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失蹤的小孩

村子裏又失蹤一個孩子的時候,我正在村邊瘋嫂家喫燉肉。
我們村子很窮,連飯都喫不上。
但是瘋嫂很厲害,她家總有肉喫。
喫肉的唯一條件就是讓我保密。
直到村長帶一羣人找上門來。

-1-
我們村子很窮,土地乾旱貧瘠,旱不保收,一家五口辛苦一年,都不夠解決一個人的溫飽。
大人不得不出門打工補貼家用,導致村裏剩下一堆年邁的老人和留守兒童相依爲命。
只是最近幾年很奇怪。
每半年就會有個小男孩離奇失蹤,怎麼都找不到。
礙於村子離縣裏隔着幾萬裏的山路,通訊又不方便,孩子丟了,村民大多先選擇自己先找幾天。
實在找不到了,再想辦法報警。

-2-
村長孫子失蹤的這天,我正在村頭瘋嫂家喫燉肉。
瘋子是村裏人對嬸嬸的稱呼,索性我也叫瘋嫂了。
但我在我印象裏,她以前是個很溫柔、漂亮的嬸嬸。
鬢角的頭髮永遠梳得整整齊齊,衣服也乾乾淨淨。
村裏人都叫她大學生。
看着眼前這個滿身油垢、蓬頭垢面的女人不停地給我夾肉,又往一旁的空碗裏夾肉,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要不是他老公死得早,她也不會瘋掉。
不過瘋了也不妨礙她本事大,全村只有她知道哪裏有野豬可以抓。
而且一年能抓兩頭,簡直太厲害了!
要知道,肉在村裏是多麼奢侈的好東西。
村子裏和我同齡的孩子基本上都沒喫過肉,有些比我大五六歲的孩子,也不過運氣好,抓幾隻老鼠,解一下饞。
「瑤瑤乖,別挑食,喫完飯讓大毛哥哥帶你出去玩。」
她的語氣很溫柔,像個正常人。
我看着那摞着滿滿一碗肉的空位,點點頭。
瑤瑤是她的女兒,還沒出生就死了。
也是導致她瘋掉的最後一根稻草。

-3-
喫完飯,我坐在紙糊的窗邊,看着村民拿着火把在各個山頭來回竄,伴隨着呼喊的聲音,火把像螢火蟲一樣飄舞,很是好看。
撐腸拄腹,我趴在窗臺上昏昏欲睡。
要是我失蹤了,全村可能只有瘋嫂會找我了。
我被一陣狗叫聲吵醒,村長帶着一羣人,來勢洶洶地站在瘋嫂的院門前。
瘋嫂早已被嚇得蹲在屋內的一角,用一個大筐罩在身上,大筐因爲她的劇烈顫抖,發出「沙沙」的聲音。
「瘋子!你看沒看到我孫子。
「你給我滾出來。」
村長吼完,趕緊捂上口鼻,不留一絲縫隙。
見沒有動靜,他推搡身邊一個精瘦的大爺:「你進去搜下。」
大爺點頭哈腰地應着,腳卻不肯挪一步。
誰都知道里面的瘋子是個多厲害的角色。
而且這個院子實在是臭,是一種屍體腐爛都會被蓋過去的臭。
老頭猶猶豫豫的模樣讓村長沒了耐性,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他一個踉蹌撞開了用樹枝扎的小門,最後咬着牙強忍着不適推開門走了進來。
還沒等走到院子中間,就哇的一口吐了。
院子裏糞便、雜草、垃圾以及和風油精相似的味道重疊在一起。
再加上院子整天照不到太陽,發黴發潮。
一股化糞池的味道讓村裏人對這退避三舍。
這幾年倒是第一次找人找到這裏。
我連忙跳到地上,踏着露腳趾的鞋子衝了出去。
今天瘋嫂剛抓了野豬,要是被他們搜出來了,肯定會逼着瘋嫂交代出抓野豬的位置。
那我以後就再也喫不到肉了。
而且我答應過瘋嫂,絕對會幫她保守這個祕密的。
我看了眼正在吐的大爺,跑到村長面前一五一十地說道:「下午我看到狗蛋在後山上抓老鼠,後山你們找過了嗎?」
村長一巴掌扇在我臉上:「你 TM 騙老子?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蟑螂都沒有,他去抓什麼老鼠。」
我被打得耳鳴,腦袋也直髮暈。
但我沒撒謊,下午狗蛋就是在後山,而且後山纔不是鳥不拉屎的地方。
今天的野豬就是瘋嫂在後山抓的。
村長一改平日裏和善、剛正的樣子,整個人散發出喫人的戾氣。
他一共就三個孫子,這兩年連續的失蹤,狗蛋已經是他們家最後的獨苗了。
「給我搜!」村長聲嘶力竭地吼道。
一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的架勢。
一行人烏泱泱地從我身旁竄進破舊的茅草房,也不顧難聞的氣味讓他們喘不上氣。
很快他們又退了出來,連帶瘋嫂。
