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症女兒被人開黃腔後

我的自閉症女兒被開黃腔的小男孩纏上了。
老師驚喜地告訴我，有人能救贖我的女兒了。
剛到學校，就見到有個黃毛抵着女兒。
「昨天你給我套了個皮筋就騙我是超薄的事不解釋一下嗎？」
女兒臉色通紅，半天漲出一句話。
「我……我沒有！」
彈幕驚呼。
【看吧，我就說女主會被男主治癒好的。】
【衝呀男主，讓自閉女主也開口說話！】

-1-
接到老師電話時，我緊張了起來。
「喂，老師，我家桑渺怎麼了嗎？」
不怪我這麼想，雖然女兒品學兼優，但她患有嚴重的自閉症，要說完全放心是不可能的。
一時間各種糟糕的想法湧入：剪刀裁頭髮，膠水糊衣服，或者堵在廁所扇耳光。
我當即問老師：「我女兒被欺負了嗎？」
誰知電話那頭老師聲音喜氣洋洋的，「哪能呀，你家桑渺自閉症有救了，快來學校看看吧。」
我一頭霧水地掛了電話，突然出現一排彈幕。
【可憐的桑渺終於遇到了她的救贖！】
【是呀，我聽說自閉症很可憐的，還好有男主在，不然妹寶這一生就完了。】
我匆匆趕到學校，老師抓着我說了一路，
「你們家桑渺什麼都好，就是那個自閉症是吧，太悶了。」
「這樣以後上了社會該怎麼辦呀，好在最近來了個轉校生，他家境好，話多熱鬧，人又風趣，剛好安排做桑渺的同桌。」
同桌？
爲了讓桑渺有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當初我們特意送她去了單人單桌的學校，現在又有哪門子的同桌？
我們趕到班裏，正巧下課，只有桑渺的桌子和另一個人的拼在一起。
教室角落裏，一個黃毛男生正把她抵在牆角，
「你昨晚給我套了個皮筋就騙我是超薄的事情不解釋一下嗎？」
桑渺臉色變了又變，最後說出了今天第一句話，
「你說謊，我……沒有。」
老師感動地捂住了嘴，
「桑女士，您看呀，她說話了。」
彈幕也是一片喜色，
【我就知道，話嘮男主終於刺激着女主說話了！這一對太配，太好磕了！】
【這女主的媽廢物一個，這麼多年都沒治好女主的自閉症，還是得我們的小太陽男主出手。】
我臉色鐵青，打斷了他們的慶祝。
「桑渺，過來。」

-2-
彈幕頓時炸鍋，
【這個媽媽怎麼不識好歹？我們男寶好不容易決定要幫女主一把，她還要阻撓？】
【難怪女主現在還和媽媽不怎麼說話。】
老師也面露難色，
「桑女士您別激動，這只是同學之間的玩笑。」
「您也看到了，桑渺甚至會說話了呢。」
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儘量冷靜下來，
「老師，一開始我們辦理入學的時候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家桑渺不需要同桌打擾，爲什麼還要安排同桌？」
「更何況，您覺得開黃腔是治療？」我冷笑一聲，「那豈不是我們花幾十萬的治療師細心引導還不如天天在孩子面前造黃謠？」
我每說一句，班裏的氣氛就更壓抑凝滯，甚至有人小聲嘟囔着，
「小題大做，老巫婆。」
直到最後老師臉色難看地想要向我道歉。
衣袖突然被扯了一下，一回頭，桑渺正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問，「怎麼啦？」
「不許，兇他。」
彈幕轟然炸開，
【妹寶太可愛了！現在就知道維護老公了，太棒了。】
【就是呀，這個老巫婆，現在還獨身一人，該不會是嫉妒我們妹寶有人寵吧。】
【咦，真噁心，雌競到自己女兒身上了。】
我的心臟抽痛了一下。
帶着一個自閉症女兒生活不可謂不辛苦，而她對我的回應少之又少。
今天她對我說出第一句完整的話。
卻是爲了袒護，一個對她開黃腔的女生。
我竭力控制自己不要生氣，儘量平靜地和老師請了假，帶着桑渺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問桑渺，「你是真的喜歡那個男生嗎？」
「你能接受他們這樣造黃謠嗎？」
桑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對我的話做出反應。
彈幕爲桑渺打抱不平，
【就知道讓人妹寶有壓力，不像我們男主，能治癒妹寶。】
【就是說呀，這個媽媽當得未免也太不稱職了，早點下線吧，讓男主來照顧妹寶。】
見桑渺聽不進去，我也沒催，帶着她回家做飯備菜，卻被菜刀切到了手。
鮮血直流，我發消息讓阿姨早點回來做飯，自己去儲物間包紮時，又看見了桑渺小時候的照片。

