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若

我又被送回孤兒院的第三年，一對衣着樸素的夫妻說要領養我。
孤兒院院長嘆息：「清若，你親爸媽帶着他們的養女去挪威度假了。我把領養人的事通知他們了……至於要不要被別人領養，你自己選擇吧。」
我笑着說好。
當晚，家庭羣裏發了一條視頻。
是親爸媽推着三層蛋糕，拿着鑽石王冠給沈沐舟慶生的過程。
視頻結尾，爸媽還說：「沈清若，舟舟終於原諒了當年你霸凌她的事，願意跟你當姐妹了。等這次旅遊完回來，我們就再接你回家。」
「你要記得，爸媽也是愛你的。」
可那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爸媽，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把我弄丟了。
在我第一次回到家時，他們相信了沈沐舟污衊我霸凌她的話，又把我送走。
而且……他們似乎忘了，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所以，我也忘了告訴他們。
我已經決定跟那對領養人走了。
落戶時間定在了他們機票回來的當天。

-1-
「哈哈哈，沈清若又開始寫檢討書啦。」
「活該，誰讓她欺負自己的養妹啊！現在好了吧，被自己親爹親媽趕出家門，還要每天中午十二點跪在太陽底下寫檢討，嘖嘖，有爹媽還不如沒有呢！」
我被曬得頭暈目眩，眼前的字也開始漸漸出現重影。
正要堅持不住時，我的檢討書忽然被人搶了過去。
「還給我！」
我強撐着站起來想搶回來，但卻被他們輪流傳着大聲唸了出來。
「爸爸媽媽對不起，我以後一定像你們愛妹妹一樣愛她！」
「求求爸媽讓我回家吧，清若再也不敢了……」
檢討的內容被人陰陽怪氣地念出來，彷彿有一根無形的鞭子狠狠抽在了我的身上。
恥辱令我臉色通紅。
怒意和無助衝上頭頂，讓本就中暑的我更加腦袋昏沉了。
所有嘲笑的聲音 360 度地環繞着我，「別唸了，別唸了！」
我腳下一軟，實在站不住了。
但就在快要倒在地上時，一雙大手忽然托住了我的後背。
我轉頭一看，居然是一對衣着樸素的陌生夫妻。
院長嚴厲的聲音隨之而來，「都別鬧了！」
原本吵嚷個沒完的人羣瞬間安靜下來，我寫的檢討書也被人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還踢得離自己遠了些。
那對夫妻扶着我坐下，眼裏竟然流露出擔憂之色。
「院長，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啊？」
「怎麼大家都欺負她一個。」
院長嘆了嘆氣，猶豫片刻後還是將我的事一一交代清楚。
我是這個孤兒院裏最特殊的存在，我不是孤兒。
我剛出生就被弄丟了，但四年前被親生父母找到了。
只是等我回家時，家裏已經多了一個他們的養女，沈沐舟。
沈沐舟被他們捧在手心上，自然怕我這個親生女兒回家搶了她的寵愛。
於是便每天自殘，假裝是我欺負了她。
我解釋，但爸媽只相信他們一手養大的沈沐舟。
他們說，我沒有被好好教養過，所以纔會有撒謊霸凌欺壓別人的陋習。
後來，我乾脆每天躲着沈沐舟，但只換來了沈沐舟變本加厲的陷害。
爸媽對我失望透頂，最終忍無可忍，又把我送回了孤兒院。
臨走時，他們只冷着臉斥責我：
「既然我們管不了你，那就讓孤兒院繼續管你。你每天中午 12 點跪在太陽底下寫檢討吧，什麼時候舟舟原諒你了，我們什麼時候再來接你回家！」
我僅僅擁有了不到一個月的家，就再次失去了。
我渴望家庭的溫暖，每天都堅持寫檢討，執拗地相信他們會回來接我。
可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
我在想，是不是我不配擁有一個家。
我撿起檢討書，剛想像以往一樣朝角落裏走去。
沒想到，那位阿姨拉住了我的手。
「這孩子眼底很純善，我不相信她會欺負人。」
我眼睛一熱。
除了院長媽媽，她是第一個無條件相信我的人。
院長媽媽嘆息，摸了摸我的頭，「她叫沈清若，馬上就滿 13 歲了。」
那阿姨晃了晃我的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們回家？」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還有家能回嗎？
叔叔阿姨輪流抱了抱我。
他們輕聲道：「不急着答覆，我們等你。」
院長媽媽送走他們後便回來，欲言又止地看向我。
「清若，你親爸媽帶着他們的養女去挪威度假了，我把領養人的事通知他們了……至於要不要被領養，你自己選擇吧。」

-2-
當天晚上，家庭羣裏也就發來了一條視頻。。
爸媽推着三層蛋糕，拿着鑽石王冠給沈沐舟慶祝生日。
他們一家三口臉上洋溢着幸福，爸媽眼底的溫柔是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
視頻結尾，爸媽還說：「沈清若，舟舟終於原諒了當年你霸凌她的事，願意跟你當姐妹了。等這次旅遊完回來，我們就接你回家。」
「你要記得，爸媽也是愛你的。」
我拿着手機的手漸漸握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一股無力感席捲着我，我整個人呈大字攤到了牀上。
可是爸媽，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
剛躺下，手機就彈出來一個視頻。
