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顧客在外賣訂單裏備註:只要三塊冰,多一塊自殺。
我不小心放多了兩塊。
顧客收到後當即就問是誰做的奶茶,是不是想害死他。
經理不斷道歉,還給他退款外加十元優惠券。
沉默幾分鐘後,他突然說。
「不自殺了。」
「因爲我比較想殺那個給我做奶茶的小姐姐。」
-1-
看到這句話的瞬間,我頭皮發麻,腿軟得不行。
因爲他的奶茶是我做的。
放暑假後我來做兼職,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我沒來之前,店裏全是男生。
他是怎麼準確知道,是我給他做的奶茶?
經理顯然也被他的話嚇到,回覆時語氣也強硬了些。
「牛先生,不要開這種玩笑,真的很嚇人!」
那邊沒有回覆。
經理本來想訓斥我幾句,可看到我慌張不安的神情,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就在經理想關掉對話框時,那個叫「牛哞哞」的顧客再次發來消息。
「你個四眼仔,再敢多說一句,我連你一起殺!」
這下輪到經理不淡定了。
因爲他本人戴着眼鏡,外號就叫「四眼仔」。
這個人既知道奶茶是我做的,也知道經理的外號,兩次巧合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我下意識環顧四周,沒有任何異常。
經理直接火大,回了他一句:「你這人是不是有病?江南路自建房 3 號 503 室是吧?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過了一會兒,牛哞哞回覆經理:「抱歉,剛纔是我太沖動了,別報警。」
店裏很忙,後來經理是怎麼處理的我沒看。
他叫我認真工作,不要害怕,又說那個人就是口嗨,現在是法治社會,他不敢做壞事。
下班時,男同事順路送我回了家。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關上門的那一秒,一個黑影從樓道閃過。
-2-
泡澡時,我把這件怪事和閨蜜王雅說了。
她安慰我,現在有很多人都在用這個辦法貪小便宜,就是想噁心商家,從而達到無償消費的目的。
誰知道我們經理跟他硬剛,一說報警他立馬就慫了。
「冉冉你也是,爲啥不給他三塊冰啊?讓他正好抓住把柄陰你們一招。」
王雅的話點醒了我。
-3-
當時這個單是我朋友小陳接的,他剛好要上廁所,就讓我代勞。
我問他顧客有備註嗎?
他只是叫我放少一點冰,沒有說準確數字。
後來發生這種事,他向我道了歉。
我們之間也沒有過矛盾,基本可以排除他是故意的。
而且,經理跟我們說過,對於顧客的這種要求,不要慣着,冰放少了意味着原料要多放,店裏也要賺錢,不可能每個顧客都滿足。
剛出浴室,門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我以爲是隔壁鄰居回家就沒太在意。
結果下一秒Ṱú₊,我家大門響起了重重的拍門聲!
「誰啊?」
我頓住腳步,站在客廳警惕地衝外面喊。
聲音戛然而止。
外面又恢復了平靜。
我拿出手機想打電話求救,「嘭」的一聲,門被人踢了一腳!
我渾身冰冷,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因爲,門外正響起按密碼鎖的聲音。
嘀,嘀嘀嘀!
「密碼錯誤!」
「密ţù⁷碼錯誤!」
我趕緊躲進房間反鎖好門,準備給住在附近的男朋友打電話。
還沒撥過去,門外就傳來一道聲音。
「密碼正確,歡迎回家。」
-4-
刺骨的惡寒席捲我全身,差點連手機都拿不穩。
我倒吸着冷氣,無數疑問湧上心頭。
這個人到底是誰?
爲什麼會知道我家的開門密碼?
他來我家到底有什麼目的?
會不會是今晚點奶茶的那個牛哞哞?
原來他不是開玩笑,他真的想殺了我!
外面急促的腳步聲在客廳遊走,似乎在搜尋什麼。
下一秒,腳步聲調轉方向,漸漸向我房間靠近。
我哆哆嗦嗦退到牀邊,給男朋友打去電話。
突然,腳步聲在門口停下。
嗒嗒嗒!
門把手反覆被人暴力擰動。
與此同時,熟悉的鈴聲在外面響起。
「冉冉,你在裏面嗎?出什麼事了?」
電話接通,男友黎江焦急的聲音從手機和門外傳來。
我懸着的心終於放下,淚水在眼裏打轉。
「嚇死我了。」
「別怕,有我在,先開門讓我看看你有沒有事。」
我掛斷電話剛想開門,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是我隔壁的鄰居娜娜發來的。
【你男朋友怎麼回事?大晚上的,拿着水果刀砸門,怪嚇人的。】
-5-
我心下一驚,猛地縮回放在門把上的手。
從手機裏看客廳的監控錄像,他手裏的確拿着一把刀!
