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相親對象坦白:「我在生育上會有點缺陷……」
不能生?
我摸着他鼓鼓囊囊的胸肌,善解人意道:「沒關係,我不介意。」
於是婚後,爲了彌補他不能生育的缺陷,古板的老公不得不配合我的種種無理要求。
直到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
?
他不是不能生嗎?
-1-
年過 28,催婚如約而至。
接到我媽電話時,我還有點恍惚。
我自認風華正茂,有房有車,事業上風生水起,父母健康,有退休金,天知道我過得有多爽。
找人結婚,跟給自ẗů₃己添堵有什麼區別?
不過,我還是聽我媽的,去見了這一次的相親對象。
我是中午休息的時間去見的。
據我媽王女士描述,她這次絕對按照我的擇偶標準來挑選相親對象。
只不過這種話,一般聽聽就算了。
約定時間前五分鐘,我到達約定的咖啡館,往裏面掃視一圈,沒看到符合描述的人,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直到五分鐘後,一道匆忙的身影走入店內。
環顧一週後,徑直朝我的方向走過來。
迎面走來的男人穿得一身黑,黑襯衫領口敞開着,腰間束着腰帶,肩寬腰窄,身材比例很好,再往上觸及到臉,我又頓了一下。
我媽這次,真是嚴格按照我的要求來啊。
不愧是親媽。
「你好,我是周衍述,」他語氣很抱歉,「不好意思,下課被學生拉着問了些問題,所以來遲了。」
想起來了,王女士說他是大學老師。
「周老師,你好,我是姜愉。」我笑盈盈和他打招呼。
「姜小姐,我的情況不知介紹人有沒有和你說清楚,我和你再介紹一下我自己……」
他的臉很好看,眼睛深邃,鼻樑高挺,但眼睛一直沒看我。
「……我之前出了場車禍,可能在生育上會有點缺陷。」他終於抬眸對上我的目光。
嘰裏咕嚕說什麼呢?
我直勾勾盯着那張性張力滿滿的臉,輕笑了聲:「周老師平時給學生上課也會臉紅嗎?」
對面的人頓住。
-2-
我的相親對象長了張能當壞男人的臉,性格卻出乎意料板正。
他因爲我的話,思緒有短暫的卡頓:「我……上課不這樣。」
「那有機會我能去聽你講課嗎?」我笑盈盈看着他。
「可以。」
「姜小姐,你還沒說你對於我身體缺陷的看法。」他微微垂下眸子,言語間似乎流露出些不應該在他身上出現的自卑情緒。
自卑真是男人最好的嫁妝。
他車禍的事,我媽好像給我提過一嘴,沒細聽。
「周老師,有件事我得和你確認一下,你只是單純不能生育,還是性生活也有影響?」
眼前的男人抬眸,似乎被我的直白所震撼到,好半晌才結巴着回答:「只、只是不能生,其他不影響。」
「那你會要求未來的妻子去做試管嗎?」
「不會。」
然後他沉默片刻,又小聲問我:「那你呢?你介意要不了孩子嗎?」
我悠悠道,「但是周老師的話,我可以接受。」
結紮也是男人最好的嫁妝。
他面上鎮靜,可是耳根看着又紅了。
怎麼這麼不經逗?
相親結束,我和周衍述交換了聯繫方式。
我媽詢問相親情況:「這小夥子你看上沒?我聽說媒人也給別的姑娘發這小夥子的信息了,人家姑娘一聽說他生不了孩子,立馬就答應說要見一面。」
「現在的小姑娘都怎麼回事?男人不能生,還搶手起來了?」我媽絮絮叨叨,每個字都表達了自己的不理解。
其實應該嚴謹點:不能生,能用,還得乾淨衛生。
不過聽我媽這麼說,晚上睡前,我給周衍述發了消息:
【周老師,聽說你還有別的相親對象?】
好半晌,那邊回覆:
【沒有,都拒絕掉了】
男人有沒有意思,這一點太好判斷。
剛好第一次見面後,我有個項目要出差幾天,於是第二次見面就這麼被耽擱了。
我其實清楚相親都是什麼樣的調性。
這一週時間,雖然有在手機上聊天,但到底隔了一層。
直到我回來前一晚,問周衍述能不能去聽課。
對面發來了時間和教室的地點。
第二天下午,我特地打扮得青春點,穿了件牛仔藍和白襯衫,化了淡妝,走進了久違的大學校園。
周衍述是物理老師,他教的那門課,班上的女生也少些。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我這個生面孔。
旁邊有個男生搭話道:「同學,你也是過來旁聽周老師講課的嗎?」
我轉頭笑笑:「很多人過來旁聽嗎?」
「對啊,周老師長得帥,你們女生都喜歡,剛開學那會兒還有不少人搶他的選修課,周老師看完名單發現大部分都不是我們學院的學生,找主任把他們的課退了,說不想期末一門課及格率不足 50%,不過後面還是有不少人過來旁聽。」
-3-
上課鈴聲響起,我看見周衍述走了進來。
他今天也穿了白襯衫。
旁邊有人嘀咕:「周老師怎麼又穿他的斬女戰袍了?」
斬女戰袍?