剛剛還無比開心的他們，在我這隻剩下嚴肅。
我媽說：「清若，你這次回來，就要學會安分守己。」
我爸點頭：「對，你要再欺負舟舟，我們就送你去少管所改造。」
是嗎？
我還沒回去，他們就再次堅信我會欺負沈沐舟？
我第一次在視頻時，不再求他們帶我回家，而是面無表情地掛了視頻。
「院長媽媽，我想被今天的叔叔阿姨領養。」
在親生父母這裏，我不管做什麼都是錯的。
他們口口聲聲說愛我，但卻在我出生的第一天就將我弄丟了，半個月後就收養了沈沐舟做養女。
10 歲那年被找回家時，我以爲自己要苦盡甘來了。
但卻沒想到這纔是不幸的開始。
沈沐舟爲了保住爸媽的寵愛一次次污衊我，爸媽把患有幽閉恐懼症的我關進地下室裏。
「爸媽，求你們放我出去，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爸爸媽媽，你們不是說最愛我了嗎，爲什麼都不願意相信我……」
我嚇得渾身發顫，可不管我怎麼喊，爸媽都沒有心軟半分。
三天的圈禁，幾乎讓我崩潰。
出來後，他們卻又一臉憐愛地說：「我們最愛的人是你，但你卻不能仗着我們的愛爲所欲爲。」
「沈清若，你知道錯了嗎？」
我不敢再反駁，掉着眼淚說知道了。
而那時，沈沐舟就站在他們身後，得意地衝我做着鬼臉。Ṫŭₜ
爸媽無條件的信任，讓她越來越肆無忌憚。
直到那次，她哭着回家，說我慫恿小混混霸凌她時。
爸媽直接甩了我一巴掌。
「沈清若！你在孤兒院都學了些什麼東西回來？我告訴你，你少把那些骯髒齷齪的手段帶回家裏！」
我被沈沐舟氣得發瘋，解釋時語無倫次。
但沈沐舟卻啜泣着說：「爸媽，姐姐就是不想讓我留在家裏……既然我不是親生的，那你們把我送走吧嗚嗚……」
在爸媽看不到的角度，她卻故意揭開佈滿血漿的紗布，給我看了看那沒有任何傷口的額頭。
我氣瘋了衝上去，「爸媽你們看看，她根本就沒有受傷！你們自己看看啊，她是騙人的！」
答案明明就在眼前，但卻連一個聽我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爸找到鞭子，狠狠地把我抽了一頓。
他目眥欲裂地瞪着我，「欺負人又愛說謊，一身的臭毛病怎麼都改不了！」
「好，既然你不知錯，那你在地下室好好反省！」
我百口莫辯，哭得稀里嘩啦。
「你們不愛我就乾脆讓我離開！」
但他們卻理直氣壯地說：「我們就是因爲太愛你，所以纔不能看着你墮落！」
可地下室的日子哪裏是那麼好過的。
傷口發炎導致我高燒不退，又在沈沐舟的引導下，沒人給我送水送飯。
等家裏的阿姨想起我時，我已經奄奄一息了。
爸Ŧű̂ₗ媽愧疚了幾天，等我身體剛好，卻又被沈沐舟污衊偷了幾千塊的班費。
這次，爸媽徹底怒了。
在沈沐舟的慫恿下，他們又把我送回了孤兒院。
看着視頻裏他們三個幸福的樣子，我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三年了，我好像也沒有那麼渴望他們的愛了。

-3-
心裏悶悶的，我想打開門透透氣。
但一開門，卻看到今天來的叔叔阿姨，捧着蛋糕站在門口。
他們看到我時笑了笑，不約而同地輕唱着生日快樂。
我怔怔地看着他們：「你們怎麼知道……」
蛋糕上插着 13 歲的蠟燭，阿姨把蛋糕遞到了我面前。
「今天聽院長說的，清若，13 歲生日快樂，快許個願吧。」
燭光在黑夜裏跳動着，那句輕輕的生日快樂卻砸進了我心裏。
這是 13 年來，第一次有人爲我過生日。
吹滅蠟燭後，我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哽咽。
「叔叔阿姨，我的事你們都聽說了吧，我不是個好孩子……」
我低下頭，有點害怕看到他們失望的眼神，但沒想到他們對視了一眼，驚訝地說：
「壞孩子會一個人住在這麼潮溼的倉庫裏，會被所有人調侃欺負？」
「只要有心觀察，就會發現你不是個壞孩子。」
「反倒像是個被人欺負的可憐蟲。」
我眸光顫了顫。
「清若，你準備什麼時候和我們回家？」
我垂眸想了想，「兩天後，可以嗎？」
那個蛋糕我沒捨得喫。
夜深人靜時，我也學着別人的樣子，舉着手機在蛋糕前笨拙地拍了幾張照片。
每天中午都準時出現在院子裏寫檢討的我，今天沒再出現了。
那些昧着良心道歉的話，我再也不想多說一句。
只是本以爲可以安安靜靜地等待離開了，但卻沒想到在離開前，孤兒院還要辦一場幫助孤兒尋找領養家庭的慈善晚會。
院長還特意找到了我。
「清若，這場晚會可能需要你做代表，表演一個節目。」
我驚訝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可是我已經有領養家庭了。」
院長媽媽無奈地嘆氣，「這場慈善晚會是你親生父母發起的，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晚會恐怕沒辦法如期舉行。」
「其他孩子……可能需要這個機會。」

-4-
我懂院長媽媽的意思，但我還是不想參加。
我不想我的領養，遭遇到任何意外。
親爸媽可能想到了我會不同意。
沒過多久我就接到了親媽的電話。
「清若，這場晚會我們不會去。但它對你們孤兒院至關重要，你記得好好表現。」
我語氣淡淡：「我不準備參加。」
話音剛落，沈沐舟嬌滴滴的聲音就又傳了過來。
「啊？姐姐真的不參加嗎？」
「爸爸媽媽，姐姐是要被我們接回家了，可剩下的那些孩子怎麼辦啊，他們一直找不到領養家庭很可憐的。」
剛剛還沒說什麼的爸媽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舟舟說得對，做人不能那麼自私。」