她被兩個人架着,瑟瑟發抖,看到我後緊忙衝到我跟前,把我護在懷裏。
我雙眼發酸,我從小沒娘,奶奶去世後,只有瘋嫂願意給我一口飯喫。
現在又不顧一切地護着我。
「你見到他在後山是吧,行,你帶我去找。」
村長過來拉着我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他的戾氣收斂了幾分,聲音也小了許多。
他怕瘋嫂。
我還記得他的右邊耳朵是被瘋嫂咬掉的。
不知道是見到他這人,還是他的舉動惹怒了瘋嫂,瘋嫂像條瘋狗一樣衝上前去咬他的手掌。
片刻,就有血滴順着他的手滴到發黴的土地上。
「去你媽的。」他一腳踢在瘋嫂的胸口。
瘋嫂抱着我撞到牆角的那口井上。
井蓋被撞得微微錯位,陣陣惡臭從裏面張牙舞爪地鑽出來。
大家被燻ŧŭₕ得後退。
瘋嫂抱着我的胳膊不禁發力,我有些疼。
這口井是瘋嫂的命。
就連我都不能靠近。

-4-
村長也注意到了瘋嫂的緊張。
他黑着臉,抬腿就往我們這邊走。
瘋嫂身子又開始抖,嘴裏唸唸有詞,我一句也聽不懂。
村長一腳踹開井蓋,更濃郁的腐臭味撲面而來,即便是經常來瘋嫂家的我也忍不住反胃。
我心提到嗓子眼。
好奇裏面究竟是什麼東西讓瘋嫂如此神祕的同時,又擔憂,若是野豬肉藏在裏面被村長髮現了怎麼辦。
他奪過一個火把,探進井口。
我伸長脖子去看。
其他人也伸着頭。
還沒等看清,就見村長驚恐地丟掉火把,一屁股坐在地上。
連滾帶爬的模樣,讓我的好奇心更勝。
要知道,村長可是村裏唯一去過大城市的人,在村裏很受人尊敬。
出去打工的人,工作也都是由他安排的。
而且他還立下規矩,平時不可以擅自回家,在外生了孩子也要送回村裏養。
在他的帶領下,村裏近些年除了窮點,生活倒是一團和氣。ẗũ₆
主心骨被嚇成這樣,大家呼啦一下全圍了上來,想證實內心的懷疑。
村長快一步地攔在井前:「什麼都沒有,今晚到此爲止,各回各家。」
大爺不讓了:「村長,沒準就是這瘋子殺了你孫子。」
「是啊,村長。」
「這井這麼臭,肯定放了不乾淨的東西。」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你讓我看看,這井裏是不是有屍體。」
大爺說着,就要繞過村長,往井口靠。
「我 TM 說到此爲止,你聽不見?」
村長像一頭喫了炸藥的老虎,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所有人喫掉。
大家被吼得一愣。
僵持不下時,一道刺眼的光射了進來。
大家紛紛看過去。
是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瘋嫂家門口。
兩個大燈晃得我眼睛疼。

-5-
村長快速在驚恐中回神,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緊忙迎了上去。
村子裏第一次來外人。
大家如臨大敵一樣將車圍了起來。
一個身材修長、容貌英俊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面對難聞的氣味,他也僅僅是皺了皺眉頭,沒有一絲不悅。
我抽了抽鼻子。
他是我見過最帥的男人。
比我爸還帥。
村長一改高高在上的模樣,狗腿地跟着他身後溜鬚拍馬。小心翼翼的模樣像一條哈巴狗,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主子。
男人則一直保持着彬彬有禮的模樣,偶爾禮貌地淡淡一笑,算是回應。
他打開後備廂,米麪、蔬菜裝了整整一後備廂。
他一一拿出來,遞給跟前的村民,但無人接過。
隔壁家馬嬸看村長的模樣,不悅道:「村長你別壞了規矩。」
「給老子閉嘴。
「想不想你漢子回來。」
村長笑眯眯的接過一袋米。振振有詞地說道:「企業家顧時銘,要在我們村裏安風電站。
「瑪德,知道什麼是風電站嗎,是白花花的錢!」
顧時銘笑一笑,又拿起一袋東西。
「來得匆忙,沒想到這裏這麼偏,下次我多帶些東西過來。」
村民們猶猶豫豫,一時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畢竟這幾年,即使孩子丟了,村長都不讓喊警察。
這突然來個陌生男人,村裏的祕密會不會被發現?