我不解,有人給我解釋道:「開學時周老師就是穿這身被拍到發表白牆,後面才引發選課的事。」
聽起來,大概是周衍述過於年輕,起初撈人的學生覺得他也是學生。
周衍述的目光環視教室,最後緩緩落在我身上。
我和他隔空對視着,衝他笑了笑。
於是講臺上的男人又移開視線,開始講課。
物理,確實不是誰都能聽得懂的,我爲數不多的物理知識在高考結束後就已經還給老師。
一堂課下來,我的眼神里已經有被知識洗刷過的清澈感。
周圍的男生很熱情,絲毫沒察覺到我和他們的年齡差。
「同學,加個聯繫方式唄,等下次周老師的課,我再通知你呀。」
「或者你剛纔聽懂沒有?我們一起去食堂喫飯,我給你再講一遍?」
身旁忽然站了個人,頭頂傳來剛纔講臺上的男聲:「姜愉,我們走吧。」
抬頭,我對上了周衍述的眸光。
身旁的男生結巴了一下:「周、周老師?」
我起身,和剛纔熱情的男生道別後,跟着周衍述走了。
身後傳來竊竊私語:
「那姑娘不會是周老師女朋友吧?」
「你小子可以啊,師母都敢搭訕?」
剛纔那位男生的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我哪知道啊……」
我盯着身旁的男人看,手肘碰了一下他胳膊:「周老師,你學生說我是你女朋友誒。」
周衍述頓了一下,來來往往的學生裏面,還有些將目光落在我們身上。
也算是託相親對象的福,讓我感受了一下校園風雲人物的滋味。
「今天不用上班嗎?」周衍述不答反問。
「剛出差回來,調休了,」我笑盈盈看着他,「周老師,你發現沒有?我們今天是情侶裝。」
「……」
逗弄古板正經的大學老師,好玩。
「我帶你逛逛學校。」他又轉移話題了。
晚飯是在周衍述學校的食堂喫的。
他說食堂還不錯,問我要不要嚐嚐。
「周老師,你們食堂真好喫,當你的家屬,以後可以下班了過來喫完飯再回家嗎?」
周衍述看着明顯愣了下,話題跳躍過快。
我看着他:「你發什麼呆?不會沒想過吧?」
「我們是相親,不以結婚爲目的相什麼親?」
眼前的男人沉默半晌,忽然開口報了自己的工資和存款:
「我剛參加工作沒多久,存款是以前研究生時的專利賺的,我現在手頭上還有一些項目,順利的話,也能拿到……」
?
周衍述說:「考慮結婚的話,你應該瞭解一下我的財務狀況,我名下有兩套房子,只有一套在這邊,可以當作婚房,沒有貸款,我父母有他們自己的房子,不會一起住,我有一輛去年買的代步車……」
「……」
他都快把自己底掏空了。
「周老師。」我喊了他一聲。
「嗯?」
我托腮看着他:「你交代得這麼清楚,是不是很滿意我啊?」
他不說話了。
好半晌,才響起一聲:「嗯。」
-4-
「這麼巧,我對你也很滿意。」我看他的眼神笑眯眯。
周衍述這個人,如果說初見時外貌和談吐符合我的審美,但這段時間聊天和今天看他上課後,我就更確定這一點。
我對婚姻的態度一向是有就有,沒有也不會怎麼樣。
但讓我屈就是不可能的。
至於孩子……我不是丁克,但也不是非要孩子不可。
生育必然對我的事業造成影響,如果未來的丈夫因爲身體原因要不了,那這個問題就不需要去糾結了。
晚飯後,周衍述提出送我回去。
我看了眼停在他們學校的車,往包裏掏車鑰匙的動作頓住。
「那麻煩你了,周老師。」
周衍述:「不麻煩。」
我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住,車子停在我的小區樓下,我沒第一時間解開安全帶:
「周老師,要上去坐坐嗎?我養了兩隻貓,會後空翻哦。」
周衍述似乎被我的話嗆到口水,他說:「不要開這種玩笑。」
於是我直勾勾看着他,尤其是那被胸肌撐得鼓鼓囊囊的襯衫:「那我還有一個問題。」
周衍述:「你說。」
我解開安全帶湊過去,壓低了聲音:
「你說車禍損傷隻影響生育,不影響生活,但口說無憑,萬一你騙我呢?」
「要是我等結婚後才知道自己老公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豈不是哭都沒地方哭?」
「……」
我回到住處,開門,門口蹲守了兩隻聽見動靜跑過來的毛絨絨小貓。
我隨手拿起逗貓棒一揮,其中體型大些的長毛奶牛貓靈活一躍,翻了個跟斗。
怎麼就不信呢?
