說：「怪不得把燈關了，原來是在偷喫黑熊肉。」
王山奎說完這話，又扭頭看向我爺，他笑呵呵地說：「叔，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還沒喫飯呢，給我也添副碗筷吧。」
王山奎話音剛落，我爺就小聲說：「黑熊肉不能喫，你小子命大，剛纔院門口站着只黑熊呢。」
王山奎愣了幾秒，笑着問：「啥黑熊？我咋沒看見？」
我爺說：「你沒聞到惡臭味兒？」
王山奎揉了揉鼻子，笑着說：「沒聞到，我鼻子不好使。」
王山奎說完這話，就伸手抓黑熊肉喫。
我爺皺緊眉頭，生氣地說：「黑熊肉不能喫，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王山奎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叔，一隻黑熊少說也有幾百斤重，我喫這幾塊肉不算啥，你別心疼。」
王山奎話音剛落，我奶就生氣地說：「王山奎，山上的死黑熊是不是你打死的？你故意害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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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山奎愣了幾秒，一臉無辜地說：「嬸，我可沒害你家，前幾天，我確實開槍打中一隻黑熊，但黑熊跑了，我也不知道你家撿回來的黑熊，是不是我打死的那隻。」
我奶生氣地說：「就是你打死的那隻！這隻死黑熊，把山上的活黑熊引了下來，你要害死我家。」
王山奎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嬸子，這話你可是冤枉我了，我打死的黑熊，被你家撿了便宜拿回來喫肉，還說我要害死你全家，我咋沒看見活着的黑熊？」
我奶皺緊眉頭，氣得直跺腳，她說：「黑熊就在院門口。」
王山奎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我咋沒看見？根本沒黑熊，你們肯定是被騙了。」
王山奎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盯着春生看。
春生說：「王山奎，你不用這樣看我，我沒瞎說。」
王山奎冷哼幾聲，沒好氣地說：「院門口要真有黑熊，我早被咬死了。」
春生陰着臉，沒好氣地說：「這股惡臭味還在，黑熊還沒走，它是躲起來了。」
王山奎撇了撇嘴，冷聲說：「要是黑熊不在院門口咋辦？」
春生瞪了王山奎一眼，沒說話。
我奶說：「王山奎，你不是說我家撿了便宜嗎？要是黑熊不在院門口，這幾麻袋黑熊肉，你就都拿走，夠你喫一冬天的。」
王山奎咧嘴笑了笑說：「要是院門口沒有黑熊，叔和春生得幫我把黑熊肉抬到我家。」
春生說：「王山奎，你別找死，黑熊就在附近，而且這黑熊喫過人，兇殘得很。」
王山奎笑了笑，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他看着春生說：「你這麼瞭解黑熊，好像這黑熊是你養的。」
春生愣了幾秒，被王山奎氣得直跺腳，他大聲說：「你找死，沒人攔着你。」
王山奎把春生推開說：「我去院門口看看。」
王山奎說完這話，就出了屋，大搖大擺地走到院門口，一點都不怕。
王山奎走到院門口的時候，那股難聞的惡臭味竟然消失了。
春生皺緊眉頭，小聲說：「真奇怪，黑熊走了。」
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眼神里帶着困惑。
我爺問：「春生，你咋知道黑熊走了？就因爲那臭味沒了？」
春生點了點頭說：「黑熊聰明，它從山上下來，就是爲了口人肉，它沒喫到人肉就走了，真是稀奇，按理說，它會一直守在門口的。」
我爺皺了皺眉頭說：「黑熊聰明，說到底還是畜生，八成是回山上了。」