「拿啊,敢讓顧老闆舉這麼久!」
村長一放話,大家由畏畏縮縮變得開始瘋搶起來。
顧時銘的出現,成功地轉移了村民的注意力,大家默契地對瘋嫂家的井閉口不談。
只顧着搶食物。
我也想去搶點,但是瘋嫂把我抱得很緊,我掙脫不開。
我有些着急,又不敢喊。
怕他們再回來找瘋嫂麻煩。
傷心之餘,我和顧時銘對視上了。
我狂眨眼睛,希望他能看懂我的暗示。
「給我留點,給我留點。」
眨眼的同時,瘋嫂猛地低下頭,身體僵得發硬。
我看向她:「瘋嫂你不舒服嗎?」
「別讓他過來。」瘋嫂頭越埋越低。
「爲什麼?」
話音剛落,一雙乾淨發亮的皮鞋停在我和瘋嫂面前。
「小朋友,幾歲了?」
他的聲音很溫柔,瘋嫂卻整個人被激得一哆嗦。
我看了看瘋嫂,又看了看眼前儒雅的男人:「馬上八歲了。」
「八歲是個好年齡,給,這是給你們的。」
他遞過來一袋蔬菜,眼睛看向瘋嫂。
「不知道你阿姨喜不喜歡榴蓮蛋糕?下次我給你們帶。」
「什麼是蛋糕?」我問。
「下次你就知道了。」他摸了摸我的頭。
寬大的手掌很溫軟,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我欣喜地點點頭。
他是除了瘋嫂以外第一個不嫌棄我的人。
我也要對他好。
我伸手去接袋子。
這些菜夠我和瘋嫂喫好多天了。
一直蜷縮在一旁的瘋嫂突然伸手打開我的手,她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站起來,對我說:「我們不要。」
說完拉着我就往屋子裏去。
我邊走邊回頭看顧時銘。
他站在原地,還保持着溫文爾雅的模樣,面對瘋嫂的無厘頭,只是笑笑,並未生氣。

-6-
顧時銘並沒有在村裏久留,連夜趕回了城。
爲了防止村長再帶人來騷擾瘋嫂,晚上我乾脆住在了瘋嫂家。
一直到後半夜,院子裏都安安靜靜的。
大家都忙着去佔山頭,無人再對瘋嫂的井感興趣。
畢竟失蹤的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誰會和錢過不去。
我躺在土炕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覺。
白天村長爲何有那樣的舉動?
難道井裏面真的是他孫子?
這個想法很快被我否定。
他心急火燎地找他孫子,如果真的是,早把瘋嫂大卸八塊了。
那井裏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呢?
他怕瘋嫂是因爲井裏的這個把柄嗎?
我翻身去看瘋嫂,黑漆漆的屋內,一抹淡淡的月光照在她臉上。
她呼吸均勻,睡得很沉。
我從炕上爬起來,躡手躡腳地往井邊去。
井口是用石頭砌起來的,對於我這種從小爬山翻牆的小孩來說輕而易舉。
我順利地爬到井半腰,緊接着又被困在這塊,很難再往下探入。
再往下井壁從石頭變成了土,又軟又滑。
我猜剩下的應該是瘋嫂自己挖的。
畢竟這個井已經超出了村裏正常井深。
我拿出拇指長的蠟燭,費力點燃。
微微燭光,讓我勉強看清井底的樣子。
這是一口枯井。
裏面放滿了酸菜葉子和艾草葉子,許是長時間沒有人清理。
葉子腐爛發出陣陣惡臭。
我感到有些無力。
一堆破葉子,也不知道村長怕個什麼勁。
我嘆了口氣。
大半夜折騰個半死,毫無收穫。
要是被瘋嫂知道了,肯定還要被罵。
我把蠟燭叼在嘴上,雙手攀上石縫,準備原路返回。
許是老天爺幫助,井邊掉落的沙子猝不及防地掉進我眼睛裏。
我咒罵着去揉,這一罵,蠟燭帶着要滅不滅的火苗掉了下去。
微弱光源的直接靠近,我看到滿是爛葉的井底有一個黑色的木板,木板周圍被爛葉圍裹,只留一個角,像棺材板。
僅一秒,燭芯觸碰到爛葉,熄滅了。
世界又變回黑ṱŭₒ暗。
我像個壁虎一樣久久不能回神。
是棺材嗎?
瘋嫂爲什麼要放個棺材在井底?
這些爛葉子是爲了藏棺材,隱藏屍臭的?
