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通房買贅婿

衛承大婚前夕,把我拉入羅帳中發了狠。
直到天亮才滿足地喟嘆:
「爺真捨不得你這勾人的身段,又怕新夫人容不下你。」
「過幾日爺放你出府,在外頭置個宅院,讓你也當正頭娘子。」
我順從地點頭應好。
可我沒去他城東的宅子,到城西安了家。
還揣着給他做通房攢下的碎銀,買個健碩的罪奴看家護院。
官府登記時,我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寡婦門前是非多,買他回家做贅婿。」

-1-
衛承一夜荒唐後心情大好。
話說得好聽,要讓我做正頭娘子。
不過是從通房變爲外室,終究上不得檯面。
「爺淨會哄人開心。」
「奴婢永遠都是安平侯府的下人,哪兒來的福氣做正頭娘子?」
我的命運總是沒得選。
七歲時鬧災荒,爹孃把我賣進安平侯府,換了半袋口糧。
好不容易熬到老夫人院裏做灑掃。
又被衛承挑中,做了替他開葷的通房。
沒人過問我的意見,便把我扔給教習嬤嬤,學習討他歡心。
原以爲小心捂好對他的心思,老實做個隱形人,憑着他幾分喜歡應該能平安老死。
後來卻發現,他這幾分喜歡遲早會要了我的命。
倒不如順勢而爲,自己謀個如意的去處。
我背過身輕聲啜泣:
「奴婢早就認命了……」
他將我翻了個面揉捏:
「怎的還哭上了?這點小事難不倒本世子。」
「我娘巴不得我把你趕出府,明日我便去要你的身契,讓人到官府幫你ŧűₗ立個女戶。」
我心中雀躍。
但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耐煩,我又完全不敢動。
剛眯了會兒,陽光就從羅帳的縫隙中探出頭。
我輕手輕腳下牀走出房門。
院中照例有婢女遞來避子湯,輕蔑地撇嘴:
「衛嬤嬤在等着你呢。」
避子湯苦得很。
我喝了三年,硬是生生喝慣了。
只是腸胃似乎還沒適應,每次下肚不久都一抽一抽地疼。
最近還愈發嚴重起來。
可惜連兩塊糕點都來不及去喫。
我拖着兩條發軟的腿,趕到老夫人院中。
「跪下!」
一聲厲喝。
我的膝蓋重重Ṫṻ⁶磕在院中的青石板上。
滿臉橫肉的衛嬤嬤舞着荊條斥責:
「小浪蹄子,世子爺七日後大婚,你不知道?」
「主子不知節制,你也不勸着點,傷了主子的根本,你十條命都不夠賠。」
「本就生得一副勾欄模樣,若還要學那勾欄作派,侯府可留不住你!」
每次衛承不知饜足,倒黴的都是我。
衛嬤嬤的荊條厲害出了名。
上頭裹着我不配穿的綢緞,打得肉疼還不留傷痕。
背後的痛楚和胃中的絞痛交織在一起,疼得我兩眼直髮黑。
我幾乎跪不住時,衛嬤嬤終於打累了。
「跪到老夫人心情好再說。」
陽光把我的影子漸漸拉短。
衛承也該來了吧?
以前我受罰,他的小廝都會給他報信。
他也總能把老夫人哄好,讓我脫身回去。
可我直等到眼前的影子變成幾個,身子晃得厲害,才聽見熟悉的腳步聲。
他越過我走入房中:
「兒子給母親請安!今日我約了昭昭,就不陪您用早膳了。」
老夫人笑得開懷。
「昭昭都叫上了?看來這門親事沒挑錯,你去吧。」
屋裏婢女婆子不停說着吉祥話。
衛承步履匆匆,再次路過我身旁。
頓了頓,扭頭揚聲道:
「窈娘又惹您生氣啦?罰差不多得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走遠。
他手裏露出半截白玉,被陽光投射到我眼中。
是那枝他打磨了許久的簪子吧?
原來他說是送給我當二十歲生辰禮的。
好玉配美人,他去見未婚妻宋昭昭,總不好空手。
可今日要幫我拿身契、立女戶,他也忘了嗎?