「只是表演一個節目又不會掉一塊肉，好了，不許拒絕，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晚會的第二天我們就帶你離開。」
「你要再拒絕，我們就會阻止各方人士對你所在的孤兒院進行捐贈。你也不想你的院長媽媽陷入爲難吧。」
我握着手機，熟悉的無力感再次將我包圍。
這件事定得匆匆忙忙，我根本沒時間去準備。
而且不知道爲什麼，沈沐舟的茶言茶語，讓我心裏有股不祥的預感。
無奈下，我寫了一封信準備在晚會上讀，這樣無論如何都不會出錯吧。
當天晚上，孤兒院來了許多社會各界的人。
平時調皮搗蛋的那羣熊孩子，也都裝起了乖巧的樣子。
每個孤兒，都期待能有人把他們領回家。
院長媽媽簡單講了兩句後，就把話筒交給了我。
我有些緊張，雖說話磕磕絆絆但也算順利，臺下有不少阿姨都感動得潸然淚下。
可是就在現場氛圍大好的時候，我身後的大屏幕卻忽然亮了。
緊接着一下就傳來了一片譁然。
所有人看我的臉色都變了變，「她……她居然是這樣的孩子，還能冠冕堂皇地說出這種話！」
「這家孤兒院的孩子也太可怕了吧，她還是代表，那別人豈不是……」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快走吧，這裏的孩子領養不得！」
所有人都在對我指指點點，這種感覺我太熟悉了。
我僵硬着身子，一寸寸地轉過頭去。
看到大屏幕上，是沈沐舟污衊我偷班費，被爸媽在班裏下跪承認自己是小偷的視頻。
我手裏的話筒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不是的，我……」
看着大家厭惡的表情，我百口莫辯。
慈善晚會就這樣結束了，不僅一個孩子都沒有領養出去，反而還砸了孤兒院的口碑。
這下，所有人都恨透了我。
他們將我逼到牆角，拳頭幾乎要揍到我的臉上。
「你自己有人領養了就想害我們，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歹毒的人！」
「你活該，活該你沒人疼，活該你爸媽寧願愛養女都不愛你！你這種人，就該去死！」
我用手抱頭蹲在地上，拳頭如雨點一般瘋狂落下。
如果不是院長媽媽及時出現，這場集體霸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結束。

-5-
我一個人對着鏡子用碘伏消毒傷口，已經疼到麻木。
羣裏的視頻再次彈出來。
爸媽看到我鼻青臉腫的樣子時嚇了一跳，「他們把你打成這樣？」
「你等着，明天爸爸媽媽就去孤兒院接你，我們現在已經到機場了。」
我平靜地看着他們，「那些視頻，是你們特意放上去的對嗎？」
逼我作爲孤兒代表發言，又將我那些不堪的視頻公之於衆。
估計又是沈沐舟的點子吧。
爸媽還沒來得及說話，沈沐舟就紅着眼睛擠進了鏡頭裏。
「姐姐對不起，爸爸媽媽只是怕你回來後繼續欺負我，所以才……」
我沒忍住冷笑了一聲。
「我欺負你？」
我只是反駁了一句他們就變了臉，「這件事和舟舟無關，是我和你媽的主意。」
「我們這麼做就是想斷了你最後的退路！你就是因爲有孤兒院可去，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
我媽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這下孤兒院也容不下你了，你只能在家。清若，舟舟好不容易原諒你了，媽媽希望你能和舟舟和平共處。」
呵呵，原來是我爸媽的主意。
心口處鈍痛了一下，彷彿遭受了重重一擊，對他們僅有的最後一絲感情也破滅了。
我第一次主動掛斷了電話。
然後燒掉了自己這三年來寫的每一封檢討書。
收拾好東西后，靜靜等待着第二天的到來。
只是不知道，我的養父母還願不願意要我。

-6-
養父母如約而來，看到鼻青臉腫的我時驚呼了一聲。
養母顫抖着指尖想摸我的臉，但卻無處下手。
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保護的滋味。
養父把我護在身後，怒斥：「你們明明都是一樣命苦的孩子，爲什麼非要Ţũ̂ₕ爲難她？！」
所有人都理直氣壯地反駁，說我把他們的一輩子都毀了。
還有人跳出來說：「她偷了我的東西，這樣的孩子你們也要收養？那憑什麼不養我！」
我麻木地抬頭看向說話的男生。
自從我被趕回來後，他就一直處處針對着我。
養父母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搖了搖頭。
但還沒等我說話，養父就直接掏出了手機。
「偷你東西是不是？」
「好，你說說她偷了你什麼，我現在就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剛剛還理直氣壯的男生忽然支支吾吾了起來。
「反正、反正就是偷了，所有人都能證明！你們不相信我，反而去相信一個被親爸媽趕出來的人？」
我面無表情，但一顆心卻高高懸了起來。
養父母一人一邊拉起我的手時，我控制不住紅了眼睛。
「她是我們的女兒，不相信她，我難道要相信你們？」
說完，養母抱住了我的肩膀。
「家裏已經把你的臥室裝修好了，走，現在就去辦領養手續。」
原來被人堅定選擇，是這樣的感覺。
手續辦好的同時，我的手機也響了一聲。
我媽在羣裏發了一張開車的照片。
「清若，還有十分鐘我們就到了。」
我關上了手機，從包裏拿出了一張斷絕關係書。
「院長，麻煩您幫我把這個轉交給他們吧，我已經簽好字了。」
