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飛機,給我哥發信息:
【睡了嗎哥哥?來機場接我?】
他回了語音,語氣輕佻:
【你是哪個妹妹?】
【發張照片看看。】
我無語住了,打了個視頻過去:
【明天我問問爸媽,說你想要幾個妹妹。】
我哥臉色驟變,連忙求饒:
【哥錯了,你別告訴爸媽。】
【我叫我最帥人品最好的兄弟去接你。】
後來,我哥口中人品最好的兄弟,揹着他將我狠狠欺負哭。
-1-
飛機延誤。
我半夜才下飛機。
凌晨兩點半的機場出口有些荒涼冷清。
打不到車。
也有點怕。
我給我哥蘇言晨發消息:
【睡了嗎哥哥?到機場來接我?】
發完信息,我盯着無意間多打了一個字的「哥」皺了皺眉。
怪怪的。
有點彆扭。
我平日只喊他哥,不喊哥哥。
有聯繫方式但對話框是空白的,可見我們兄妹聊天並不親密。
這並不是說我們感情不好。
只是長大後的兄妹一般沒什麼話能聊。
等了十分鐘。
我哥發了兩條語音過來:
【你是哪個妹妹?】
【發張照片看看?】
語氣輕佻散漫。
我無語了。
他絕對沒有給我備註。
我知道我哥是個浪子。
但這還是我頭一次直面他浪蕩的一面。
我直接打了個視頻過去。
視頻一接通,對面光線昏沉,聲音微雜。
我哥懶懶地靠在沙發上,眉眼戲謔。
還頗有閒情地端着一個酒杯。
隔着屏幕對視了幾秒。
他的身體瞬間挺直,那股混不吝的勁消失得一乾二淨。
我微笑臉:「明天我問問爸媽,說你想要幾個妹妹。」
「怎麼樣啊,哥哥~」
我哥嘴裏的酒噴了出來,狼狽地咳嗽着。
他的身邊有人起鬨。
「言哥,這好妹妹很漂亮啊。」
「你不喜歡,介紹給我認識。」
我哥變臉,踹了對方一腳。
「滾,這是我親妹!」
「閉嘴!」
估計手機一開始放在桌子上。
我哥手一伸,畫面拉近。
他有些尷尬,「怎麼回家了沒提前說?」
我保持微笑,「要是說了,我都不知道你有很多妹妹呢。」
「回家我就跟爸媽說。」
我哥揉了揉額角,求饒,「哥錯了,你別和爸媽說。」
我哼了一聲。
畫面裏忽地傳出一聲很輕的笑。
低沉悅耳。
很蘇。
我哥掃了旁邊一眼。
「我喝了酒開不了車,叫個人去接你。」
話一落。
我哥周圍此起彼伏的應和。
「我去!」
「妹妹,我去接你啊!」
「雖然你哥有很多妹妹,但你可以有很多哥哥!」
我哥罵:「滾一邊去,你們這些傢伙沒一個好東西。」
「想接我妹妹,門都沒有。」
我哥看着我說:「吶,我讓我最帥人品最好的兄弟去接你。」
畫面一轉。
我看見一張俊雅清冷的臉。
一眼驚豔。
陸欽州。
我哥最要好的兄弟。
見過寥寥幾面。
我哥比我大兩歲,以前在同一所高中,我偶爾會碰見他們兩個。
雖然不陌生。
但也不熟悉。
我與陸欽州從未說過話。
透過屏幕,猝不及防地對視。
我驚了一下。
陸欽州從容地對我笑了笑。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視頻就被我哥掛斷了。
-2-
掛了視頻。
我哥給我轉了十萬封口費。
囑咐我:「別跟爸媽說。」
我默默收款。
發了個 OK 的表情包。
我哥讓我加陸欽州的聯繫方式,給他發個定位。
我加了,發了。
陸欽州回得簡短。
就一個字:【好。】
發了定位後,我漫無目的地盯着夜色。
因爲某些原因,我其實不太想陸欽州來接我。
但我沒得拒絕現在。
等車等得無聊,我蹲在地上玩消消樂。
半個多小時後。
「蘇言星?」
一輛白色保時捷停在我面前。
降下的車窗裏,陸欽州低頭看着我。
嘴角含笑。
上次見他還是高中的時候。
而我現在都已經大學畢業了。
剛纔隔着手機屏幕看沒什麼實感。
此刻近距離接觸,我盯着陸欽州的臉失了神。
無端想到高中貼吧裏看過的一句趣話。
【一中校草陸欽州,用臉殺人,帥死。】
畢業多年。
他的顏值氣質比之前更甚。
見我發愣,陸欽州詢問:「腿麻了嗎?」
我蹭的一下站起來。
嘴張了張。
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稱呼陸欽州。
叫名字?
有點不禮貌。
叫哥哥?
有點難爲情。
糾結的我把自己給憋紅了臉。
陸欽州看着我變化的臉色,眼神興味。
大概覺得我反應很有趣。
他很輕地笑了一聲。
隨即下了車。
他很高,身材比例極好。
站在我面前,令我莫名有壓力。
下意識退了兩步。
他挑眉,「不認識我?」
我吶吶道:「認,認識。」
陸欽州笑了笑,主動幫我放行李。
我的視線瞟着車後座。
小心思轉着。
剛想去抓車把,陸欽州就給我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紳士又禮貌地對我說:「上車。」
在車裏,我非常侷促。
坐姿乖得像三好學生。
察覺我尷尬,陸欽州放了輕緩的音樂。
主動找話題和我閒聊。
正說着,他的電話響了。
我無意間掃了一眼。
是個女生的名字。
他沒接。
對方又打。
陸欽州直接給靜音了。
我的眼睛轉了轉,感覺氣氛不太對。
想着說點啥時,閨蜜突然發了好幾條語音過來。
這個時間點發語音,得多大的事。
我點擊轉文字。
沒按好,閨蜜歇斯底里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
【天殺的,這世界怎麼會有不舉男啊!!!!】
我嚇了一大跳。
慌忙想關上手機。
但是人越慌,手越抖。
手機直接掉到腳邊了。
播放完一條,語音還在繼續:
「我追了那麼久舔來的高嶺之花就是個廢物!誰懂衣服脫到一半的痛苦!」
「光大有什麼用啊!中看不中用!」
「寶寶你以後對男朋友一定得先用手試試!不然就像我這樣。」
「我真的要哭死了,他就是個花瓶,這三個月還一直甩我臉色,誰給他的自信啊!」
艱難撿起手機。
艱難關閉屏幕。
艱難恢復安靜。
我已經頭重得抬不起來了。
此刻我無比慶幸,車裏還放着音樂。
能給我的臉皮留有一絲餘地。
不然我真的想跳車。
我悄悄瞥了一眼安靜開車的陸欽州。
他的側臉很平靜。
給足了我成年人的體面。
如果沒有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笑的就好了。
我跟個蝸牛似的。
縮在一旁盯着車窗,沒敢吱聲。
在心裏大喊:救命!
