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貴族學校裏的貧困生。
被京圈小少爺堵在角落裏。
他摘掉了我的助聽器,眼神兇巴巴的。
我盯着他上輩子因我而死的臉。
眼眶泛紅,眼淚砸在他的襯衫上。
他忽而慌了神:「阮阮乖,我不兇了,喜歡別人也不是不行。」
-1-
前世的我,在高考這天,被校花沈棠霸凌而死。
屍體被丟在街頭無人管。
手腕的劃痕,臉上的傷疤,被撕開的衣衫,身上縱橫的青紫。
無一昭示着我死前的慘狀。
我的靈魂飄蕩在半空。
我唯一沒想到的是,我會看見謝辭晏。
三中養尊處優、無人敢惹的桀驁小少爺。
爲了來找我,生生跳了車,摔斷了一條腿。
又拖着殘腿走了一晚上,身上佈滿血跡。
他死死地抱着我的屍體。
怒吼着不讓任何人靠近。
少年的哭聲讓人心悸。
一夜之間,謝辭晏就似變了一個人。
成了一個陰毒狠戾的瘸子。
他用了三年,搞垮了沈家。
沈棠被謝辭晏折磨至死的那天晚上,謝辭晏露出了三年裏第一個笑容。
他眼神虛空,聲音卻溫柔:「阮阮,別害怕,這下再沒人敢傷害你了。」
我的靈魂飄在他的膝頭,明知他聽不見,卻還是小聲地說:「謝謝你,你也該過自己的人生了。」
而第二天。
等人再發現謝辭晏的時候,他卻已經死了。
明明已經萬貫家財,權勢在握。
他卻毫無留戀。
手裏唯一抱着的是我的照片。
-2-
我再一睜眼。
卻重生回到了我第一次被沈棠霸凌的地方。
沈棠一直僞裝得很好。
她家世好,長得好,黑長直,說話溫溫柔柔的樣子。
所以前世一直沒有人知道她在霸凌我。
而前世的這個時候,謝辭晏經過了我們。
我卻被沈棠她們緊緊擋住,也沒向他求救。
而這一次。
我用了全身力氣擠了出來。
就看見了年輕的謝辭晏。
跟前世最後的陰毒暴戾的謝辭晏不同。
此刻的謝辭晏,雖然凶神惡煞,臉色很臭,卻是張揚桀驁的明亮少年。
我眼眶很燙,叫他「謝辭晏」。
謝辭晏身後跟着一羣男生,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同情。
畢竟,誰都知道謝辭晏和他老子不對付。
最討厭自己的姓氏,所以一直沒有人敢連名帶姓地叫他的名字。
謝辭晏上前兩步。
有人拉他,哄勸道:「算了,辭哥,小姑娘不懂事,別跟她一般見識。」
謝辭晏踢他:「滾蛋!」
然後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不僅沒有生氣,反而低低地「嗯」了一聲。
如果仔細觀察,還能發現他泛紅的耳垂,和下意識藏在手後的煙。
而待他看見了我的神色後。
謝辭晏臉色驟冷
我的裙子凌亂,臉上有巴掌印,眼角還有一處正在滴血的傷口。
手上的汽水瓶子被他「砰」的一聲砸在牆上。
碎片四濺。
沈棠和一衆女生嚇得尖叫起來。
「誰幹的?」他的聲音很平靜,卻更讓人不寒而慄。
沈棠楚楚可憐地解釋:「辭晏哥哥,跟我們沒關係,是她自己……」
卻被謝辭晏拿着鋒利的玻璃片抵在臉邊。
他一字一頓:「想死了,是不是?」
沈棠嚇得眼淚糊了滿臉。
周圍都是尖叫和吵鬧。
前世最後的恐怖記憶被勾起,我的頭劇烈地疼痛,全身發抖。
指甲陷進了肉裏,我拉住了謝辭晏的衣角:「謝辭晏,我好害怕……」
低低的聲音裏帶着輕顫。
臉色甚至白到了透明。
只那麼輕的一聲,謝辭晏卻立刻轉了過來。
帶着他體溫的外套兜頭罩了過來。
我被他像裹淋溼的流浪貓一般裹了起來。
然後他聲音兇巴巴的:「害怕的話閉上眼。」
動作卻很溫柔。
耳邊一動,我的助聽器被摘了下來。
安靜的世界裏,我只看見了眼前少年的眼睛。
眼眶一酸。
我的眼淚就「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
砸到了他的襯衫上。
少年愣了一秒,繼而似被燙到似的,聲音慌張:「阮阮別哭,是哪裏痛嗎?」
他又懊惱:「是不是我太兇了,嚇到你了?」
他慌亂得不知所措。
全然不知,我哭的皆是慶幸。
慶幸重來一次,能不再錯過年輕的謝辭晏,能不再錯失他那份珍重無比的心意。
我只掉淚不說話,謝辭晏好像想起來我聽不到。
他一着急。
將我抵在角落。
吻上了我落淚的眼睛。
手被他放在心口,炙熱的體溫裏,我感受到了少年蓬勃的愛意。
-3-
我穿着謝辭晏的外套,被他捏着手腕,乖乖地跟在他後面回教室。
只是快走到我座位上時。
謝辭晏卻突然停了下來。
他一停,我的鼻子就撞上了他堅硬的後背。
疼得我「唔」了一聲。
謝辭晏眼神閃過一絲心疼,下一秒卻恢復了往常不可一世的冷臉。
拉着我的手也鬆開了。
我抬眼,就看見我的座位上坐着一個人。
白色襯衫,清冷出塵。
是年級第一的學神,季舒櫟。
我怔在原地,手又開始發抖。
沒人知道,一切霸凌的開端就是季舒櫟。
他總是清冷俊秀,卻獨獨對我綻放的溫柔笑意,刺激得沈棠對我妒恨無比。
即使我什麼都沒做,卻好像被他眼神鎖定的那一秒就錯了。
我猶記得,前世,我死之前向他求救,他只冷冷地丟下一句「別影響我高考」。
他的背影,白襯衫依舊出塵,卻冰冷得讓我恐懼。
見我怔住。
謝辭晏眼裏閃過一絲晦暗,語帶嘲諷:「原來是我多管閒事。」
我還沒說話,季舒櫟朝我走來。
他的手指觸到了我的臉上,語氣心疼:「阮阮,怎麼受傷了?」
手指冰涼,我幾乎是本能地後縮,垂下眼睛。
落在旁人的眼睛裏就是我害羞了。
「咔嚓」一聲,謝辭晏臉色陰沉,失手捏碎了筆盒。
幸虧,上課鈴聲響了。
季舒櫟和我不在一個班。
他臨走前,我鼓起勇氣:「你以後……別,別……再來找我了……我……」
因爲戴着助聽器的緣故,我說話總是很慢。
話未說完,季舒櫟卻笑了,他說:「知道了,不在學校找你,放學在你家巷子口等你。」
我那句「我討厭你」被噎在了喉嚨。
他又笑容寵溺:「阮阮真是膽小鬼。」
已經坐回座位的謝辭晏不耐地敲着桌子。
我回了座位,慢慢坐下。
心裏很苦惱。
沒看到身旁少年那一瞬間黯淡落寞的眼光。
-4-
謝辭晏一整天都倦怠地垂着眉眼。
神色冷冷的。
我好幾次想和他說話,觸到他的神色卻有些害怕。
直到我看到了他手上流血的傷口。
我有些焦急,課間攔住要出去的他。
「你的手,流血了,要消毒……」
話未講完,謝辭晏捏住了我的下巴,低頭湊近我,他精緻的眉眼緩慢放大。
我聽見他嗤笑一聲:「怎麼,看着我像個狗一樣,很好玩嗎?」
我有些不明白,卻好似又看到了上輩子的謝辭晏。
他對我總是冷冷的,陰晴不定。
所以我從沒想過,死後最記掛我的人竟然是他。
思及前世我死後他的樣子,可比現在兇多了。
於是我一下就不怕了。
我皺眉,語調輕輕:「你不乖。」
謝辭晏一愣,繼而有些狼狽地轉頭:「不要你管。」
我拉過他受傷的手指。
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有一處傷口,又滲出些血珠。
襯得皮膚白皙,漂亮得豔麗。
我膽子一大。
低頭,湊近。
小貓似的輕輕舔了一下他手指的傷口。
「這樣就能止血了……」
一抬頭。
就看見了少年爆紅的一張臉。
謝辭宴腦海裏似爆出了煙花。
炸得他無法思考。
滿腦子都是女孩嫣紅的嘴脣,漂亮的溼漉漉的目光,以及手指上那極致軟滑的觸感。
他喉結輕滾。
愉悅和理智交織,啃食着他的心。
謝辭宴突然伸手將我整個人抱起。
我被他像放小孩般放在桌子。
他低頭,聲音帶着喑啞:「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他的眼神很暗,離得很近,我能感覺到他全身都很燙。
這麼生氣嗎?