院長看了一眼後好像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養父母帶我上了他們的車。
從孤兒院離開時，親生父母的車恰巧和我們擦肩而過。
「清若，怎麼了？」
我收回視線，拉黑了沈家人的所有聯繫方式，然後衝養母笑了笑。
「沒什麼，爸，媽，謝謝你們選擇相信我。」

-7-
沈父沈母下車便直奔那間倉庫。
這三年來，沈清若在這裏發生的一切他們都門清。
「清若，我們來接你回家了。」
沈沐舟同樣笑着，「姐姐，爸爸媽媽來了你怎麼也不出來迎接呀？」
但推開門，倉庫裏卻空無一人。
就連沈清若那張小牀上面的東西都被清空了。
「不是說了來接姐姐嗎，人呢？」
沈父沈母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轉而就去找了院長。
「李院長，我們家沈清若呢？」
院長愣了下，「三天前我就給您發了消息，您沒看嗎？清若已經被另一對夫妻領養走了。」
沈父沈母狠狠皺了皺眉，異口同聲道：
「什麼！？」
「什麼樣的夫妻，什麼時候走的，家在哪？！沈清若有父母你是知道的，你怎麼不攔着？！」
院長的臉色沉了沉。
她心裏清楚晚會的事是誰的手筆，那股怒火一直在心裏憋着。
於是她語氣不善地反問：「有父母的孩子爲什麼會住在孤兒院裏？」
沈父沈母一愣，想繼續開口時沈沐舟又晃了晃沈母的手臂。
「媽媽，是不是晚會的事情姐姐生氣了，所以故意發脾氣呢？」
「唉，姐姐的脾氣一直不太好，要不然我們還是給姐姐道個歉吧，她肯定是覺得丟人所以想用這樣的方式懲罰咱們呢。」
沈父沈母對視了一眼，臉上的擔憂瞬間被憤怒取代。
「舟舟說的有道理，這孩子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多心機。」
「這三年她手段倒是見長，知道硬的不行就開始來軟的了，跟父母居然還耍起了欲擒故縱這一套！」
沈母說着就掏出手機給沈清若發了幾條消息。
「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現在回來，要麼就這輩子都別回家了！」
「昨晚的事就是想磨磨你的性子，沒想到三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消息剛發出去，屏幕上就出現了兩個紅色的感嘆號。
沈母舉着手機氣笑了。
「呵呵，她居然把我拉黑了。」
沈父給沈清若打了個電話，結果也Ţű⁷只聽到了冰冷的機械聲。
兩人眼裏都閃過了濃濃的失望。
「果真是，爛泥永遠扶不上牆。」
院長見此也沒再多說，而是拿出了幾份文件遞給他們。
「既然二位沒有意見就籤個字吧，以後清若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了。」
沈母氣得將筆奪過來，但簽字時還是頓了頓筆尖。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啊。
她之所以做出晚會的事，就是想用這種方法逼着沈清若認錯，永遠留在沈家。
但卻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正猶豫要不要簽字的時候，沈沐舟忽然急着說：
「媽媽別簽字啊，姐姐是個從不受委屈的性子，去了別人家恐怕也呆不了多久的。」
「這字簽下容易，可是萬一以後姐姐想回來怎麼辦？」
此話一出，沈父直接將筆奪過，看都不看就唰唰唰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沈家是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沈清若做夢都想回家來，但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用這種手段逼我們服軟！我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多久。」
沈沐舟低頭時忍不住笑了。
一家三口從孤兒院離開後，院長才看了一Ŧűₑ眼文件最後一頁的斷絕關係書。
沒想到會簽得這麼順利。

-8-
我跟着養父母回了家，車子越開越偏僻。
本以爲養父母家境一般，我一路上都想着日後要怎麼幫養父母減輕負擔。
但車子開進一個莊園時，我愣住了。
「爸媽，這是？」
車子停穩後就有管家過來開門。
「先生，太太，歡迎小姐回家。」
養父母笑着拉住了我的手，「我們家那個兒子忙得到處飛，我們倆老了只想領養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兒，穿得太招搖難免會招來一些別有用心之人。」
「清若，我們都很喜歡你，以後你就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我點點頭跟着他們走了進去。
和之前不同，沈家明明也很寬敞，沈沐舟一個人就擁有三個房間。
但我，只被安排到了那個見不到太陽的小臥室裏。
而這次，養父養母將我帶進那個精心裝飾過的臥室裏時，我受寵若驚地頓住了腳步。
「我、爸媽，我不需要住這麼大的房間的。」
「採光這麼好的臥室，還是留給哥哥吧。」
我不敢，也不想爭搶任何東西。
但養父母卻嚴肅地說：「這個房間就是給女孩子住的，那個臭小子也配住這麼好的地方？」
他們將我按在了臥室的懶人沙發上。
「清若，你要記住這裏就是你的家，在自己家裏，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養母輕輕摸了摸我紅腫的臉，面上盡是憐惜。