-2-
我跪了很久,直到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夢中又見到衛承。
他握着我的手教我習字,寫下一首首情詩。
爲我描眉、梳頭,夜夜纏着我做新郎。
甚至背地裏剪了我和他的髮尾,塞進兩個香囊,給了我一個,另一個掛在腰間。
在我脣上低喃:
「結髮爲夫妻……」
我不敢奢望。
可他生得面如冠玉,做這些事的時候,桃花眼中的柔情彷彿要溢出來。
我又管不住自己的心。
直到我被迫認清自己的身份。
突然,推門聲叫醒了我。
老夫人身邊的婢女讓人放下清粥和小菜,居高臨下睨着我:
「趕緊起來,還想當主子躺着讓人伺候呢?」
「老夫人發話了,讓你老實點,若影響到世子夫妻的和睦,耽誤她抱孫子,就把你發賣到窯子裏去。」
我規矩地應是。
終於能喫上點東西了。
可那清粥,喝上一口都能瞧見自己在碗裏晃盪。
午後,我聽聞衛承回府。
偷偷跑出院子,想去問問他身契的事情。
卻見到他領着幾位公子小姐在逛園子。
他衝我招了招手:
「窈娘,過來烹茶。」
有公子調侃道:
「衛世子不是說潔身自好,向來只用小廝嗎?她不是女的?」
他面色訕訕地瞥了一眼邊上的小姐。
一本正經地解釋:
「本世子答應昭昭的事,保證說到做到。」
「這個婢女不是我院中的人,不過她烹茶手藝好,我才記下了她的名。」
與我的關係撇得倒是乾淨。
這纔是他送我出府的根源所在吧。
我悄悄抬眼去瞧。
戶部尚書嬌養的獨女,果然花容月貌。
難怪衛承近些日子同我說話,總會時不時提起宋昭昭。
言語間全是稱讚,不過他誇得更多的是宋昭昭才情斐然,誇完又對我笑「跟你說你也不懂」。
我暗自感嘆老夫人好眼光。
連嫉妒之心都沒有。
雲泥有別,我跟他們終究不在一個世界。
只盼能拿回身契去過我的平民生活。
「世子說要喝茶,還不請我們入座?」
一道男音打破了安靜。
宋昭昭臉上的紅霞更深了。
衛承假咳兩聲,不捨地挪開視線。
紅泥小爐蒸得我陣陣發暈,水漸漸泛起波紋。
我聽着他們吟詩作對,跪在亭邊烹了一盞又一盞茶。
原本受傷的膝蓋漸漸失去知覺。
有位蔣公子忽然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腕:
「看來世子真不懂憐香惜玉,美人兒都熱出薄汗了,也不讓人歇歇。」
「不如把窈娘送我吧?我領回去做個小妾,只讓她伺候我一個,也省得她在你這兒受苦。」
我被他拉起來,麻木的雙腿一軟又往邊上倒去。
身邊的衛承抬起腳又迅速收回。
任憑蔣公子將我圈入懷中,灑了手中的茶。
我顧不得被燙的手,慌忙跪下。
頭頂上,蔣公子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讓我難受。
「哈哈哈,真是難得的楚宮腰,我只瞧見該長肉的地方豐腴,萬萬沒想到還另有乾坤。」
「衛世子不接話,是捨不得把人送給我了?」
我將乞求的目光投向衛承。
他卻搖着摺扇漫不經心地笑道:
「滿京城誰不知你最疼美人,能到你府上是她的福分。」

-3-
衛承的話,字字化作射向我的利刃。
幾個時辰前才說捨不得我的身子,腰間還掛着跟我結髮香囊的他啊。
竟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我送人了。
「起來。」宋昭昭扶了我一把,「先下去處理手傷吧。」
衛承揮手讓我離開。
亭子內的話題又迴歸正軌。
月牙高掛時,我像往常一樣,給衛承送去他最喜歡的疙瘩湯。
他一把將我拉到腿上:
「姓蔣的是昭昭表哥,我不好將他拒之門外,今天委屈你了。」
燙紅的手背上被他摩挲着,藥味燻得我落淚:
「奴婢不敢覺得委屈!」
「世子爺厭了我,也不必如此作踐,直接賞了身契打發出府……」
他卻把我的話吞進口中。
良久,又拿出那枝白玉簪別在我髮間:
「給你賠罪,不許摘下來!」
「我才捨不得讓你去蔣府呢,給他另外送兩個美人,他就把你扔到腦後了。」
「你的眼淚真叫人把持不住,讓爺好好疼惜疼惜……」
我順勢軟倒迎合,室內無限春光。
膝蓋上的青紫讓他紅了眼。
不是心疼。
而是興奮與絕情。