-3-
確診自閉症那年，我前夫毫不猶豫地和我提了離婚，他需要一個健康的小男孩。
從那以後，我獨身一人，努力地帶着桑渺長大。
賺錢養家教育陪伴。
我們見過很多醫生，花了很多錢，試着找到能治癒她的可能。
最後終於接受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桑渺可能終身有自閉傾向。
醫生平靜地告訴我，不要鑽牛角尖去思考治癒的可能，而是應該挖掘她的潛力，在一定程度上干預行爲。
我接受了桑渺的一切，接受她並不是普世意義上的完美孩子，只希望她健康成長，尋找屬於自己的領域。
見到她的人都說我養得好，就連醫生也誇我讓她有好轉。
我們也逐漸發現了她的愛好，她的閃光點。
這一輩子，她即使不用像正常人一樣也可以富足地過完一生。
可現在突然告訴我，只要有個男生對着她噁心地造黃謠，她就能痊癒？
這樣一對比所有的治療、所有努力都顯得多餘。
這是何等的荒謬。
更何況，她的以後，她的未來該怎麼辦？難道她一輩子都要在被造黃謠的情況下維持清醒？
我在儲物間，抱着雙腿難過不已。

-4-
「媽媽，包紮。」
桑渺找到我，給我貼上創可貼。
經過多年的干預，桑渺的語言能力已經很強了，只不過大部分時候，她會陷入到自己腦海裏繽紛的想法之中，而對外界無法做出反應。
我帶着她去做奧數題。
有些時候，我們起了摩擦，就會用這樣的親子活動緩和雙方的情緒。
全對。
自閉症患者在數學方向有極高天賦的概率超過 20%。
桑渺就是其中一位。
光是靠她的數學天賦，以及我爲她攢的錢，她已經能衣食無憂地度過一輩子了。
將獎勵的魔方給她後，我又問了一遍：
「你真的喜歡那個男生嗎？」
「爲什麼不讓媽媽制止他們造謠？」
她沉默地將魔方拼好，又拆散重新拼。
我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她一遍又一遍。
在夜幕降臨該睡覺的時候，我又問了她一遍。
仍然沒有回應。
半夜，電閃雷鳴。
我驚醒後趕忙跑到她臥室門口，輕輕敲門。
「桑渺，別害怕，媽媽在。」
門被鎖上了。
桑渺害怕打雷，爲了方便我晚上陪她，她的房間門從來不上鎖。
【老巫婆，沒轍了吧，妹寶的房間可是隻有男主能打開的。】
【如果不是老巫婆，男主今天就跟着來妹寶家裏抱着妹寶睡覺，日子香香甜甜纔不會害怕呢。】
【就是這當媽的總阻礙女兒的幸福是幾個意思。】
我坐在門口等了許久。
看着手上的創可貼，終究沒有放棄。
那是我的女兒，我知道她本性不壞。
她不可能前一天還正常無比，今天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突然性情大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我只要多一點耐心。
門就是在這時候打開的。
桑渺顫顫巍巍地走出來。
「害怕……」