等紅綠燈時,沉默的陸欽州忽然出聲:
「男朋友還是高中那個嗎?」
我愣了一下,隨後搖頭:「不是。」
「我沒男朋友。」
高中有個男生纏我纏得特別緊。
某次他在學校裏和我拉扯時,被我哥遠遠撞見了。
我哥百米衝刺,跑到我面前把那個男生拽開。
沉着臉問:「你誰啊?」
「我是他男朋友,你又是誰啊?告訴你蘇言星是我的,你別想打她主意。」
這話這態度直接把我哥的脾氣給點燃了。
兩個人打了起來。
我試圖勸架,去拉我哥。
他更火了。
以爲我偏心那個男生,氣得狠狠將我甩開。
陸欽州慢了一步到達戰場。
見我要摔,下意識伸手接住,將我抱了個滿懷。
我哥和那個男生瞬間停止了戰鬥。
不約而同衝陸欽州大吼:「放開她!」
往事烏龍歷歷在目。
我面露尷尬。
接下來的路段,陸欽州依舊和我聊天。
沒有提及讓我不適窘迫的話題。
但到家時,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3-
久別一見。
我在陸欽州面前出醜鬧笑話。
i 人的我整宿睡不着,心裏不斷覆盤記憶。
最後只能深深嘆氣。
安慰自己沒事的。
反正我和陸欽州不會再有交集。
我是南方人,但大學四年在北方讀書。
在那邊考了研究生,工作了兩年。
這次回來。
一個是辭職回南方發展。
一個是參加我大堂哥的婚禮。
這幾天家裏很熱鬧。
鄰市的三叔一家都過來了。
我哥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平日不住家。
回家一週了,我就只見過他一次。
今天是家族聚餐,他必須到場。
不知道昨晚又鬼混到幾點,電話一直打不通。
我爸氣得叫我去找他。
我哥的房子不遠,二十分鐘的車程。
我有指紋,識別一下就開了門。
撲面而來一股濃郁的酒氣和菸草味。
客廳桌子很多空酒瓶。
我皺眉,大步朝主臥走去。
臥室門沒關,裏邊牀簾緊閉,漆黑一片。
我把窗簾一把拉開。
屋內瞬間亮堂。
牀上的人無意識地拉高被子,將臉罩住。
真能睡。
我沒好氣地走到牀邊。
「起牀了!」
一把將被子掀開。
一具荷爾蒙爆棚、線條比例優越的男性軀體展露在我眼前。
我如止水的心在看見陸欽州的臉時,沸騰了。
陸欽州在我掀開被子後緩緩睜開了眼。
散亂的髮絲下,迷離的目光幾秒的時間就徹底清醒。
我們面面相覷。
我清晰地看見,陸欽州渾身上下只穿黑色短褲的地方極其明顯的起伏。
轟的一下,我的臉紅透了。
陸欽州反應過來,迅速將被子扯過。
蓋住自己的身體。
我慌慌張張地轉過身就跑。
結果手忙腳亂地踢到牀腿。
猝然間的撞擊疼得我驚叫一聲。
蹲下抱腿抽氣。
陸欽州聽到聲響,從牀上坐了起來。
「沒事吧?」
聲音還帶着剛睡醒時的沙啞。
被子下滑,精壯的胸膛露了出來。
寬肩窄腰。
肌肉線條恰到好處。
膚色白的白,紅的紅。
配上那張無可挑剔的臉,視覺刺激比躺着還讓人沸騰。
我顧不及腿疼和回話,匆匆起身。
逃也似的跑出房間。
房間外,我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渾身血氣上湧到腦袋。
-4-
「見鬼,我怎麼聽見女人的尖叫?」
我哥晃晃悠悠地從客房走出來。
頭髮跟雞窩似的。
睡眼惺忪。
看見我時,他嚇得一哆嗦。
緊接着才鬆了口氣。
「靠,我以爲是誰呢?」
我冷笑,「以爲是哪個好妹妹是嗎?」
我哥扒拉了幾下頭髮,「說什麼呢,你哥我是正經人。」
「你怎麼來了?」
「三叔他們來了,爸叫你回家,晚上聚餐。」
我幸災樂禍,「打你電話打不通,你回去得捱罵了。」
和我哥說着話時,陸飲州從主臥走了出來。
他這會已經穿戴整齊。
一身簡約的白灰色休閒居家服,乾淨清爽。
目光相觸的瞬間,我和他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我哥沒注意到我們的異常。
隨意介紹了一下:「他暫住我這。」
陸欽州見我哥只穿一條五分休閒褲,提醒他:
「穿衣服。」
我哥毫不在意,「大驚小怪,她又不是沒見過我這模樣。」
是的,同樣光着膀子,我哥在我眼裏跟路邊的阿貓阿狗沒啥區別。
不對。
貓貓狗狗比我哥好看。
陸欽州皺眉,直接把我哥推進房間了。
順帶關上門。
我哥在門裏吐槽:「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妹妹。」
我尷尬地笑了笑。
往客廳走去。
陸欽州跟了出來。
開始收拾一地狼藉的酒瓶、菸灰。
我想幫忙,被他制止。
「坐着吧,我來。」
他邊收拾邊解釋:「昨天是我生日,他們給我慶祝鬧得太晚了,沒收拾。」
「我的房子在裝修,這段時間住你哥這裏。」
陸欽州看了我一眼,「抱歉,我忽略了你會來。」
「剛纔……」
他頓了頓,「我以後會注意的。」
我客氣地說:「沒事,是我魯莽。」
這種烏龍以前也發生過一次。
陸欽州高二時曾在我家過夜。
當時我不知道他在。
週六,一大早我就戴着猙獰的鬼面具衝到我哥房間。
打算給他一個驚嚇。
爲了報復他上一個週末對我的惡作劇。
我輕手輕腳地靠近我哥的牀。
走近才發現不對勁。
被子好大好大一坨。
一米五的牀都佔滿了。
等站到牀頭時,我看見了陸欽州的臉。
他猛然睜開了眼。
瞳孔驟縮。
整個人彈了起來。
我也嚇了一跳。
面紅耳赤地道歉。
跑掉了。
過後,我哥在飯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我在陸欽州的目光中臊得慌。
匆匆喫完飯出去了。
很多年前發生的事了。
現在想起,羞憤化爲了趣味。
看見被扔進垃圾桶的蛋糕,我出於禮貌對陸欽州說了句:「祝你生日快樂。」
陸欽州朝我伸手,「那有禮物嗎?」
「啊?」
我呆住了。
「我,我沒帶,下次給你行嗎?」
陸欽州忍俊不禁,「逗你的,你這句生日祝福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他盯着我看,眼神含笑。
我侷促地避開視線。
轉移話題:「你爲什麼睡在主臥?」
「你哥說客臥只有你睡過,裏面還有你留的一些東西。」
「我想我不適合,就睡了主臥。」
讀完研究生時,我因拗不過爸媽的催促回來了。
在家裏的公司上了半年班。
公司離我哥的房子很近。
那段時間我就住這裏。
後面,我又跑到北方去了。
直到現在才決定回來。
陸欽州手腳麻利,很快就將客廳收拾好。
一看就是會做家務的男人。
不像我哥,生活廢物一個。
陸欽州收拾完,拿了個藥箱出來。
走到我面前蹲下,「我看看傷。」
我驚訝他的細心。
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腳。
擺擺手,「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我學過醫,比你專業,放心吧。」
陸欽州抬眸看我。
雙眼皮淺淺,眼型很漂亮。
黑色的瞳仁清且亮。
像落在溪流上的月光。