我悄悄地往後縮了縮,小聲道:「你……你你別生氣。」
他還是不語,我難爲半天,慢慢伸出一根手指。
「要不,我讓你舔回來……」聲音弱弱。
謝辭晏盯着面前仰着小臉,一臉視死如歸、睫毛輕顫的女孩。
目光又移到了那根白到透明的指尖。
一低頭,牙齒輕合,咬了一口。
「唔……」女孩一愣,眼眶霧濛濛的。
謝辭晏用盡全力剋制自己想要咬上女孩脆弱脖頸的衝動。
衝出了教室。
甚至慌亂地撞到了人。
他索性借力躺倒在了地上。
抬眼是湛藍的天空。
胸腔裏急速跳動的心跳讓少年微喘。
他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半晌才狠狠地罵出聲:「謝辭晏,你他媽的真沒出息!」
脣角卻愉悅地勾起。
-5-
第二天上學,我很早就到教室了。
而謝辭晏上課鈴聲響了,才懶散地走進來。
制式校服的扣子被他微微扯開,露出修長的脖頸。
只是他看起來像是一夜未睡的樣子,眼底有青色。
見我望過來,謝辭晏有一瞬間僵硬。
甚至無意識地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即使已經過去了一天,看見年輕的謝辭晏,我還是忍不住發自內心地開心。
我衝他揚起一抹甜笑,想了想,又乖乖地朝他揮了揮手。
於是,原本就因爲即將上課而安靜的教室裏。
謝大少爺被笑得一恍神。
「咚」地一下額頭撞到了牆角。
大家都愣住,知道他的脾氣,誰也不敢說話。
滿場寂靜中,只見他的小同桌兼罪魁禍首有些焦急地跑過來。
語氣軟軟:「疼嗎?」
說着,又想伸手碰他的頭。
在場地上人皆是悚然一驚,誰都知道,謝辭晏這個人怪癖最多,不愛被人近身,尤其不愛被人碰到頭。
上一次,三班拿籃球砸他的頭的男生,被他壓住地上揍得不成人形。
衆人皆是爲我默哀。
我卻是有點焦急,奈何謝辭晏太高了。
我努力踮腳還是夠不到他的額頭。
我聲音不自覺地帶了幾分軟悶:「夠不到……」
「你你……低一點」
有人都已經想捂眼了。
想着我會被以何種姿勢踢飛。
誰料。
下一秒。
謝辭晏乖順得像一隻大狗。
乖乖地低頭。
任由我撫上他已經磕紅的額頭。
怕我摔倒,還伸手在後面虛護着我的腰。
寂靜的教室裏響起我軟軟的抱怨聲。
「都腫了啊……
「謝辭晏,你是笨蛋嗎?走路也能把自己磕了。」
而謝辭晏乖乖地任由我說着。
神色……
神色竟還似愉悅的樣子。
滿教室的人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老師的到場才讓大家回過神來。
我坐回座位上,沒看見沈棠帶着怨恨的眼睛。
語文課上,謝辭晏趴在桌子上睡覺。
老師也不管他。
重生之前,每次語文測驗,我都拿第一。
因此語文課上我學得很認真。
課堂要抽查課文的背誦情況。
有同學已經躍躍欲試地舉起了手。
我摸了摸烏黑髮間的耳蝸,目光有些黯然。
有人卻突然喊我的名字。
是沈棠。
她笑得不懷好意地向老師推薦我的名字。
老師自然對語文課代表的她很是信任。
衆目睽睽之下,我僵硬地站起身來。
從來沒在這麼多人面前背誦。
加上耳蝸的影響。
我說話本來就偏慢。
一緊張又背得磕磕絆絆。
周圍漸漸響起嘲笑聲。
老師皺眉。
沈棠一干人笑得很大聲。
「老師,有些人她耳朵有問題,嘴巴也不靈光。」
還有人說「還語文第一,肯定是抄的吧,就她那樣,課文都不會背」。
「抄襲狗!」
「死聾子!」
滿堂嘲笑,我的腦袋「嗡嗡」作響。
我又想起,前世沈棠霸凌我時,經常逼迫我跪在地上向她求饒。
每結巴一下,我都會挨一巴掌。
到最後,我說得最流利的話竟然是道歉:「對不起,我錯了,我是個廢物,我連話都說不利索,我不應該活在世上,我應該去死……」」
而此時此刻,深藏的恐懼勾起我的肌肉記憶。
我不自覺地又開始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只是,下一秒,我的手腕被人捏住。
「砰」的一聲。
謝辭晏踢翻了桌子。
嘲笑聲戛然而止。
謝辭晏黑眸裏冷意駭然。
聲線壓得沉啞:「很好笑嗎?