-5-
我們倆躺在一張牀上。
窗外雷聲大作，我感受到身後的桑渺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
轉身，輕輕地撫摸她發顫的後背。
隨着節律性的動作和輕柔的哼唱，她逐漸平靜下來。
良久，我以爲她睡着時，突然飄來一句。
「對不起。」
沒有任何前因後果，我卻知道是對今天的所作所爲道歉。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追問。
「能告訴媽媽發生了什麼嗎？」
她還是沒有回應。
我嘆了口氣。
「不想說就算了吧，媽媽的本意並不是逼迫你做什麼選擇。」
「只是媽媽擔心你在學校裏受欺負，過得不開心，又難以表達。」
「媽媽想讓你知道，無論什麼時候家總是你的港灣，你有什麼委屈都能告訴媽媽，因爲媽媽總是支持你。」
仍然無回應。
我輕輕哄着她睡覺時，她的身體逐漸顫țų₊抖起來。
一開始是小聲啜泣，再接着轉身抱着我痛哭。
最後她終於開口。
「他們說我很怪。」
什麼人？誰？說了什麼？
零零碎碎的嗚咽裏，我終於捋清楚了發生的事情。
往日裏同學們都很習慣桑渺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呆在角落，也不會打擾。
可一切都在江辰轉來後變得不一樣了。
剛上課時桑渺頭一痛，後知後覺才發現江辰拉了她的頭髮。
短短一個上午，她被拉了五次頭髮，文具盒被搶走三次，奧數的卷子也被扔得七零八落的。
彈幕倒是磕瘋了。
【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吸引她的注意嘛。】
【其實有一說一，我覺得男主的方法確實不太合適，人家小姑娘都覺得不舒服了。】
【樓上的，你又不是女主怎麼知道女主舒不舒服？小女孩面子薄，這麼久沒人搭理她，實際上心裏早就樂開花了吧。】
【更何況，我們男主這麼努力不是爲了治療自閉症嗎？這都是爲了她好呀。】
可桑渺依舊沒有理會他。
直到江辰和幾個男生壞笑着躲在一旁，對着來往的女生比數字。
一開始還以爲是在低俗的容貌打分。
可後來桑渺聽見江辰對着一個女生比了一個六。
「這女生我要喝至少六瓶啤酒才能和她上牀。」
一直好脾氣的桑渺噌的一下站起來。
「不準……這麼不尊重……人。」
江辰倒是眼睛一亮，他終於發現了怎麼吸引桑渺的注意。
「喫醋了？你放心，哥不會和其他人上牀，如果是你的話，一杯酒都不用喝。」
再然後，就是我到學校時看到的那樣。
桑渺被氣得渾身發抖，怎麼也止不住。
她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嘴那麼笨，居然連反抗都做不到。
反覆安撫了好久，桑渺才平靜下來。
「那這件事交給媽媽，之後不用擔心了好嗎？」
感覺到睡衣被打溼，桑渺在懷裏緩緩點頭。
我的衣角被拽緊，桑渺突然開口。
「媽媽。」
我摸摸她的頭。
「嗯，乖，不用擔心。」
「媽媽在。」

-6-
我第二天直找班主任，他笑呵呵的打圓場，
「小男孩嘛，嘴上沒個門，這個年齡的男生都喜歡這樣開玩笑。」
我拿出連着桑渺身上的錄音設備，江辰的聲音從中傳出。
「桑渺你是不是經常不運動呀，沒關係，以後我帶着你天天做雙人有氧，幸福就完事了。」
在其他人目光注視下，班主任臉紅着斥責我。
「哎喲，桑渺媽媽，這種話怎麼能公開放出來呀。」
無視又嗑起來的彈幕，我聲音更加嚴厲。
「怎麼？說的人不該害臊倒是聽的人得害臊？」
「你們班男生說出這樣的話你還覺得是小事？這事必須把對方家長叫來。」
彈幕不理解。
【只是情侶間的小玩笑，這麼認真幹嘛？】
【就是，真的把他拆散了，以後都沒人和桑渺戀愛了就等着急吧，對了說到急吧……】
【哈哈哈哈，放心男主很大。】
若是真情侶、愛人之間作爲調劑生活，雖然我不喜歡，但是也不會去幹涉。
但是桑渺是個很有主見的小孩，她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不舒服甚至需要忍耐的人，肯定不適合她。
我是她的媽媽，是她的底氣和退路，她無法正常表達時的嘴。
從小到大皆是如此。
所以我明白，桑渺或ţùₜ許會渴望愛情。
但是她渴望的愛情是健康的，是靠着自身優點吸引對方，是尊重對方，是對她好，而不是通過傷害她吸引注意力。
至於畸形的愛情。
電視上看看行了。