冷靜下來後,我也覺得不對勁。
黎江爲什麼會突然來找我?
這幾天我在和他冷戰,別說電話,我們連一個消息都沒有發過。
還有,他明明知道密碼,爲什麼一開始會砸門?
「冉冉,你怎麼了?快給我開門啊。」
黎江不停地拍着門,語氣裏全是擔憂。
可就在上個星期,我發現黎江賭博欠了十萬塊高利貸,他想讓我幫忙還錢,可我只是個大學生,哪來的錢給他還?
我們吵得不可開交。
當時他指着我罵:「樓冉,算我看清你了,我就算要死,也會拉上你墊背!」
明天,就是他還債的日子。
他今晚來,就是要拉我一起死!
「黎江,我突然有點想上廁所,你先在外面等我吧。」
爲了不激怒他,我找個藉口躲進廁所報了警。
警察說最快也要十分鐘才能到,讓我千萬鎖好門,不要出去。
可門外的黎江卻沒了動靜。
我查看監控,卻發現客廳空無一人。
難道他走了?
剛鬆了口氣,陽臺上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我緩緩轉頭,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陽臺外,隔着玻璃與我相望!
「冉冉,爲什麼騙我啊?」
-6-
可能過於驚慌,我居然忘了客廳的陽臺可以通向我的房間!
黎江打開玻璃門走進來。
我嚇得不停尖叫,把能摸到的東西全都砸向他。
「冉冉!」
黎江抱住我,手裏的刀早就扔在了客廳。
他說,一個小時前,小陳給他發消息,把今晚發生的事跟他說了,他聽後立馬就拿着刀過來找我。
小陳是黎江的高中同學,我們在一起後,我才認識他。
這份兼職就是他給我介紹的。
想起剛纔的場景,我有點生氣:「那你不能喊我嗎?砸什麼門?」
「砸門?對,我上來的時候也聽到了砸門聲,可一出電梯,走廊裏什麼都沒有!」
黎江的回答讓我陷入沉思。
不是他砸的,又會是誰?
難道是要三塊冰的那個顧客?
如果是牛哞哞,他又是怎麼知道我的地址的?
在我們分析時,警察來了。
他們給我們錄完口供,在屋裏屋外排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異常。
警察走後,黎江說要陪着我,直接賴在客廳不肯走。
我無奈地回到房間。
想起鄰居娜娜給我發的消息。
我問她:【你有沒有看到砸門人的臉?】
娜娜很快回復我。
【我洗澡的時候就聽到砸門聲,出來後從貓眼看到你男朋友在按密碼,難道不是他在砸嗎?】
看來黎江沒有說謊,砸門的不是他。
想起之前在樓梯Ṫûₚ間看到的黑影,我忍不住發顫。
如果剛纔不是黎江及時趕到,我會不會就死了?
-7-
我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只能拿出手機刷視頻,沒過多久,外面就下起了暴雨。
電閃雷鳴了幾分鐘,屋裏的燈忽然一下熄滅。
我並不是個怕黑的人,但剛剛經歷過生死劫的我,不敢將自己置於黑暗中。
打開牀頭的檯燈後,我才稍稍有點安全感。
「冉冉,蠟燭放哪兒了?」
黎江敲響我的門。
他還拉了幾下門把,讓本就老舊的門「吱呀呀」地響起來。
黎江這個人很懶,家裏的家務事基本都不管,所以他連蠟燭放在哪兒都不知道。
「在電視機櫃第三格!」
聽出我語氣的不耐煩,黎江「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沒過幾秒,他又過來拍門喊:「沒看見啊。」
我徹底怒了,踢了門幾腳罵他:「喊什麼?多找幾遍會不會?」
他在外面嘟囔着說我變了,我沒再理他,重新坐在牀上玩手機。
「吱呀呀~」
沒過多久,門又響了。
我往門口扔了個玩具:「別來煩我!」
外面並沒有說話聲。
「吱……呀……」
我突然覺得不對勁,放下手機觀察四周。
這個聲音很細,並不像是門的動靜。
轟隆——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
陽臺上黑漆漆的人影映入我的眼中。
「黎江,是你嗎?」
我顫聲開口。
那個人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
閃電再次劃過,我看到陽臺上的人穿着一件墨綠色雨衣,寬大的帽子蓋着大半張臉。
陽臺外面很黑,他揹着光,我只能隱約看到一個輪廓。
但我確定,他不是黎江!