「跪下!姓蔣的碰過你哪裏?嗯?」
我從小就懂得,眼淚是天底下最沒用的東西。
但是到他身邊後,我練成了隨時落淚的本事,只爲騙他一絲憐憫。
幾番哭求到我快暈死過去,終於讓他滿足了:
「不會讓你再受罰的,出去吧。」
「對了,明日給你身契,你帶着我的名帖自己去辦女戶,我要陪昭昭逛街,身邊的人都沒空。」
「辦完你就不用回來了,直接住進宅子,我有空再去看你。」
我激動得一晚沒睡。
從牀角的縫中摳出攢了許久的碎銀,點了又點。
衛承偶爾賞的銀子有近十八兩,加上金銀首飾拿到當鋪,買間帶小院的屋子,還能剩下不少。
天亮後,我坐在廊下等得脖子發酸。
終於盼來了衛承的小廝:
「窈娘,喏,你的身契。」
「爺是真心疼你,城東三進的宅子,至少值一千多兩,裏面都比照着官家小姐的規格佈置,你算是過上好日子嘍。」
「不過,爺叮囑了,不許告訴任何人你的去處,只能說被打發出府。」
我一一應下。
挎着小包袱,走出困了我十三年的牢籠。
我要做回蘇瑤。
而不是衛承暗喻身姿柔軟、體態玲瓏的「酥窈」。
從此雲歸雲、泥歸泥,不會再和他有交集了。

-4-
有衛承的名帖,一切辦得很順利。
他給置辦的宅院確實很好。
但我把他的名帖送進去,留下結髮的香囊,一眼都沒有多看他的豪宅。
因爲城西的小屋更好,連空氣都是自由的味道。
我仔細收拾一圈,歡喜得全身都是勁。
突然,小院的牆頭趴了個男人:
「小娘子,一個人買下這屋子,你夫君呢?」
那人呲着黃牙,眼神從我身上瞟到屋裏。
我不敢露怯,轉身操起院中的菜刀,叉着腰怒罵:
「滾下去,再扒我家牆頭,晚上我夫君回來打斷你的腿!」
把人喝退了才發現自己兩腿發軟。
想到城東集市上,看到官府在發賣罪奴,便連忙趕了過去。
一眼就相中被關在鐵籠裏的男人。
「買他要多少銀子?」
「講明買人作甚?」登記造冊的官差抬頭,瞥了眼我指的方向,「你確定要買他?」
我再次瞟向盤膝坐在籠子裏的男人。
上半身衣不蔽體,精壯的線條十分唬人。
看家護院、挑水砍柴定是不在話下。
認真地點了頭:
「寡婦門前是非多,我買回家做贅婿。」
「若他沒娶親,我就買他!」
官差面面相覷,各個神情古怪。
有好心的大嬸將我扯了兩步,悄聲道:
「那是大人物親自點名發賣的要犯,京兆府的府尹都不敢惹的大人物!不知道身上背了什麼事的,看樣子是軍伍出身……」
「你年紀輕輕守寡不容易,不好什麼人都往家領。」
我摸出兩個銅板,塞進大嬸臂彎上的菜籃道謝。
想了想,軍伍出身更好用。
有官府備案,他總不能欺主吧?
再次向官差確認,等了好長時間,肉疼地花大價錢買了人。
負責任的登記官差還替我寫了婚書。
我領着人往城西的方向走,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賀淵,我先帶你去買兩身衣裳……」
卻迎面撞見了衛承。
他身邊伴着宋昭昭,後面幾個丫鬟小廝手裏捧着如山高的禮盒。
不等我繞道,宋昭昭就出聲叫住了我:
「阿窈姑娘,真巧啊。」
「世子爺,你去買芙蓉糕吧。我走累了,剛好跟阿窈姑娘在這說說話。」
「你們也別站着,把東西先放上馬車。」
衛承高興地應下。
離開時不着痕跡地給了我一記警告的眼神。
人一下全散開了。
宋昭昭望着衛承的背影說道:
「能看得出他對你有舊情,畢竟你做了幾年通房……他若是對你都沒有半分情誼,我也不敢嫁。」
「但哪個女人願意自己夫君心裏裝着別人呢?」
她眸光犀利地轉向我:
「不屬於自己人或物,最好都別貪戀,你說是不是?」
我拿出婚書給她看:
「宋小姐放心,我已經從侯府出來,還給自己買了個贅婿,絕不貪戀不屬於我的人或物。」
她瞥了眼我身後的賀淵:
「蘇瑤,賀淵,很般配!祝你們百年好合!」
感受到她的目光在我頭上頓了頓。
我纔想起衛承插在髮間那枝白玉簪,一夜沒睡竟忘了取下。
立即把婚書揣進懷裏,取下簪子遞給她。
可她卻沒接。
看向衛承離開的方向,笑得意味深長。
腳步聲近了,衛承越過我小跑到她面前:
「昭昭,芙蓉糕買回來了,跟個下人沒什麼好聊的,我們走吧?」
額上跑出了一層薄汗也顧不上擦。
瞎子都能看出他怕我說漏什麼,惹宋昭昭不快。
卻不知人家心裏明鏡似的。