謎團越滾越大。
我三下五除二地爬出去,一溜煙地往家跑。
從家裏翻出一條麻繩後,我又摸黑向村口跑去。
一路上靜悄悄的,偶爾穿來幾聲蟲叫聲。
瘋嫂家住得偏,一個來回我跑得滿頭大汗。
距離她家還剩 500 米時,我聽見了瘋嫂崩潰的嘶吼聲。
她的嗓子喊得有些啞,又伴着無可奈何的哭腔。
我加快腳步往她家衝。
我想到了四歲那年,奶奶帶着我去採野菜的時候迷了路,半夜才從山上下來。
路過瘋嫂家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吼叫。
閒少有人來的村口,站了不少人。
每個人都像聾子一般,嗑着瓜子說說笑笑。
渾然不顧已是半夜,以及瘋嫂爲什麼發了瘋地在吼。
小小年紀的我,聽着她的慘叫聲,問奶奶:「嬸嬸被人打了嗎?她爲什麼要哭?」
奶奶沒回答,捂着我的耳朵就想往院子裏去。卻被堵在大門口的曹嬸、倪嬸、馬嬸攔住。
曹嬸:「趙嬸,我勸你少管閒事。還想不想你家兒子回來了。」
倪嬸:「識趣點,趕緊回家。」
奶奶緊緊拉着我的手,轉身往家去。
嬸嬸們滿意極了,放浪地笑起來。
她們的嘲笑聲和瘋嫂的嘶吼聲迴盪在我身後,給我的童年留下不小的陰影。
那天之後,瘋嫂病了,在牀上躺了一個月。
每天除了哭,就是哭。
奶奶拿着家裏僅有的三顆雞蛋,帶我去看她,說給她補身子。
小小年紀的我也想安慰安慰她:
「嬸嬸你的大肚子都癟啦,你快喫顆雞蛋補一補,你把小雞的孩子喫到肚子裏,你肚子裏的妹妹就能回來啦。」
許是我這句話刺激了她,讓她覺得只要補好身子,孩子就會重新回到她肚子裏。
所以這兩年,她總是拼命地抓野豬。
也是那段時間,瘋嫂變得瘋瘋癲癲,不再愛乾淨,愛漂亮。
整天髒兮兮的,見人就罵。
我發瘋了一般衝進瘋嫂家。
以前年紀小,和奶奶沒有能力保護她。
但我現在八歲了。
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這次我一定要保護她。
「死婊子,敢陰我,真以爲老子怕你是吧,等一會把你和井裏的東西一起收拾了。」
伴隨着男人的咒罵聲,我一腳踹開瘋嫂家的門。

-7-
映入眼簾的是不斷掙扎、滿臉淚痕的瘋嫂。
以及面目猙獰、仗勢行兇的村長。
瘋嫂看見我,眼淚掉得更兇。
她仰着頭,眼淚一滴又一滴快速從她額頭滑過。
嘴巴里的布條,讓她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她想讓我離開。
不想讓我看到這一幕。
村長看見我,反倒樂了。
「心疼這個臭崽子是吧?
「好啊,正好讓他看看我是怎麼疼你的。」
他一口黃牙,笑得變態又扭曲,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
我摸出褲腰上的麻繩,一個箭步勒在他ţŭ₃的脖子上。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村長一愣。
隨後他反應過來,像拎雞崽兒一樣掐着我的脖子。
我有些喘不上氣。
我用力勒緊手上的繩子,但始終如胳膊掰大腿一般,對他構不成威脅。
千鈞一髮時,麻繩猛然縮緊。
瘋嫂抓着繩子的另一端繞在屋內的承重柱上。
虛弱的她,背對着柱子,跪在地上,試圖讓繩子勒得更緊。
村長痛苦地鬆開我,雙手去扒脖子上的繩子。
「臭婊子,有本事你弄死我。
「不然有你們兩個好看。」他的臉從漲紅開始轉紫。
聽到這話,我更加用力,反倒是瘋嫂泄了力。
她說:「殺人是犯法的。」
我不懂什麼叫犯法。
但是她說得肯定對。
我們把村長綁在柱子上。
他知道我們不會殺他後,整個人鬆懈了不少,罵罵咧咧說個不停。
「瑪德,你就是個掃把星。自從你來了,村裏就雞犬不寧。
「你男人死得活該。」
罵着,罵着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始有些魔怔:「你把我孫子還給我。
「要不是你我孫子怎麼會死。
「你個害人精,把我三個孫子都害死了。」
他又哭又瘋不停反覆,像心理有問題一般,認定了瘋嫂就是殺害他孫子的兇手。
瘋嫂沒理他,一直在翻東西,挨個抽屜找。
我越聽越生氣,上去給了他一巴掌,力氣太大,掌心火辣辣地疼起來。
這一巴掌,彷彿扇走了寄宿在他身上的髒東西,他又變回剛剛惡狠狠的模樣,他繼續罵:「死崽子,你奶真是養個白眼狼,你爸爸怎麼死的你知不知道!」
說什麼屁話。
我爸在外打工,怎麼就死了。
晦氣。
我撿起他的內褲塞進他的嘴裏。
以前知道他愛罵人,沒想到這麼能罵。
嘴巴被堵上,世界終於安靜了。
我揉了揉掌心,看向瘋嫂。
她還在翻。
我剛準備幫忙,就見她拿出一把生鏽的剪刀走了過來。
這時村長才開始真的害怕。
他像條蛆一樣瘋狂扭動,嗚咽求饒。
瘋嫂從頭到尾沒有任何表情。
一剪下去。
村長青筋暴起,皮膚被柱子、繩子蹭出道道血痕。
與此同時,他雙腿之間,鮮血噴湧而出。

-8-
村長被我們綁了一天一宿。
第二天傍晚,顧時銘又來了。