「黎江!救命!」
我衝到門口的瞬間,那個人也迅速伸手,想拉開陽臺的玻璃門。
還好我剛纔反鎖了門,他纔沒能進來。
可依照他這種暴力拉門方式,玻璃門撐不了多久。
好死不死,我的房間門不知道被什麼卡住了,一直拉不開!
「黎江!快來快來!」
眼看玻璃門搖搖欲墜,我驚慌失措地用腳反覆踹門。
可外面仍然沒有動靜。
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在我腦中。
黎江,是不是被殺了?
而擋在我門口的,就是他的屍體!
啪嗒!
陽臺上傳來巨大的聲響。
玻璃門被那個人拉開了!
-8-
他踏進門口的瞬間,房間門終於被我推開。
我跑出去立即關上門。
燈光也在此時亮起。
我尖叫着衝到門口,卻撞到一個人,手腕被生生拽住。
「冉冉,你怎麼了?」
「黎江快逃,屋裏有人!」
我沒敢回頭,剛想開門就被黎江拉住。
他把大門反鎖,嚴肅地對我說:「別出去!屋裏的人應該在外面。我剛纔出去看了,電閘是有人故意拉下的。」
「快讓開!我房間裏真的有人!他拿着刀,穿着雨衣,他要殺了我!」
我瘋狂打他,可黎江單手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向房間。
看着他冷漠的神情,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他和那個人是一夥的!
就在我要被他拉進房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吵死了!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你們情侶有矛盾能不能別影響到別人?需不需要我報警啊?」
是隔壁的娜娜!
我立刻大叫:「快報警!」
旁邊的黎江捂住我的嘴,示意我不要出聲。
外面的娜娜似乎沒聽見我的話,罵罵咧咧回去了。
黎江鬆開我,輕輕用腳踢開我的房間門。
吱……呀……
門下有一汪水和幾個半乾的溼腳印,再往裏走,桌上的東西把我嚇得差點摔倒。
那是一杯裝滿的檸檬茶,裏面明晃晃地浮着三塊冰。
杯上貼有一張字條:
加三塊冰,學會了嗎?
-9-
我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全身都在發抖。
剛剛在陽臺的那個人,就是點單時要「三塊冰」的牛哞哞!
可我根本不認識他,我也沒有得罪過任何人。
難道他真的會爲了「三塊冰」想殺我滅口?
還有,他是怎麼知道我住在哪兒的?
我縮在沙發上不敢再回房間,剛纔娜娜給我發消息說已經報警了,問黎江有沒有傷害我。
我沒回她,悄悄在貓眼裏觀察走廊。
外面一片漆黑,四周寂靜無聲。
黎江把所有能用的東西,都推過去擋住陽臺門。
突然,我手機收到消息。
小陳給我發來一張照片,經理倒在血泊中,腦袋被榨汁機捶扁,連腦漿都出來了。
【你說這是不是真的啊?我本來想看一下店裏的監控,結果查不到,好像是被人拔了。】
我忍不住乾嘔幾下,然後問他。
【這照片哪來的?】
【有人用彩信發給我的,再打過去時,已經打不通了。可怕的是,他居然知道我家的地址!】
【我不敢待在家了,我馬上到你們樓下。】
【別來!兇手就在我們這棟樓裏!】
-10-
我秒回他,可小陳那邊很久都沒有動靜。
他住的地方離我們很近,走路六七分鐘就能到。
可距離他給我發消息來已經有十五分鐘,他人還沒上來。
我內心隱隱不安時,小陳給我打來電話。
他的聲音很微弱,語氣帶着哭腔:「樓冉……鐵門被鎖住了……你……你們快躲好……有人……襲擊我……我躲在二樓倉房……」
一道驚雷劈下,我心慌意亂起來。
二樓……也就是說他在我們樓下遇到了兇手!