我家貓真會後空翻。
不知周衍述是不是被我嚇到了,那天晚上被我調戲後沒兩天,忽然發了個體檢報告的照片過來,男科方面的。
用來證明他身體不影響夫妻生活的。
「……」
我順勢給他發了句:【晚上有時間出來約會嗎?姐姐帶你看電影。】
年紀上,我比他大三歲,自稱姐姐很合理。
然後在電影院裏,昏暗中,我去牽了他的手。
身旁的人先是一頓,而後順從地讓我十指相扣。
再接着,當我想把手抽回來時,發現他已經主動握緊我的手。
別人專心看電影的時候,我湊到周衍述耳畔,小聲問:「周老師,談戀愛嗎?」
周衍述頓住了。
他轉頭看我,而我的視線又重新落在電影上,似乎根本沒察覺到有人盯着自己看。
電影結束,燈光亮起,我打算起身走人,結果手被人拽住。
周衍述說:「談。」
-5-
確定關係的第一晚,周衍述就被我親了。
他嘴脣是那種健康的粉色,脣形好看,脣紋也淡,我第一次見他就思考過這個問題。
一定很好親。
於是在車子停在我家樓下時,我解開安全帶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周衍述眼睛瞪大了些,有些愣神。
他的嘴脣比想象中好親,我又碰了一下。
面對他的視線,理直氣壯道:「看什麼看,我難道連親自己男朋友的權利都沒有嗎?」
周衍述妥協了,但很快反客爲主。
相親的流程總是走得比正常談戀愛要快些。
談戀愛這件事自然瞞不過我媽,她也見過周衍述,和我爸嘀咕:「你看你閨女,還是喜歡帥的。」
我爸:「我們家又沒有戀醜癖的基因。」
「……」
我媽又嘆氣:「小周什麼都好,就是這身體,真一點生孩子的可能都沒有?」
這問題是問我的。
我:「媽,想帶孩子去應聘月嫂。」
「你個死孩子,回來就氣我是不是?」
在我媽拿起掃帚前,我跑了。
周衍述是個思想稍微有些傳統的男人,不過談戀愛後倒是送了幾次禮物,還有鮮花。
他說自己第一次談戀愛,讓我指出他做得不對的地方。
但我指出了,他又不樂意。
周衍述:「你對我的不滿都是因爲我沒有讓你親和……摸嗎?」
我隔着他的襯衫摸了一下他的胸肌:
「這難道不是我作爲女朋友應該享受的權利嗎?你剝奪了我的正當權利,還不讓我反對嗎?」
「而且我又沒說不讓你親和摸回來。」
他耳朵又紅了。
我還想再摸一下,他不準了。
周衍述說:「不行。」
好小氣的男人。
「結婚之後能摸嗎?」我問。
他抬眸看向我,眼神中劃過些難以置信。
我又重複了一遍:「你好,結婚嗎?」
「姜愉,你真的……不介意嗎?」
我趁機又摸了一把,善解人意道:「沒關係,我不介意。」
結婚的事很順利。
周衍述的父母很高興,大手一揮說婚禮所有支出他們包了,他母親還拉着我的手,硬是將一個成色上好的翡翠鐲子套我手上了。
我媽私底下神神祕祕跟我說:
「小愉,媽打聽清楚了,小周這種情況,就是車禍損傷,醫生已經給做過恢復手術了,是有機會懷上的,你們倆好好努力,實在不行,媽認識箇中醫……」
「媽,要不您和我爸再努努力吧?」我真誠道,「我保證您生的二胎,我當親生孩子養。」
我媽罵了我一句,又走了。
看出來了,她就是想找機會罵我。
新婚夜,婚房裏都是喜慶的紅。
我將新婚丈夫壓在牀上,很壞心眼地逗他:
「老公,今天過來喝喜酒的親朋好友都祝我們早生貴子,你不努力嗎?」
周衍述垂着眼眸,眼眶有點紅,不知是被我的話逗的,還是被玩的。
他說:「對不起。」
我摸摸他的嘴脣:「那你是不是應該好好補償我?」
正經古板的周老師,在牀上因爲愧疚,格外聽話。
他的鼻子又高又挺,很磨人。
抬頭湊過來和我接吻,蹭得我臉上也溼漉漉的。
不過周衍述沒騙我,他的身體恢復得很好,不影響生活。
甚至,比預想中要好。
-6-
婚後生活和大多數夫妻一樣,他去學校上課,我去公司上班。
只不過手上多了婚戒。
我的兩隻貓跟着來了婚房,周衍述專門給它們收拾了一個房間出來,又給貓貓買了很大的貓爬架。
他花了半個月的時間,終於得到貓兒子貓女兒的認可。
周衍述已婚的消息在學生中傳遍,似乎又不少人惋惜這位周老師的英年早婚。
我喜歡他手上戴着婚戒,銀色低調的戒指在無名指上,襯托得他的手更加好看。
人對貼上自己標籤的物品都有佔有慾,更別提是人。
周衍述作爲丈夫,很盡職盡責地履行了作爲丈夫的義務。
我們日常大部分時間只有早晚餐是一起喫的。
他上完課後,也需要去學校的實驗室。
但通常下班比我早,他會回家做好晚飯等我回來。
我不是一個正經人,對比周老師來說。
譬如,我要求他光着膀子穿圍裙下廚,給他買了新的襯衫和馬甲,包括配套的襯衫夾,也買了胸鏈。
在外爲人師表的周老師總會因爲愧疚,乖乖聽話。
他已經不能讓我懷孕了,總不能不讓我幸福吧?