「可憐了我的孩子，昨天我們忙着準備你的東西，竟然都不知道孤兒院發生的事。」
「爸爸媽媽會幫你教訓那羣熊孩子的。」
我搖搖頭，「畢竟是我搞砸了晚會，害得他們沒有了被領養的機會。」
「但就算沒發生這件事，他們也一直都在欺負你。我們第一天去孤兒院的時候看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在戲弄你。」
「所以這件事不怪你，你也不必愧疚，知道嗎？」
看着輕聲細語安慰我的養母，我心裏淌過了一陣暖意。
原來我想要的只是溫暖而已。
至於這份溫暖究竟來自於誰，現在似乎並沒有那麼重要了。

-9-
在養父母家住了三天後，他們的親兒子也回來了。
養父母一大早就過來告訴了我這個好消息。
「清若，你哥知道我們收養了個女兒後，就立刻從國外趕回來了，一會你別被他嚇到啊。」
有沈沐舟的陰影在，我惴惴不安了一早上。
兩小時後，我才終於看到那個一身藝術氣息的男人興致勃勃地衝進來。
「清若對不對？」
他快步走過來，張開雙臂就想擁抱我。
但卻被養父母同時推開。
「去去去，你別把國外那一套帶回來，你都嚇到清若了。」
他不滿地叨咕了一聲，然後還是清清嗓子道：
「我是宋濯野，是一名畫家！」
「我是沈清若，哥哥好……」
我極力掩飾着心中的不安，但宋濯野卻遠比我想象中的好相處許多。
他直接在客廳裏打開了行李箱，從裏面翻翻找找一通後拿出了一條粉色的鑽石項鍊。
「這是我親自設計的項鍊，送給你當見面禮。」
養母幫我把項鍊接過，一邊幫我戴上一邊說：「這纔算你有個當哥哥的樣子。」
宋濯野撇撇嘴，然後又對我做了個口型。
「是真的粉鑽哦。」
我被他逗笑，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宋濯野帶我逛遍了莊園裏的每一處。
他愛畫畫，還幫我畫了一幅。
只是看到我手臂上殘留的傷疤時，我第一次看到了他面露嚴肅。
「誰這麼心狠手辣，在一個女生身上留下這麼長的口子？」
我用衣服將傷疤藏住。
「以前……被小混混弄的。」
在沈家的一個月，學校外面的小混混好像商量好了一樣，每天都以欺負我爲樂。
這道疤就是他們用鐵絲硬生生劃的。
宋濯野沒有追問我爲什麼會得罪小混混，而是幫我把袖子挽了起來。
「不用遮，這不是恥辱，是你獨一無二的標記。」
我心尖顫了顫。
他盯着我看了一會，咧嘴笑着說：「你哥我見過的人多了，Ŧú⁺你膽子比貓還小，錯的只會是別人不是你。」
我莫名眼睛一熱，忍不住低頭擦淚。
「別動！這樣好美的！！」

-10-
宋濯野回國開了一家畫廊。
開業當天，養父母讓他帶着我一起去了。
我知道宋濯野畫功了得，但看到那攢動的人頭後，還是震驚了一下。
「哥，這麼多人你還需要我來撐人氣？」
他笑着看了我一眼，「你是我妹妹，和別人當然不同。」
「你四處看看，我先去處理一點事情，有事叫我。」
我一個人在畫廊裏四處逛了起來，但走着走着卻被人緊緊拉住了手腕。
回頭一看，竟然是沈家的一家三口。
我媽死死攥着我的手，面上盡是冷笑。
「我還以爲你有多大的本事，不是給別人當女兒了嗎，怎麼還費盡心機地跑到這來和我們偶遇。」
「沈清若，你要有骨氣就有骨氣到底啊。」
沈沐舟過來拉住我的手。
「姐姐，爸爸媽媽一直唸叨着接你回家。姐姐，你明明知道自己有爸媽，怎麼還能跟別人走呢。」
「快點給爸爸媽媽道個歉，跟我們回家吧。」
我掙脫了我媽的桎梏，「我不是來找你們的。」
本來說的是實話，但他們卻不屑地笑了起來。
「不是來找我們的？」
「沈清若，我們在你身上花費了這麼多心思，就是想把你從歪路上拽回來！」
「事到如今你還在撒謊，你知不知道這個畫廊的主人含金量有多高？這是舟舟最喜歡的畫家，前陣子去挪威就是追他的藝術展！普通人根本不會來這家畫廊。」
「我們跟院長打聽過了，領養你的就是普通人家，這根本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沈沐舟最喜歡的畫家居然是我哥嗎。
對於親生父母，我早就看明白了，不管我怎麼解釋，他們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於是我乾脆轉身準備離開，不想和他們再有過多的糾纏。
「姐姐！」
沈沐舟像狗皮膏藥一樣又貼了上來。
我警惕地和她保持着距離。
果然，她壓低聲音說：「姐姐，這裏好像還沒來得及裝監控。」
「既然來了，就再幫我最後一次吧。」

-11-
她挑了一幅觀賞人最少的畫，說完就徑直向後仰了過去。
雙手狠狠打在畫上，還故意用美甲用力一扣。
畫破了，很多人聽到動靜後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天啊！這個人怎麼這麼不小心！」
「這幅畫可是非賣品，是作者本人的成名之作，之前有人開到一千多萬美元都沒賣。」
我捏緊了拳頭。
這段時間以來，我是見識到了宋濯野對藝術的熱愛的。
沈沐舟毀了他的得意之作。
她都還沒有站穩，就紅着眼睛哭了出來。
「姐姐，你和爸媽耍脾氣，認別人當父母，我好心想給你個臺階下，你怎麼能推我呢。」
爸媽目瞪口呆地看看我，又看了看那幅破損的畫。
「沈清若！！」
「你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你現在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人羣中有不少人都拿起了手機錄像，我冷冷地否認：
「我碰都沒有碰到她一下，沈沐舟動動嘴皮子就可以給我定罪了？」