小陳那邊突然掛了電話。
黎江有些炸毛,他拿了個羽毛球拍就衝下去找小陳。
我拉不住他,自己又不敢在家,只能賭一把,往通向 B 號樓的門跑。
我現在住的是 A 號樓,每一層樓都有一個小門,可以和其他幾棟樓互通。
如果樓下的鐵門全被鎖住,我只能先去王雅家躲着。
她住在 B 號樓的 608 室,因爲是新蓋的自建房,所以現在入住率極低,幾棟樓加起來都不夠十戶人家。
我大半夜在走廊上奔跑,只回蕩着拖鞋的聲音。
搭上六樓的電梯,我內心不停祈禱,希望在警察來到之前,兇手別找到我。
電梯到達五樓時,門開了。
可我,根本沒按五樓。
更奇怪的是,外面沒人,走廊的聲控燈也沒亮。
一股陰森森的感覺包裹着我。
電梯門遲遲沒有關上,就好像有個人故意在按着按鍵,讓門始終關不上。
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屏住呼吸緊緊盯着外面。
電梯裏有監控,只要我不出去,就暫時是安全的。
那人似乎在猜,我到底會不會出去,或者在賭電梯裏有沒有人。
意識到他隨時可能衝進來,我做好防備姿勢。
僵持中,細微的摩擦聲在外面響起。
電閃雷鳴間,亮光照在外面。
一個拉長的影子出現在我眼前!
-11-
外面真的有人!
而且身形像個男人。
最終,影子離開,門緩緩合上。
往上升的瞬間,那道腳步聲又走回到了電梯前!
我迅速按下七八樓的按鈕,最終在停在八樓時出去。
這一層沒有人住,我不知道能向誰求救,更不知道該往哪兒躲。
以剛纔那個人的警覺,電梯樓層停在八樓,他一定會上來找我的!
就在這時,我收到王雅的消息。
【大半夜的,你給我打什麼電話?吵到我睡覺了。】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覺到她的不滿。
她醒了,我跑下去就還有一絲希望。
只是這棟樓有個樓梯,我不知道兇手會從哪個樓梯上來。
如果我坐電梯,他剛好在裏面怎麼辦?
不管了。
我咬牙隨便選了個樓梯就下去。
還沒走幾步,下面就有的腳步聲緩緩傳上來。
我趕緊脫掉鞋,輕手輕腳往反方向走。
離得遠點後,我就拼了命地衝向另一個樓梯。
「王雅,快開門!快點!」
到達六樓,我來不及喘氣,邊觀察身後,邊狂拍王雅家的門。
王雅剛把門打開,我衝進去反鎖好,再把櫃子推到門前。
我關掉燈,打開一盞小檯燈。
「不是,樓冉,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覺,擱這和黎江玩捉迷藏?」
我小心翼翼貼上貓眼,確認沒人跟來後,才把情況跟她解釋清楚。
「靠!那你躲我這裏要是被發現了,豈不是連累我?」
王雅向來心直口快,膽小又怕死。
我安慰她:「別擔心,我剛纔報警了,警察很快就會來的。」
王雅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
其實我騙了她。
我雖然打了報警電話,可警察說今晚下暴雨,水淹了很多地方,附近巡邏的警察最快都要一個小時才能趕到。
不知過了多久,鄰居娜娜給我發來消息。
【你們吵架就算了,還在噼裏啪啦砸什麼東西?能處就處,不行就分手,別禍害別人!】
我立刻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娜娜,你千萬別出去,樓裏有殺人犯!】
那邊秒回我:【開什麼玩笑?我明明從貓眼看到,你男朋友和另一個男的進門後就開始吵。是不是你自己出軌了,讓兩個男的大打出手?】
兩個男人?
可我家根本沒人啊!
-12-
想起黎江去找了小陳,難道……
就在這時,我手機振動起來。
接通後,黎江喘着粗氣說:「冉冉,小陳就是那個兇手!他假裝受傷,我把他扶進家裏,就被他攻擊了。」
「他現在跑了,應該是在找你,你千萬別出去。」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黎江那邊就掛斷了電話。
回想起小陳給我發來的照片,加上是他接的外賣,剛好他上廁所叫我頂……
當時他也在店裏,經理和那個牛哞哞發完消息後,他纔剛好從廁所出來。
這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有很大關係。
我剛想找地方躲好,王雅從房間跑出來拉我。
「冉冉,我們有救了!」
「你在說什麼?」
看她開心的神情,我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
「樓下的鐵門被撬開了,趁現在兇手還沒來,我們馬上跑吧!」
我止住腳步:「你怎麼知道鐵門被撬開了?」
「小陳啊,他告訴我的。」
聽到這句話,我寒毛瞬間直立。
然而,王雅接下來的話讓我更加毛骨悚然。
「冉冉你別怕,他說會來接我們,黎江也在一樓等。」
「你告訴他地址了?」
「是啊。」
我徹底崩潰了,不知道怎麼說她好。
從小到大我們一起闖禍,我善後的時候,她總會出點狀況,這次還是如此。
看我臉色不好,她問我:「冉冉,我是不是又做錯事了?」
「小陳是兇手!」
王雅嚇得臉色煞白,淚水在眼裏打轉:「那怎麼辦啊?」
我環顧四周,然後一下把窗簾扯下來。
砰砰砰!