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我點了點頭。
陸欽州本科是醫學生。
只是他的手受過傷。
雖然治療後不影響日常活動,但拿不穩手術刀。
後來轉專業了。
聽我哥說起時我還頗爲惋惜。
因爲他是個有天賦的人。
此時,陸欽州挽起我的褲腿,露出小腿處一大塊青紫。
看着觸目驚心。
他的手很好看,修長勻稱,骨節分明。
溫熱的指尖輕輕碰了下我的傷口。
「疼嗎?」
我嘶了一聲,點頭。
「疼。」
不知道是不是空氣裏的酒精沒散乾淨。
我感覺有點暈乎乎的。
被陸欽州碰到的皮膚有種異樣的麻癢。
陸欽州握住我的腳踝準備給我塗藥時,我哥出來了。
他剛洗完澡,一身水汽。
「怎麼了這是?」
我支支吾吾。
陸欽州淡定地替我回答:「她剛不小心踢到桌腿了。」
我哥盯着陸欽州的手,皺眉。
蹲下擠開他。
「我來。」
陸欽州自然地讓開位置。
站在一旁,垂着眸,看着我哥的動作。
抿着脣,瞧着好像有點不開心。
我哥上藥動作粗魯,隨意。
一下子就塗好。
起身去抽紙巾。
我早料到了。
自己接過藥,又塗了一遍。
我哥神經遲鈍,擦手的動作停住。
突然問:「你剛剛尖叫什麼?」
我眨了眨眼。
「我……看見蟑螂了。」
陸欽州聽到我的回答,瞥過來的眼神很微妙。
我心虛地移開視線。
-5-
出門時。
我瞥見鞋櫃底下有個正方形的小紙包。
彎腰撿了起來。
陸欽州瞥見我撿的東西,眼神驟變。
我哥就站我旁邊,剛穿好鞋。
起身看見我手裏的東西。
手速極快地搶過去。
而此刻,我已經看清上面的字了。
超薄。
顆粒。
草莓。
我指着我哥,「你,你……」
我哥按下我的手指,「不是我的。」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帶任何女性回來。」
他將鍋甩給陸欽州。
「欽州,是不是你的。」
「你怎麼能亂丟東西呢?」
陸欽州沉着臉,一字一頓地看着我回答。
「不是我的。」
他平復了下被我哥冤枉的情緒,理智分析。
「是昨晚來做客的朋友掉的。」
我滿眼都是質疑。
看着他們,像看什麼污穢的東西。
「你們兩個……」
「變態!」
……
回家的路上。
我哥在半路給我買了好喫好喝的。
這事就當揭過。
不再提。
我也沒好意思提!
見我不再冷着臉了。
我哥開着車對我說:「你怎麼對男人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我一臉莫名其妙。
「陸欽州給你塗藥,肌膚接觸,你就那麼讓他塗啊?」
這話說得我有些羞惱。
「你胡說什麼呀,你是老古董嗎?」
「他不是你朋友嗎?你不是說他人品好嗎?」
「你還讓他住家裏,他說他學過醫給我看看,我沒多想,人家也不至於有其他心思吧。」
我哥嘖了一聲:「這一碼歸一碼,不管他跟我關係多好,不管他人品多好,只要他是男的,你就要保持距離。」
「你不懂男人,再好再清高的男人骨子裏都是色的。」
「我不是說陸欽州有問題,我是說你得有這個意識。」
我沒好氣地說:「知道了!」
「別說了。」
「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分寸。」
我哥又盤問我在北方几年有沒有交男朋友。
說着說着就提到了高中那個男生。
「你別傻不愣登的被黃毛給騙了,被壞男人給哄了。」
「我聽說那小子跟着你去了北方,你別被感動了,那不是愛情。」
我頭疼,「你老說我,你一身桃花債,管好自己吧。」
「渣男!」
我哥被我氣笑了,伸手想掐我手。
被我躲過去。
我哥這人長得一副拈花惹草的模樣。
事實上,他也確實很會玩。
經常不着家。
不知道在外面幹什麼。
但對我,他比我爸還封建。
從小到大,我身邊的男生沒一個不被他警告過。
以前他總說:「哥告訴你,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相信我,別談戀愛。」
我幽幽地看着他。
真誠發問:「你也不是東西嗎?」
他用手肘虛虛勒住我的脖子。
咬牙切齒,「說誰不是東西呢?」
也就我跑北方那幾年他管不着。
現在他年紀上來了,想通了。
覺得我長大了。
該尊重我的戀愛自主權。
這兩年家裏時不時對我催婚。
他會說:「其實還是有一個好男人的,不要因噎廢食啊。」
但依舊會對我耳提面命。
讓我別被騙了,看上誰了必須讓他過目把關。
最好笑的是,家裏要給我找個門當戶對的相親對象時。
我哥當着我爸媽的面毒舌評價:
「這個表面老實,背地欺軟怕硬。」
「這個酗酒愛賭。」
「這個太醜了,什麼癩蛤蟆。」
「這個學歷太水了,不行。」
「這個家裏私生子兄弟一大堆,亂得很。」
難得有個又帥又有能力的。
他依舊搖頭:「這個是很不錯,可是他養金絲雀。」
最後一個家世長相能力作風都好的,我哥也覺得不行。
「他太厲害了,我沒他有本事,等會他把我們家公司給吞了。」
總而言之,都不行。
堵得我爸媽無話可說,最後氣急了。
指着我哥說:「你去給你妹妹找一個完美無缺的!」
我哥思來想去。
沉默了半天。
「算了,你別結婚了,咱家有錢,養你綽綽有餘。」
結果就是被我爸追着打。
-6-
這些天家裏很熱鬧,親戚一波又一波。
我哥找時間溜出去了。
我也溜走了。
被失戀的閨蜜拉去會所唱 K。
閨蜜痛斥大罵她那個不舉的高嶺之花男友。
「你說爲什麼呀!」
「他真的很帥啊,還愛乾淨,可是他不行啊!」
我安慰:「一定得行嗎?」
「你真的喜歡,精神戀愛也不錯啊。」
閨蜜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我:「算了,你不懂。」
「這事你得嘗過才知道。」
閨蜜痛心疾首:「我看他帥,看他大,偏偏沒想到他不行。」
她拿着麥克風宣泄。
我口袋裏手機一直響,出去接了個電話。
剛掛斷,對面房間的門打開了。
陸欽州穿着一襲黑色西裝,意外地看着我。
我也很驚訝。
碰見他的頻率有點太高了。
剛想打招呼,陸欽州身後的房間傳出一片起鬨聲。
他無奈地對我笑了笑。
「可以幫我個忙嗎?」
我面露疑惑,直覺不安。
「我輸了遊戲,抽中了大冒險。」
陸欽州遞給我一張紙條。
上面寫着:【找一個異性坐腿上喂酒。】
我瞬間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不行的。」
陸欽州見我抗拒的模樣,眼裏劃過幾分黯然。
「沒事,我還是接受懲罰吧。」
我小聲問:「什麼懲罰啊?」
「一瓶酒。」
上次陸欽州來機場接我時,我就問過他去聚會怎麼沒喝酒。
他這些年應酬把胃喝壞了。
現在喝多了得上醫院,儘量不喝。
朋友之間的聚會,大家都體諒他。
個別生意場上的,只能看情況。
很顯然,裏面那些人不算朋友。
陸欽州是貧困出身。
如今成爲商業新貴,全靠自己一步一步艱難走來。
我下意識肯定,是那些公子哥欺負他。
見他說得平淡,我有些不忍心。
腦袋一熱,答應了。
等端着酒站在陸欽州面前時,我就後悔了。
難怪他剛開門出去。
裏面全是男的。
什麼破遊戲啊。
你們怎麼不男的跟男的玩啊!