我摸着周衍述滾燙的耳垂,小聲和他說:「我好像在欺負你。」
然後我得到一個吻,吻的主人和我說:「我喜歡被你欺負。」
周衍述接受的教育似乎總是板正的,以至於在男女事上,遲鈍又不遲鈍的。
他羞澀、遲疑,卻每次都能完成得很好。
我的丈夫健康,但失去了生育能力,而我也沒有懷孕的風險,所以我總能得到百分百的快樂。
周衍述不知道,他在外面的形象有多正經,我就有多想讓他在家裏脫下那層古板正經的模樣。
大概是有些職業病,周衍述也嘗試過教育我。
他面ẗŭ₎無表情地說:「不行。」
可那些「不行」慢慢都變成了他主動去完成的任務。
我們夫妻感情很好。
婚後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我們都結婚快半年了。
這半年時間,雙方家長起初還抱着些幻想,希望我和周衍述能要上孩子。
周衍述的母親還想帶他去看中醫,我攔下了,結果後面發現他自己偷偷去看。
還是在家裏聞到中藥味我才發現的。
我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問:「你很想要孩子嗎?」
周衍述搖頭,腦袋埋在我腹部,他說:
「可以不要,可是我不希望自己不能要,萬一、萬一你以後想要孩子怎麼辦?我不想和你離婚,也不要你找別的男人生孩子,試管也不要。」
然後我只能默認了他去看中醫的事。
那些中藥很難喝,味道也難聞。
可週衍述還是自己煎好,喝了,還總是趁着我回來前完成這一切。
有天我回來得早,剛進屋就聞到濃郁的中藥味。
那股苦澀直衝鼻腔,給我噁心了一下。
-7-
我無法想象,周衍述每天都喝這種藥。
又反覆漱口,爲了不讓我嚐到這股藥味。
也因爲這個,他和我接吻的次數都少了許多。
我看着正在煎藥的周衍述,到底是有些心疼,上前去抱住他:「這個藥我們不喝了行不行?」
周衍述沉默了兩秒,隨後回抱我。
「沒事,快喝完一個療程了,讓我堅持完這個療程。」
即便是夫妻,我也有不能或者不應該干預他的時候。
終於,他喝完那些中藥後,去醫院複查,醫生說:「順其自然。」
周衍述才終於放棄折騰。
不過他只是放棄折騰自己,轉而開始鑽研別的。
周老師平時不算忙,課不多,即便每天要在實驗室忙碌,也能抽出不少空閒的時間,他在健身上花了大工夫。
他練得很好,穿襯衫和稍微貼身的衣物時都很好看,是那種性感的好看。
尤其是他平時在學校,上課時面無表情,對學生都是一視同仁的嚴謹嚴肅,跟在家裏脫下襯衫後的熱情形成對比。
無與倫比。
不知不覺,到了新年。
這是我和周衍述過的第一個新年。
兩個人都要去雙方家庭露面。
我和他收到了不少紅包。
我最近不太舒服,爲了安心過年,放假前我忙得昏天暗地,在公司里加班到八九點,還是周衍述過來接我的。
一放假我就覺得渾身懶洋洋,不太想動彈。
加之天氣冷,要不是要出門拜年,有這假期我還是更願意在家抱老公。
他的胸肌埋着很舒服。
作爲新婚半年左右的夫妻,我和周衍述回他父母家小住兩日。
年初五時,他家陸續有親朋好友上門拜年。
我作爲新媳婦,也跟着認人。
其實婚禮時也見過,但那會兒只是一面之緣,很多人都認不出來。
周衍述有位堂姑,據說是他父親的堂姐。
領着一位身懷六甲的兒媳上門拜年。
這對婆媳進門時就仔細打量過周衍述父母的家,是市中心的一個大平層。
他父母是做生意的,還算富裕,住得不差。
周衍述母親招呼着她們坐下,嘴上很客氣說着「懷孕怎麼不好好在家休息」的話。
確實,我看這位表嫂的肚子不算小,聽說他們住得遠,在另一座城市的城中村,大冷天出遠門,實在沒這個必要。
今日到訪的親戚不止她們,只不過多數人放下拜年禮後聊會兒天喫個飯便走了。
只有她們一直坐到了晚上,所有人都離開之後。
期間那位自來熟的表嫂對我和周衍述格外熱情,問我們的工作和住處,甚至還問了我的家庭。
我自然不是什麼話都和她說的。
周衍述對這位表嫂也不熟,他往我嘴裏餵了瓣橘子,酸甜的,好喫。
我從小就愛喫酸甜口的東西。
這一點周衍述能跟我喫到一塊兒去。
眼看着晚飯時間都到了,原本婆婆的計劃是招待完客人後,我們一家四口吃晚飯的,現在看着是要泡湯了。
她臉上的笑容都淡了下來。
「燕萍姐,你還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那位據說只比周衍述父親大兩歲的堂姑聞言,衝我和周衍述笑了下:「衍述結婚也快半年了,想過什麼時候要孩子嗎?」
-8-
這話一出,周衍述父母也跟着看向這位冒昧的親戚。
我倒沒什麼,這不是我家的親戚。
周衍述之前車禍的事,相信親戚間都是有所耳聞的,影響生育這一點,連當時還是相親對象的我都知道,他的親戚不可能不知道。