大門被人重重拍響。
-13-
「是小陳來了!」
王雅哭喪着臉,立刻躲進房間把門反鎖。
拍門聲漸漸變大,和雷雨聲交替響起。
外面的人在喊着什麼,我聽不清。
王雅家的貓眼很久前就壞了,一直沒找人來修。
我只能依稀看到外面是個男人,衣服款式的確是小陳的風格。
他衣服處有一片深色的㾗跡,像是被血染上的。
我走到門口,緩緩將耳朵貼上去。
嘭!
一道巨大的砸門聲把我耳朵震得刺痛起來。
「冉冉,你快點出來,小陳已經知道了你的位置!」
是黎江!
我剛想伸手開門。
手機突然收到一張照片。
娜娜整個人趴在地上,血液染紅了她身上的藍色睡裙。
而她旁邊站着的,是拿羽毛球拍的黎江!
小陳再次發來消息:【黎江把她殺了!他現在找你,就是想要你的銀行卡密碼去還債!什麼三塊冰,都是他自導自演的!不要相信他!】
我後退幾步,愣住了。
小陳又說:【我剛纔躲得好好的,他突然找到我,想殺我滅口。他追我到你家,你對門那個女生過來罵,結果黎江一拍子把她打倒,我關門時,那個女生已經不行了!】
我徹底混亂了。
剛纔在我家時,黎江的確好幾次都有意無意地提到我的ťũ₄銀行卡。
如果黎江真想要我的密碼,爲什麼剛纔他和我待在一起時沒有威脅我?
難道他另有目的?
可小陳給我發來的照片不像假的,而且娜娜之前的確和我說過,他們兩個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怎麼辦?
到底誰纔是兇手?
-14-
門外的黎江開始踹門,情緒激動地喊:「冉冉,沒時間了!」
不管兇手是他們之中的誰,我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從陽臺走回王雅的房間,打算拉她一起走。
王雅卻不肯從牀底出來:「沒用的,我們跑不掉了,都是報應……」
「你在胡說什麼?」
「冉冉,你還記得那件事嗎?他……」
嘭!
她還沒說完,大門就被黎江撞開。
「樓冉,出來呀!」
黎江幾近瘋狂,聲音喊得都沙啞起來。
我沒有猶豫,從房間的陽臺跳到隔壁。
這間房沒人住,可我不敢待太久,從房裏找到一把鑰匙,立馬就衝出去。
我在五樓用鑰匙隨便開了間房,躲在牀底好一會兒才找回理智。
黎江是我男朋友,小陳也是我認識五六年的朋友,我無法相信他們是殺人犯,更不敢相信他們會殺我。
可王雅說的那件事,到底指的是什麼?
想了很久,我終於有了一點印象。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我們四個人在一起跨年,當時小陳喝多了,把黎江在高中時期的所有黑歷史都說了出來。
兩人吵了幾句就開始大打出手,還揚言要殺了對方。
由於時間久遠,我忘記小陳說了什麼,觸及黎江的底線,兩人才會互毆進醫院。
後來兩人突然就和好了,我也就沒再多想。
我發消息詢問王雅,可她沒有回我。
看了眼時間,我才察覺到不對勁。
現在都過去一個多小時了,爲什麼警察還沒有到?
我又撥打了報警電話,嘀了很久,那邊才接通。
「您好,有什麼需要幫助?」
我控制住情緒低吼:「一個小時前我打過電話給你們,爲什麼到現在警察還沒來?殺人犯已經殺了兩個人,能不能快點過來,我要撐不住了!」
「女士冷靜點,請問你在什麼位置?」
「我在西宏自建房 B 號樓,麻煩你們快點!」
「門牌號是多少,我好通知附近的巡警上門調查。」
「我在 B 號樓五……」
等等!
這聲音,怎麼那麼像變聲器?
仔細回想兩次報警,接線員的聲音都是偏機械的,就像一個男人故意壓着嗓子在說話。
而這個聲線,像極了小陳!
「喂,女士……」
我把電話掛斷,立刻動身往樓梯跑去。
其實我根本沒在 B 號樓。
剛纔爲了以防萬一,我早就躲到了 A 號樓 502 室。
我一路回到三樓,準備回家拿走我的銀行卡。
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撲鼻而來。
打開燈,一具男性屍體正躺在玄關處。
他身上有多處刀傷,喉嚨處的鮮血都凝結成塊了。
我走近一看,這個男人,居然是小陳!