擺明了刁難人嘛。
陸欽州坐在沙發上,輕輕地牽上我空着的那隻手。
溫暖有力。
帶着安撫的意味。
也牽引着我靠近他。
打退堂鼓的我鼓起勇氣,想側坐。
陸欽州牽着我的那隻手卻驟然用力一扯。
我直接跨坐上他的腿。
酒水灑落在我和他的衣服上。
冰涼的液體令我瑟縮了一下。
在我的白色 T 恤上洇出痕跡。
我錯愕地看着陸欽州黑沉的眼睛。
被嚇到了。
重新換了一杯酒。
陸欽州嗓音很溫柔,「速戰速決。」
也算是爲他那個突兀的動作做出解釋。
「餵我。」
他輕抬下巴,薄而紅的脣微啓。
那兩個字又低又沉,還有一絲沙啞。
撩撥着我的耳膜。
我差點手抖又浪費一杯酒。
端着酒喂到他嘴邊,緩慢地傾倒。
陸欽州的喉結不斷滑動。
有些液體從他的脣邊溢出,蜿蜒流下。
滑過他的頜頸線,鎖骨,沒入衣領。
令人想入非非。
伴隨着最後一口酒吞嚥進去,遊戲結束了。
陸欽州眼尾泛紅,眼眸裏水色瀲灩。
直勾勾地看着我。
沾滿了酒液的脣勾起。
有種頹靡的豔麗。
我的心臟不受控地悸動。
一股燥意灼得喉嚨有些幹。
想從他腿上起來。
陸欽州卻忽然抬手按住我腰身。
將我的臉壓在他的肩膀上。
我們的身體緊密相貼。
陸欽州低聲說:「你哥來了。」
我渾身僵硬。
頭皮發麻。
動都不敢動。
雖然進來的時候我是戴着口罩的。
可是我哥只要看見我的背影一定會認出來!
「他去對面了。」
陸欽州不慌不亂。
脫下西裝外套給我披上。
就這麼抱着我站了起來。
我條件反射地纏緊了他。
怕摔。
周圍傳來一片曖昧的聲音。
我的腦子已經緊繃到無暇在乎其他的了。
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在陸欽州的車裏了。
「沒事吧?」
「嚇到了?」
陸欽州拿了一瓶水果飲料給我。
我喝了兩口。
心有餘悸地呼出一口氣。
陸欽州笑說:「這麼怕你哥啊?」
就我剛纔和陸欽州那個姿態,我哥見了不得火山爆發。
寸草不生。
我倒是覺得陸欽州太過於從容鎮定了。
哀怨委屈地瞪了他一眼。
拿出手機給閨蜜打電話,讓她出來。
低頭的我沒注意到陸欽州驟然暗沉下去的眼神。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是被勾起慾望的反應。
-7-
「不對勁,不對勁。」
事後我和閨蜜坦白時,她接連說了幾句不對勁。
「他對你心懷不軌!」
「以我談過十幾個帥哥的經驗,我告訴你,我的預感不會錯的。」
陸欽州喜歡我這個猜測太天方夜譚了吧?
就這幾次接觸,都是意外啊。
喂酒時是有點說不出的曖昧。
但那是迫於遊戲規則的無奈之舉。
任何人做那個遊戲,心思都會有所浮動。
別說一男一女了。
就是同性也讓人浮想聯翩。
閨蜜一臉無可救藥地看着我。
「你一個甜妹子,骨子裏完全是鋼鐵直女。」
「難怪陳穆追了你這麼多年,都沒追上。」
閨蜜故作唏噓,「可憐哦。」
陳穆就是高中喜歡我,和我哥打架的那個男生。
他到現在都沒放棄。
追我到北方上大學。
隨我考研究生,進同一家公司。
毅力令我驚歎又無奈。
陳穆條件挺好的。
人挺帥,能力高。
還對我癡情。
可我對他一點心思都沒有。
他的癡情對我來說全是負擔。
在 KTV 給我打電話的人就是他。
在異地時,我身體不適做個一個小手術。
沒有告訴家裏人。
他不知道從哪聽到消息,跑到醫院照顧了我一週。
我趕也趕不走。
終究還是承了他的情。
他距離保持得恰當得宜,又有工作上的交接。
我便存着他的聯繫方式,不好刪除。
說到陳穆,我有些頭疼。
他也回來了。
-8-
我入職了新公司。
在附近看見了陸欽州的車。
才知道他的公司就在我們公司對面那一棟。
中午有空,他會邀請我喫飯。
帶我喫好喫的。
一開始我拒絕了。
陸欽州看出我的顧慮。
一個電話打給我哥。
大概意思是,我在他公司附近上班。
想請我喫個飯,徵求我哥的同意。
陸欽州說得合情合理,禮節到位。
我哥答應了。
「喫啊!他肯定得請你喫飯啊!」
「他盡地主之誼,不用跟他客氣。」
我哥都發話了。
我自然沒有藉口回絕。
後面莫名其妙地就變成了午飯搭子。
陸欽州侃侃而談。
跟他相處很舒服。
偶爾我哥也在。
他囑咐陸欽州:「幫我照看我妹妹,最好注意一下,別讓心懷不軌的男人接近她。」
陸欽州看着悶頭喫飯的我,笑着應下:「好。」
夜裏加班。
出公司時看見陳穆站在路邊。
我深深嘆氣。
不知道該怎麼叫他放棄。
我不理解他這份感情,不理解他的執着。
追我的人不少,但像他這般鍥而不捨的僅有他一個。
閨蜜評價他:「他在等,也在賭,等你到了結婚的年紀要選人的時候,賭你會第一時間選擇他。」
這種感情。
外人看覺得他癡情可憐。
覺得我無情冷漠。
這些年,身邊的同學不少都這麼認爲。
可是喜歡我是他的事。
不喜歡他是我的權利。
憑什麼因爲他愛得衆人皆知,我就得理所當然地回應。
被一個不喜歡的人喜歡和糾纏,其實是種痛苦。
他所做的一切是自我感動。
不是我想要的。
見我出來。
陳穆幾步就走到我面前。
「言星,我找了你好久。」
我感到煩躁無力,「陳穆,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陳穆看着我,眼裏深情又偏執。
「你單身,我就有機會。」
我爲他的腦回路感到無可奈何。
「所以,我喜歡上別人和其他人交往你就會死心了是嗎?」
陳穆眼眶發紅,「不可以。」
「爲什麼不可以?我會喜歡別人,會和別人結婚,不會是你。」
「我說了很多遍了,我們最多隻能是朋友。」
他氣急敗壞地抱住我,勒得我喘不過氣。
在我耳邊說:「你不要喜歡別人。」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
我用力推搡他。
他紋絲不動。
直到我聽見一聲爆喝。
緊接着陳穆被人拽開,臉上捱了一拳。
我看見我哥盛怒的臉。
「又是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小子。」
「我妹妹說她不喜歡你,聽不懂人話是吧。」
陳穆認出我哥,沒還手。
對我哥說:「哥,我喜歡蘇言星,永遠。」
「我操你祖宗,誰是你哥。」