爸媽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我媽二話不說就高高舉起手臂，衝着我的臉就扇了下來。
「我讓你不學好！！」
捱打了這麼多次，我早就有經驗了。
在她巴掌落下的那一刻，我後退了半步躲開。
我媽因爲巴掌落空而差點閃了腰。
「姐姐！！你不知道媽媽身體不好嗎，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我媽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竟然紅了眼睛。
她嘴脣翕動着，半天才說：「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
我躲過了我媽的耳光，但卻躲不過我爸的暴力壓制。
他猛地過來拽住了我的頭髮，同時又在我的膝蓋窩處狠狠踹了一腳。
我雙腿一軟，直接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圍觀羣衆的手機都快懟到我臉上了，但我爸卻仍舊迫使我抬着頭。
「沈清若，我們已經原諒了你太多次了，可你的臭毛病怎麼還是改不了！我們是沒辦法了，只好讓大家看看你的嘴臉！」
「之前爲了爭寵霸凌妹妹，三年沒見了，一見面就又欺負人，還闖出這麼大的禍！」
我梗着脖子，憤憤地瞪着眼前不分青紅皁白的男人。
「爲什麼你就是寧願相信養女，也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女兒？」
一聽說沈沐舟是養女，看熱鬧的人羣又躁動起來。
但沈沐舟卻連忙哭着說：「姐姐，你之前因爲校園霸凌都被親爸媽送回孤兒院了，求求姐姐別再和我過不去了嗚嗚。」
此話一出，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我媽抹了一把眼淚，看我時眼裏帶着決絕。
「這樣的孩子我是無能爲力了，犯了錯，就送去少管所接受教育吧。」
說完，她當着我的面，給警察打了電話。
和上一次一樣的不分青紅皁白。
但和上次唯一不同的是，我身後終於不再是空無一人的了。
宋濯野憤怒的聲音從二樓傳來，他居高臨下地睨着爸媽。
「你們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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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裏，沈沐舟的眼睛瞬間亮了。
她小聲說：「姐姐，謝謝你幫我圓夢啊，我終於見到我的偶像了。」
「只是你好像又要完蛋了呢。」
我沒說話，只是親眼看着宋濯野滿臉怒氣地衝過來。
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護到身後。
「誰允許你們這麼對她的？」
我的親生父母還氣得不行，指着我便說：「這是我家的女兒，她弄壞了您的畫，我們在幫你教育她。」
「沈清若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道歉！」
剛剛被污衊我心裏毫無波瀾，被逼着跪下我也只覺得憤怒。
可眼下看到宋濯野半個身子都擋在我面前的樣子，我卻忍不住紅了眼睛。
「不是我做的。」
宋濯野相信我，可我的親生父母卻冷笑了一聲。
「等會兒警察來了你就不嘴硬了。」
沈沐舟繼續茶言茶語，「姐姐，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讓爸媽省心啊。」
「剛剛大家都看到了就是你推了我。」
宋濯野冷冷接上了沈沐舟的話茬。
「是嗎。」
「究竟是不是她推的，看看監控就知道了。」
沈沐舟的臉一白，面露恐慌地抬頭四處尋找。
「這、這裏怎麼會有監控，在哪？」
宋濯野的眼裏泛着寒意，「我怎麼會允許那個醜乎乎的東西擺在明面上呢，自然是在暗處。」
沈沐舟腳下一軟，差點沒站穩。
「爸媽，你們快攔着啊，這件事就沒必要查監控了吧。」
爸媽點頭附和，「我用人格擔保，這件事一定是沈清若干的。」
「您不認識她，更不瞭解她的爲人，她從小就這樣。」
宋濯野當着所有人的面拉住了我的手。
「清若是我的妹妹，我怎麼不瞭解？」
「對了，她不叫沈清若，叫宋清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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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三口怔愣了一下，震驚過後，沈沐舟才慌了。
我爸媽則是不敢相信。
「她怎麼會和您有關係……」
宋濯野拉着我，正式介紹道：
「這是我爸媽收養的女兒，宋家正兒八經的孩子，我的妹妹。」
「有什麼問題嗎？」
爸媽身形晃了晃，他們震驚地看着我。
「你真的認別人當爸爸媽媽了？」
我沒再理會他們，而是跟着宋濯野去了監控室。
監控質量一流，沈沐舟壞笑着在我耳邊低語的那兩句提高音量後，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真相一目瞭然。
「原來是她在倒打一耙！」
「這樣的人好惡心啊，她哪來那麼大的膽子，爲了栽贓陷害，居然敢毀掉這麼名貴的作品。」