「聊髮簪。」
宋昭昭這才接過我手裏的簪子。
衛承怔了怔,抹一把額頭上的汗對她解釋:
「你別誤會,之前你說不喜歡,我便隨手賞給她,算是她爲我們煮茶燙傷手的補償。」
「她在我眼裏也就是個物件,給她簪子跟扔進茅坑差不多,真的!」
怕宋昭昭不相信,還特意拿走簪子,用力往地上砸。
玉碎成幾段。
也砸碎了我殘存的美好回憶。
早知他當我是玩物,但聽他把我比作茅坑,我甚至後悔曾經心儀他。
「世子,宋小姐,我要回家了,不打擾二位。」
衛承卻冷聲道:
「站住!跪下磕頭,向宋小姐道歉!」
我身後的賀淵卻ŧű̂⁺突然上前兩步:
「她沒錯!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5-
街上的人紛紛停住腳步圍觀。
衛承護在宋昭昭身前,蹙緊眉心:
「哪來的乞丐?少管閒事!」
「本世子的下人,錯不錯都由本世子說了算。」
賀淵第一次抬起頭,原本被墨色長髮遮住的臉滿是髒污。
眸中卻迸射出肅殺之氣。
看得我心尖發顫。
衛承同樣面如寒冰,微眯起桃花眼:
「找死?」
我輕輕拽了拽他破成幾縷的衣角。
轉頭對上衛承:
「世子爺莫不是忘了,我如今不是您府上的下人。」
「請您大人大量,別跟我們平頭老百姓計較,若您想看人磕頭,我磕幾個也不妨事。」
說着我作勢要跪。
圍觀的人多,安平侯府素來愛惜名聲。
我的話還能在宋昭昭面前撇清關係,想必能讓他不再刁難。
但我剛剛屈膝,他只冷哼一聲。
宋昭昭卻先開了口: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都散了吧。」
她轉身走向馬車,衛承也趕忙跟了過去。
我拉起賀淵埋頭往前走。
直到走出很遠,才拍着胸口道:
「以後別瞎出頭,那人過幾天大婚要襲爵當安平侯的,他身邊的是戶部尚書府的千金,我們一個都惹不起。」
「算了,以後我們就老實待在城西,也沒機會遇到他們這種權貴。」
「還是先帶你去買衣裳吧,免得再有人把你當乞丐。」
我從沒當過主子。
可見多了主子不把奴僕當人看,不忍心對賀淵太苛刻。
特意又對他解釋: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保護我沒錯,只是要審時度勢。」
「你聽見了我也不瞞你,我原是那人的通房,有官府的文書在,他們不會怎樣的,我們把日子過好就行。」
我亂七八糟說了一堆。
賀淵只答了一個「好」字,默默地跟着我進成衣店。
收拾乾淨走出來時,我差點沒敢認。
星眸劍眉,面如刀削,身穿粗布麻衣站在那,卻猶如蒼松立雪。
沒聽說哪位高官或將軍被抄家獲罪啊。
我稍一恍神。
他似乎又變了,像只是長得好看些的普通人。
「有人跟了我們一路。」
「啊?是衛承的人?肯定是……」
我話音還沒落,就被他拉進人羣。

-6-
衛承追着宋昭昭坐上馬車。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送回尚書府。
心裏憋悶得很。
他的窈娘向來乖順,剛纔雖是作戲纔跟他劃清界限,但話落在他耳中卻讓他極不舒服。
不過轉念一想,也許是自己的話傷了窈孃的心。
昨夜窈娘梨花帶雨的模樣,又在他眼前晃,勾得他實在心癢難耐。
「先不回府了,到外宅看看窈娘。」
馬車調轉方向,路過賣首飾和成衣的鋪子,他還特意叫停,買了成套的頭面和綢緞成衣。
不在府裏,可以將窈娘打扮得豔麗些,給他養養眼換個玩法。
也算他兌現了正頭娘子的承諾。
思及此,他迫不及待去收窈孃的感謝。
「爺!」被派出去跟着的小廝卻追上來,「我跟丟了。」
他的好心情被一掃而空,把小廝叫上馬車。
「怎麼回事?你連個乞丐都摸不清楚嗎?」
小廝跪在他面前垂頭認錯:
「小的回去自行領罰!」
「窈娘跟那個乞丐進了成衣鋪子,後面出來沒多久就失去了蹤跡。」
他面色陰沉:
「廢物!你是說窈娘還跟那乞丐在一起?」
窈娘不會把乞丐領回外宅了吧?
真是個不省心的小東西,剛出府門心就野了。
他越想越生氣,各種懲罰的方式在他腦子裏亂竄。
下了狠心,無論窈娘如何哭求也絕不心軟,定要將人折騰得下不來牀!