「長着耳朵不會聽的話,我不介意讓它聾掉。」
被他盯着的人後背都升起恐懼。
彷彿下一秒謝辭晏就會衝上來,暴戾地衝他們掄拳。
我忍住淚意。
聲音都在抖。
突然,冰冷的手在桌底被牽起。
謝辭晏握住我的手,手上傳來暖意,手背也被人溫柔地拍了拍,似是在鼓勵我。
謝辭晏聲音淡淡:「繼續背。」
於是,安靜的教室裏,我繼續磕磕絆絆地背。
沒有人敢嘲笑,沒有人敢打斷。
只有謝辭晏無聲地鼓勵。
我越背越流暢。
一首終罷。
像是終於擺脫那個一直道歉的噩夢。
我如夢初醒。
紅着眼看他。
謝辭晏在所有人畏懼的目光中笑了。
我的頭被揉了揉。
我聽見溫柔至極的聲音自頭上響起「阮阮很棒」。
-6-
放學鈴聲響起。
謝辭晏起身往外走。
我趕忙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跟了上去。
前面的身影僵了僵,肉眼可見地速度慢了下來。
出了校門,外面是夏夜絢爛的落日。
夕陽灑在謝辭晏寬闊的肩頭。
少年耀眼得不像話。
我的手乖乖地抓着書包帶。
忍了又忍,沒忍住,偷偷伸腳,踩了踩他修長的影子。
又趕緊做賊心虛地收回。
突然,前面人「嘖」了一聲。
轉身雙手抱胸。
「喂,小尾巴,跟着我幹什麼?」
我盯着他好看的臉龐。
他明明板着臉,我卻一點也不害怕。
我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他不明所以,卻乖乖地順着我的力道彎下了腰。
定定地盯上那雙漂亮的眸子。
我認真道:「謝謝你,謝辭晏。」
他愣了愣,有些彆扭:「謝什麼?」
「從小到大,我好像都是被厭棄的存在,沒有人耐心等我說完話。
「時間長了,我自己都不想開口了,變得越來越沉默。
「今天是我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說了這麼多話,我才發現自己可以做到。」
我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雖然說得慢,但並未結結巴巴。
說完,仰頭看他。
一字一頓:「而這些都是因爲你,只有你,是認真聽我說話的人。」
謝辭晏的心突然就像被泡在了檸檬裏。
酸酸漲漲的。
眼前女孩小小一隻,漂亮得像一尊瓷娃娃。
琥珀色的烏瞳閃着澄澈。
明明應該被好好地呵護捧在手心裏,卻承受着這麼多的惡意。
心臟緊到發疼。
謝辭晏忽而彎腰單膝跪在地上。
影子在地上投下忠誠的陰影。
我瞪圓眼。
卻聽見謝辭晏啞聲說:「不是喜歡踩着玩?我不動了,給你踩好不好?」
他的眼神溢滿了難言的情緒。
我聲音發軟:「地上……髒。」
尾音因爲害羞還有些抖。
「沒事,陪你玩。」
夕陽下,謝辭晏陪我幼稚地玩了一輪又一輪踩影子的遊戲。
我玩累了,被他揹着,踏着月光回了家。
少年寬闊的背溫暖堅硬。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他似發誓般的低語:「我會永遠認真聆聽你的每一句話。」
-7-
我和謝辭晏的關係變好了。
一起上課,一起喫飯,一起放學。
他還是冷冷的樣子,但是卻意外地有些聽話。
像個暴躁但聽話的小狗。
自習課上,我在抄筆記,他在一旁睡覺。
被我吵醒後也不會不耐煩,而是懶洋洋地將下巴搭在我的胳膊上,眼睛半眯着:「怎麼了?」
我有些苦惱地咬着筆尖。
前一段時間,因爲沈棠,我缺了好多筆記。
這兩天狂補,手上被筆被磨出了水泡。
一碰就痛。
手被人拉了過去,謝辭晏「嘖」了一聲:「小同桌,你不會是豆腐做的吧?」
我氣鼓鼓地瞪他。
下一秒,手中的粉色毛球筆被人接了過去,謝辭晏替我抄了起來。
我瞪大了眼,要知道,謝辭晏除了考試時,平常很少拿筆寫作業。
而現在,少年英俊的眉眼低垂,修長的指節握着不符合氣質的粉色毛球筆,一筆一畫抄得認真。
課間,大家看着抄東西的謝辭晏空氣都凝固了兩秒。
一旁來找謝辭晏的蘇北城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好傢伙,想當年你老子給你股份讓你好好學習,都沒讓您老拿動筆,現在居然給人當代寫?
「這是給您多少錢啊?」
謝辭晏瞄我一眼,拋下兩個字:「免費。
「還倒貼一盒筆。」
我在一旁訥訥不說話。
謝辭晏瞅了一眼我:「沒辦法,誰讓我的小同桌是個豌豆公主呢!」
蘇北城不解:「這種小事,隨便找個人寫就行了唄,辭哥你還親自動手……」
他說着就要打電話,手機被謝辭晏抽走,他淡淡:「勞資願意……」
他痞痞地勾脣輕笑:「還能怎麼辦,慣着唄!」
-8-
放學後,大雨傾盆,謝辭晏照舊讓司機先送我回家。
到了門口,我乖乖地和謝辭晏揮手再見。
只是,剛一進家門,就被飛來的杯子砸在了額角。
鮮紅的血順着額角流了下來。
屋裏的我的父親喝得爛醉,指着我嘴裏罵個不停。
從小到大,無非都是那些惡毒的字眼。
明明聽習慣了,可是爲什麼還這麼難過。
像媽媽死的時候那麼難過,像上輩子看見爸爸收了沈棠家裏的錢還對我的死不管不顧那麼難過。
巴掌帶着怒氣扇來。
漫天的雨聲中連痛呼聲都幾不可聞。
我驚慌地往後退,卻被門檻絆倒。
「砰」的一聲摔了出去。
牆角處,我被雨水淋得溼透,拼命地將自己縮成一團,身體止不住地戰慄。
不敢回家,無處可去。
似乎又變成了一縷靈魂。
謝辭晏。
我心裏在無意識地呢喃。
下一秒,我幾乎以爲是自己的幻覺。
雨幕裏跑出一個少年。
在鋒利的酒瓶落在我的背上之前。
我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裏。
我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不知道眼前是他的真人,還是我的幻覺。
只呆呆地叫他「謝辭晏」。
謝辭晏眼睛都紅了。
望向我爸醉醺醺的身影,黑眸裏沉冷森戾。
卻強自按壓。
只冷冷地告誡:「再動一下手,我就立刻報警。」
我爸被他的氣勢唬住,罵罵咧咧地往回走。
謝辭晏伸手勾住我的腿彎,我被他打橫抱抱起走向車裏。
怕我着涼,車廂裏的溫度開得很高。
我被謝辭晏抱在懷裏。
他一下一下溫柔地撫着我單薄的後背。
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小貓。
我漸漸不抖了,只安靜地伏在他懷裏。
眼淚一直無聲地流,在他的襯衣上暈出淚花。
我死死地咬着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只要不發出聲音,是不是就不會被人討厭了?」
倏爾,下巴被人輕輕抬起。
我對上了謝辭晏極致溫柔的眼神。
溫熱的指腹撫過我的淚水:「乖,我在呢,別害怕。」
所有積壓的委屈和疼痛在一瞬間爆發。
眼淚滾落得更兇,越想剋制,卻越是洶湧。
我哽咽地叫他名字:
「謝辭晏,爲什麼大家都討厭我,沈棠欺負我,爸爸不喜歡我,我明明已經很乖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我真的想不明白。
眼淚好像流不完似的,我紅腫的眼裏盛滿委屈。
我聽見謝辭晏輕嘆了一聲,我的手被牽起,撫上少年的心口。
「阮阮乖,別哭了,你哭得我這裏很痛。
「我,謝辭晏,永永遠遠喜歡。
「你不用做什麼,你不需要乖巧,不需要聽話,只要是你,我就愛你。
「明白了嗎?」
額頭被他抵住,謝辭晏的嗓音帶着喑啞,鄭重得像是在說誓言。
-9-
我被謝辭晏帶回了他家別墅。
別墅很大。
只有他一個人住。
渾身溼透的我,洗了個澡,換上了謝辭晏的寬大衛衣,坐在沙發上。
而謝辭晏卻一直沒有休息,忙忙碌碌的。
一轉頭,就看見沙發上的女孩。
小小一隻。
衛衣套在她身上很大,露出纖細勻稱的雙腿。
皮膚白得像奶油。
耷拉着白淨的小腿和腳丫,安靜地坐在沙發邊。
整個人剛纔哭得有些脫力,這會兒有些懨懨的,烏黑的髮絲有幾縷貼在白嫩的臉龐。
望過來的瞳孔烏黑澄澈。
整個人,乖得讓人心疼。
只是,額角的紅腫和腳踝上的烏青觸目驚心。
謝辭晏走過來,單膝跪在我面前。
伸手撈起我細細的腳踝,抬高放在他的腿上。
「還疼嗎?」
腳丫觸到他硬邦邦的大腿上,很燙。