春生說：「黑熊走了，但就怕它惦記，過幾天還會回來。」
我爺說：「不怕，等天亮，我就把村裏人都喊來，大夥商量商量，把黑熊抓到。」
春生點了點頭：「行。」
春生話音剛落，王山奎就進了院，他腳上都是雪，大聲說：「根本沒有黑熊，叔，院裏那幾麻袋黑熊肉，你們可得給我送到家。」
我爺說：「行，明個Ṭṻ⁴一早，就給你送過去。」
王山奎的眼珠子來回轉了兩圈說：「不行，現在就得給我送過去，我怕明個一早，你們賴賬。」
我爺說：「不能賴賬，你要是不放心，就在我家西屋住一晚上，看着幾麻袋的黑熊肉。」
王山奎說：「不行，就得現在送過去。」
我奶瞪了王山奎一眼，沒好氣地說：「你這不是耍無賴嗎？」
王山奎沒好氣地說：「你們親口答應的，就得現在送。」
春生說：「喫過人的黑熊聰明，說不定還沒走遠，現在出門，要是碰見黑熊，必死無疑，你聽我一句勸，等天亮，就給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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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山奎撇了撇嘴，一臉不高興地說：「行吧。」
我爺說：「大夥都別走，就在屋裏住，將就一晚，等天亮再說。」
我們幾個人上了土炕，土炕很小，勉強才擠下。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院裏還有很濃的霧，連人都看不清。
王山奎說：「天亮了，快把這幾麻袋黑熊肉送到我家。」
我爺把黑熊肉抬到驢車上，說：「走吧，我給你送。」
王山奎撇了撇嘴，很不情願地上了驢車。
我奶說：「老頭子，霧太大，離遠根本看不清人，還是晚點去送吧。」
我奶話音剛落，王山奎就說：「嬸子，你要是不放心，就讓春生跟着。」
春生說：「嬸子，你別擔心，我跟着一起去，白天，黑熊不敢進村。」
春生說完這話，就上了驢車。
春生媳婦說：「路上小心點，早點回來。」
我爺趕着驢車出了院。
我奶說：「小山子，把院門關上。」
我點了點頭，跑到院門口關院門。
可我剛想關院門，就看見遠處有個人影，站在濃霧裏，正朝着我招手。
我爺趕的驢車也消失在濃霧裏。
誰在朝我招手？
就在我感到困惑的時候，我奶喊了一聲：「小山子，你看啥呢？快把門關上。」
我說：「奶，有人朝我招手，看不清人臉。」
我話音剛落，我奶就變了臉色，她急匆匆地走到院門口，只是朝院外看了一眼，就嚇得手發抖。
我奶像是很害怕濃霧裏的人影。
我奶急忙把院門關上，把我抱起來，急匆匆地往屋裏跑。
春生媳婦愣了幾秒說：「嬸子，你咋了？看着咋這麼慌呢？」
我奶乾笑兩聲說：「春生媳婦，你快進屋，先別回去。」
春生家距離我家很近，翻牆頭就能到。
春生媳婦笑着說：「嬸子，不待了，我先回去，家裏還有衣服沒洗呢。」
春生媳婦說完這話，就要回家。
我奶急忙攔住春生媳婦，她湊到春生媳婦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春生媳婦瞬間瞪大了眼睛，眼神里ťŭⁱ帶着驚恐。
春生媳婦害怕地說：「嬸子，你確定霧裏的人影就是站起來的黑熊？」
我奶點了點頭說：「我看見了，那人影身上有黑毛，就是黑熊身上的毛。」
春生媳婦愣了幾秒，慌張地說：「可我沒聞到惡臭味，春生說了，喫過人的黑熊身上有難聞的惡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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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皺了皺眉頭說：「是啊，我也沒聞到惡臭味，可我就覺得那人影怪，像是在盯着我看，看得我後背發涼。」
春生媳婦小聲說：「這霧少說也得一兩個時辰才能散乾淨，嬸子，你是不是看錯了？」