可趕到宅子時,管家卻告訴他:
「窈夫人進來轉一圈又出門去了,連後院都沒去,眼下都還沒回府呢。」
「不過她留了兩樣東西,老奴沒敢動。」
看到名帖和香囊,他的心沒來由地揪了一下。
香囊是窈娘從不離身的物件,裏頭裝着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膽敢夜不歸宿!全都給我出去找人!」
「那個乞丐也給我挖出來,找不到你們也都別回來了!」
下人們慌亂地往外湧。
他又想到即將跟他大婚的宋昭昭。
心煩意亂地揚聲道:
「不要聲張,只說我東西在街上被偷了東西。」
他等到日頭西斜,又等到月上柳梢。
下人來了又走,都沒找到窈孃的半點蹤跡。
直到小廝提醒他該回侯府了。
他才捏碎手中的茶盞:
「明日到官府報案,抓逃奴!」
嚇得小廝跪地直磕頭:
「爺,您三思啊!這事兒鬧大了,老夫人和尚書府兩邊都不好交代。」
「而且窈……夫人拿着您的名帖辦了女戶,不算逃奴……」
這時,又有下人匆匆跑來回稟消息。
「世子爺,外頭有人傳,有位自稱寡婦的小娘子,買了個罪奴回家當贅婿,時間和那二人的模樣聽着像窈夫人和乞丐。」
衛承跳起來狠狠在下人身上踹了幾腳。
心卻越來越慌。
瘋了似的衝出大門翻身上馬,闖進官員府中硬把人家從牀上挖起來。
終於看到了「蘇瑤」的登記冊。
從牙縫中一字一句擠出:
「她怎麼敢的?」
「自稱寡婦買贅婿,是把我當死人嗎?」

-7-
而我,還不知道衛承鬧的事。
正蹲在牆根,雙手緊緊握着擀麪杖,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門栓被人輕輕挑開。
白天扒牆頭的二流子摸黑進了院中:
「小娘子,你夫君回來嘍。」
我舉起擀麪杖向他砸去。
卻被他一把握住:
「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多寂寞,哥哥特意來陪你,別不領情啊。」
我退開幾步避免他的觸碰,卻仍能聞到他嘴裏的惡臭。
大門再次被推開。
一道獵豹般的黑影在我眼前閃過。
定睛再看,賀淵已經把二流子按在地上了。
「把麻繩拿過來。」
眨眼間,二流子被五花大綁。
賀淵卸了氣勢,拿過我手裏的擀麪杖,敲得銅盆梆梆響。
「一會兒有人來你就哭訴,周圍的人自會幫忙報官、作證。」
我點頭,按他說的演起來。
心裏暗暗稱奇,從甩掉衛承的人後,我跟他說了這事兒,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在他算計之中。
這心機也太深沉了。
我有些懊惱沒聽人勸,招惹了摸不着底的人。
但看到那二流子,又慶幸買下了他。
一直糾結到返回家中,已是夜半三更。
賀淵不知道從哪弄來一盒藥,遞到我面前:
「抹在你膝蓋上,很快就能好,手背的燙傷也能用。」
我從未跟他說過膝蓋上有傷。
接了藥想問,他卻已退到屋外,把門關上了。
那藥抹上去火辣辣的,抹完後賀淵又端來一碗麪,上頭臥着一隻不太好看的荷包蛋。
藥和麪都燙得我心裏難受。
爹孃只疼弟弟,賣掉我後便斷了聯繫。
在安平侯府這些年,沒人在乎半袋糧換來的我,打罵是家常便飯。
後來到衛承屋裏,除了嫉妒刁難我的婢女,其他人都只當我是勾欄妓子,從沒正眼瞧過我。
就連衛承偶爾的關心,也只是不想玩具被破壞。
他在我身上造下的傷痛,一點不比其他人少。
「怎麼了?」賀淵出聲拉回我的思緒,「我做的面不好喫,夫人多少也勉強喫點,夜深了沒地方買。」
我忙低下頭應:
「好喫的,只是從來沒人特意爲我做過喫食。」
喫完麪,我扒拉着碗底發愁:
「你應該也能看得出我並不富裕,買下你之後身上的銀錢支撐不了多久,我們還得找個營生纔行。」
他真的很貴,足足十兩銀子。
至少要讓他幫我賺回來。
他不假思索,輕飄飄地接了我的話。
「夫人不必憂心!」
「按我朝律法,贅婿禁止擁有自己的土地田產。」
「所以我在錢莊存的銀子,還有商鋪、土地、田產,理當全部過到你名下。」
我呆呆地看着他。
昏黃的燭火照得他的臉分外好看。
半點沒有心虛的樣子。
難道他得了癔症,才惹怒大人物變成罪奴的?
「賀淵,你以爲你是什麼人?」
他撿起我掉在地上的筷子,端了碗出門:
「前破虜將軍,蕭賀淵。」

-8-
饒是我被困在侯府後宅,也聽聞過破虜將軍的事蹟。
身爲蕭國公次子,卻在十歲去往邊關。
未及冠便屢立軍功,兩個月前更是打得南蠻俯首稱臣,赫赫威名舉國ṭű⁺上下無人不知。
最重要的是,破虜將軍十幾年從未回過京城。
皇帝之前下旨召他回京封賞,他寧可抗旨都不回京。
怎可能隨便在大街上被髮賣?
賀淵此人不誠實!