「那對夫妻還說剛剛那個孩子品行不好，最差勁的應該是她吧。」
沈沐舟的眸光顫了顫，眼淚直接流了下來。
她拉着我媽的胳膊道歉：
「媽，你聽我解釋……我……」
「我就是太想見見我的偶像了。」
爸媽面露震驚，我則好整以暇地看着，同樣的事情換了個人，不知道他們會做何反應。
他們吞嚥了下口水，冷靜了一會後居然說：
「舟舟有錯，但她應該不是故意的。」
我笑出了聲，果然愛與不愛都是一目瞭然的。
宋濯野也笑着點了點頭。
「可憐我妹妹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居然遇到了你們這種拎不清的親生父母。」
「是不是故意的不重要，既然損壞了就賠償吧。」
「市場價一千萬美金，二位準備怎麼爲自己的寶貝女兒買單。」
爸媽這才急了。
他們下意識地看向了我，「清若，你妹妹雖然做錯了，但她這麼做一定有苦衷，你幫忙求求情好不好？」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有些報復性地說：
「我只有一個哥哥，沒有妹妹。」
我媽氣得一頓，「沈清若！！」
話音剛落，警察局的人就來了。
爸媽緊張地轉身，毫不猶豫地說：「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們不需要報警了！都是誤會。」
宋濯野冷笑了一聲。
「我要報警。」
他指着沈沐舟，「這人故意損壞我的個人財物，價值高達一千萬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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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一聽這麼大的數額，當場就要把沈沐舟帶走了。
她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哭着向爸媽求救。
「爸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喜歡宋濯野了，我真的很想見見他本人。」
「你們幫我求求情好不好。」
「姐姐，你和宋濯野不是一家人嗎？你幫我求求，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爸攔着警察把人帶走，我媽則急得帶了哭腔。
「清若，不過是姐妹間的小打小鬧，你真的忍心讓你妹妹去坐牢？」
「你是我們的女兒，怎麼能，怎麼能認別人當父母？過來，跟我們回家，只要你乖乖回來，過去的事情我們都能既往不咎。」
她說的實在好笑。
可是警察剛剛不是被她叫來抓我的嗎？
現在換了一個人就變成小打小鬧了。
我言語間只有淡漠和疏離。Ŧü₀
「阿姨，不好意思，幫不了，你們實在心疼女兒，直接幫她付錢就好了。」
我媽急得原地跺腳，「沈清若！那可是你妹妹啊！！」
還不等我說話，養父養母的聲音就從門口傳來。
「我們家只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清若哪來的妹妹？」
聽到養父母的聲音，我眼睛不自覺地發亮，連忙抬步走了過去。
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叫了一聲：「爸，媽，你們怎麼也來了。」
養父母冷厲地掃了我親爸媽一眼，然後拉住我的手。
「我們不來，怕你被人隨便欺負了去！」
餘光裏，我的親生父母眸光顫了顫。
我媽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哽咽着說：「你叫我阿姨，卻叫她媽媽？」
「我纔是你的親媽啊！」
她說到激動的時候，就衝上來想拽我，「發生了這麼多我們都沒想着放棄你，你怎麼能認別人當父母，你……」
她一用力，我的袖子往上拉，我手臂上細細密密的疤痕都露了出來。
她狠狠愣了一下。
她猛地把我的袖子擼起，看清我的手臂後居然砸下來兩滴眼淚。
「這……」
她震驚得說話都不連貫了。
「這是怎麼弄的？」
忙着攔着警察的親生父親，也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一臉詫異。
「你被人欺負了？」
我平靜地把手抽出來，看向沈沐舟。
「都是拜沈沐舟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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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沐舟打了個冷顫。
「姐姐，你在說什麼？一直以來都是你欺負我，你身上的傷怎麼會是拜我所賜呢？」
她還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我打開手機，找到了一段通話錄音。
院長媽媽和一個男生的對話很快就傳了出來。
那男生帶着哭腔說：「院長媽媽，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爲了錢針對霸凌沈清若，求求你別趕我走。」
院長媽媽：「說清楚，是誰給你的錢。」
被警察禁錮着的沈沐舟，忽然激動的想要衝過來砸掉我的手機，但卻被警察按着動彈不了半分。
那男孩繼續說：「就是，就是沈清若的妹妹沈沐舟，她說只要我帶頭霸凌沈清若，就每個月給我兩千塊錢。」