-15-
看這狀態,應該是黎江到王雅家找我的時候,他就死了。
可如果小陳早就死了,那給我發消息,讓我不要相信黎江的人是誰?
他和襲擊黎江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難道兇手另有其人?
顧不得多想,我回到房間收拾現金和銀行卡。
我的手機一報警就被呼叫轉移,我只能聯繫其他朋友幫忙報警。
最煩人的是,樓下放有許久凸起的雜ṭŭₔ物,我想從窗戶跳下去都不敢。
我揹着包,邊走邊給王雅打電話。
連續打了幾次,那邊終於接通。
「喂,黎江在你那嗎?我現在過來找你們了。」
「……」
「喂?」
「你在嗎?」
我問了好久,王雅一直沒有回話。
剛想掛斷電話,那邊傳來不停嗚咽的喘氣聲。
「跑……別來!」
王雅聲嘶力竭大叫過後,對面掛斷了電話。
我倒吸着冷氣,猶豫幾秒後立馬往回跑。
她還活着,如果我現在去救她,也許她還能活命,可我不知道兇手是誰,去了也是送死!
我又給黎江打去電話,他手機是關機狀態。
而此時我也意識到一個問題。
這兩棟自建房裏住戶有十幾家,兩個小時裏,我一直在走廊奔跑,大半夜的,居然沒有一個人出來罵我。
就算現在打雷下雨,也不可能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腦袋裏閃過一個念頭。
也許這個兇手,也是這裏的住戶!
冷汗浸溼了我的後背,大風從窗戶吹進來,讓我忍不住發抖。
夜深人靜的樓梯裏,即便我把鞋脫了,每走一步的聲音都會放大幾倍。
我在窗戶上大喊「救命」,可雨下得太大,把我的聲音都淹沒了。
加上週圍是偏僻的郊外,住戶少得可憐,就算沒有打雷下雨,估計也沒人聽到。
我沒敢喊太久,外面聽不到,可樓裏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每次往下走,我都要停下觀察和細聽動靜。
終於跑到一樓,我拿出包裏的鉗子,剛準備撬開鐵鏈。
突然有隻手從身後捂住我的嘴,將我強行往回拖!
-16-
無盡的恐懼包裹着我。
身後的人手勁很大,我拼了命掙扎也無濟於事,只能用力咬了一口他的手,趁機掙脫束縛。
「冉冉,是我!」
鉗子將要落下時,黎江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角落。
他指着門口上方閃着紅光的微型監控:「我們暴露了,快往樓上跑!」
我執意要過去撬開門鎖,黎江按住我。
「沒用的,就算你撬開了,也開不了門,外面有一堆雜物擋住了門。」
而就在此時,樓上傳來急促下樓的奔跑聲。
黎江迅速拉着我就往另一個樓梯跑。
我們穿過四樓的通道跑向 B 號樓。
直到跑不動,我才停下來休息。
「把你手機扔了。」
黎江話音未落,搶過我的手機就扔出窗外。
「你幹什麼?」
我好不容易叫醒了一個朋友幫忙報警,現在把手機扔了,那我怎麼接電話?
黎江拉着我繼續走:「我們的手機都被裝了定位,如果不扔,兇手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
「你怎麼知道?」
我握緊書包,鬆開他的手走在後面。
「打不出報警電話,意味着手機被人裝了木馬病毒,你覺得位置信息還能安全嗎?」
我沒回答。
如果兇手知道我們的位置,那之前他爲什麼還假裝小陳和警察套我的話?
「王雅怎麼樣了?你撞門進來的時候,她躲在牀底。」
黎江臉上全是愧疚:「對不起,我只想找到你,所以沒有帶她走,等我回去的時候,她已經被小陳捅死了。」
我盯着他:「小陳早就死了。」
「什麼?」黎江難以置信,「可他襲擊了我,甚至是想殺了我!我可以確定,他當時沒死!」
「我從王雅家出去後就回了家,小陳就死在了我家裏。」
「冤枉啊,我把他扶進屋時他還活着。當時家裏的燈又壞了,我剛準備點蠟燭,他就跑過來勒住我的脖子,我費了好大勁才逃走的!」
聽黎江這麼說,我基本可以斷定,當時兇手已經潛伏在我家。
黎江以爲當時只有他和小陳兩個人,所以才誤認爲小陳是兇手。
我又把娜娜死亡的照片給他看:「這個你要怎麼解釋?」
黎江連忙說:「事發後,我在樓道里躲了幾分鐘,再回去的時候,發現她家門開着一條縫,我就進去看了一眼,結果我聽到你家有動靜,嚇得我又跑了。我真的沒殺他們!」
「你又回去幹嘛?」
面對我的質問,黎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於是我又問:「你看到殺王雅的兇手了嗎?」
「沒有。但是我在她屍體旁邊發現了一杯檸檬水,裏面……有三塊冰。」
黎江的臉色很複雜,似乎在想什麼。
一股寒意從我腳底躥起,心臟不停地狂跳。
那個牛哞哞真的爲了「三塊冰」,殺了幾個人!