我奶搖了搖頭說：「不能，我真看見黑熊的毛了。」
我奶話音剛落，我就看見院門口有個人影，那人影朝着我招手。
人影在濃霧裏，根本看不見人影的臉。
我被嚇了一跳，伸手指着院門口：「奶，門口有人影。」
我奶看向院門口，就看見那人影不停地招手，那人影的頭上像是還戴着帽子。
我奶壯着膽子問：「誰？誰啊？」
沒人回應，那人影還在招手。
春生媳婦慌了，大聲說：「別嚇人，是活人就回個話。」
還是沒人回應。
我奶焦急地說：「春生媳婦，快進屋，等霧散了再說。」
我們幾個人急忙進了屋，把屋門鎖上。
春生媳婦被嚇得渾身發抖，小聲說：「嬸子，我看那人影像是黑熊。」
那人影還沒走，就站在院門口。
突然，我聽見「砰」的一聲，那人影在敲門。
我奶急了，她說：「壞了，八成是又來了一隻黑熊。」
春生媳婦說：「那幾麻袋的黑熊肉，都已經送出去了，咋又引來黑熊了？」
我奶皺緊眉頭，臉色變得難看，她說：「畜生都怕火，我去院裏點火。」
春生媳婦急忙攔住我奶，害怕地說，「嬸子，別出去，黑熊力氣大，它要是想進院，很快就能進院，你還是在屋裏躲着吧。」
我奶說：「不行，霧散得太慢，要是等黑熊進了院，就完了。」
我奶說完這話，就出了屋。
她出屋的瞬間，我就看見院門口的人影動了一下，像是在盯着我奶看。
我奶從倉房裏拿出幹樹枝，又在幹樹枝上澆了汽油。
院門口的人影，突然推了下門。
院門「砰」的一聲，被推倒。
院門推倒的瞬間，我纔看清人影的整個輪廓，那人影很寬，四肢粗壯，分明是一隻快成精的黑熊。
它就站在院門口，盯着院裏看。
我朝着院裏喊：「奶，快進屋，院門口站着的是黑熊。」
我奶急得滿頭大汗，她把手裏的火柴點燃，把火柴扔到汽油上。
剎那間，火光一片。
周圍的霧瞬間消散不少。
我看見屋裏有個黑影跑了，那黑影是一頭五六百斤重的黑熊。
把黑熊趕跑，我奶急忙進了屋，害怕地說：「咱村幾十年都見不到一隻黑熊，咋最近這麼多黑熊？」
我奶把屋門鎖上，癱坐在土炕上，額頭上都是虛汗。
春生媳婦害怕地說：「我聽孃家人說，有的獵戶山上抓黑熊，把母黑熊打死，把小黑熊抓回來養，等小黑熊長大，就扒皮賣肉，我懷疑咱村裏有人養黑熊。」
我奶愣了幾秒，眼神里帶着驚恐，她說：「瞎說，黑熊兇殘，人咋可能馴服黑熊？人要是養黑熊，早晚被黑熊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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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媳婦搖了搖頭說：「我聽孃家人說，這黑熊從小養，不給黑熊喫的，把它餓個半死，再用鐵鏈子把黑熊綁住，時間久了，這黑熊就怕養它的人。」
我奶愣了幾秒說：「咱村裏人都窮，根本養不起黑熊，尤其是冬天，家家戶戶都沒啥喫的，要是養黑熊，拿啥喂黑熊呢？」
我奶話音剛落，春生媳婦就變了臉色，她說：「拿人喂黑熊。」
春生媳婦Ṱü³說完這話，我奶就瞪大了眼睛，她說，：「咱村就王山奎家裏有獵槍，他總去山上打獵，壞了，這黑熊八成就是他養的，你叔和春生有危險，快把村裏人喊上，去王山奎家裏。」
春生媳婦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帶着驚恐，她嘴裏一直嚷嚷着：「壞了壞了壞了，要出大事。」
我奶說：「咱娘仨一起走，手裏拿着火把。」
春生媳婦點了點頭：「行。」
我奶把木頭點燃，我們幾個人拿着火把，就朝村裏走。
我奶邊走邊喊：「快來人哪，出大事了，黑熊喫人了！」
我奶的嗓門很大，很快，就把村裏人喊出來。
我奶焦急地說：「王山奎家裏養黑熊，大夥快跟我去王山奎家。」
村裏的霧，已經散得差不多。
村裏人聽我奶說這話，皆面面相覷。
劉四說：「嬸子，你說啥呢？王山奎家裏窮得叮噹響，咋可能養黑熊？」
我奶焦急地說：「這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大夥快跟我去王山奎家，要是去晚了，小山子他爺和春生就沒命了。」