-7-
江辰他爸是開着邁巴赫出場的。
彈幕裏又是一陣驚叫：
【男主家庭這麼多金，女主真的有福了！】
【就是呀，以後嫁進去了就喫喝不愁，什麼事都不用幹，只用三年抱兩幸福就好。】
英俊是小說男主的標配，連帶着江傅的顏值也很高。
還沒和我們打招呼，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江傅捏着氣泡音說：
「抱歉，工作上的事。」
全程沒有往我們這裏看一眼。
電話掛了，他才笑着誇江辰。
「不錯，不錯，很有你爸當年的風範，追女孩嘛，就是要臉皮厚些纔行。」
我忍不住上前。
「江辰爸爸，您兒子多次騷擾我女兒，還開黃腔，我認爲您需要好好教育一下。」
江傅上下掃視我一眼，突然笑了。
「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是嗎？」
他從車上拿出一個禮盒。
「我聽說您一直單身，帶孩子也辛苦了，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我打開一看，是一套情趣內衣，裏面還夾着一張房卡。
班主任眼睛一亮，似乎抓到了我的把柄。
「桑渺媽媽，您要是想要江傅先生的聯繫方式，不用這麼曲折的。」
我被氣的說不出話來，果然蛇鼠蟲蟻一窩，在這樣的環境裏，桑渺無論有什麼需求都會被忽略。
於是我看向桑渺的眼睛。
「我們轉學吧。」
桑渺愣了很久，才緩緩對我點頭。
「好。」

-8-
校長再三挽留，畢竟桑渺可是近幾年能憑藉奧數直博的唯一一人。
我把桑渺受委屈的音頻直接發了出去，沒多久班主任就從學校裏主動離職了。
彈幕倒是一片哀嚎，認爲我是拆散這對小情侶的大惡人。
【這下離開了男主，女主的病怎麼好呀。】
【這女主媽媽也太自私了，我看她就是自己單身太久了，渴望被需要纔不讓女主治好。】
【就是，要我說這樣寂寞乾脆嫁給男主他爸算了，到時候增加兩人的相處時間，還是僞骨科，好甜呀！】
我被氣得肝疼，對着虛空就是一頓罵，彈幕頓了一下。
【怎麼回事？難道她能看見我們？】
【bug 吧，什麼鬼呀，都不敢發消息了。】
然後彈幕迅速銷聲匿跡，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又連續過了兩週，仍然沒有彈幕出現，桑渺甚至還會主動和我溝通，說現在的老師很好，很尊重人，她很喜歡。
我聽說新的老師是出了名的嚴厲，當年有一個男生偷拍女生裙底，她力排衆議將男生開除了去。
「作爲老師，就要教書育人，如果連人是什麼都不清楚，那這老師也別當了。」
我對她很放心。
只是好景不長，彈幕又出現了。