我抱住我哥的手,怕他們打起來,「哥,我們走吧。」
我哥氣得不輕,攥着我的手走到路邊一輛開着門的車子。
將我塞了進去。
「你回家去,那小子我去解決。」
陸欽州也在車裏,坐在駕駛座上。
臉色不豫。
我擔憂地抓住哥,「別亂來。」
「不要打架。」
我哥揉了揉我的頭髮,「那小子跟瘋狗似的纏着你這麼多年,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做出點什麼事,我去會會他。」
「放心我,你哥我有分寸。」
看着我哥揚長而去的背影。
我憂心忡忡。
我哥頭上有一塊小小的疤,是被酒瓶砸的。
我長得很招人喜歡。
即便很乖很低調,還是會被人盯上。
十幾歲的男生,血液躁動不安份。
混混也最多。
初中時,我就被一羣混混堵住過。
我哥爲了我被人砸了腦袋。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打架。
兇狠,暴戾,拼命。
少年的他身子骨清瘦,可護在我面前的身影像一座山。
他一個人對五六個人。
自然是一身傷。
後來,陸欽州出現了。
十五歲的陸欽州拎着一根木棍就加入了羣架。
他打架又狠又準。
動作利落,又陰毒。
是那種長期在打架中練出來的身手。
很快,那羣混混被打怕跑掉了。
我到現在都記得那一幕。
陸欽州穿着洗得發舊的藍白色校服。
釦子扣到最上面一顆。
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
手裏卻拎着帶血的棍子。
眼裏的戾氣在對上我的視線時就散在了夏天傍晚的風裏。
從那天起,他和我哥成了好朋友。
那時候的我。
來不及和他說一聲謝謝。
來不及給他一個回應。
就被我哥頭上流的血給嚇哭了。
我哥被血覆蓋的臉給我留下很深的陰影。
我很恐懼他和別人打架。
害怕他受傷。
我哥也知道。
因爲他住院時,我天天掉眼淚。
他總是以玩笑的方式安慰我。
「你不覺得我酷斃了嗎?」
「看見沒,你以後找對象要以你哥我爲基準,他得能爲你豁出性命,那才叫真心。」
-9-
「他比你想的成熟,別擔心。」
陸欽州安慰我。
我猛地回頭看他。
盯得他不自在地鬆了鬆襯衫上的領結。
「怎麼了?」
我眼神堅定地握住他的手。
「上次我幫你,這次你幫我。」
我牽着陸欽州的手走向我哥和陳穆。
他們兩個人同時回頭。
盯着我和陸欽州十指相扣的手。
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我哥擰着眉,大步走過來。
沒等他說話,我連忙介紹:「我男朋友!」
我哥剎住腳步,以爲自己幻聽了。
我沒理會他。
對陳穆說:「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陳穆難以置信,怒吼:「你騙我!」
陸欽州擋在我面前,眼神沉冷。
「她沒騙你。」
「她怕她哥哥反對,所以我們交往沒有告訴別人。」
「但是你一直糾纏言星,給我們帶來很大的困擾。」
「我不想再瞞下去了。」
「陸欽州!」
陳穆認識陸欽州,畢竟高中一所學校。
陸欽州的名氣又那麼大。
他惡狠狠地叫陸欽州的名字,眼神很可怕。
半晌,陳穆纔看着我問:「爲什麼?」
「爲什麼選他?」
短短幾秒鐘,我陷入了頭腦風暴。
這個回答非常重要。
我必須得說一個讓他啞口無言的理由。
「因爲,他,他比你帥!」
此話一出。
周圍寂靜了片刻。
我哥嘴角微抽。
陸欽州雖意外但愉悅。
嘴角微揚。
陳穆怔了好半天才找回聲音:「就因爲這?」
我點頭承認,「是的,就因爲這。」
「我是個庸俗的人,看臉。」
「我就喜歡帥的,我沒見過比他更帥的男人。」
「而且他和我哥是朋友,知根知底,我們很合適。」
陸欽州的帥是權威性的,陳穆也反駁不了。
他看着我們牽着的手,嘴脣哆嗦。
忽然哭了。
眼淚下落。
無聲無息。
令人揪心。
我雖然對他沒有感情,但也被觸動。
有點難過和抱歉。
可也僅僅如此。
陸欽州牽着我轉身就走。
步伐邁得很大。
我得小跑着跟上。
我哥點了一支菸,在一旁抽。
抬眸瞅了我們一眼。
暗色中煙霧裏的眼神難以分辨。
我心慌慌。
露出一個乖巧的微笑。
抽完煙。
我哥纔回車上。
我老老實實地坐在車後座上。
車開了半路。
我哥纔開口說話:「你們……」
「確實是做戲對吧?」
陸欽州開着車,很淡定地回了一句:「不是做戲你打算如何?」
我哥的額頭紋都快出來了。
語氣不善:「什麼意思?」
我趕緊插話:「假的,假的,主意我出的。」
陸欽州笑出聲,「開個玩笑你都這麼嚴肅,我當你妹夫很差嗎?」
我哥的眉舒展了幾分。
「去你的,我妹的玩笑誰都不能開。」
我哥安靜了幾秒,突然咋呼:「你牽我妹的手了,一會兒回去給我馬上洗手。」
陸欽州無奈:「行。」
我在後座看着自己的掌心,心思活躍。
原本我只是牽陸欽州的手。
他卻鬆了開。
手指插入我的指縫,與我十指相扣。
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在我驚詫的目光中溫柔一笑。
說:「這樣比較真實。」
天知道。
我當時心亂得六神無主。
差點撞一旁的電線杆上了。
還是陸欽州眼疾手快,替我擋了一下。
手背都磕紅了。
-10-
閨蜜和她的高嶺之花男朋友複合了。
我好奇,「你不是說他不舉不要他嗎?」
「他願意去看醫生,我給他一個機會。」
閨蜜拉着我站在她男友的病房前。
我想離開。
奈何閨蜜死死抓着我的手。
我第 N 次發問:「你帶我來真的合適嗎?」
「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閨蜜戴着個墨鏡,「我怕我自己一個人尷尬,你陪我好一點。」
我問號臉。
等閨蜜拉着我去找醫生時,我才意會過來。
她說的是醫生。
醫生是個女性。
談話倒也不尷尬。
總結:高嶺之花功能沒問題,是心理有問題。
得找心理醫生。
閨蜜很開心。
「太好了,他不是真的廢物。」
我實在不想聽閨蜜男朋友那方面的細節問題。
迫不及待想走。
一出門就遇見陸欽州。
他目光詫異地看着我。
我很是喫驚,「你,看醫生啊?」
這裏可是男科啊!