我含糊地搖頭:「不疼了。」
腳踝因爲藥膏傳來微癢的涼意,我忍不住縮了縮腳。
白嫩的腳尖慢吞吞地劃過他黑色的襯衫下巴。
腳腕卻突然被謝辭晏鉗住。
我聽見他緊繃的聲音:「不要亂動……」
我乖乖地不敢動了。
塗完藥後,謝辭晏朝我伸出了雙臂。
將我從沙發上撈起,往餐廳帶。
「我自己走……」耳尖有點燙,我想下來自己走。
謝辭晏睨我:「那我放手了。」
腰上手一鬆,我往下墜,嚇得我本能地摟上他的脖子。
耳邊傳來低笑,身子被人輕鬆地又往上顛了顛。
餐桌上擺着一碗帶着熱氣的薑湯。
喝了一口,我就皺眉:「好辣,不喜歡。」
好像重生以來,在謝辭晏的身邊,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嬌氣了起來。
謝辭晏低聲哄我:「良藥苦口懂不懂啊?小朋友。」
他說話的語氣像是哄小孩。
說罷,手心又變出一顆糖。
「乖乖喝了,給你喫糖好不好?」
廚房昏黃的燈光下,我就這樣被哄着喝完了一碗薑湯。
我不知道的是,一向金貴的謝大少爺。
冰箱裏除了飲料就是酒。爲了這一碗湯,淋雨買了食材,又笨手笨腳地煮湯,手還被割傷了好幾道。
謝辭晏讓我睡主臥。
我縮在他的被子裏,入鼻皆是他身上乾淨好聞的味道。
眨巴着眼瞧他。
謝辭晏索性單手撐地,坐在牀邊的地板上。
「睡吧,我哄你睡。」
他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謝辭晏,你怎麼會又回來我家的?」
「把你送回家,我總是會多待一會兒,看着你房間亮燈才走的,今天半天沒見你開燈,覺得有些不對。」
謝辭晏耐心地解答。
我說話聲音漸漸小了,過大的情緒波動消耗了我的體力。
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10-
第二天,我和謝辭晏一起去學校。
教室外面,一身白衣的季舒櫟溫柔地叫住了我。
「阮阮,我有話對你說。」
謝詞晏的臉色晴轉陰,目光很冷地盯着他。
半晌才重重地從鼻腔「哼」了一聲:「說快點。」
轉身進了教室。
季舒櫟聲音依舊溫柔,配合着他清秀俊朗的臉,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
但是知道他真正面目的我,心裏卻有些發寒:「有……有有……什麼事嗎?」
「阮阮,你最近老躲着我,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你對我的心意我知道的……」
等我回到教室,看見了桌子那封粉色的信。
瞬間才明白季舒櫟爲什麼會說他知道我的心意了。
因爲,那是一封我寫給季舒櫟的情書。
準確地來說,是沈棠逼我寫給季舒櫟的。
在她霸凌我的第三個月,她感興趣的男生從季舒櫟變成了謝辭晏。
在我以爲她終於要放過我的時候,她扯着我的頭髮笑意吟吟地逼我寫自己有多喜歡季舒櫟,多想和他在一起。
我哭着問她爲什麼要這樣。
她撥弄着長髮,笑得很甜:「當然是爲了回報之前季舒櫟給你寫的那十幾封情書啊!」
我才知道,季舒櫟給我寫過很多封情書,全被沈棠模仿我的字跡用最惡毒的語言拒絕了回去。
現在她又讓我給季舒櫟寫告白情書。
我瞬間明白了她的想法,她想讓我被季舒櫟報復折磨。
可我拼命掙扎的動作,在她淡淡的一句話中就停止了:「如果你還想你爸爸有活幹的話,我希望你能乖乖聽話一點。」
信上寫我有多喜歡季舒櫟,還寫像謝辭晏那種陰沉狠毒的男生,讓人害怕和作嘔。
最後一句話是:【季舒櫟,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那句話後面被季舒櫟用紅筆寫上了「我願意」。
極度的恐懼和委屈讓我胸腔氧氣稀薄,整個人臉色越來越白。
我指尖顫抖着將信狠狠地塞進我的口袋裏。
又瞄了一眼身旁安靜地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的謝辭晏。
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應該沒看到吧。
如果看到了,按照他的性格不可能無動於衷的。
這麼一想,我才緩緩地放下心來。
-11-
只是我和謝辭晏之間的氣氛變得怪怪的。
他好像突然對我變得特別冷淡了起來。
下午放學路上,我沒忍住,揪住他的衣角,有些怯怯地問:「你今天怎麼不理我……」
謝辭晏眉眼很淡,好像又變回了之前那個高冷的樣子。
他沒有回答,將衣角從我的手裏扯出來,扔給我一把鑰匙。
「這是別墅的鑰匙,司機每天會按時接送你的,你暫時不要回你家了。」
「那……你呢……?」
我有些急切地追問,他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空氣裏只飄來一句話:「我最近有其他事,住在別的地方。」
晚上,我一個人躺在黑暗的房間裏輾轉反側。
第二天掛着濃重的黑眼圈去上學。
季舒櫟等在教室門口,給我送早點。
我煩不勝煩,惱怒地瞪着他「我不……喜歡喫……你……真的……很煩!」
我自以爲用了最兇的語氣,季舒櫟卻笑得更溫柔了,又伸手過來摸我的頭:「乖阮阮,知道你不喜歡,這次裏面沒有胡蘿蔔,你嘗一口就知道了,我早上很早起來做的。」
我氣鼓鼓地打掉他的手。
下一秒就看見他身後的高大身影。
謝辭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也不知道聽到我倆的對話沒。
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借過。」
就頭也不回地和我擦肩而過了。
而他的座位上,正擺着一個飯盒,上面是我早上很早起來給他做的早點,還有我手寫的可愛便籤。
他垂眼掃了一眼,脣角勾着諷刺的弧度,下一秒,手上一個拋物線,那個飯盒就進了垃圾桶。
我愣在原地,手上做飯被割傷的傷口好像更痛了。
目睹了全程的季舒櫟,淡淡地笑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我被他鉗着手腕拉到角落裏。
他離我很近,近得像將我擁在懷裏,耳邊傳來他陰沉的聲音:「看到了嗎?他根本不喜歡你,你的那一點心意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只有我是真心喜歡你的,阮阮,你跟他根本就不是一類人。
「你以爲他三番兩次地救你是爲了什麼,那不過是他無聊時候玩的遊戲罷了。」
我盯着面容陰毒的季舒櫟看了好幾秒,才淡淡地開口:「季舒櫟,ťű̂⁾你很嫉妒吧?」
季舒櫟愣住。
我接着說:「即使……你僞裝得……這麼完美,但是最後……喜歡你的女生都喜歡謝辭晏了,他比你……優秀,比你聰明,比你有錢,比你性格好……
「沈棠喜歡上他,現在連我也和他越走越近,你……慌神了吧,明明我和你一樣,生長在狹小骯髒的小巷子裏,現在ťůₚ我居然試圖逃離這裏,所以你纔要做出這副假惺惺的模樣……想要和以前一樣掌控我。」
我很久沒說過這麼多話了,結果越說越流利。
季舒櫟的神色陰沉得可怕,我卻不像以前那樣畏懼,反而緊緊盯着他:「現在我告訴你,我和你不一樣,你比不上謝辭晏的一根手指頭,我會一直一直喜歡謝辭晏,你不要再纏着我了。」
直到坐到座位上,我的心還在劇烈跳動。
我從來沒有這麼有勇氣過,說了心裏埋藏已久的話,還警告了季舒櫟。
好ṭṻⁱ像我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加勇敢了起來。
這一切,都是因爲某個人的鼓勵。
但是現在,我看着遠處謝辭晏的身影,不知爲何他的神色冷得不像話,眼神的餘光都沒掃我這邊一下。
明明理智告訴我,事實不是季舒櫟說的那樣,但是我的腦子就是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
-12-
謝辭晏晚上又沒有回別墅,我在牀上輾轉反側。
我想親口問一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爲什麼在對我好後又突然變得這麼冷漠?