-9-
這天公司有事，我讓司機去接桑渺放學。
一回到家裏，氣氛有些微妙。
平日裏回到家就會去臥室寫奧數的桑渺居然詭異地呆在客廳。
但是也不說話，就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書。
見我回來，她手顫了一下，但也沒說話。
我能看出來，她在等我。
於是主動開口。
「渺渺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但她還沒說話。
就在我考慮要不要先喫飯的時候，桑渺開口了。
「今天……班裏來了個轉學生。」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許久沒出現的彈幕如同炸彈爆發一般噴湧。
【嗷嗷！太好了，男主終於來追妻了。】
【是呀是呀，之前還擔心女主以後沒有甜甜的戀愛呢，好在男主又轉學了，這個劇情修正能力真好呀。】
劇情修正能力嗎？
也就是說，無論我怎麼努力讓桑渺離開，他們最終都會相遇。
表面上我還在笑嘻嘻地聽着桑渺講今天發生的事，可心裏早已罵出口了。
她說，今天江辰說她故意玩追妻火葬場，欲擒故縱。
我問她有什麼感覺。
桑渺捏着鼻子，良久後開口。
「很難受，像是徒手摸很久沒洗的抽油煙機一樣。」
彈幕急忙爲江辰開脫。
【哎呀，女主年紀還小，不懂，這就是霸總呀。】
【對呀，明明男主眼裏只有她，全心全意地愛她，等她長大後就知道這種愛多麼難得了。】
我沒有理三觀歪到天邊的彈幕。
「那需要媽媽去處理嗎？」
桑渺搖搖頭。
「今天，我告訴了班主任，她立刻斥責了江辰。」
彈幕一陣哀嚎，但是也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我覺得老師做得挺對的呀，我小時候被人糾纏不清一直希望有人能幫幫我，可是當時老師只是說要對人友善，爲什麼不找找自己原因。】
【我也……我當時在宿舍換衣服，一羣男生衝進來說宿舍檢查……】
【如果那時候我有這樣的老師就不至於被人孤立。】
我摸了摸桑渺的頭，無比慶幸自己的選擇。
在不同的環境下，哪怕遇到了相同的事情，桑渺的選擇也不同。
她雖然患有自閉症，但是也有比常人更細緻的觀察力。
上一所學校她沒有選擇向老師求助，或許正是發現了那位偏心的老師沒有幫助她的能力。
這時候我確實需要感謝彈幕的存在，如果我不通過他們知道這件事，就不會去幹預。
或許以後真的會在衆人的起鬨中並非自願地選擇和對方在一起。
在有了這種錯誤的戀愛觀後，認爲在愛情中受傷全都是爲了她好，再加上擺脫自閉症的挾恩圖報。
也難怪最後成爲了彈幕口中離開男人就無法獨立生活，過上好幾年苦日子，最後又過了幾年才和男主解除誤會重新在一起。
成爲了三年抱兩、五年抱三的豪門太太，過上他們口中的幸福生活。
還好，我及時發現了。
而此刻，我發現彈幕也逐漸出現了不一樣的變化。