他就是個瘋子!
連娜娜這種和我無關的鄰居,他都能下死手。
又或者說,我早就被他盯上了?
-17-
我們決定上天台,然後從上面的水管爬下去。
可上面的門也被鎖死了。
原路返回的途中,周圍靜悄悄的,安靜得可怕。
黎江回頭看向我的揹包:「冉冉,我幫你背吧。」
我警惕地後退幾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眼裏閃過無奈,沒多說什麼。
這裏面有我全部身家,他在想什麼,我都知道。
剛走到三樓拐角,下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那聲音離我們非常近,似乎再走幾步,我們就會和兇手打個照面。
黎江拉住我立馬往四樓跑,躲進消防門裏。
門剛關上,腳步聲就出現在了樓梯口。
我蹲在門內,靜靜聽着那人往五樓快步走。
還好ťũ̂₉,他沒發現我們在四樓。
只要等聲音消失,我們就立刻從另一個樓梯下去。
正當我想鬆口氣時,那個聲音突然逐漸響亮起來!
他改變路線,開始往四樓走。
哐……哐……哐……
外面傳來金屬劃在地面的聲音,似乎是鋼管之類的東西。
腳步聲越Ṭŭ₀來越近,我的冷汗不停從額頭流下。
我死死捂住黎江大喘氣的嘴,不讓他發出聲音。
嗒嗒……
腳步聲停在了門前!
此時我們與他只有一門之隔。
黎江的身子在隱隱發抖,我嚥了幾下口水,從包裏拿出鉗子。
下一秒,開門聲響起。
他開了對面空房間的門。
連續開了幾扇門,他終於拖着鋼管走遠。
直至那個聲音徹底消失,我才鬆了口氣。
黎江虛脫般靠在地上喘氣:「兇手應該只有一個人,等會兒我們隨便進一個房間吧,不下二樓了,太危險。」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黎江緩緩打開一條縫,確認沒人後,他走了出去。
突然,一條鋼管從他頭上猛地砸下來!
-18-
他驚恐地盯着前方,血液從頭頂流到臉上,很快他就倒在地上。
「啊!」
我尖叫着想拉住門。
可外面的人力氣太大,一下子把我甩了出來。
我甚至沒敢看他,爬起來就想跑。
膝蓋窩被一鋼管擊中,我重重地跪倒在地。
頭髮一陣撕裂的疼痛傳來,我被他抓住頭髮,往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說好了要三塊冰,你爲什麼不給我!」
聽到這聲音,我震驚地回頭看。
那人頭髮亂成一團,衣服上全是血漬,眼裏全是憎恨。
「娜娜,你沒死?」
她扇了我一巴掌,惡狠狠地問:「我只是要三塊冰,你爲什麼不按要求給我?!」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你放過我好不好?以後我都給你三塊冰。」
她沒有理我的哭喊,用鋼管又在我腿上捶了一下。
我痛得反覆尖叫,而她卻眼含熱淚:「你們這些人,爲什麼能心安理得活這麼久?連自己做過什麼缺德事都忘記了?」
我愣了幾秒:「什麼……意思……」
「你還記得田妞妞是誰嗎?」
聽到熟悉的名字,腦袋裏很久遠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
她是……黎江高中時談的女朋友。
我終於記起來了,三年前黎江爲什麼會和小陳打架了。
-19-
那時候小陳喝得半醉半醒,我問他黎江高中有沒有談過女朋友。
他說有,還不止五個,其中有個叫田妞妞的土包子,還被他搞得懷孕又流產了。
她家裏人覺得丟臉,就讓她輟學去打工了。
我聽後,去找了黎江的麻煩。
黎江就和小陳打了起來。
爲了平息我的怒氣,黎江帶我去田妞妞打工的奶茶店,當衆侮辱了她。
黎江哄我:「你看,這個土包子還沒有你一半好看,我最愛你了,別生氣了。」
當時田妞妞臉都紅得快滴血了,都沒敢吭聲。