就在我心煩意亂胡亂地滑動着手機的時候,我刷到一個同學的朋友圈。
那是一段在酒吧的視頻,視頻最後的角落裏,我看見了謝辭晏的身影。他一個人坐在角落,正悶頭一杯一杯地灌着酒。
我再也忍不住了,連衣服也沒有換,就打車去了那家酒吧。
酒吧裏很吵,空氣裏到處都是菸酒的氣息,等我推開謝辭晏所在的包廂門時,我已經被嗆得眼睛通紅。
我的出現讓包廂裏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有喝醉的男生大着舌頭說:「這是誰家的小仙女,跑錯包廂了。」
包廂裏大多數人我都不認識,被這麼多人同時盯着,我又開始結巴了起來,臉也漲得通紅,指着角落裏的謝辭晏,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找他。」
「得,又是辭哥的風流債。」
「我就納悶了,這找辭哥的姑娘怎麼一個比一個漂亮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謝辭晏,謝辭晏放在膝蓋上的手動了動,然後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有事?」
我沒有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剛纔鼓起勇氣想問他的話全部都忘得乾淨。
我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有人出來打圓場:「來來來,小仙女來坐我這兒,你別理他,他就這樣,來來來,你想玩什麼我陪你。」
我將眼眶裏溢出來的淚狠狠地咬脣壓了回去。
也不想看身旁男生的臉色,低低地說了聲「抱歉」就想往出走。
卻突然被人拉住。
謝辭晏骨節修長的手扣住我的手腕:「等下。」
然後就有一件帶着菸草味的襯衫兜頭罩在我身上。
「蘇阮阮,穿成這樣出門,你腦子到底在想什麼?」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身上是在家裏穿的白色吊帶睡裙,長腿和胳膊都露在外面,在燈光下散發着瑩潤的光,頭髮也沒來得及扎。
謝辭晏眉頭擰得像是能夾死蒼蠅。
語氣兇沉沉
我咬了咬脣,心裏又酸又澀。
我將身上的襯衫扒了下來,狠狠地扔在了謝辭晏的身上。
「要……你管!」明明心裏告訴自己不要哭,一開口的尾音還是帶了顫。
謝辭晏的神色僵住,細看還帶着一絲晦暗和懊悔。
僵持間,我被一個同班女孩拉到一旁坐下,包廂的氣氛逐漸恢復熱鬧。
有人提議玩遊戲,我心不在焉,老輸,不一會兒就被懲罰喝了好幾杯桌上的飲品。
甜甜的,我以爲是果汁,只是幾杯下去,頭有些暈暈的。
白皙的皮膚上也泛起了紅暈,連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都變成了粉色的。
又一輪遊戲我輸了,大家懲罰我喝酒。
我的手剛摸上杯子,那邊傳來謝辭宴冷淡的聲音:「換個懲罰方式。」
旁邊有人起鬨:「那來個大冒險。」
我的腦袋更暈了,眼神都有些散,聲音更是慢吞吞的:「什麼大冒險啊?」
我轉臉望向那個起鬨的男生,那男生突然臉色爆紅,變得結結巴巴的:「親親……親吻離你最近的一個……異性,3 分鐘。」
離我最近的異性……
我左邊是那個同班女同學,右邊就是說話的男生。
我剛想站起來,道歉說我可以多喝幾杯,這個懲罰就算了。
然後就看見我身邊的那個男生被謝辭宴一把提起,和自己的座位打了個對調。
我被一撞,暈暈乎乎地往下跌坐,直接坐在了謝辭晏的腿上。
全場寂靜,沒人料到謝辭晏這個動作,都驚住了。
而我被謝辭晏單手箍着腰,另一隻手則蓋在我的膝蓋上面,擋住了我上滑的裙襬。
於是,我的懲罰對象,就被迫變成了謝辭晏。
親吻 3 分鐘……
我偷偷抬眼看向謝辭晏,喉結鋒利,再往上是漂亮的下頜,以及冷淡的臉色。
我莫名地有些委屈。
他的臉色這麼難看,以爲我很稀罕親他嗎?
我掙扎着要從他腿上起來,然後打算喝酒認罰算了。
卻聽見耳邊有一道冷淡的低音:「別動。」
然後腦袋就被人掰了過去。
有清淺熟悉的薄荷香氣蔓延開來,下一秒,脣角被人觸碰了一下。
很輕,很軟。
我的愣神讓謝辭晏很不滿,下巴被人捏住,謝辭晏聲音低啞:「能專心一點嗎?」
我的心臟跳得很兇,手緊緊揪住他胸前的黑色襯衫,全身軟得沒有力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或者很快,我被他放開,才脫力似的軟軟地倚在他胸前。
我平復了很久的呼吸,然後鼓起勇氣問他:「謝辭晏,你喜不喜歡我?」
一秒,兩秒,三秒。
謝辭宴都沒有回答,只淡淡地垂下了目光。
而我那句「你最近爲什麼不理我」也堵在了嗓子眼裏。
眼睛因爲委屈而酸澀,在眼淚要流出來之前,我起身跑出了包廂。
身後包廂裏,傳來了玻璃被打碎的聲音,所有人盯着突然暴怒的謝辭晏大氣也不敢出。
謝辭晏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明明知道她喜歡的人不是自己,明明想得很清楚,慢慢地和她保持距離,不要再喜歡她了,可是她出現後,他的視線就不受控制地追隨着她,連她跟別人玩遊戲都難以忍受。
更是不受控制地吻上她。
看她害羞地窩在自己胸前的樣子,更是讓他心軟得一塌糊塗。
而看着她希冀的、亮晶晶的眼睛一點點熄滅,眼眶因爲委屈而發紅,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剋制自己,纔沒有哄她。
-13-
一出了包廂,我的眼淚纔敢落了下來。
心底酸澀難忍,我想不明白,謝辭晏爲什麼突然這麼對我。
回去的路上下雨了,我沒帶傘,被淋得溼透。
等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別墅,照顧我的陳阿姨在門口急得團團轉:「阮阮小姐,你怎麼纔回來?少爺……」
我卻沒有心思聽她說什麼,只麻木地往浴室走去。
陳媽想起謝辭晏的交代,將後面的「少爺打了好多電話……」的話咽回去,只趕緊回了電話過去。
囫圇地洗了澡,頭髮也沒吹,我就躺在被窩裏。
咬着脣角,任由眼淚肆意。
最後不知何時,哭得睡了過去。
而在我睡着以後,門被人輕手輕腳地打開。
今天在包廂裏臉冷得不像話的人。
此刻神情晦暗地坐在我的牀邊,望着我枕頭上的淚痕,眼裏是濃得的化不開的心疼。
卻不敢驚醒我,只敢隔空摸了摸我的臉。
我又做噩夢了,夢見前世我死的那天。
我疼得蜷縮在地上,試圖抓季舒櫟的褲腳,求他救救我。
他像是踢走什麼晦氣東西一樣,讓我別纏着他。
心底的恨意與不甘滔天,我用盡力氣喊他的名字:「季舒櫟!我永遠永遠不會原諒你!