-10-
有許多彈幕對我充滿了怨念，還有一部分彈幕逐漸開始消化吸收我的觀點。
人只有自己愛自己後纔有能力愛別人，所有打着爲你好的人或許本身就是居心叵測的。
趁着這個機會，我經常帶着桑渺看電影，各種關於愛情的、關於人生的。
她遠比我想象得投入，甚至偶爾會和我討論電影情節，說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生。
我發現最容易讓她憤怒的就是女主放棄了自己的人生事業，轉而去爲男主洗手作羹湯。
終於彈幕也開始去思考這些，什麼是健康的愛情，以及如果他們生下了桑渺，應該怎麼養育。
但是，真正讓彈幕產生變化的另一件事發生了。
班主任被調走了。
當時我正在做飯，一部分彈幕突然囂張起來。
「哈哈哈，我倒要看ẗų₂看這下那個老巫婆怎麼阻撓男主女主在一起了。】
【是呀，那老師也是活該，得罪誰不好，非要得罪太子爺。】
也有一部分彈幕生氣了。
【我就是老師，看着這裏就是一股無名火，一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天天騷擾你學生，你管了一下就被調走，氣不氣人。】
【就這還男主呢，別人幹自己本職工作，他用特權把人趕走，哪有一點男主應該有的魅力？】
【說實話，嫁給這樣的人怎麼幸福，一個個說好嗑的該不會在屎裏摳糖吧。】
我去了解情況。
按照彈幕說的，江傅覺得自己的兒子高中就敢追求愛是一件很有本事、極其有男子氣概的事情。
於是他決定全方面支持江辰追求女孩。
他說要綿裏帶鋼，要有人設反差，平時要對女孩噓寒問暖，送她禮物和鮮花。
當然，最關鍵的是，要釋放自己的攻擊性，適當時候開始強取豪奪，讓對方一輩子都離不開你。
我大爲震撼。
這樣的三觀還能娶到老婆？
不行，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我雷強制。
還沒等我做什麼，我又發現了桑渺的變化。
她這些天忽然變得很奇怪，平日裏一回來就催着我看電影，現在卻是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
我本以爲她在寫什麼奧數題，可經過她房間時，卻聽見了壓低的說話聲。
像是在學習說話一般。
甚至有些時候喫飯，她還會莫名其妙地笑出來。
就如同少女懷春一般。
一部分彈幕又再次佔據上風。
【看吧！我就說，只有男主才能治癒女主，這所做的一切都是爲她好呀。】
【就是，喫點苦頭怎麼了，不是說喫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嗎？】
我終於忍不住了，對着彈幕一頓罵。
「那是我的女兒，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貝！她這一生本該平平安安、幸福快樂，非要經歷這種曲折的愛情纔對嗎？」
「她有着大好的前途，她這一生不用爲衣食所勞累，她善良美好，結果你們說她這一切都是爲了所謂的男主，體現男主有多好？」
「你們說的美好戀愛是什麼？墮胎、傷害自己、被逼出國、三年懷兩、成爲家庭主婦？」
我坐在廚房裏崩潰大哭。
這一路來，我費了多大的努力才讓桑渺找到自己的天賦，才找到了她的愛好。
如果她生來就想做家庭主婦，那我絕無二話。
可她不是。
她是一個明媚的、有着美好未來的女孩，不應該被這種該死的故事圈住。
我要拆散他們。
哪怕成爲故事裏的大反派。

-11-
我全副武裝潛入學校，力求不被桑渺發現。
雖然不希望桑渺被迫早戀，但是我更不Ţù²希望因爲處理不好這件事導致她受到傷害。
彈幕在即時爲我報點。
【桑渺正在教室裏沒有移動。】
【江辰準備了許多花，等會會到班裏給她一個驚喜。】
【其他的同學注意力也都在他們倆身上，前方道路安全，衝！】
憑藉着掩護，我潛入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
面對他詫異的神情，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老師，最近桑渺可能會早戀，我們學校禁止嗎？」
是的，我的第一步計劃就是看看這位新來的老師，如果他和我同盟，那處理起那個油膩的小兔崽子就會輕鬆很多。
老師表情嚴肅，「我們學校當然不允許早戀。」
我鬆了口氣，正準備和他說江辰的事情，可他話音一轉。
「但是我個人呢是很開明的老師。」
「江辰是個好孩子，能攀上江家是桑渺的福氣。」
「作爲老師，我沒有理由阻止自己Ṫüₕ的學生奔向更好的前程。」
我心裏暗自罵了句粗口，嘴上卻笑眯眯的。
「真的嗎，原來老師這麼想的呀。」
老師絲毫沒有察覺我的憤怒，仍然慶幸着。
「我本來還擔心您反對早戀呢，既然您不介意那我就趕快安排他們倆坐一塊了。」
這是一個過於支持早戀的老師。
彈幕零零碎碎終於拼湊出他的一生。
高考前，有一位富家女追求他，他自視甚高沒接受，最後距離理想的大學差二十分。
大學時，有富婆要包養他，他視金錢爲糞土，結果舍友挺身而出，大學期間便攢夠了房和車。
現在他步入社會，一身理想和抱負無處施展，當年他看不上的人都過得比他好。
所以他現在如此推崇早戀。
我沒資格對別人的人生做評價。
但他只顧着自己，沒有考慮過孩子的想法。
我笑着對他說，「老師，感情不要操之過急。」
「換同桌這件事還是慢慢來吧。」
趁着他不注意，轉頭就進了校長辦公室。
當初是校長邀請桑渺來這所學校的。
他說桑渺同學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訴他，他會全力保全這位極有可能靠着奧數去北大的苗子。
所以在校長錯愕的神情中，我面色猙獰地告訴他。
「我要讓江辰再也不會出現在桑渺視野裏。」