我奶掉了眼淚，村裏人也就沒多問，都朝着王山奎家走。
王山奎家在村西頭，可走到村西頭，王山奎家裏的院門是鎖着的。
他家院裏積雪很厚，明顯很久沒人住。
我奶瞬間慌了，她說：「王山奎人呢？」
劉四說：「嬸子，你別慌，王山奎喜歡打獵，他在半山腰蓋了間房子，八成在後山。」
我奶急得沒說話，扭頭就朝後山走。
村裏人都在後面，人多，心也就不慌了。
很快，就到了後山，到了王山奎家。
王山奎正在院裏煮黑熊肉，見村裏人都來了，王山奎先是一愣，然後開口問：「你們這是幹啥？咋都來了？」
我奶生氣地說：「春生和小山子他爺呢？」
王山奎撇了撇嘴說：「早下山了。」
我奶拽着王山奎的衣服，惡狠狠地說：「你說謊！你養黑熊，他們人呢？是不是讓你喂黑熊了？」
王山奎笑出聲，他雖然個子小，但力氣很大，他把我奶推開，沒好氣地說：「嬸子，你少說胡話，春生和我叔已經下山了，我沒養黑熊，我家裏窮得叮噹響，我拿啥養黑熊？」
春生媳婦氣得直跺腳，她眼睛發紅，大聲說：「王山奎，你個畜生，你拿活人喂黑熊！」
春生媳婦話音剛落，村裏人皆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帶着驚恐。
王山奎瞪着眼睛，沒好氣地說：「誰看見我養黑熊了？你們要是能在我家找到黑熊，我把命給你們。」

-8-
王山奎話音剛落，春生媳婦就在院裏開始翻。
村裏人也都幫忙翻。
可翻了好幾遍，都沒翻到黑熊。
王山奎冷笑幾聲，把鍋裏的黑熊肉端出來，笑呵呵地說：「剛煮熟的黑熊肉，大夥要不要嚐嚐？」
王山奎說這話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個哨子。
我們小孩都會用竹子做這種哨子，哨子的聲音很響。
沒找到春生，春生媳婦氣得直跺腳。
王山奎冷哼一聲說：「黑熊喫人，你們都小心點，尤其是家裏人少的，把門窗關好。」
王山奎像是個無賴，村裏人根本拿他沒辦法。
我奶生氣地說：「咱村有人養黑熊，冬天山上沒喫的，黑熊就只能下山喫人，要是不把黑熊抓到，咱們村子別想安生。」
ŧű̂⁸我奶話音剛落，王山奎就變了臉色，他沒好氣地說：「嬸子，你要是願意說，就出去說，別在我院裏說，別打擾我喫飯。」
王山奎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黑熊叫，這聲音是從樹林深處傳來的。
村裏人皆是一愣，眼神里帶着驚恐。
「熊……山上有黑熊……」
「大夥別亂，咱們人多，黑熊不敢出來……」
村裏人都很慌，只有王山奎不怕，他還在喫黑熊的肉。
黑熊Ṱû₎叫了幾聲，就沒了動靜。
王山奎沒好氣地說：「都走吧，別賴在我家。」
王山奎話音剛落，我就聽見水井裏動靜，是那種很小的叫聲，像是小黑熊的叫聲。
村裏人也都聽見了，皆看向水井。
王山奎瞬間慌了，說話的聲音都磕巴，他說：「看啥看？你們快走。」
我奶生氣地說：「王山奎，你水井裏藏着啥呢？」
王山奎一臉心虛，沒好氣地說：「啥也沒有，你們快走，別賴在我家。」
我奶冷哼一聲，徑直朝着水井走過去，王山奎急忙擋在我奶前面。
我奶生氣地說：「讓開。」
王山奎鐵青着臉，生氣地說：「嬸子，你別找不痛快。」
我奶回頭看了眼村裏人，大聲說：「王山奎養黑熊，今個必須弄個明白，否則大夥都跟着遭殃。」
我奶話音剛落，村裏的兩個年輕後生，就把王山奎拽開。
王山奎瞪着眼珠子，惡狠狠地說：「放開我！」
我奶把水井上的木板拿開，水井裏根本沒水，是口枯井。
枯井裏又傳來微弱的叫聲，聽着像小黑熊的叫聲。
劉四說：「我瘦，我下水井裏看看。」
劉四說完這話，就在腰上繫了根麻繩，下了枯井。
很快，枯井裏就傳來劉四的聲音：「拉我上去。」
村裏人用勁兒，把劉四拽上來，劉四的手裏還拎着兩隻小黑熊。
小黑熊的爪子、嘴上都是血，看着很虛弱。
村裏人看見小黑熊，皆是一愣，眼神里帶着驚恐。
我奶生氣地說：「王山奎你個畜生，你養黑熊，你還有啥可說的？小山子他爺和春生呢？」