村民到處找村長,有些着急的乾脆直接和顧時銘報了自己家有多少畝地。試圖多拿到些錢。
「瘋嫂怎麼辦?再不放了村長他們就要找來了。」
村長像個傀儡一般癱在柱子旁,虛弱得說不出話來。
「大毛,想不想換個地方生活?」瘋嫂捧着我的臉,難得認真。
雖然搞不懂她爲什麼突然這樣問,但我如實地點了點頭。
留在這村長肯定會想盡辦法折磨我們的。
「好,我帶你離開。」她開始收拾東西。
「你這是幹什麼?」我問。
「跑。」
「跑?爲什麼跑?」
我看着窗外蓋着嚴嚴實實的井口。
「你不是有村長的把柄嗎?把它拿出來對付村長啊。」
瘋嫂顯然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番話。
她怔了一瞬,繼續收拾東西。「什麼都沒有,別瞎猜。」
可她因緊張而有些顫抖的手出賣了她。
「要不我們找顧時銘幫幫我們?」我提議。
想起他溫軟的手,莫名地對他很信任。
「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嗎?你以爲我們躲的是村長?我們躲的是他!」瘋嫂幾乎用吼的。
我一時間紅了眼,這是她第一次和我發火。「知道了」
見我掉眼淚,瘋嫂把我拉到她懷裏,她有些愧疚:「嬸嬸帶你逃離這個鬼地方,相信我。」
這一刻,瘋嫂好像也沒那麼瘋了。
……
瘋嫂並沒有拿太多東西,僅揹着一個包裹,便帶着我往後山跑去。
「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我們要快點跑。」瘋嫂輕車熟路地帶我翻過了這片山。
即便是從小各個山頭跑的我,也沒有她熟悉這條路。
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心底依舊對那口井充滿質疑。
我們走了兩天,不知翻過了幾個山頭。
這天,直到天黑到看不見路,瘋嫂才帶着我到一個山洞落腳。
山洞很大,說起話來有很大的迴音,也很臭,像瘋嫂家的井一樣臭。
我累得直接癱在地上:「瘋嫂我餓。」
從村裏跑出來這麼久,我們滴水未沾,一路上什麼喫的都沒看到,就連野果子都沒有。肚子咕咕叫個不停。
瘋嫂沉默不語。
過了很久才很堅決地說:「在這等我。」
她起身,一個人徑直走往更深處。
不到二十米我就跟了上去,緊緊牽着她的手:「瘋嫂我怕。」
我的聲音帶着顫音,萬一出來一頭野豬把我喫了怎麼辦。
她妥協似的緊了緊我的手,帶着我繼續往裏走。
視線被黑暗遮擋,恐懼不斷攀升,我和瘋嫂走得磕磕絆絆。
我從懷裏拿出一小節蠟燭,想給瘋嫂一點光,還沒點燃就被瘋嫂掐滅。
「你不想活了。
「明火會加快他們找來的速度。」
我低着頭,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有多蠢。
大概走了五十多步,我們最終在一灘溼溼的地方停了下來。
腐臭的味道在鼻前縈繞,讓我不禁想起瘋嫂家的井。
瘋嫂摸索了一會,然後拿起一個溼溼滑滑的東西給我:「喫。」
我有些想吐:「這是什麼?好臭。」
「你不是最喜歡喫肉了嗎?這是肉,喫啊。」她說。
我不停地摸索手上的肉:
「嬸嬸,爲什麼這個肉這麼臭,我們能不能烤熟了喫?」
「想活命,就喫。」瘋嫂自顧自地喫了起來。
我一咬牙也啃了起來。
又爛又臭。
血腥味充斥着我的口腔。
我還是吐了。
瘋嫂又撿了一塊肉遞給我:「喫,喫飽了纔有力氣逃出去。」
我皺着眉頭接過來,彆扭間腳尖提到一個金屬,發出短暫的聲響。
我彎腰將它撿了起來,默默地放進口袋,皺着眉頭喫了起來。
喫完瘋嫂還拿布袋裝了幾塊肉,以備後面逃亡的路上找不到喫的。

-9-
這一晚我睡得並不好,夢裏總是想起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夥伴。
天還未亮,我就發起了高燒。
嘴巴因缺水,乾裂地直往外冒血。
瘋嫂有些急了,在周圍轉了一圈後,拿着一片裝了幾滴露水的葉子放在我嘴巴上。
我燒得越來越重。
她抱着我的頭,開始哭。
說一定會給我找到水,讓我別怕。
我看着她馬不停蹄地往山下去,才拖着痠痛的身體往洞裏去。
褲兜裏的金屬隨着我的腳步前後擺動。
我伸手摸了摸。
質地並不光滑,甚至可以用刮手來形容。
隨着味道越來越濃,我點燃那半截蠟燭。
不遠處,一具正在腐爛的屍體擺在那。
一羣蒼蠅嗡的一下飛開,轉而又飛回來。
我癱倒在地。
雙腿失去知覺。
擺在我面前的,是幾天前失蹤的狗蛋。
在他不遠處,還有兩具白骨,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都缺了右胳膊。
從那還未完全腐爛的破布上,我認得出,是狗蛋的兩個哥哥。
恐懼佔據了上風,心臟像是被一塊巨石壓得我喘不上氣。
想到以前瘋嫂給我喫的肉可能是狗蛋的大哥和二哥,我忍不住乾嘔起來,恨不得把胃一起吐出來。
蒼蠅嗡嗡地在我身前飛,短暫地拉回我的神經。
我連滾帶爬地往瘋嫂的反方向跑。
我要回村裏。
瘋嫂引我到這裏來,是不是要喫我?