而謝辭晏盯着睡夢中叫出季舒櫟名字的我。
手慢慢一寸寸地收回,臉上滿是苦澀。
-14-
再過一週,就是我的生日。
而自從上次和謝辭晏在包廂裏不歡而散後,我和謝辭晏就沒有再見面了。
老師說他代表學校去外省參加物理競賽去了。
這就是他一直行爲懶散,但是學校和老師都對他分外容忍的原因,因爲他是真的能幫學校取得很多榮譽。
而在這期間,沈棠好像看出來了謝辭晏對我的態度。
又開始不懷好意地打量着我。
週五晚上,我一個人放學回家。
被沈棠攔在了巷子口。
大抵是以前溫柔的僞裝被拆穿了,她索性不裝了,染着一頭紅髮,手裏還夾着煙,囂張地朝我走來。
我轉身想走,卻被她的跟班扯住書包。
臉蛋被拍了拍,沈棠笑得很陰毒:「怎麼,想跑?
「你以爲謝辭晏真的會喜歡你這種女生,你知道他們家是幹什麼的嗎?整個學校都是他家資助的,你也配跟他在一起?」
頭髮被她扯住,我疼得眼眶溢出了淚。
沈棠卻更加陰毒地看着我:「看看你這楚楚可憐的樣子,真噁心,你不會還指望着謝辭晏來救你吧?」
我知道謝辭晏回不來,A 省離我們那麼遠,他還要比賽,怎麼可能突然出現來救我?
我迅速地甩開沈棠,退到牆角。
拿出了手裏早就藏好的小刀,刀尖對準了沈棠,我聲音很輕Ṭű̂ₗ:「別過來。」
如果別人救不了我,那我只能自己救自己。
沈棠笑得很嘲諷:「哎喲,小啞巴今天出息了啊,還知道威脅我了?」
她不以爲然地繼續往前走,下一秒,我的刀擦着她的臉劃過。
似乎沒想到我動手這麼迅速,沈棠反應過來,摸到臉上的血,神色陰森。
一旁的幾個女生,上前想要抓住我,我只拿着剪刀亂揮。
最糟糕的是,從角落裏出來好幾個男生。
前世死前被撕扯的裙襬,被凌辱的痛苦又向我襲來,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手。
手裏的刀被人踢落,掙扎間,我被人踢了一腳,蜷在角落,眼睜睜看着他們離我越來越近。
突然,身後傳來焦急的呼喊聲。
「阮阮!」
是季舒櫟。
他匆忙地奔至我身邊,將我護在身後,衝着沈棠低吼:「你瘋了是不是?」
然後就被那些男生按在角落裏,一頓拳打腳踢。
但是在這期間,他都死死地護着我。
而在遠處角落裏。
風塵僕僕地趕來的謝辭晏看到遠處女孩已經有人將她護在了身後。
半晌才晦澀地說了句:「回去吧,她不需要我了。」
她有人保護了。
一旁的司機喫驚地望着一向驕傲的小少爺。
爲了回來,他最後一門考試沒去,動用了所有關係提前趕回來,只爲了給她過生日。
又聽說了她被欺負的消息,一口氣跑到這裏。
折騰了一大圈,現在到裏了,人卻不出現,只看了一眼就要走?
許是看季舒櫟拼死護着我,沈棠她們只好收手。
季舒櫟被打得很狼狽,嘴角有血跡,卻不管自己,只先將我拉起來,焦急仔細地打量:「沒事吧,阮阮?」
全身都很痛,但是我還是自己用力站定,拂開他的手。
因爲疼痛,我的語調很輕:「你們……兩個聯手演戲,有意思嗎?」
季舒櫟的動作一愣,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沈棠則眯起了眼,似是在思考我怎麼會知道。
我掏出懷裏的手機,裏面傳來清晰的錄音。
季舒櫟對沈棠說:「你找人嚇嚇她,然後我再出場,蘇阮阮膽子很小,謝辭晏也不在,無人護她,她被我救了自然會ṭù₌信任我。」
一片寂靜,季舒櫟眼神變得陰寒了起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撐着身子往牆角縮了縮,又搖了搖手機:「別……別過來,我……我已經報警了。」
突然身邊有一股力道襲來,我被人扯進了懷裏,我尖叫還沒發出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心裏徹底一鬆,我哭着喊出了那個名字:「謝辭晏。」
眼睛被人輕輕捂住,耳邊傳來謝辭晏的聲音:「乖,把眼睛閉上,等我三分鐘。」
我乖乖地閉上了眼,耳邊不斷傳來悶哼聲和求饒聲。
等我再睜眼,所有人都被謝辭晏帶來的人拖了下去。
渾身卸力般地軟了下去,我扶着牆纔不至於跌倒。
謝辭晏定定地看着我,滿眼都是愧疚到極致的心疼。
他想來扶我,卻被我疏離的眼神刺得一痛。
「阮阮。」身後謝辭晏低啞地叫我名字。
我卻頭也沒回。
我悶頭一直往前走去,不想理會身後的人。
身後卻突然一股大力襲來。
謝辭晏單手將我拉了回來,猛地抱住了我,很緊很緊,好像想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裏。
積攢已久的委屈忽而傾瀉而下。
被他忽視的傷心,被欺負時的害怕,看到他時的驚喜…
我還未開口,眼淚就滾落。
我帶着哭腔罵他:「謝辭晏,你混蛋!爲什麼這麼對我……」
謝辭晏聽到了我的哭腔,瞬間慌了神,趕忙捧着我的臉,發現早已佈滿淚痕。
他手足無措,只慌亂地給我擦淚。
一邊語氣低啞地哄着:「乖阮阮,不哭了,都是我的錯……」
他越哄,我的眼淚掉得越兇。
「爲什麼對我這麼冷淡?爲什麼扔掉我做的飯?……」我抽泣着開口,聲音破碎。
「爲什麼酒吧的時候對我那麼兇?……
「爲什麼親我?……
「爲什麼……不……喜歡我?」
我每說一個字,眼淚就掉得更兇,到最後聲音破碎,不成句。
他心臟抽痛得好像要窒息。
眼淚洶湧,他的女孩委屈得要命。
他忽而低低地吻上我的眼睛,語調幹澀:「阮阮乖,別哭了,喜歡別人也不是不可以,你想怎麼樣我都答應你。」
我的手被他握着放在心口:「看見你的眼淚,我這裏快要疼死了。」
我抬眸望他,手心下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他的聲音低低的。
「我……沒有……喜歡別人。」我急切地辯解。
謝辭晏聲音很低:「你不用騙我了,我看見你寫給季舒櫟的信了,我知道你喜歡的是他。
「只是你可不可以讓我繼續待在你身邊。