後來,我時常趁她獨自上班時點單,在備註裏寫:只要三塊冰,多一塊投訴。
店長有規定,不允許這樣給冰。
即使她給少了冰,我還是投訴她,反覆捉弄她。
「我都說只要三塊冰,你們服務員怎麼回事?」
「什麼?你剛好給了三塊冰?那我爲什麼只看到兩塊?融化了?那就是你的問題,是你沒有把冰密封好。」
憑我這顛倒黑白的能力,每次店長都會給我免單,費用從她工資里扣。
我還叫上黎江,小陳,王雅一起瘋狂下單整她。
久而久之,她就被開除了。
後來我查到她入職了另一家店,於是,我們又開始搞她。
三塊冰,三粒糖,三顆珍珠,三根吸管,三片檸檬……
我想盡花樣搞她。
那時候,她就是我們的唯一樂趣。
半年來,她換了六家店。
她報警也沒用,我們又沒犯法,只是被口頭教育了一下。
可我沒有放過她。
我開始在各處散播她的黃謠,說她是出去賣的,跟過很多男人,還懷過孕流過產。
最終,市裏沒有一家店敢要她。
我也成功把她趕回了鄉下老家。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她,而我和黎江的感情也越來越好。
-20-
「樓冉,你嫉妒心太強了,把我妹妹活活逼死了!」
娜娜踩住我的胸口,豆大的眼淚滴在我臉上。
「當時她什麼也沒說,回到村裏還被人說是爛黃瓜,沒過幾天,她就跳河自殺了!」
「所有人都以爲她是爲情所困,可直到一年前,我爸媽相繼去世。我決定搬家來市裏, 才發現妹妹的日記裏,記錄着你們犯下的種種惡行!」
「我本來沒想殺你的, 可自從我搬到這裏, 知道你對當年的事已經沒有記憶, 甚至過得這麼心安理得後,我開始部署計劃。」
「我在你打工的奶茶店蹲點,天天在陽臺上偷聽你和你男朋友聊天,你最近和誰聯繫,做過什麼事,我都一清二楚。」
「你以爲這裏爲什麼沒人住?是因爲我用所有積蓄,跟房東包下了這裏一年。」
「我假借房東的名義, 讓你們掃碼付房租,可那個碼是病毒哦, 只要你們打求救電話, 就會呼叫轉移給我。」
我頓時覺得這個女人好可怕!
怪不得當時我掃碼時卡了那麼久, 原來是她在搞鬼。
娜娜繼續說:「你還不知道吧?我從隔壁的陽臺跳到你房間時, 只是想嚇嚇你, 誰知道你這麼膽小, 都哭了!」
回想起當時那個人影, 我真是後知後覺。
我當時就該想到, 我家沒有防盜網, 黎江又沒看到有人進來, 最大嫌疑就是她纔對!
只是我們當時都以爲兇手是男的,加上她一直在假裝周旋,我纔沒想到是她。
「我只是 P 了一張你們經理的血照,那個小陳就上當了, 他甚至不敢報警, 後來看他手機我才知道, 他偷了店裏一千塊錢。」
「你們欺負我妹妹的時候這麼團結, 怎麼被我威脅時就像一盤散沙呢?」
「我隨便耍個心眼,你們就互相猜疑。早知道這麼好殺, 我就不用費盡心思去部署了。」
我忍着痛, 拉着她的褲腿求饒:「娜娜, 你看你都把他們殺了, 我也被你打成重傷,你能不能放過我?就當是給你妹妹積德了。」
「閉嘴!」
她用鋼管在我肚子上使勁捶了一下,我連胃酸都吐了出來。
「你最沒有資格提我妹妹!」
「她被黎江迷暈糟蹋懷孕流產已經夠可憐了,你還把她的傷疤揭開給所有人看,欺負她!」
「憑什麼你害死了我妹妹還能讀完大學, 有幸福的家庭, 有愛你的男友, 還擁有這麼多朋友?」
她癲狂地笑,踩着我的臉來回碾壓。
樓下忽然響起鳴笛聲。
我燃起一絲希望,想掙扎着爬起來跑, 卻被她一棍子打在後頸上。
我倒在地上,發不出聲音。
她問:「遇到光之後,再進入黑暗的感覺怎麼樣?」
看着她手裏的刀,我恐ťŭ̀₊懼到了極點, 脖子上疼痛傳來,我卻只能流出悔恨的淚水。
失去意識前,我聽到娜娜是這麼說的。
「我不允許壞人沒有惡報。」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