我要趕緊回村裏,把這個事情告訴村長,告訴他瘋嫂喫了他孫子。
回村的路又快又通暢,就連腳趾上的血泡磨破了我都渾然不知。
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瘋嫂喫人肉。
瘋嫂要喫了我。
我要找人保護我。
我先在村口的瘋嫂家看到顧時銘。
他正在站在瘋嫂家的井口旁向裏看。
見到他人的那一瞬間,身體的疲憊後知後覺地冒出來。
我雙腿一軟地坐在地上。
「救我。」

-10-
顧時銘看起來很疲憊,眼底佈滿紅絲。
見到我這個樣子,他挑了挑眉,把我扶到井邊坐着。
「瘋嫂帶你跑了?」他問。
「她喫人,她喫人肉,我看到她喫人肉。」我反反覆覆地說,整個人哆哆嗦嗦。
「男子漢要有男子漢的樣子,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他揉了揉我的頭髮,一如既往的溫柔,我卻渾身起了雞皮。
他比瘋嫂還恐怖……
「我要找村長。」我扒拉開他的手。
「村長不就在這嗎?」他看向井底。
想起井下的那口棺材,我梗着脖子往裏看。
「你對裏面很好奇?」他問。
我忙縮回脖子,僵着身子搖頭。
「既然好奇,就跟他一起看看吧。」他一腳把我踹了下去。
木板多年腐爛,扛不住我這一摔,直接被砸爛了,裏面的水濺了我一臉,帶着又苦又澀的口感。
手邊涼涼的觸感,讓我頭皮發麻。
我緊閉雙眼,害怕到失聲。
感官上無限放大我和屍體的觸碰。
我大口喘着氣,嗓子被扯得ťù⁷生疼。
顧時銘體貼地丟下來一個手電筒。
逼仄的空間變得明亮。
直到周圍安靜了下來,我才做好心理準備,緩緩睜開眼睛。
一寸之遠,一張男人的臉正對着我,近到我眨巴一下眼睛,我們的睫毛都會重疊。
心臟彷彿漏跳了一拍,我嚇到失語,整個人不由得向後倒。
昏過去的前一秒,我終於想起來這人是誰。
是瘋嫂的老公……

-11-
我是被村長的求饒聲吵醒的。
睜開眼時,我被綁在之前綁村長的柱子上。
顧時銘坐在我對面一個乾淨的木椅上,一言不發地抽着香菸。
他腳邊村長驚慌失措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顧老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
「我不是故意玷污瘋嫂的,我不知道你們是那種關係。」
他磕頭的聲響越來越大,恨不得把頭骨砸碎。
咚,咚,咚,一聲接一聲。
每砸一下,我的心就跟着抽一下。
「我一定把她抓回來,顧先生,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看着村長驚恐的模樣,我渾身發麻,大氣不敢喘一下,生怕顧時銘把注意力轉到我這裏。
下一秒,他眼皮抬了抬。
看向了我。
四目相對,時間如定格般,緊繃的情緒徒然升起,連呼吸都顯得有些困難。
我連忙向村長求救:「村長你救救我。」
眼淚噼裏啪啦地往下掉。我開始病急亂投醫,已經分不清誰好誰壞,遇到個人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的開口把村長驚得一哆嗦。
他停住磕頭,回頭看我,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像即將渴死的魚找到了灘塗。
他連滾帶爬地往顧時銘身邊靠,一臉病態地說道:「顧老闆,你不是還缺一個八歲小孩的標本嗎?他還有一個月就八歲了,我把他剝Ṱū́⁽了獻給你好不好。」
我腦子「嗡」的一下,眼淚掉得更兇。
顧時銘一腳踢開村長,嫌棄地擦了擦被村長碰到的褲角。
然後慢條斯理地從腰間摸出來一把精緻的匕首,拔出刀鞘遞給村長。
他漆黑的眼睛看向我,像是看一件得心應手的玩具。
意見被採納,瀕死掙扎有了效果,村長激動地去接匕首。
興奮的情緒讓他感受不到疼痛,他雙手緊緊握住刀刃。
血液順着他的指縫掉落在地上,速度由慢到快,最後乾脆連成一條線。
村長顫顫巍巍地向我靠近,緊張和壓力讓他僅幾步路都走得無比艱難。
而此刻的我,就像一條任人宰割的魚,身上的繩子,讓我不得不承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他雙手高高舉起,不顧我的哀求狠狠地刺了下來。
「等一下。」
顧時銘突然喊了暫停。
刀在距離我額頭一寸處停下。
一顆巨大的汗珠流下來,擦過刀尖。
我一口氣懸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
村長慌張地回過頭,「撲通」一下又跪在地上。
「顧老闆是我哪裏做得讓您不滿意嗎?