我不由自主地視線下移。
陸欽州臉色不太好。
「不是,你誤會了。」
他語氣強調:「我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沒事的,我理解,不要諱疾忌醫。」
陸欽州解釋:「我來找朋友。」
「欽州!」
和閨蜜說完話的鄒醫生站了起來。
陸欽州越過我,和鄒醫生擁抱了一下。
見他們熟悉親密的姿態,我心裏忽然有點發悶。
被閨蜜拉走時,一直在想陸欽州和鄒醫生是什麼關係。
「你好奇的話,就問呀!」
閨蜜對我一個人胡思亂想的模樣表示不理解。
「不要猜,直接問清楚。」
我沒好意思進去看望閨蜜的男朋友。
就站在門口。
閨蜜直接拉着我去找人。
路過電梯口時,見到了陸欽州。
閨蜜自來熟,自我介紹完就問:「陸先生和鄒醫生是男女朋友嗎?」
陸欽州的視線掃過我,沒有被閨蜜冒犯的不適。
禮貌微笑道:「不是,我們是鄰居。」
「我做醫療器械的,和醫院有合作,順路過來看望她。」
他看着我,補了一句。「鄒醫生有男朋友了,是我的大學同學。」
閨蜜笑眯眯地把我往前一推。
「你送她回去吧,我還要陪我男朋友。」
「走啦。」
電梯門一開。
我和陸欽州一同走進去。
裏面有人,緩解了我的尷尬。
往下幾層,湧入的人越來越多。
我的腳被絆了一下,踉蹌地擠進陸欽州懷裏。
他扶了我一把。
低聲說:「小心。」
我紅着臉點了點頭。
電梯門一開就趕緊擠出去。
回頭等陸欽州時。
一位男醫生和陸欽州擦肩而過。
我忽地失了神。
怔怔地看着那個男醫生走進電梯。
陸欽州聲音微冷:「你認識?」
我回過神。
盯着陸欽州的手,酸澀的情緒在心頭蔓延。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當醫生穿白大褂會是什麼樣的。」
不知道爲什麼,我只是突然很心疼陸欽州。
我哥說陸欽州的夢想就是當醫生。
他說陸欽州很厲害,成績一直是第一。
老師對他讚賞有加。
他一定能成爲一個好醫生的。
可是,他的手受傷了。
剛纔那一幕,像錯位時空。
令我難受得想哭。
情緒來得洶湧,我低頭掩住眼裏的淚花。
陸欽州沉默着。
伸手將我輕輕抱入懷裏。
「生活永遠在繼續,被打倒的人也會站起來繼續向前。」
「那不是我唯一能走的路,我現在也很好。」
「現在的我,有更想要的……」
我抬頭看陸欽州,「想要什麼?」
他望着我。
那個眼神令我想起,十五歲穿着藍白校服看着我的那個少年。
像夏天傍晚的風。
溫柔而沉靜。
又帶着一絲隱匿而起的熱烈。
陸欽州沒回答我的問題。
而是說:「你想看,我下次穿給你看好不好。」
-11-
好啊。
但我沒說出口。
不好意思。
自從那天起,我和陸欽州之間有種道不清說不明的感覺。
朦朦朧朧。
令人忍不住靠近。
又畏縮不前。
這份異樣的感覺干擾着我。
難道我喜歡陸欽州嗎?
那他喜歡我嗎?