我更加心生戒備起來。
把他關在門外,自己也整夜都沒睡好。
天剛亮便起了牀,卻瞧見他在院子裏劈柴,斧頭掄得比柴夫都利索。
我目不斜視走進廚房,做了兩碗素疙瘩湯。
「把門砸開!」
大門外突然響起衛承的聲音。
我抬眼望去,一羣小廝護衛已經闖進院中。
「酥窈,你真能耐!」衛承雙眼冒着火光向我走來,「夜不歸宿,跟罪奴私奔?立馬給我滾回去!」
賀淵捏着斧頭立在我身前,把我擋得嚴嚴實ƭū́⁵實。
「私闖民宅,還想強搶民女?」
衛承嗤笑道:
「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哪來的強搶一說?」
旋即又冷着臉下令:
「全都給我上!廢掉這罪奴四肢,別讓他再有力氣礙眼。」
多得是不把底層百姓當人看的上位者,衛承也是其中之一。
我連忙站出去。
軟了聲音請他有話好好說。
跟前的賀淵還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我又轉身把兩碗疙瘩湯塞給他,趁機低聲交代:
「昨天跟你說過的,別衝動。」
衛承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你真以爲本世子會對你心軟?」
「爲了找你,我差點把京城都翻了一遍,你卻有閒心給人做疙瘩湯,在我面前你儂我儂!誰給你的狗膽?」
「說說這罪奴讓你有多爽?讓你把在我身下求饒的時候都忘了。」
「若是你說得好,我倒是可以讓你少喫些苦頭。」
說話間將我拉入他懷裏。
緊緊扣住我的腰身,讓我擺脫不得。
我怒極了。
「世子爺,我是女戶蘇瑤,不是您的通房丫鬟酥窈!」
「賀淵也不是您口中的罪奴,他本是良民,如今已入贅到我戶籍之下。」
「婚書爲證,我是有夫婿的婦人,不會跟你走的,煩請鬆手!」
衛承嘴角含笑點着頭,眼底卻像淬了冰。
猛地拽着我往門外拖去。
可沒走兩步,他卻一個踉蹌。
接着鬆開我捂住手腕,指縫中還滲出一絲血跡。
瞧見那抹紅,他眸光中升起戾氣:
「給本世子廢了這個罪奴,記得留口氣慢慢玩。」
十幾個護衛小廝齊齊衝向賀淵。
我本能地怕了。
一把攥住衛承的衣袖:
「世子,您就放過我們吧。」
「您馬上要大婚,又與宋小姐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何必放我在身邊礙事?」
「就算宋小姐和宋家人都大度,老夫人也容不下我,這些您都是清楚的,求您給條生路……」
話到此,我又頓住了。
「蘇瑤是我的妻子,不會跟你走!」
賀淵冷冽的聲音再次強調。
又將那兩碗疙瘩湯塞回我手中。
我扭頭看向院內。
小廝和護衛倒了一地,哀嚎聲此起彼伏。
「窈娘啊窈娘。」衛承輕嘆出聲,「死路是你們自己找的。」
說罷拂了衣袖離開。

-9-
小院中又恢復了平靜。
更平靜的賀淵從我手裏拿走那兩碗疙瘩湯,催促道:
「都涼了,趕緊進屋喫吧。」
我愁得實在沒胃口。
衛承最後一句話不停在我耳邊響。
他受的傷也絕不可能就此作罷。
之前還是想得太簡單了,以爲他凡事都衡量利弊,心裏又裝着宋昭昭,對我的離開雖會震怒,卻不可能鬧大。
怎料他會因爲丟了我這麼個玩物,大張旗鼓找過來鬧事。
可我跟他回去,或者不曾跑出來,我也沒有活路啊。
「沒事的!快喫,過會兒還要Ŧú₋來人。」
賀淵的指節在桌上敲了兩下。
盯着我喫完。
破掉的院門真走進來幾道女人的身影。
我驚詫地看向賀淵。
他抱着手站到了我身後:
「我不是神仙,剛剛說的是官府會來拿人。」
宋昭昭掀開帷帽:
「呵……能知道官府會來拿人,也算是個半仙了。」
「平民行刺朝廷勳貴,重則死罪,輕則流放。」
「不過,蘇夫人不必緊張,我是來給你們送生路的。」
「帶你的夫君離開,馬車上有路引和銀子,隨便找個地方去吧。你們都是聰明人,理當知曉如何選。」
我心動了。
留在京城一隅,不過是我銀子不多,隻身遠行又不安全。
眼下有人送上門,是天大的好事。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宋小姐如此好心?莫不是我前腳出了京城,後腳便悄無聲息死在半道上吧?」
她笑靨如花:
「蘇夫人想多了。」
「一個小小的通房,卻能讓主子如此上心,滿京城獨你一份,我是不願世子對你還有念想呢。」
「你走,可以說是你私奔了,但我若取你的命,只會讓他更放不下你。」