催生,我父母和公婆在婚後都沒怎麼在我們面前提過這個話題,現在讓一個不熟的親戚提了。
我婆婆皮笑肉不笑回道:「孩子們結婚還不到一年,提這個幹什麼?」
「孩子還是趁年輕要的好,」這位堂姑說着一頓,笑了下,「當然,我也知道衍述這種情況,要孩子還是有點困難的,我呢,有一個想法。」
我本來以爲她要說試管什麼,周衍述大概也是這麼想的,正要出口阻攔。
他的堂姑倒是口快:「翠微這一胎啊,是第四胎了,你們表哥養家不容易,我就跟他們合計着,等你們表嫂這孩子生下來,無論男女,過繼給衍述,你們隨便給點營養費就行了,我們到底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不計較這個。」
話音落下,我愣了下。
周衍述和他父母顯然也沒想到這一出,齊齊愣住。
然而人家沒察覺到不對,繼續說得興致勃勃:「與其去做試管,生個跟自己沒血緣關係的孩子,不如過繼個兄弟姐妹的孩子不是嗎?這樣小姜也不用受苦自己生,你只要把孩子當成自己親生的就行……」
這些個親戚對周衍述的身體狀況只能說一知半解。
去做試管的話,是能生他的孩子的。
但不管怎麼說,也不至於讓他剛結婚不久就收養一個親戚的孩子。
而且這算盤都快打我臉上了。
先不說這血緣關係近不近,這個孩子有親生父母,還有三個哥姐,在我和周衍述沒有自己親生孩子的情況下收養,那這孩子以後會繼承兩家的財產。
那些條件遠不如的哥姐會忍住不來分一杯羹?
「燕萍姐,」我公公開口,「孩子是你們家的,父母和爺爺奶奶都健在,那你們就好好養,我們家不急着抱孫。」
這就已經是婉拒的意思了。
我婆婆冷着臉,一言不發。
然而,我公公這位堂姐卻像是聽不懂人話般道:「這怎麼能不急?你們要是實在在意外人的風言風語,讓你兒媳辭職在家待幾個月,到時候孩子生出來,抱過來說是她生的也行啊!我這都是爲了衍述好……」
「是爲了衍述好還是想喫絕戶?」我婆婆終於忍不了,她站起身來,「我們家擔待不起,送客吧。」
這話是對我公公說的。
「你這人怎麼不識好歹呢?我兒子兒媳爲了你們家留個後,都願意忍受骨肉分離的痛苦,你這是狗咬呂洞賓!」
「衍述,姑姑都是爲了你好啊!你看你是獨生子,要沒個一兒半女,老了之後可怎麼辦……」
周衍述站起來,語氣平靜:「燕萍姑,我有沒有孩子這件事就不勞您費心了,天黑了,再晚回去不安全,您請吧。」
-9-
那位堂姑攙扶着兒媳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婆婆在她們走後很直白地罵了一句:「一家子蠢貨,明擺着算計別人,以爲自己多聰明呢。」
公公在旁邊附和了一句:「咱家錢就算花不完,捐出去也不給他們。」
人性是這樣的。
明明我和周衍述還年輕,即便一輩子沒孩子,正常來說也能再活幾十年,有的人就迫不及待來喫絕戶了。
我原本也以爲這件事到此爲止。
直到過完年後沒多久的一個傍晚,我ṱű̂ₔ回到小區樓下。
迎面走來一個孕婦。
「姜愉。」她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愣了下,好半晌才發現眼前的人是周衍述那位表嫂,好像叫什麼翠微?
她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姜愉,我知道我貿然來找你不好,但我真的沒辦法了,」她猛然抓住我的手,言辭懇切,「你就幫幫嫂子好不好?我們家孩子太多了,家裏本來就只有三個臥室,再多一個孩子也養不起了。」
「反正你和衍述都要不了孩子,就收養我的孩子好不好?我偷偷問過醫生了,說是男孩,我保證以後不會出現在孩子面前的,你們就是孩子親爸媽……」
我打斷她:「表嫂,我和衍述還不考慮要孩子的事,我們能不能要孩子,想不想要,是我們的事,跟你沒關係,明白嗎?」
這是上次所謂「爲你好」的策略不成功,現在改賣慘了?
「姜愉,我求求你了,你們兩個都不缺錢,養個孩子很輕鬆的啊,給他一口飯喫就行了,我只是不想讓孩子跟我們這種沒條件的爸媽了,嫂子給你下跪了……」
她的肚子本身看着就被上次大了些,這大庭廣衆下,讓個孕婦給我跪下來算怎麼回事?
我忙攔住她,也注意到旁邊一些異樣的目光。
很頭疼。
這輩子想過被道德綁架催生,但還沒想過會被人道德綁架收養孩子。
「表嫂,這件事不是我能決定的,你要是實在有壓力,就去申請補助,養個孩子嘛,能給口飯喫就行了。」我將她的話輕飄飄回敬。
對方臉色一僵。
「表嫂,現在是法治社會啊,你生孩子給我們養,索取所謂營養費,這叫人口販賣,咱都要進去的。」
「姜愉,我不是要錢……」
「不要錢,那生而不養就構成遺棄罪。」我平靜地看着她。
我往周圍看了眼,下意識覺得怪。
讓一個孕婦大老遠跑來我和周衍述的小區堵我們,就她一個?