這兩個問題在我參加部門聚餐時得到了明確的答案。
參加聚餐時,我被男同事、男領導灌酒。
起初,只是簡單的碰杯。
慢慢地,他們以歡迎新人的名義一個接一個地對我敬酒。
桌上的女同事除了我還有兩個。
她們的情況比我好。
我酒量並不好,能喝,但多喝就會醉。
我預感到不對。
暗中給我哥打電話。
他沒接。
我把定位和房間號發給了陸欽州。
他給我打了電話。
我還沒接,手機就被一旁的男同事給拿過去按掉了。
「是不是催你回家的,多掃興啊。」
陸欽州來的時候。
我把自己鎖在了洗手間。
就我剛給陸欽州發完消息。
兩位女同事忽然被一位男同事叫出去。
我跟着站了起來,卻被攔住。
我強裝鎮定地笑了笑。
說要去上個洗手間。
進來後就反鎖了。
外面的人等了十分鐘就開始瘋狂敲門。
我酒勁上來,腦袋開始發昏。
因爲恐懼,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
試圖令自己清醒。
直到我聽到陸欽州的聲音。
纔開了門。
外面那幾個垃圾蜷縮着身體,躺在地上呻吟。
陸欽州渾身上下散發着陰沉暴戾的氣息。
帶着我離開。
-12-
車上。
陸欽州問我,「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
他看着我醉醺醺的模樣,眼裏墨色翻湧。
剋制隱忍着內心的憤怒。
我撫上他發紅的眼,「別生氣。」
陸欽州將我扯進懷裏。
用力地抱緊。
我越掙扎,他力道越大。
我便乖乖地任由他抱着。
喝醉的我,比平常更乖也更大膽。
陸欽州鬆開我時,我抓住他的手腕說:「你喜不喜歡我?」
他神色一怔,眸色顫動。
卻遲遲不語。
在我等得不耐煩時,我聽見陸欽州說:「喜歡。」
我開心地笑了,湊上去親了親他的臉。
「那我也喜歡你。」
陸欽州瞳孔皺縮,問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抱住他的脖子。
坐到他身上。
重重點頭:「知道。」
又趁機親親陸欽州那雙格外漂亮的眼睛。
我不安分的動作,令他身體緊繃。
呼吸急促。
他盯着我,眼裏暗色一片。
摸着我的臉,啞聲說,「真想幹壞事。」
我疑惑好奇,「幹什麼?」
陸欽州的鼻尖抵着我的。
黑色的眼珠彷彿藏着一個漩渦,要把我吞進去。
他吻了吻我的脣,聲音很輕地說:「幹你。」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
皺眉說:「不許說髒話。」
他被我的反應可愛到,低低笑出聲。
-13-
我和陸欽州交往了。
揹着我哥。
陸欽州想坦白,我猶豫了。
「等他出差回來吧。」
我哥回來後,我又說:「等參加完我大堂哥的婚禮後吧。」
陸欽州似笑非笑,「你打算一直瞞下去?」
「我就那麼見不得人。」
我苦巴巴地看着他,「我怕我哥打你。」
陸欽州坐在辦公椅上,指尖輕點着辦公桌。
毫無畏懼,「那就讓他打。」
我糾結着,就聽到我哥由遠及近的聲音。
慌不擇路,躲到了陸欽州的辦公桌下。
下一秒。
我哥就進來了。
他和陸欽州閒聊着。
我縮在桌下逼仄的空間,面紅耳赤。
因爲我對着的是陸欽州的隱私部位。
「我懷疑我妹談戀愛了?」
陸欽州挑眉,「是嗎?」
我哥語氣肯定,「她最近的狀態跟以往完全不一樣。」
「一定是被那隻癩蛤蟆纏上了。」
「你有沒有看到她身邊出現其他男人?」
陸欽州冷笑一聲,「呵。」
我趕緊扯了扯他的褲腿,希望他不要在此刻攤牌。
陸欽州溫勸;「你妹妹也不是小孩了,談戀愛也正常。」
「你總不能攔着不讓她嫁人吧?」
我哥輕嘖,語氣煩躁。
「我就是想知道是誰!」
「我妹妹又乖又漂亮,你不知道從小有多少男生喜歡她,我擔心她。」
「畢竟是自己家的白菜,一想到有哪個男人碰她我就上火。」
陸欽州沒說話,看着桌下對他擺手的我。
抿着薄脣,眸色淡淡。
不太開心。
等我哥走了,我才從桌底爬出來。
表情訕訕,「我該回去了。」
陸欽州拉住我的手。
將我親得渾身發軟才放我走。
他咬着我的耳朵說:「婚禮結束,你不說,就我去說。」
我忙不迭地點頭。
-14-
我哥懷疑我談戀愛。
旁敲側擊地問我。
我裝傻。
又試探問:「談了你想幹嘛?」
他露齒一笑,「看看唄,我能幹嘛。」
我特意找了個綜藝,趁他在家的時間看。
主持人問男團成員:「如果你有妹妹,你會介紹給哪位成員?」
我裝作不經意問,「這問題你怎麼回答?」
我哥冷眉嗤笑:「他們不配。」
「你的兄弟個個那麼差啊?」
我哥很兇:「沒有男人能接受兄弟和自己妹妹談戀愛。」
沉默。
憂慮。
我不敢繼續問了。
這幾天我哥回家回得老勤快了。
我出門他必定問我:「去幹嘛?」
九點沒回家就打電話:「在哪裏?」
等到他出差,我才能在晚上跑去和閨蜜喝酒。
我哥不喜歡我閨蜜。
總怕她帶壞我。
他們兩個互相看不順眼。
每次見面就要掐架。
清吧裏。
閨蜜當着我的面罵我哥專制。
和我吐槽他的高嶺之花男友。
「我喫素好久了,他再不好我可能又要分手了。」
「精神柏拉圖,就你這種沒喫過肉的才能談。」
她暗戳戳問我:「他行嗎?」
我紅着臉搖頭,「沒到那一步。」
十點多,陸欽州來接我。
閨蜜在我耳邊嘿嘿嘿地笑。
說實話。
有點猥瑣。
有點可愛。
「極品,但記得用手先驗貨哦~」
我羞惱地瞪了她一眼。
懷疑陸欽州聽到了。
被陸欽州牽手走出清吧,我才發現他體溫不對。
「你發燒了?」
他嗯了一聲,「沒事,低燒。」
「你從我哥住的地方過來的嗎?」
陸飲州點頭。
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似乎在想別的。
「你怎麼了?」
剛問,陸欽州的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的名字有些眼熟。
是他來機場接我時,被他掛斷忽視的電話。
看見來電顯示。
陸欽州目光冷冽。
沒接。
我實在好奇,問他:「誰啊?」
居然能輕而易舉地牽動他的情緒。
我打趣問:「前任?」
陸欽州看向我,聲音沒有溫度。
「是我媽。」
「她來找我要錢的。」
「我是爺爺奶奶養大的,我爸沒了後她就不要我了,沒養過我。」
「她嫁了人,養壞了一個兒子,老無所依了就想起來找我了。」
「當初我學費不夠去找她的時候,她罵我趕我,叫我不要找她。」
「我只會給她基本的贍養費,多的她一分都別想從我這裏得到。」
陸欽州的身世我聽我哥說過。
他長得太好看了,很多女孩子喜歡。
也讓一些男生對他產生嫉妒。
放假送外賣賺學費時,他被一羣公子哥設計。
手被踩進碎玻璃,留下了永久性的損傷。
學醫之路徹底斷了。
而那些人卻只是賠了醫藥費。
高高在上。
毫髮無傷。
陸欽州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眼睛,「你覺得我冷血無情嗎?」
「不,我覺得你太善良了!」
我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好恨那些傷害過他的人。
「你可以把她拉黑,不管她。」
陸欽州笑了下,眼裏燃着幽冷的火,「我沒有很善良,留着這一絲聯繫只是我覺得,只要她活着那我就還有親人,即使沒有任何親情。」
我從來不知道陸欽州強大溫柔的內心深處,還有着脆弱黑暗的一面。