「我努力嘗試過讓自己不喜歡你,讓自己不關注你,可是我做不到,看不見你,我整個人像是被撕碎了一樣。」
謝辭晏的眸子暗淡,眼睫低垂,一貫天之驕子,張揚桀驁的小霸王此刻快卑微到了塵埃裏。
我這才明白過來。
心裏酸澀到發痛。
語言太慢,我索性踮腳,吻上了他的脣。
謝辭晏猛地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輕輕地在他耳邊低語。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說了三遍。
從不可置信到驚喜,再到耳尖紅透。
謝辭晏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15-
等我被他抱上車,一旁的司機看見剛纔還死氣沉沉的小少爺這會兒眉開眼笑,敬佩地朝我豎起了大拇指。
我有些害羞,將頭埋在了謝辭晏的懷裏。
我將前因後果都告訴了謝辭晏,即使輕描淡寫了我怎麼被沈棠威逼的細節。
謝辭晏還是心疼內疚自己來得太晚了。
他笑着摸我的頭,像給小貓順毛一樣慢慢打摸着,輕輕安慰我。
我卻沒有注意到他眼神里一閃而逝的狠意。
後來,我才知道,沈棠家裏如上輩子一樣慘,破產遠走,窮困潦倒。
而我,也窩在謝辭晏懷裏,聽了一個關於他的故事。
小時候的謝辭晏,是一個玉雪可愛、聰明伶俐的一個小男孩。
只是他的媽媽不喜歡他,她總是一臉嫌惡地叫他「野種」。
他在外面被人欺負,受傷回家,卻得到任何一個安慰的擁抱,等待他的永遠是更重的懲罰。
小小的他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生病了也不哭不鬧地照顧自己,只在夢裏幻想有人能夠愛他。
他的爸爸很久纔來看他一次,他在爸爸眼裏更多地像一個商品,只有聰明優秀到異於常人,才能得到他爸爸一個肯定的眼神。
甚至在十六以前,完成了父親設置的重重考驗,才得以姓回父親的姓氏,從母親身邊被接回主宅,跟在父親身邊。
外人眼裏,他是不可一世的太子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成長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冷淡,桀驁不馴,他告訴自己,他不需要愛,不期待愛,不渴望愛。
直到他碰見了那個眼睛很大,不會說話,卻會衝着他甜甜笑的小女孩。
愛在瞬間具象化。
他想,要是她能衝我笑一輩子就好了。
謝辭晏說,他剛開始看到那封信的時候有一種想要撕毀一切的衝動。
後來,他說服自己,只要我開心就好,只要能遠遠看着我就行,我喜歡別人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他發現自己做不到,只是看着我對別人笑,他就嫉妒得快要發狂。
我氣得咬他硬硬的小臂:「那你……爲什麼……不問我,又怎麼會……覺得……我喜歡他啊?」
謝辭晏委屈得像個大狗狗:「明明你之前說你喜歡穿白襯衫的,學習好的,笑起來溫柔的男孩子,就是他那種啊!」
我甚至都回憶不起來隨口說的一句話,他竟然記這麼久。
看起來無堅不摧,其實他也只是一個內心脆弱敏感的小男孩。
我又有些心疼,我摸了摸他的頭。
小聲但有點害羞地說:「我喜歡你這種,穿黑 T,帥帥的,冷臉的樣子有點兇,但是卻只對我溫柔的男生。」
即使害羞得臉色爆紅,我還是忍着羞意鄭重地補上一句:「很喜歡。」
謝辭晏笑得很開懷,眼裏流淌着繾綣愛意,他雙手捧着我的臉:「我也很喜歡你。
「遇見你的那天,我的人生好像亮了起來。
「我常常在想,我Ŧṻⁱ上輩子可能也很喜歡你,不然怎麼你只要站在那裏,我的愛意就洶湧得藏不住呢!」
-16-
等我倆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快接近十二點了。
謝辭晏催我去洗澡,神神祕祕地說自己有禮物要給我。
禮物?他回來得這麼急匆匆,居然還準備了禮物嗎?
我心不在焉地洗澡,想象着會是什麼禮物。
等洗完才發現,我的睡衣洗了還沒有幹,我只好隨便從謝辭晏衣櫃裏抓了件衣服套上。
出了浴室門,我才發現整個客廳有一層浪漫的光暈,地上有搖曳的燭光。
順着燭光的指引。
我走Ţū₀到了二樓的一間房門面前。
推開門,裏面是一間畫室。
掛着各式各樣我的畫像,神態鮮活,有委屈的、開心的、害羞的,栩栩如生。
沒人知道謝辭晏喜歡畫畫,並且畫得還不錯。
前世我也是變成靈魂狀的時候才發現的。
看着滿屋子我神態各異的畫像,經常感慨,許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神態被他用心地記錄了下來。
許是我腳步聲很輕,謝辭晏沒有發現,他正在畫一幅畫。
他裸着上半身,下半身是鬆鬆垮垮的家居褲。
背對我坐在畫板前,右手提起拿着畫筆。
伴隨着他的動作,結實性感的背肌一覽無餘,寬肩窄腰,腰側還有今天救我時候的淤青。
我莫名地有些口乾舌燥。
我還欲再看,站立良久的腳踝一陣抽痛。
我猝不及防地朝謝辭晏的腿邊摔去。
他剛巧轉過身。
我跪在地上抬頭仰望着他:「疼……」
以我的角度剛好看見他勁瘦性感的腰腹,再往下就是讓人難以忽視的形狀。
謝辭宴寵溺地將我拉起,笑着點我額頭:「笨蛋阮阮。」
然後他拿出準備的蛋糕。
燈影柔和,我的少年端着草莓蛋糕,站在光裏,笑意溫柔地望着我。
我閉眼許願:「希望我能永遠陪在謝辭宴身邊。」
睜眼吹蠟燭的時候,有一根亮晶晶的東西落了下來。
我才發現是一條項鍊。
星星一樣的鑽石項鍊,亮晶晶的,謝辭晏低頭替我戴好。
還伴隨着一句浪漫的情話:「All stars fall in your eyes,I love you with trace to follow.