眼前的孕婦卻突然破罐子破摔般直接跪下朝我磕頭,淚流滿面:「姜愉,嫂子求求你了,求你幫幫我吧!不然他們會把孩子送去別的地方的。」
我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往後退。
被一個大肚子的孕婦下跪磕頭這種事,造孽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驚嚇的原因,一股噁心感襲來,我恍惚了一下,側過身扶着旁邊的路燈乾嘔。
-10-
「老婆,你怎麼了?」不遠處駛來的車停下,周衍述從車裏下來,快步跑來扶住我。
他難得回來得比我遲些。
我還沒緩過來,說不出話,指了指地上的孕婦。
「表嫂,你怎麼在這兒?快起來。」周衍述明顯也是驚訝的。
結果跪在地上的孕婦扶着肚子,幽幽看着還在乾嘔的我。
「周衍述,你看你娶的是什麼女人!」尖銳的指責聲響起,周燕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指着我道,「你不肯收養我孫子,看你老婆給你戴綠帽了,你高興了?」
綠帽?
周衍述和我都同時愣了一下
而那邊,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扶起了地上的孕婦。
這一家子,原來都在,守着我和周衍述呢。
周衍述臉色冷下來:「燕萍姑,我尊稱您一聲,不代表您能在我家還有我妻子面前撒野,養不起孩子可以不生,我們沒義務收養。」
他說完沒停頓,看向扶着孕婦的男人:「表哥,請帶你的母親和妻子回去,不然我報警了。」
那個男人看過來,義憤填膺:「周衍述,你有幾個錢了不起啊!我媽是你姑,我兒子也是跟你有血緣關係的,你寧願養你老婆肚子裏的野種,也不肯養你侄子?」
「你還是大學老師呢?要是讓你學生同事都知道你不能生被老婆戴綠帽,我看你還敢不敢出門?」
什麼野種?
周衍述不明所以地看向我,又看向我的肚子,我同樣疑惑。
但這不妨礙我罵回去:「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算什麼東西,張口就噴糞?窮就好好工作賺錢,讓大着肚子的老婆過來道德綁架親戚給你白養孩子,要不要臉?」
「以爲我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想喫絕戶?你也配?」
「還躲在你媽和老婆後面,你是不是男人?」
周衍述在我旁邊面無表情地補充一句:「窩囊廢。」
「周衍述,你說誰窩囊廢呢?」周衍述表哥果然被激怒,要衝上來動手。
周衍述指着小區監控:「敢動手我保證你進去。」
他表哥動作一頓,到底沒敢。
這時候,那位堂姑又開口了,卻是苦口婆心對周衍述說的:「衍述啊,你娶的這個女人不行啊,你們才結婚多久?她就敢在外面勾搭男人……」
「什麼勾搭男人?你有證據嗎?」我毫不避諱回懟,「你也滿嘴噴糞是吧?」
「你肚子裏的孩子就是證據!不然你剛纔怎麼孕吐了?」她高聲道。
我頓住。
她大概以爲我心虛,甚至已經拉着旁邊看熱鬧的人說:「我這個侄子命苦啊,一表人才,工作也光鮮亮麗,結果娶了這種不檢點的女人,他不能生,他老婆卻懷上了,你說這孩子……」
人對八卦天生有敏Ṫûⁱ銳度。
鄰居們自然樂於聽八卦。
我和周衍述卻同時都呆愣着低頭看我的肚子。
他有點呆呆說:「你生理期確實推遲到現在都還沒來。」
-11-
周衍述最後喊了小區保安過來將他的堂姑三人架走了。
因爲有個孕婦,保安只動手架走另外倆人,孕婦也只能跟着了。
我思考了下:「我最近確實犯過幾次噁心,還以爲是胃不太好,要不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
周衍述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明天吧,今天有點遲了,我明天上午沒課,你呢?請假還是我中午過去接你?」
「中午吧,最近忙,」我頓了一下,道,「要不我們買驗孕棒試試?」
「好。」
等待過程最是煎熬的。
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應該期盼什麼結果。
然後,兩根槓浮現眼前。
!