「您說,您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立馬去做。」
顧時銘沒理他,將燃盡的香菸按滅,重新點燃了一根。
煙霧繚繞上升,屋內靜悄悄,落針可聞。
在我緊張到快承受不住壓力而再次暈過去時,顧時銘開口了。
「把她這幾年的事講給我聽。」
聞言,村長不受控țũₕ制地發抖,汩汩冒血的掌心蹭得地上血跡斑斑。
他不敢拖沓:「她是趙石三年前買回來的媳婦,她被賣過來不過一個月就顯懷了,顯然被人販子騙了。但趙石那個傻逼不但不介意,還嚷着要帶她出村,說委屈她一個大學生在這生活。
「爲了不讓外人發現我們村買賣人口的事,我與他起了爭執。」
村長看了看顧時銘:「誰知道我一推他就死了。」
村長不禁回憶起當年的情景。
他失手殺死趙石後,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慌慌張張地村外跑了回來。
她身上穿着一條白色的碎花長裙,飄逸的長髮蕩在身後。
扶着六個月的肚子,哭得那叫一個美。
她與村裏其他女人不同。
她的皮膚很白,背永遠挺得筆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想到這,村長哭了起來:「然後我就沒忍住把他媳婦……」
他沒再說下去,抓起一旁的匕首,一刀扎進自己右手。
嫌一刀不夠,他又連續紮了好幾下。
他一邊扎一邊求饒:「顧老闆,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這幾年爲了贖罪,我親手將我三個孫子削骨剔肉地送給你。你能不能再放過我一次。」他瘋魔地一刀接一刀,整個手背都被他扎爛。
「前兩天是我鬼迷心竅,對不起,對……」
聽到村長的這些話,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錯怪了瘋嫂。
村長的三個孫子不是她殺的。
不知道她現在在哪?
發現我跑了嗎?
一直沉默的顧時銘,徒手將燃一半的煙掐滅。
他從椅子上起身,眼眶猩紅,整個人散發出駭人的戾氣。
村長哆裏哆嗦地扒着他的褲角,發了瘋地道歉。
顧時銘自始至終再未說一句話,他一腳將村長踹開,撿起匕首,毫不猶豫地捅進村長的脖子裏。
溫熱的鮮血濺了我一臉,村長停止了求饒。
我緊緊抿着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任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臉上的陽光猝不及防地被擋了一束。
我抬頭向屋樑上看。
是瘋嫂。
她回來救我了。
這一刻,像一把刀狠狠地剜在我的胸口。
我崩潰地大喊:「瘋嫂快跑!」

-12-
瘋嫂沒有丟下我逃跑。
她用自己換了我的生命。
我們被顧時銘帶到了一個陌生又繁華的地方。
這裏的房間很大,晚上站在落地窗前,能看見五顏六色的路燈。
其間警察上門幾次。
最後顧時銘告訴我們,案件已水落石出,村長失手殺人畏罪自殺。
這裏所有人都怕顧時銘,他好像權力很大很有錢。
……
我失憶了。
準確地說,是面對顧時銘時,我失憶了。
我僞裝得很好,他從未發現。
失憶的第一個月。
他帶我參觀他的臥室。
裏面有一整面的玻璃牆,牆體被分割成規整的小格子。
每個格子裏都放着一個右手骨,骨頭光亮潔白,爲了更好地分辨,上面還標了年齡。
我站在一個七歲的手指面前。
從纖細的手指骨可以看出,這個小孩生前很淘氣。
他的尾指有着輕微的裂縫。
我想起狗蛋。
他失蹤的前一天,因搶走奶奶生前給我做的鐵手鐲,我們大打一架。
我下了死手,把他的小手指砸得腫了老高。
他在回家告狀的路上失蹤了。
「這個壞了。」我指着裂了的那塊。
顧時銘抱着臂上下打量我。
見我沒有什麼不對勁後,有些驕傲地說:「殘缺的藝術品纔是最美的。就像我兄弟寶貝他那個裂成大理石的膝蓋骨一樣。」
我機械地點點頭。
第二個月。
他拿着一盒包裝精緻的蛋糕給我。
「溫冉最喜歡的榴蓮蛋糕,幫我拿給她。」
「誰是溫冉?」我問。
「你口中的瘋嫂。」
我思考。
他打量。
「不認識,我們要去見她嗎?」我說。
他滿意地笑了笑。
第三個月。
他帶着瘋嫂來我見我。
瘋嫂的病更嚴重了,已經完全認不出我。
她的頭髮不再亂糟糟,而是規整地披在肩上,穿着一件棉線的寬鬆連衣裙,瘦得衣服空蕩蕩的。
他們在家裏看了一下午的照片和視頻。
是他們從小學到初中、高中的照片和視頻。
視頻裏瘋嫂柔順的黑直長髮掖在耳後,笑起來眼睛彎成一道月牙,青春靚麗。
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小時別玩了,快去寫作業,姐姐一會來檢查。」