我媽身形一晃癱在了地上。
我爸則怒氣衝衝地看向沈沐舟，大步流星地走過去，狠狠給了她兩個耳光。
直到被警察攔住才堪堪停手。
他唾沫橫飛地質問：「我們一直把你視如己出，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的女兒！！」
「原來根本就不是她霸凌你，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欺負她！」
我媽從地上爬過來，抱着我的腿痛哭流涕。
沈沐舟一開始還想狡辯的，直到後來被警察訓斥了一通，才惡狠狠地說了實話。
「父母的愛只能分給一個人，就算是二胎家庭都沒有端平的水，更何況我還是個領養的！」
「她回來了，就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爲了生存把她趕走怎麼了？ẗṻ⁸？」
我媽猩紅着眼扭頭大罵畜生。
「你才應該去坐牢，你應該把牢底座穿！！」
「我們好心收養你，你卻這樣對待我們的親生女兒，你怎麼不去死？？」
沈沐舟知道事情已經無法轉圜, 乾脆也撕破臉。
「我去死？應該去死的是你們！」
「明明她纔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但你們卻一次又一次選擇了相信我。」
「你們也配當人父母？」
親生父母破防，尖叫着讓警察把人帶走了。
養父母本來也想帶我離開的，但親生父母卻淚眼婆娑地攔住了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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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淚流滿面，第一次當着所有人的面給我道歉。
「清若，爸爸媽媽錯了，不管怎樣爸爸媽媽都應該相信你。」
「現在沈沐舟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我們這輩子都不會讓她再回來的, 求求你再給我們一次機會，跟我們回家好嗎？」
我媽說着說着就捂着臉崩潰大哭起來。
「我的女兒，嗚嗚嗚, 這些年真的苦了你了。」
我心裏沒什麼波瀾，但看他們這副樣子，卻故意報復性地把四肢的傷疤全都露了出來。
「不只是在孤兒院，還有以前學校的同學和校外的小混混，都被沈沐舟收買了。」
「他們打我, 晚上不讓我睡覺，白天不讓我喫飯, 還要用手一點一點地打掃廁所。」
「她是施暴者，那你們也是從犯。我憑什麼原諒你們？」
說完我就跟着養父母離開了。
宋濯野臨走前還警告他們：「沈沐舟是你們的女兒, 如果這幅畫她沒有經濟能力賠償，屆時我會起訴你們的。」
出了那個門，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彷彿把憋在胸口三四年的惡氣都發泄出來了。
他們終於看清了沈沐舟的本質。
但是沒想到回家的路上，養母也看着我胳膊上的傷掉眼淚。
「清若，你以前到底喫了多少苦。」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簡直該死！！」
看着養母淚眼婆娑的樣子，我歪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沒關係，我已經找到最好的爸爸媽媽了。」
沒被提名的宋濯野輕咳一聲，我立馬會意補上：
「還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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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沐舟沒有償還能力，宋濯野也不打算放過她。
那幅畫價值那麼高, 沈沐舟只能在少管所裏待着。
「哥給你出氣！」
我點點頭, 誰不希望曾經欺負自己的人遭報應呢。
我的日子越過越好。
但我的親生父母卻開始頻繁地找上門。
他們認錯道歉，想要我回心轉意。
但我一概不接受。
見我態度實在堅決，他們又拿出了不講理的那一套。
「宋總, 清若不是孤兒，她是我們的女兒, 我們想把自己的女兒帶回家。」
聞言, 我直接拿出了那張斷絕關係書。
「不好意思, 從簽字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再也沒有關係了。」
他們愣了愣, 第一反應是不信。
「我們從來沒簽過這種東西！」
但是說完之後, 他們自己都愣了愣。
在孤兒院簽字時，他們連看都沒看一眼。
「清若……」
「我們已經知道錯了，你真的要這麼狠心離開我們嗎？給爸爸媽媽一個懺悔的機會都不行嗎？」
我沒說話，而是直接將他們拒之門外。
養父母一家心疼我過去的遭遇, 每個人都儘自己所能地對我好。
山珍海味每天變着法地讓我喫，奢侈品更是買得滿屋子都是。
他們給我請家教，讓我重新學習基礎知識。
一年後，我徹底改頭換面了。
再聽說沈家時, 已經是他們倒閉的消息。
在畫廊時許多人錄了視頻，那些視頻被髮到網上後沈家人就遭到了唾棄。
沈家的公司也因此受到波及，苦苦支撐一年負債累累後徹底倒閉了。
但都跟我無關了。
我姓宋。
叫宋清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