周衍述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要不我們再測一次?」
再測一次也是一樣的結果。
驗孕棒的準確率還是很高的,基本上就是有了。
周衍述將手放在我小腹上,喃喃道:「醫生之前說,生育機會是有的,但概率會小很多,我以爲……」
他以爲概率約等於 0。
「老婆,如果真的有了,你生嗎?」他有點忐忑地看向我。
「生啊,你這樣都能讓我懷孕,爲什麼不生?」
直到第二天,在醫院檢查後,才終於確認,懷孕兩個多月了。
不像那些不明所以的親戚,我們兩個人壓根不懷疑孩子的生父,周衍述也不該懷疑。
之前仗着他不能生,我回家就喜歡拉着他玩各種花樣。
周衍述比我年輕,身體素質也好,雖然羞澀,但他什麼都做了。
就他這精力,我還能出去偷喫,我都佩服我自己。
周衍述也順帶檢查了一下身體。
他之前車禍後帶來的損傷,是做過修復手術的,但當時醫生說的效果不是很好,想要孩子的話,還是更建議和伴侶以試管方式要。
醫生看了那些檢查報告,對我們說:「確實屬於小概率事件,不過你們夠努力。」
這話說得有點微妙。
努力是一回事,但當時也不是衝着要孩子努力的。
「近期還是要剋制一下。」醫生告誡我們。
在發現懷孕前的這兩個多月,我們也沒閒着。
這孩子在肚子裏,沒被我們察覺,也待得好好的。
懷孕的事傳到兩家父母耳中,一個兩個拎着東西到我們小家探望,雙方父母一口一個親家喊得親熱,同時拿我當珍稀動物看待。
聽聞公公的堂姐領着兒子兒媳來道德綁架我和周衍述,婆婆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肯定是找別人打聽你們住址了,你們結婚時來的親戚不少,裏面就有知道衍述在這邊有房子的,」我婆婆冷笑一聲,「我說怎麼昨晚給我打電話說我兒媳出軌呢,原來是算盤落空了。」
我爸媽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還愣了一下。
「小周這麼年輕,本來就指不定……怎麼還有給人強塞孩Ṱű̂ⁿ子的?這喫相也太難看了。」這是我媽私底下給我嘀咕的。
他們擔心那家子再找上門來,勸我和周衍述暫時換套房子住。
周衍述父母有套買了很久的房子,傢俱是全的,離我公司也近,我們就搬到那去了。
-12-
晚上,周衍述的臉貼在我的小腹上,還很平坦,裏面也沒什麼動靜。
我笑他:「還小呢。」
他親了親我的腹部,抬眼看我:「謝謝你,老婆。」
我捏了捏他的臉,半是興師問罪:「你還謝,說好的不會懷孕,都怪你,以後給我老老實實帶套。」
就算丈夫身體沒任何問題,我也不打算結婚後這麼早就要孩子。
但這個孩子吧,本身也算是來之不易的緣分。
周衍述還有點委屈:「你之前也是很喜歡的。」
「騙子。」我摸了摸他的嘴脣。
周衍述沒有再反駁我,因爲他張嘴將我的手指含進去了。
他這種黏黏糊糊的勾人勁兒總是很犯規。
剛結婚時,我還去過他學校聽他的課,課上專業嚴謹的周老師私底下很有反差感。
但我只去了兩次就沒去了,他的課對於非專業人士來說實在太催眠。
我比較喜歡他學校的食堂,沒時間過去喫,周衍述就打包回來。
周衍述重視這個孩子,我也是。
兩個重欲的人不得不因此而修身養性。
直到懷孕滿三個月後。
可週衍述還是很謹慎。
懷孕這段時間,沒少聽說他那位堂姑到處造謠說我給他戴了綠帽子,而作爲一個不能生的男人,周衍述才「屈辱」地認下了我肚子裏的孩子。
我公公婆婆一開始被這種奇葩親戚氣得不行,這種話說多了,別人看我們一家子難免都戴點有色眼鏡。
不過這麼一鬧,那個所謂帶着周家血脈的孩子,沒能再塞給我們。
後來我懷孕五個多月時,聽說那位表嫂生了,確實是個男孩,只不過這樣他們家就有三個男孩一個女孩了。
孩子稍微大點,家裏都住不下。
所以動歪心思動到隔了一層又一層的親戚身上。
遠離他們後,那些閒言碎語就沒怎麼聽過了。
等月份逐漸大了,周衍述不放心我開車,他幾乎每天都接送我上下班。
我們一起學了不少孕期和育兒知識。
晚上躺在牀上,周衍述一邊給我抹妊娠油,一邊對孩子進行胎教。
孩子會在親爹貼肚皮時咕嚕咕嚕一下,我說話時也偶爾咕嚕一下,還挺乖的。
孩子出生是在秋天。
是個女兒。
剛出生時醫生抱到我跟前,稱讚道:「好清秀的小姑娘。」
閨女很健康,養了幾天後愈發白嫩可愛。
尤其是滿月後,圓溜溜的眼睛和圓圓的腦袋,小手也圓圓的軟軟的。
家裏請了月嫂在照顧孩子,周衍述一下班回來就洗手去抱我和閨女,他笑着說:「學生今天來問問題,說我身上有股奶香味,問我是不是當爸爸了,他說他姐姐當媽媽後身上就是這股味道。」
「味道很明顯嗎?」他問我。
我湊近聞了聞,然後指了指他懷裏的小傢伙:「我都快被她醃入味兒了,哪裏聞得出你身上奶香味重不重?」
從我發現懷孕後,我和周衍述的香水都被打入冷宮了,至今都沒有寵幸過。
窩在爸爸懷裏的小姑娘嚶嚶兩聲,直到她爸調整到舒適的抱姿才停止哼唧。
可愛。
-13-
周靖棠小朋友剛出生時就給父母帶來了一大筆財富,她的爺爺奶奶贈予了一套房和一筆現金,姥姥姥爺也給了一筆現金,買了金子。
數目可觀。
養孩子基本上用不着我和孩子她爸的錢。
孩子週歲時,公婆大擺宴席,請了很多親朋好友,唯獨沒有公公的堂姐一家。
聽聞他們一家子經濟拮据,大的孩子要上學,小的要尿不溼,各種都是錢,在想給我和周衍述塞孩子前,他們本來是想問周衍述父母借錢的。
但想到周衍述不能生的事,不知道誰想出了那個餿主意。
反正現在兩家已經老死不相往來,其他親戚聽聞他們的奇葩舉動,也都是敬而遠之。
周衍述的一些長輩過來看了孩子,很激動地說閨女跟她爸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我也就當他們在說客套話,才一週歲的孩子,能看出什麼來?