-12-
看校長還在懵，我急忙解釋着。
「桑渺的狀態現在很差，她的學習狀態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如果再繼續的話，桑渺可能沒法參加奧數比賽。」
校長蹭地一下站起來。
「什麼情況？有人騷擾桑渺？這種事我絕對不允許。」
嘴裏還嘟囔着什麼名校率，什麼影響程度。
看着他急匆匆的樣子，我心中稍有安定。
在校長手握住門把手時，他不好意思地問了一句。
「誒，對了，你剛纔說的那個學生叫什麼名字？」
我看校長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
「江辰。」
校長唰地一下又坐了回去，滿頭大汗。
「桑渺家長，是這樣的，這件事我們還需要再談談。」
我心中微沉。
「校長，你什麼意思？」
「這個嘛……這個。」校長緊張地擦着頭上的虛汗，「是這樣的，江家給我們學校捐了兩棟樓。」
我：……
桑渺能夠給學校帶來招生名氣等優勢。
但毫無疑問，江家帶來的真金白銀也是現在需要的。
見我臉色不好，校長趕忙安撫我。
「這樣，雖然我沒辦法開除江辰，但是我們不是可以把桑渺調到其他班級嘛。」
「相處少一點也是好的。」
治標不治本的方法。
只要這個所謂的劇情修正功能沒有消失，他們的感情沒有徹底碎裂，只是換個班，沒準接下來江辰也換過去了。
但我沒得選。
正當我準備點頭答應時，彈幕突然爆發。
【我靠，因爲桑渺沒做出反應Ţŭ₆，江辰惱羞成怒要在班裏強吻她，這太噁心了。】
【還好同學拉住了，他們打起來了，江辰在給他爸打電話，要威脅其他人把他們全退學。】
【這算什麼男主？好惡心。】
看到這裏，我沒有再和校長爭論，一下子起身衝向教室。
彈幕在和我即時播報着，告訴我桑渺的安危。
【嗚嗚，桑渺被人保護在角落裏，江辰看上去好恐怖。】
一進到教室，我就看見幾個人攔着江辰。
我上前就給了他一耳光。
可學校操場響起一陣轟鳴。
江傅坐着直升機趕到了。

-13-
見來人是我，江傅露出一個玩味的笑。
「桑太太，好久不見呀。」
我鎮定地看着他。
「江先生，我上次已經Ťṻ⁰告知過您，不要再讓江辰騷擾我家孩子了，爲什麼您總是聽不進去呢？」
他發出一聲嗤笑。
「什麼叫騷擾，江辰對待感情勇敢點不是很好嗎？更何況你家桑渺還不一定不樂意呢。」
他轉頭對着江辰說：
「去，和桑同學說清楚。」
江辰推開其他人，湊到桑渺面前。，
「桑渺你說，上次想和我間接接吻對不對？我喝過的水瓶你還對嘴喝了一口。」
桑渺瞥了他一眼。
「不是。」
江辰高興起來：「你們看，你們和桑渺說話她都沒反應，就對我有反應，她還想和我間接接吻，那她不就應該是我老婆嗎？」
江傅笑出聲：
「臭小子，腦子真機靈。」
彈幕也被氣得文字框都抖動起來，
【什麼機靈，人家女孩買了瓶水，他趁着桑渺不在自己喝了一口，然後說這是間接接吻，要不要臉。】
江傅見我生氣，像對待小寵物一樣的語氣。，
「桑太太，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吸引其他人注意嗎？」
我氣得七竅生煙，抓着桌上的水瓶直接朝江傅砸過去。
「我去你媽的！」
江傅收斂了笑容。
「桑太太，好了，不要再裝了，再矜持下去就沒意思了。」
「你們這些女人的想法我清楚得很，無非是想要引起注意罷了。」
「這樣，爲了兒子的幸福，我做個犧牲，這是我助理的電話, 以後每週五晚上你能通過他聯繫到我。」
「以後別再用這種招式吸引我注意了, 偶爾做點調劑還行——你在做什麼？！」
江傅的褲子被桑渺脫了下來。
她睜着大眼睛無辜地開口。
「叔叔，喜歡一個人就要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我這是喜歡你呀。」
說完又拿着一瓶水對着江傅澆了上去。
還沒等江傅對她動手, 桑渺轉身抄起凳子向江辰砸過去。
「老公！我好喜歡你呀，打是親罵是愛, 我家暴得越狠說明對你愛得越深呀！」
一頓子摔打下，江傅和江辰被打得鼻青臉腫。
桑渺又對着兩個人開罵，脣舌如同機關槍一樣沒有停歇。
兩人被罵得狗血淋頭, 放了一句狠話趕快跑了。