甜甜的奶油蛋糕剛放進嘴裏,就被謝辭晏低頭吻了下來。
甜味在口腔裏蔓延,我叮嚀一聲,謝辭晏不受控地加深。
氣溫升溫,我心跳得劇烈,腿軟得就要倒下去。
被謝辭晏眼疾手快地抱起。
我跨坐在他的腿上,背靠着畫板。
然後我瞄見了畫板裏的我。
身着白色襯衫,裸着長腿,長髮微溼地披散在胸前,眼睛有些紅,溼漉漉的,略有些懨懨地望過來。
好奇怪,怎麼看起來像是被人狠狠欺負過的樣子。
而謝辭晏此時心跳得快要爆炸。
他畫裏的女孩就這麼溫香軟玉地出現在他身邊。
比他想象的畫出的樣子更加勾人。
溼漉漉的眼睛,微紅的脣。
穿着他的襯衫,晶瑩的皮膚在燈光下玲瓏剔透。
偏生她還乖乖地望着他,白到透明的肩膀上還沾着粉色的奶油。
像一塊可口的草莓蛋糕。
下一秒,謝辭晏低頭,吻上了我。
腦海裏似有煙花綻放,他的吻又兇狠又急切。
吻得我意識眩暈。
大腿內側被硬硬的東西磨得有些發疼。
我聽見謝詞晏隱忍的啞聲:「阮阮乖,幫幫我好不好?」
畫室燈光微亮,面前的少女雪膚籠上嫣紅,與畫裏少女嬌媚撩人的神色重疊。
偶有少年低啞誘哄的聲音響起,伴隨着少女哀泣的軟聲:「手好痛……」
-17-
第二天是週末。
等我醒來,天光已大亮。
外面傳來喧囂聲。
我起身走出去。
然後就愣在了房間門口。
客廳Ŧũ⁰裏一羣男男女女,熱鬧非凡。
見我出來,所有人像是被按下暫停鍵。
齊齊地望過來。
我迷迷糊糊的睡意立刻被嚇沒了。
周圍還望不到謝辭晏的身影。
龔寧啓和高盛桀對視一眼。
「臥槽,辭哥居然給自己房間裏藏了個小姑娘……」
「難怪舒然小公主天天纏着辭哥,辭哥愣是一下都不搭腔。」
「嘖嘖嘖,這姑娘看着好小好嫩,辭哥這個禽獸……」
除去他倆的交談,還有一道驕蠻的女聲:「你誰啊?怎麼會在辭晏哥哥的房間裏……」
我我……我緊張的毛病又犯了,絞着衣角不知所措。
廚房的謝辭晏穿着圍着粉色的圍裙走了出來。
看見客廳這樣的場景,他挑眉。
「你們怎麼來了?」
「辭晏哥哥,之前不是說好這週末來你家玩嘛,你忘了嗎?」夏舒然立刻嬌滴滴地纏上他的胳膊。
謝辭晏捏眉心,躲過她的動作。
「這幾天都沒時間,你們去別的地方……」
話音頓住,謝辭晏看見了門前的我。
白嫩的小臉上滿是彷徨無助。
他散漫的神色消失了。
「我我……睡起來沒看見你,打開門就看見……好多人。」
小姑娘委屈軟糯的聲音弱弱地響起。
她光腳站在門邊,身上穿着他的黑色 T 恤。
謝辭宴視線下移。
看了 T 恤下修長白皙的雙腿,緊張得蜷起來的白嫩腳尖。
他的臉倏地冷了下來。
疾步走上前。
「怎麼出來了?還不穿鞋子。
「腳踝不痛了嗎?」
他寬闊修長的身影覆蓋住女孩小小的身影。
將人溫柔地打橫抱起。
纖細嬌弱的女孩窩在他懷裏,被他寬闊堅實的身影擋了個大半。
「砰」的一聲關門聲。
兩人消失在衆人的視野。
龔寧啓看到這一幕,都結巴了,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眼睛沒問題吧?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見辭哥對一個女孩這麼親密。
「想當年,舒然這麼嬌滴滴的小公主,崴了腳可憐巴巴地看着辭哥,想讓他背,辭哥愣是站在旁邊,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
「而且以往收到的情書,看也不看的,不知道斷了多少女孩的芳心,如今居然轉性成這樣!」
臥室裏。
謝辭晏給我穿襪子。
角落裏,堆滿了符合我尺碼的衣服。
估計是昨晚我睡着以後謝辭晏讓人送過來的。
穿好襪子, 謝辭晏還輕輕拍了拍我的腳丫。
剛纔的尷尬,引得我這會耳尖仍有點紅。
謝辭晏捏我臉蛋:「下次把襪子穿上再踩地板……」
他的眼神又慢慢地瞄過我 T 恤下面的腿, 「嘖」了一聲,揉了揉眉心:「褲子也穿好……」
-18-
再等我換好衣服出來以後。
別墅外的一羣人已經熱火朝天地玩了起來。
都是謝辭晏的發小, 大部分都在一中上學。
只有謝辭晏因爲跟他父親作對,故意一個人在三中上學。
謝辭晏不搭理他們,專心地在廚房鼓搗。
沒過一會兒, 給我端來一杯飲品。
粉粉的桃膠牛乳。
剛遞到我手裏, 就被一羣朋友打趣着非要他給大家都做一杯。
「謝大少爺,什麼時候還下過廚房啊,今天託小仙女的福, 也要喫上辭哥做的東西了。」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們將謝辭晏簇擁進廚房裏,笑着笑着又有些害羞。
低頭甜滋滋地喫了起來。
有聲音在一旁響起:「你在喫什麼?」
我鼓着腮幫子抬頭。
一個不認識的帥哥,正抬腳進門。
他比別人來得晚些。
和謝辭晏那種張揚桀驁的帥氣不同, 他帥得很溫柔。
眼眸明亮清澈,笑容溫和。
讓人眼前一亮。
我像倉鼠一樣慢慢地嚼着,又慢吞吞地回他:「桃膠牛乳。」
說話還有些含糊。
他盯着我嚼吧嚼吧的臉笑:「你是阿晏的朋友嗎?以前沒見過你。」
我點頭,一本正經:「我是他的同桌。」
我等着他走, 好能夠專心地喫我的好喫的。
誰料他竟饒有興致地蹲着看我喫。
我迷茫地望他。
他雙手抵拳,咳了一聲:「這麼好喫嗎?」
「嗯!超級甜。」我彎了眉眼。
「你你你……你也想喫?」我語氣弱弱。
沈淮川笑得很好看,搖頭。
聲音淡淡:「看起來就很甜。」
好像在說牛乳,但是眼睛卻盯着我。
有人在身後叫我。
是謝辭晏。
他繫着粉色圍裙,臉卻很黑。
那個溫柔帥哥跟謝辭晏打招呼:「阿晏,這位……小朋友還蠻好玩的……」溫柔帥哥意有所指。
謝辭晏臭着臉,雙手插兜:「我的人,當然是好的。」
「我的人」三個字被他咬得很重。
他又一揚下巴, 酷拽地叫我:「過來。」
好像叫小狗。
我氣呼呼地瞪他。
落在別人眼裏,就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眼神亮晶晶的, 鼓着腮幫子不說話。
脣邊還有淡粉色的牛乳。
無端地讓人心頭一軟。
讓謝辭晏想起以前餵過的一隻小貓。
餵它喝牛奶,它總是喝得奶乎乎的, 喝完臉上都是奶漬,再懶洋洋地咬着他褲腳邊撒嬌。
謝辭晏剛纔看到她和別人在一起的怒氣瞬間消散。
他認命地走了過來, 低頭瞧我,有些失笑:「笨蛋,喫得到處都是。」
我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脣。
想舔乾淨。
誰料, 謝辭晏的指腹也抬起,想爲拂過我脣邊的奶漬。
結果,我就舔到了他的手指。
自指尖傳來的溫軟的觸感讓謝辭晏晃了神。
他緊繃着身子。
半晌才重重地拂過我的脣,似是在剋制些什麼。
臉頰又被人捏了捏, 謝辭晏故作兇狠:「給你喫好喫的是我, 你卻對別的男生笑得那麼甜,小沒良心的。」
我臉頰一痛, 敢怒不敢言。
那個溫柔帥哥在一旁笑得很開心:「淡定, 阿晏,她看你的眼神我是搶不走的。」
-19-
時值盛夏,蟬鳴驕陽。
一羣少年在別墅的籃球場打籃球。
我和那個嬌滴滴的舒然小公主因爲草莓冰激凌而握手言和。
一起在陰涼處偷偷看男孩們的腹肌。
微風吹起謝辭晏的衣角,少年的笑肆意張揚。
風裏有清甜的香氣。
我腦子裏想起一句話:「彼時春衫少年郎, 笑看風華不知愁。」
真好。
我的少年這輩子不用苦守着仇恨,了無希望地過一生,他永永遠遠會有我陪着他。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