這個時候拿着相機的顧時銘就會賴皮地往她身上靠:「再玩半小時,半小時後我就去ťŭ̀ₓ寫。」
這樣的對話從小講到大,直到大學才越來越少。

-13-
十五年後。
我站在落地窗前,想到了瘋嫂。
在我把顧時銘送進監獄的那一天,我去精神病院看了她。
她穿着條紋病號服,整個人看起來消瘦到極點,虛弱到風一吹就能飄走。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就把頭轉向窗外,再未回頭。
臨走時,看護人員送來一封信,說是瘋嫂寫給我的。
信封被包得很好看,邊緣摩擦的有些捲起,我想她定是等了我好久。
打開信封,紙張的味道夾雜着瘋嫂身上的味道。
她的字和她一樣漂亮。
敬親愛的大毛:
見字如面,不知你過得是否安好。
這句對不起延遲了很多年,因爲我的到來,讓你們好多人失去了家人。在精神病院這些年,我時常清醒,深感愧疚。
在你的記憶裏,我可能一直是那個髒兮兮的瘋嫂,想把我的故事說給你聽,不知你是否想聽。
除了你我也沒人可說,辛苦你了。
我是個孤兒,五歲那年被京城最富有的人家領養,他家還有一個兒子,比我小兩歲,家裏生意很忙,我們只能相依爲命,他很信任我,依賴我。
直到他十八歲生日那一天,一切都變了。他向我表明心意,希望我能當他女朋友,我拒絕了,並表明我只是把他當弟弟看,也已和大三的學長在一起。
我的態度讓他深感背叛,於是他性情大變,開始把我囚在家裏,每日侵犯我折磨我,最後他甚至把我男朋友綁到家裏,當着我的面表演活剝人骨。許是這樣我會求他,他開始隔三差五地把我的閨蜜、老師、室友綁到家裏,讓他們活生生地死在我眼前,然後再逼着我順從他。
那幾年我很痛苦,我動了自殺的念頭,但他把我看得很緊,幾次都沒成功。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了,趁他不在家找了一個人販子把自己賣了。
被賣給了趙石,我很幸運。他疼我、愛我,想帶我遠離村子過更好的生活。可我並不想離開,我不想被顧時銘找到,不想再像個螻蟻一樣匍匐在顧時銘的腳下小心翼翼地討生活。
趙石的死在我意料之中,顧時銘因爲我殺了不止一個人。我把他藏在井裏,用着給我自己準備的福爾馬林泡着,希望有一天能見天日,成爲指控他犯罪的證據。可我太懦弱了。
當他出現在村子裏,當他主動和你搭話的那天,我慌了。
別人我都可以不在乎,可親手把你養大的我,怎麼捨得讓你小小年紀就成爲他的玩物。
於是我計劃着帶你逃,逃出顧時銘的掌控。
可是我又失敗了。
大毛,你會恨我嗎?恨我沒有能力帶你逃出去?
還有,你別怕,我給你喫的野豬肉不是人肉,甚至連肉都不算,是一種很少見的菌,爲了讓你多找我玩,故意騙你罷了。
至於在山洞的那次,你喫的是我爲了逃跑而儲蓄的死蛇罷了。
我想你又會問,那爲什麼狗蛋的屍體會出現在哪裏。
其實他們三兄弟的屍體是我在採菌的時候發現的,他們被拋在後山一個峭壁下。看到他們我不由得想起可愛的你,我捨不得他們的屍體暴露在烈陽下,我想給他們找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於是便有了你見到的那一幕。
大毛我們好久未見。
想認真地和你說句對不起。
對不起。
希望你能原諒我。
希望你餘生能逃脫顧時銘的掌控,活出不一樣的精彩。
祝好。
瘋嫂留筆
……
「溫先生,請問可以開始了嗎?」記者把手機靜音,拿着筆記本坐到了鏡頭旁。
我回過神,面對鏡頭莞爾一笑。
彷彿那些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
我緩慢開口:「今天願意接受這個採訪,是想給那些有錢人一個警告。
「法律不是法外之地,錢不能解決一切,更不能包庇一切。
「希望那些被壓榨、被威脅的普通人,勇敢起來。
「你的反抗,救的不僅僅是你一個人……」
這個直播有上千萬人瀏覽,所有人都在關注這起長達 18 年的殺人案。
記者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中途,一旁的攝像手機振個不停。
他看了一眼後,面色嚴肅地把手機遞給女記者。
【魯村發生三起惡性殺人案,死者均爲男孩,死者特徵:膝蓋骨消失。】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也來了一條信息。
【2023 年 2 月 20 日,溫冉女士辭世。】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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