-14-
回到家裏時, 我們靜悄悄的。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我衝擊太大，我需要緩緩。
倒是彈幕異常活躍。
【女主這是？好了？】
【不像, 感覺是Ťů₄自閉症轉躁狂症了, 有這種先例？】
我們倆默契地坐在沙發上, 誰也沒想回臥室。
良久，一聲肚子的咕咕叫打破了沉默，我忍着笑意說。
「阿姨今天休息, 我去給你做飯。」
桑渺紅着臉點點頭。
飯後, 她拉着我去她的臥室。
「媽媽, 我想給……看看這些。」
臥室裏堆着各種書，牀上的幾本書吸引了我的目光：《如何面對霸凌》《走出自閉》《如何愛自己的父母》。
以及一本《辱罵大全（網友打印版）》。
電腦裏是桑渺的求助, 她問其他網友自己遇到騷擾該怎麼辦，平時反應會比較慢，不知道怎麼處理。
大家教她罵人的方法，讓她在腦海裏不斷地預演，直到背得很熟練後發生某個場景就用提前模擬的方式應對。
我看見密密麻麻的場景模擬, 直到有一條。
「如果媽媽被壞人騷擾。」
一時間, 她這段時間的奇怪表現都在我腦海裏浮現。
所以說，她其實並不是因爲想要和江辰溝通，而是想要反擊才鍛鍊自己的。
真好。
我上前抱住了她。
「你沒有變成故事最終的樣子，真好。」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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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接到老師的電話, 是特招名額定下。
自從上次桑渺發瘋後，只要江辰騷擾一次桑渺, 她就會發瘋。
不知道怎麼回事, 她好像從中感受到了樂趣, 在忙碌的學業中時常通過擊打江辰而獲得快樂。
沒多久江辰不堪其擾，主動轉學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本擔心所謂的劇情修正功能會再次出現, 但這世界好像是圍繞着男主轉的，只要他不樂意，這種功能就不會出現。
在一個平靜的上午，我牽着桑渺在糕點坊選蛋糕。
她仔細觀察, 用了兩個小時最終定下了一個小貓形狀的。
等晚上到家，她發現一隻毛茸茸的小貓已經端坐在家中。
貓咪上前蹭了蹭她的腳, 桑渺發出一陣驚呼。
我對她笑了笑。
「不抱起來看看嗎？」
她小心翼翼地把貓抱起來，眼睛亮亮的。
我轉身拿出蛋糕。
「生日快樂, 我親愛的女兒。」
桑渺用平日裏快了很多的反應速度, 一把抱住我，大喊着。
「媽媽！我愛你。」
我回抱住她。
「嗯, 我也愛你。」
蛋糕，燭火，小貓。
還有吵吵鬧鬧跟着我的彈幕。
我們還有很多個不會被所謂男主打擾的平靜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