我忍不住抱緊他。
「我當你的親人。」
陸欽州低頭吻我的頭髮。
「不要,我只要你當我的愛人。」
-15-
我哥這兩天去出差了。
陸欽州一個人在家。
我摸着他的額頭,覺得不只是低燒。
打算夜裏住我哥那裏。
照顧陸欽州。
陸欽州遲疑了好一會,才說好。
回去一測體溫。
三十九度。
我把陸欽州趕去睡覺了。
給他拿了藥和水,送到牀頭。
陸欽州乖乖喝了。
他看着用溼毛巾給他擦臉的我。
垂着眼,撒嬌道:「要不是生病,我現在就想親你。」
我躊躇了幾秒。
湊過去,在陸欽州的脣上輕輕貼了一下。
他眼裏的火瞬間被點燃。
翻身將我壓在身下。
陸欽州熱得發燙的身體像火爐。
炙熱的脣,在我的臉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貼着脣角,卻沒有深入。
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後,剋制住慾望,將我抱入懷裏。
我熱出了汗,動了動。
想出來。
無意間膝蓋碰到了陸矜州,他發出一聲悶哼。
起初我沒想太多。
手下意識摸了上去。
下一秒,我直接彈開。
陸欽州卻抓住我的手,啞聲說:「要不要驗驗貨。」
貨驗了。
長度。
粗度。
持久度。
都很好。
-16-
大堂哥婚禮當天。
陸欽州也來了。
我哥盯着臺上的新娘,眼眶微紅。
我內心駭然。
已經腦補出了一部超長的都市狗血劇。
不由自主地向坐在我哥身旁的陸欽州投去疑惑的眼神。
陸欽州拍了拍我哥的肩膀。
提醒他:「收斂點。」
我哥收回目光。
見我一臉微妙的表情,他好笑道:「別胡思亂想。」
「我很難不胡思亂想啊,哥哥!」
我哥很少有這麼深沉的時刻。
好奇心勾得我心癢難耐。
趁陸欽州去洗手間的時候,我趕緊跟了過去。
陸欽州聽見我的腳步聲,回了頭。
我連忙走過去拉住他的手。
帶着他閃進一旁的樓梯通道。
迫不及待問:「我哥和我大堂嫂什麼關係啊?」
陸欽州無奈地看著我,「我們是同學,她是你哥的初戀,分手很多年了,你哥他只是一時觸景生情。」
我震驚了。
「我大堂哥知道嗎?」
陸欽州語氣風輕雲淡。
「知道。」
我抱住腦袋,「救命,你們不要太複雜了啊!」
陸欽州笑,「很複雜嗎?」
「當然啦!」
「這以後逢年過節一塊喫飯多尷尬呀!太奇怪了!」
我難以消化這個消息。
面露苦色。
深深憂慮。
「別想太多了,不復雜,你哥已經放下了。」
「而且再奇怪,也沒有比你攔住不讓我去上洗手間奇怪。」
陸欽州話裏無奈中帶着幾分揶揄。
我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
「那,那你快去吧。」
「你這麼可愛,我現在更想親你。」
陸欽州捏着我的下巴,抬了抬。
低頭吻了上來。
輕輕地碾着我的脣瓣,隨後長驅直入。
陸欽州的吻不兇。
很溫柔。
舒服得讓人沉溺其中。
黑暗角落裏,他從我的脣落到我的脖子,鎖骨。
直到我禁不住溢出一絲哭腔,他才停下。
他輕嘆:「這就受不住了,以後你可得怎麼辦啊。」
膩歪了一會。
我才把他推開。
結果一出去就和我哥撞個正着。
我一臉驚慌失措, 臉色緋紅。
陸飲州在我後面走了出來。
我哥臉色不太好看, 目光在我們倆之間梭巡。
冷冷地說:「解釋一下。」
-17-
回到婚禮現場。
我哥臉色依舊陰沉得可怕。
他沒打陸欽州。
而是沉默地抽了幾根菸。
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看得我惴惴不安。
直到換場,酒席上喫飯時。
他突然開口趕我去其他桌。
陸欽州看了我哥一眼, 沒說話。
見他心情不好, 我坐我爸媽那桌去了。
我媽嫌棄的看着我。
「這麼多年輕人, 你非得來湊我們老人桌。」
「今天來了這麼多年輕的小夥子, 你多去和人家接觸,認識,交個朋友嘛, 又不是讓你立馬談戀愛。」
我媽掃了周圍一圈。
忽然眼前一亮。
拉着我的手走到陸欽州身邊。
按着我坐下。
她順勢也坐了下來。
我哥臉黑了。
剛把我趕走,我媽又把我按回來了。
還是挨着陸欽州坐的。
陸欽州禮貌地叫了一聲:「阿姨好。」
我媽樂得不行。
「小陸很久沒來家裏做客了, 長得比以前更帥了。」
「最近在忙什麼呢?」
嗯, 打聽人家事業。
「一個人來, 沒帶女友啊?」
嗯,打聽人家感情。
坐這一桌的, 都看出我媽的意思了。
我扶額。
我哥打斷我媽的話,捱了一記眼刀和催婚。
閉嘴了。
陸欽州自然也明白。
他耐心十足, 回得認真。
一點都不敷衍。
我媽眼裏的滿意都藏不住了。
「小陸年輕有爲,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
陸欽州瞥了我一眼。
我耳根子熱得慌,暗中扯我媽的衣服。
我媽直接指着我說:「我們家星星怎麼樣?」
陸欽州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她特別好,漂亮, 善良,聰明。」
「能娶到她的人一定是這世界最幸福的人。」
我媽笑開花, 比我還開心。
-10-
從那天起。
我媽隔三岔五地就喊陸欽州來我家喫飯。
我哥始終繃着一張臉。
因爲我哥沒鬆口。
我也沒和爸媽坦白。
天天哥哥,哥哥, 的哄着我哥。
某天。
我哥突然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哥祝福你們。」
「哥想通了,如果你要結婚, 對象是他好過是別人。」
我悄悄問:「你打他了嗎?」
我哥斜了我一眼,「打了你心疼嗎?」
我笑得乖巧。
「哥哥手不疼吧。」
把我哥給鬨笑了。
「沒打, 放心吧。」
「草, 這小子對你心懷不軌, 藏得可深了。」
「我都要懷疑, 他和我做朋友是不是也是因爲你。」
不得不說,我哥的懷疑是對的。
陸欽州房子裝修好, 買傢俬時我去了一趟。
在他的書房裏,我發現一隻舊手機。
鬼使神差的,我打開了它。
發現整個相冊全是我。
從我初中到高中。
那個青澀又美好的我,裝滿了他的相冊。
原來他暗戀了我十幾年。
我拿着手機去找陸欽州。
他耳朵瞬間紅了。
純情的反應令我驚訝。
要知道,他可不是一個容易臉紅的人。
我笑眯眯地問:「爲什麼不告白?」
「那時候的我一無所有, 我不敢。」
十幾歲的陸欽州是很多女孩春心萌動的對象。
是成績優越的學霸。
可是他骨子裏自卑。
他喜歡蘇言星,但他不敢靠近。
他貧窮,他一無所有。
站在泥淖裏的他怎麼敢去觸碰她。
只能遠遠地望着她。
喜歡蘇言星是陸欽州最大的祕密。
直到現在。
他站在平地上,光明裏。
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她,告訴所有人。
「我喜歡蘇言星。」
我踮起腳尖,親吻陸欽州。
「我也好喜歡你。」
也許,在很多年前, 陸欽州就在我的心底埋下一顆喜歡的種子。
直到今日,它發芽,瘋狂的生長。
結出愛情的果實。
(全文完)
(已完結):YX11X2jMTAY8023D9OXnCx75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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