王山奎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讓我喂黑熊了。」

-9-
王山奎說完這話，就把兩個年輕後生推開，一臉兇狠地說：「我養黑熊，關你們啥事？你們就是嫉妒我養黑熊賺錢。」
我奶說：「你把黑熊放到村裏，讓黑熊喫人，你就是個畜生！」
王山奎冷笑幾聲，沒好氣地說：「你們都小心點，晚上把門窗鎖好，別被黑熊喫了。」
王山奎很是囂張，一臉的得意。
村裏人皆面面相覷，眼神里帶着憤怒。
陳六爺從人羣裏擠出來，聲音低沉地說：「畜生東西，你養黑熊害人，按照祖宗規矩，就該把你扔河裏餵魚，你養了幾隻黑熊？黑熊都藏在哪裏？」
陳六爺年近百歲，在村裏很有威望，他說的話，村裏人都聽。
王山奎見到陳六爺，還是很害怕的。
他乾笑兩聲說：「六爺，我只是養黑熊，但沒讓黑熊喫人。」
我奶生氣地說：「你胡說！小山子他爺和春生呢？你剛纔還說喂黑熊了。」
王山奎瞪了我奶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剛纔是太生氣，瞎說的，叔和春生早就下山了，你們還是回家看看吧。」
我奶氣得直跺腳，生氣地說：「六爺，王山奎養黑熊害人，這事求您做主。」
陳六爺眯了眯眼說：「把王山奎抓起來，吊在樹上喂黑熊。」
陳六爺話音剛落，村裏年輕後生就要抓王山奎。
王山奎瞪大了眼睛，一臉的戒備，他往後退了兩步，突然吹響哨子。
哨子的聲音很大，很刺耳。
劉四說：「王山奎，你吹哨子幹啥？」
王山奎一臉的奸笑，他說：「我養了三隻黑熊，你們都別想跑。」
王山奎話音剛落，我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惡臭味。
村裏人也都聞到了。
大夥皆面面相覷，觀察四周。
我聽見樹林深處有動靜，很沉重的腳步聲，還有「吼吼吼」的低沉叫聲。
只見一頭七八百斤重的黑熊，從樹林深處走出來。
它身後還跟了一頭五六百斤重的黑熊。
村裏人皆是一愣，瞪大了眼睛。
劉四大聲說：「熊，黑熊！」
王山奎一臉的得意，他說：「我養的黑熊聰明，愛喫活人，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王山奎話音剛落，這兩隻黑熊就朝村裏人撲了過來。
村裏人手上只拿着棍棒，見到這麼大的黑熊，都嚇得亂跑。
陳六爺站在原地大喊：「都別跑，別亂！」
陳六爺話音剛落，就被黑熊一巴掌打斷了脖子。
黑熊很殘暴，它用一隻爪ţüₑ子按住人，用另外一隻爪子剝開人的肚皮，把熊嘴塞進人的肚子裏，生喫活人。
我被嚇得腿軟，我奶把我抱起來，就朝山下跑。
我說：「奶，小黑熊，能帶小黑熊一起跑嗎？」
我奶生氣地說：「你帶小黑熊跑幹啥？快把小黑熊扔了。」
我說：「小黑熊快死了，讓我抱着吧。」
兩隻小黑熊都很小，我把小黑熊抱在懷裏。
我奶懶得跟我說話，她抱着我拼命地跑。

-10-
很快，跑到山腳。
山腳有十幾個村裏人，他們都被嚇得渾身發抖。
站起來的黑熊太嚇人。
劉二望說：「村裏不能待了，王山奎就是個瘋子，他養了三隻黑熊，能把咱村裏人喫光，咱還是快往鎮上跑吧。」
村裏幾個人都點頭答應。
我奶說：「趕驢車快點，咱們趕驢車走吧。」
劉二望說：「來不及了，先跑吧。」
我奶皺了皺眉頭說：「行吧。」
我們十幾個人朝着鎮上跑，要想去鎮上，就得走山路，翻過兩座山才能到。
我們拼了命地跑，跑到半山腰的時候，大夥都累得滿頭大汗。
天已經黑了。
劉二望說：「咱先歇歇，跑不動了。」
村裏人點頭答應，都坐在地上休息。
我奶說：「小山子，快把懷裏的小黑熊扔了，帶着麻煩。」
我說：「奶，小黑熊太小了，要是把它們扔了，它們就死了。」
我奶沒好氣地說：「跟你有啥關係？快扔了。」
我奶話音剛落，我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惡臭味。
村裏人也都聞到了，眼神里帶着慌張，警惕地看着四周。
我奶小聲說：「咱們快跑吧，黑熊快要追上來了。」