「死人沒有缺點的,他會在對你的日益思念中恨我!這樣虧本的買賣,我可不做。」
我被她說服了。
從此天高海闊的確很好。
正要點頭,賀淵卻潑了我一盆涼水:
「此時離開便是逃犯,往後只能隱姓埋名。」
「夫人,相信我能護你周全,我們沒有任何錯,不必逃也不必害怕。」
宋昭昭擋着臉輕笑出了聲。
我望進賀淵的眼底,卻尋不到撒謊的證據。
不懂他從哪來的自信。
衛承或許不會要我的命,但賀淵不死也得生不如死。
「我們還是走吧……」
「走哪去?」接話的竟是返回的衛承,「昭昭也在?」
他揮退下人,略帶討好地笑着扯宋昭昭衣袖:
「我來抓逃奴,不曾想被行刺了,正帶人抓她二人上公堂呢。」
宋昭昭卻抽出衣袖:
「世子鬧得滿城風雨,別人不知,昭昭又怎能不懂?大婚在即,世子卻想在外頭的宅子金屋藏嬌,人跑了惱羞成怒才鬧了這一出好戲,真有意思!」
「讓她們走得遠遠的,否則你我的婚事就此作罷!」
衛承收了笑容:
「那可不行!我衛承受不住這窩囊氣,你先回府,等我處理完這二人,再親自登門向你賠禮道歉。」
宋昭昭朝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將事情鬧大,你要置我於何地?再讓你登門,我尚書府的臉面也不用要了!」
「言盡於此,作何抉擇世子看着辦!」
話落,她轉身離開。
衛承摸着臉頰,眸光森森地喝道:
「都在看戲嗎?滾進來將刺客和這逃奴抓上公堂!」

-10-
官兵蜂擁而入,將小院擠得密不透風。
「別動刀!」府尹大人顛着肚子,提起官服的下襬在院門外蹦起來喊,「啊,好好請回去問問清楚!」
衆人給他讓開一條道。
賀淵卻牽起我,順着那條道走到他面前:
「大人,我要狀告安平侯世子,私闖民宅、強搶我妻子。」
府尹用帕子在額上不停擦汗:
「那……正好!一起回府衙!」
衛承狐疑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游離。
抿緊薄脣一言不發,視線最後在我被賀淵牽着的手上,甩袖先走了出去。
一路上,我心裏直打鼓,賀淵不會真的是破虜將軍吧?
賀淵捏了捏我的手,低聲道:
「相信我!」
我頭疼得都快炸了。
公堂上。
衛承義憤填膺:
「大人,蘇瑤盜走本世子的名帖才辦得女戶,本世子抓逃奴時被此賤民所傷,大人當按律判此人死罪!」
「至於蘇瑤……仍是安平侯府的奴,本世子自行處置。」
賀淵不緊不慢:
「世子拿不出身契,如何能證明蘇瑤是安平侯府的下人?」
「大人,蘇瑤立女戶登記得明明白白,衛承帶人闖入小院,強奪他人之妻,又當如何判?」
隨後將一個令牌扔到府尹桌案上:
Ṫů₄「要拿勳貴說事,這夠了嗎?聖上口諭只發賣本將,並未收回官職和兵權。」
我站在他們中央。
恨不得當場刨個洞把自己埋了。
我不懂衛承,看不透賀淵,誰也不想招惹。
只盼留條賤命,過上普通安穩的小日子,爲何就那麼難?
「啊,蕭將軍,衛世子,有話好好說,哈哈哈……」
府尹抹着汗支支吾吾,兩邊都不想得罪。
衛承的瞳孔晃了晃。
仍咬牙不肯就此作罷。
直至一道聖旨,把堂上的人全召到宮裏。
我跪在衛承和賀淵中間。
頭頂上,皇帝的聲音似鐘磬餘韻,獨獨點了我的名:
「蘇瑤,你本是衛承的通房,立女戶後買下蕭賀淵做贅婿?」
「說說看,他被髮賣三日無人敢買,你爲何敢把他領回家啊?」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也不害怕,張嘴就答:
「我……民婦孤身一人,買他只爲看家護院、挑水砍柴……」
「婚書上單寫了蕭將軍的名,可以不作數的,民婦只想過安穩的小日子,不敢攀附蕭將軍……或者世子。」
皇帝又問了賀淵。
沒想到,賀淵卻說:
「婚書已定,當時末將是以名發賣,自然要作數。」
結果皇帝大手一揮,要當場下旨賜婚。
賀淵再次強調了一遍,說他自己是入贅。
捧着聖旨出宮時,我的腦子還是暈暈乎乎。
蕭國公次子、破虜將軍,真的成了我的贅婿,他名下所有財產也盡數歸我。
皇帝還賜了城中最大的宅子給我,說是給我娶夫用。
「窈娘。」
衛承突然拉住我質問:
「你早知他的身份,離開我就是爲了他嗎?」

-11-
我淡淡地看向衛承:
「蘇瑤不敢欺君,在大殿上說的都是實話。」