直到孩子兩歲時,我要出差,周衍述也有個外地的學術研討會,我們倆不放心讓阿姨單獨照看幾天,就抱着孩子去拜託公婆照顧。
等回來時,我去接孩子,發現婆婆不知道什麼時候帶她的孫女去拍了新的照片。
「媽,您和爸帶棠棠去拍照了?」我看着客廳的照片嘖嘖稱奇,「還挺復古的,有點以前的感覺。」
婆婆從廚房出來,看到我指着的那張照片,沒忍住笑出聲:「小愉,那照片是你老公,他兩歲多拍的照片。」
?
我看看照片,再看看閨女,再戳戳她的小臉。
「你怎麼長得跟你爸的防僞碼似的?」
小姑娘沒聽懂我的話,但咧嘴笑了:「媽媽。」
奶聲奶氣的,可愛。
我把周衍述小時候的相冊帶回家,等他也出差回來,將兩張照片放在他面前。
他湊過來看了會兒:「不都是棠棠嗎……」
他頓住,指着其中一張照片道:「這張照片有點眼熟,好像以前見過。」
我將照片遞給他:「這是你,另一張纔是你閨女。」
話音落下,周衍述仔細比對了一下照片,又比對了照片和他睡夢中的女兒,忽然有點愁:「女孩兒的話長大像我會好看嗎?」
他這個關注點……
愁得他拿 ai 去生成了一下女版的自己,更愁了。
不難看,就是我看慣了他的模樣,再看 ai 的性轉照片,有點怪。
不過周靖棠小朋友的長相併沒有按照大人們預測的那樣,等她年歲再長點,就沒有那麼像爸爸小時候了,反而有點像我。
就是幾歲的孩子好粘人。
她不要跟阿姨睡,也不要自己睡, 抱着自己的小枕頭,委屈巴巴站在主臥門口。
不說話, 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你。
誰受得了?
-14-
主臥浴室的氛圍燈亮着,我在鏡子裏看見了自己和身後的丈夫。
他的吻落在我後背。
其中一隻手還伸到前面來捂住我的嘴。
他說:「小聲點,會吵醒孩子。」
周衍述沒看我, 他看的是鏡子,而我們的視線在鏡子裏交匯。
他年歲漸長, 今年剛評了副教授,也沒有幾年前那麼好挑逗了。
爲人父後, 似乎比從前沉穩不少Ṫùₙ。
可私底下,他熟知我的喜好, 甚至逐漸也找到了他自己的喜好。
變壞了。
以前我在他耳邊說些渾話, 他的耳根會變紅。
現在我說渾話,他那雙眼睛會帶着笑意看我, 然後順着話接過去。
比如現在——
「周老師,我女兒今天功課完成得怎麼樣?」
周靖棠小朋友在上幼兒園, 她爸爸晚上會教女兒練一下字, 學學算數。
周老師扣着我的腰,他回答道:「太太,您女兒不是很乖,非鬧着要看電視,可是她媽媽很乖。」
壞男人。
番外(周衍述視角)
車禍後,我其實不贊成我媽病急亂投醫式的相親安排。
但後來我又很感謝她的安排。
我母親的人脈很廣,她發來過好幾位女士的資料和照片, 我不願意去見。
相親是爲婚姻進行的社交活動, 在我看來, 也就是爲孕育下一代創造條件。
一個不能生的男人, 沒有必要參與其中。
結果我媽說,我這種男人, 在相親市場廣受年輕女性歡迎。
「……」
直到那天她發了țŭ¹姜愉的照片,一張類似證件照的照片,極有可能是姜愉母親偷偷保存的。
臉上是素淨的,甚至像素也有點模糊。
我覺得對一張照片有好感是荒謬的。
但鬼使神差,我還是去⻅了。
見完了, 我也完了。
我是個不能生育的男人, 我用什麼去留住一個相親認識的女人?
錢嗎?她有房有⻋有高薪工作,不缺這些。
後來姜愉給了我答案。
ṱű̂⁼用我還算年輕的身體。
可是當我不年輕了該怎麼辦?當她想要孩子了怎麼辦?
她是個健康的女性, 可以自然受孕, 我在網上看到了很多試管的副作用, 她不能做這個。
我焦慮,焦慮地想要用身體留住她。
直到姜愉說,她愛我, 愛我本身,和我有沒有生育價值無關。
我終於釋懷。
如果有一天,她的想法改變,我也願意放手。
然後沒多久, 我的妻子懷孕了, 我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這是命運的眷顧。
不過我的妻子說,是我足夠努力。
她說這話時, 還在孕期,摸着我的臉說希望我繼續努力。
於是我低下頭,用她喜歡的方式繼續努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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