劉二望站了起來說：「我是真跑不動了，我要爬樹上躲着。」
我奶說：「不行，黑熊會爬樹。」
劉二望說：「我找根細的樹爬，黑熊那麼重，爬不上來的。」
劉二望說完這話，就找了根細的樹爬上去。
其餘幾個年輕後生，也都爬上了樹。
地上只剩下我們幾個人，都是年紀大的。
孫大強年近七十，罵了句：「他孃的，不跑了，死就死。」
孫大強說完這話，就靠坐在樹根底下，一動不動。
那股惡臭味越來越近。
我奶把我抱起來，就朝着樹林深處跑。
跑着跑着，我就聽見樹林裏傳來一陣慘叫聲，還有黑熊的叫聲。
我還聽見樹被折斷的聲音，黑熊把樹推倒了。
這聲音嚇得我汗毛豎起。
我奶抱着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跑。
晚上很黑，根本看不清路。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惡臭味消失了，天也țṻ₂快亮了，樹林裏泛起了濃霧。
我奶說：「快到了，快到鎮上了。」
我奶話音剛落，我就看見濃霧裏有個人影，那人影朝着我招手。
我的心猛地懸起來。
沒等我反應過來，那人影從濃霧裏走出來，是一隻站立的黑熊。
黑熊少說也有七八百斤重，這隻黑熊身上沒有惡臭味，它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懷裏的小黑熊看。
我奶焦急地說：「小山子，快把黑熊崽放下，是這母黑熊的。」
我急忙把小黑熊放在地上，母黑熊走到小黑熊旁邊，舔小黑熊的毛。
我奶小聲說：「別動，別怕。」
我站在原地不敢動，就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母黑熊把小黑熊咬在嘴裏，消失在濃霧裏。
我鬆了口氣，我奶把我抱起來說：「不能歇, 咱還得跑。」
我奶抱着我繼續跑, 可樹林裏有濃霧，很容易迷路。
跑了很久, 但濃霧還圍繞在身邊，根本看不清。
突然，我又聞到那股惡臭味, 而且惡臭味很近。
我緊緊抓着我奶的衣服, 害怕地說：「奶, 那隻喫人的黑熊又來了。」
我話音剛落, 我就聽見黑熊的吼叫聲，一隻七八百斤重的黑熊從濃霧裏出來, 它身邊還跟着王山奎。
王山奎摸了摸黑熊的頭, 一臉得意地說：「嬸子，我養的黑熊還沒喫飽呢, 你們跑不掉。」
黑熊的嘴上都是血，黑熊的眼睛透着詭異的光，它饞得直流口水。
我奶突然跪在地上, 哀求道：「王山奎, 求你放過我孫子，我這條命喂黑熊, 小山子才 6 歲，算我求你了。」
我奶一直朝王山奎磕頭, 額頭都磕破了。
王山奎冷笑幾聲，得意地說：「村裏人都瞧不上我，背地裏罵我，我養黑熊關你們啥事？喫幾個人而已, 你們都該死！」
王山奎說完這話，就拍了拍黑熊的頭, 黑熊慢悠悠地朝着我們走過來, 嘴裏發出「吼吼吼」的叫聲。
黑熊很大, 它身上的毛又長又硬，黑熊朝我走過來, 我的腿已經嚇軟了。
就在我以爲要死的時候，濃霧裏又出現一隻黑熊，是剛剛那隻母黑熊, 它張着大嘴朝着那隻黑熊吼。
母黑熊明顯被那隻喫人的黑熊大。
王山奎沒好氣地罵道：「你瘋了嗎？快把她們喫掉，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把熊崽子活活摔死！」
王山奎話音剛落，母黑熊就一口咬掉王山奎的胳膊。
血流了一地。
王山奎倒在地上, 痛苦地哀號着。
母黑熊的眼睛明顯動了一下，它扭頭看向那隻喫人的黑熊, 兩隻黑熊打了起來。
母黑熊一口咬在喫人黑熊的肩上，喫人黑熊被咬得渾身是血，灰溜溜地跑了。
母黑熊又咬住王山奎的胳膊，它拽着王山奎的胳膊朝樹林深處走, 王山奎發出痛苦的叫聲：「救命……救命啊，它要報復我，救命啊，快把我殺了。」
王山奎發出刺耳、絕望的叫聲。
我奶把我抱起來, 慌慌張張地朝鎮上跑。
天黑的時候，纔到鎮上。
村裏人幾乎都被黑熊咬死了。
我奶帶着我在鎮上生活，再也沒回過村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