「世子,我只想堂堂正正做個人,而不是誰的附屬品或什麼物件,說不定哪天會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我離開你跟任何人無關。」
他的桃花眼氤氳着濃霧。
像藏了許多深情,又像裝滿了不捨。
「我對你不夠好嗎?我真沒想Ṱú₎過傷你!說你是逃奴,只是想把你帶回我身邊。」
「是,我沒辦法娶你!可即便我娶了昭昭,你又怎知我護不住你?」
「結髮的香囊我一直戴着,你爲何卻說棄就棄了?難道這些年的情分你都半點不留戀……」
我眼前晃過許許多多的過往。
淚模糊了眼,又被我收了回去,笑看他:
「我在你身邊這些年,你真正護過我幾次呢?」
「看似老夫人責打、懲罰我的時候,你都出手相救;實則不過是你們母子在拉鋸,她想掌控,你想逃脫,纔拿了我做筏子。」
「下人們欺我、辱我,看不起我,你若是願給我一份尊重,他們怎可能造次?」
「你今日做的這些,不過是因爲自己的玩具被搶,心有不甘罷了。」
「衛世子,你從未真正把我當人看。」
言罷,我越過他走開。
賀淵一直跟在我身後沒說話。
又回到那間城西的小院。
我坐在他對面。
還未張口,他倒是先問了我:
「夫人,你想什麼時候拜堂?」
「你說不敢欺君,總不會抗旨不尊吧?」
臉上嚴肅認真,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我怒了。
「蕭賀淵大將軍,你到底怎麼想的?」
他卻給我講起他身上的祕辛與過往。
原來,他是蕭國公的庶子,幼時眼看生母被正室磋磨,又被下毒暗害至死, 他無數次哭求, 蕭國公都不曾進過他們的院子。
十歲的他失了生母, 恨毒了父親, 偷遛出家門到邊關投奔舅舅。
憑着一腔孤勇,多次死裏逃生活到大。
可他建功立業後,卻得知蕭國公不是他生父。
他身上流着的, 是皇帝的血。
這次被髮賣, 也是因爲他不願認皇帝作父,惹得皇帝龍顏震怒。
「他認我, 不過是看我還有點用處,想讓我幫他守好南邊。」
「你沒有母族相助,我娶你也正合他意。」
我聽得瞠目結舌。
他又認真地望着我的雙眼:
「夫人,我母親是蕭國公的妾,亦做過帝王的玩物,我看着她以淚洗面到鬱鬱而終, 那些慢性毒她不是不知道, 而是自願服下的……」
「除了她,我亦見過很多認命的女子,唯獨你不同!」
「我心悅你!或許很突兀, 但自從我聽見你要我入贅那刻, 我便被你吸引了。之後更覺得你如崖上的小草,無論狂風驟雨如何摧殘,仍堅韌地仰頭迎接太陽。」
把我說得可真好啊。
我聽得流下淚來。
「沒想到小草也能這麼好, 從前我只當自己……『命如草芥』!」

-12-
接下來的幾日。
賀淵帶我出城看了許多風景。
我想, 他於我而言也是不同的。
他給我尊重, 事事過問我的想法, 知道我心底的不安……
衛承按日子迎娶了宋昭昭。
那日,陽光正好。
賀淵卻對我說:
「阿瑤, 若你不願娶我, 其實我可以讓那份聖旨作廢的, 你不必爲難。」
那張臉在陽光下無可挑剔,肌肉的線條也還是那麼好看。
還有大宅子和很多很多財產。
我一激動, 便鬆了口:
「要娶的, 我挑個吉日便娶你。」
他興奮地領我到官府, 把財產也正式落在我名下。
單巡視京中產業都讓我差點跑斷腿。
我們住進了大宅。
拜堂時,蕭國公和皇帝都來了。
一起坐在高堂座上。
京城裏獨一份的莫大殊榮。
我牽着賀淵,拜了又拜。
最後接了一道聖旨,封賀淵爲異姓王,封地在他駐守的南邊。
我稀裏糊塗又成了王妃。
夜裏,賀淵眸光繾綣:
「王妃,讓本王來伺候你……」
他剋制着,極盡溫柔,直到我完全把自己交出去。
把我曾經那些不好的記憶清除。
大婚後三日, 我都被賀淵纏得沒辦法。
幸而很快便隨他啓程,去往邊關。
馬車迎着朝陽出城。
我掀開車簾看困住我許多年的地方, 卻瞧見衛承坐在馬上遠遠地跟來。
賀淵黑了臉,將車簾拉下。
我倒進他懷裏,扯着他腰間的香囊玩。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夫君, 給我講講南邊的風土人情……」
卻被他把後面的話吞了,耳鬢廝磨間喃喃:
「晚點再講,先試試在馬車裏恩愛……」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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