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

傅凜又一次爲了他的小女孩,丟下我時。
我以爲自己會像以前一樣難過得食慾不振。
卻發現自己喫了滿滿一桌的外賣。
以爲自己會徹夜難眠,卻發現一秒入睡。
甚至還有心情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直到一個月後,傅凜主動出現在我眼前。
我終於意識到三件事。
一、傅行舟一直沒回來。
二、我已經很久沒想起他了。
三、這個婚,該離了。

-1-
傅凜是在一個月後纔回來的。
彼時我剛旅遊回來。
破天荒地,傅凜主動開口。
「抱歉。」
我打開行李箱的手一頓。
明白傅凜指的是結婚六週年紀念日那天。
他又一次爲了白薇薇,把我一個人丟在餐廳的事情。
若是一個月前。
在聽到這句抱歉的那一刻,我就會泣不成聲。
哪怕明顯沒走心。
可現在,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沒事。」
過了會,身後又傳來傅凜的聲音。
「你……去旅遊了?」
我後知後覺。
傅凜還沒走?
以前,他是不會和我在同一個空間共處超過 30 秒的。
我隨口回答。
「對啊,去了意大利。」
這次,傅凜沒再開口。
意大利是我們的蜜月地點。
可惜,結婚五年我還是沒有等到傅凜陪我去。
傅凜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葡萄酒上。
他喜歡酒。
當初爲了和他有共同話題,酒精過敏的我幾乎將市面上的葡萄酒喝了個遍。
喝到最後,我只要聞一下就能知道這瓶酒的產地和年份。
這瓶酒很好。
於是,我轉身就將它送給了鄰居。
「我不在家的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幫我照看這盆花。」
傅凜目睹全程,面上依舊是沒什麼表情。
可能是常年關注傅凜的緣故,我還是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好。
以往這時候,我肯定湊上去想盡辦法逗他開心。
不想他有一點壞情緒。
但現在,我只是打了個哈欠。
困了。
半夢半醒間,一隻大手覆上我的腰。
意識Ṫú⁸到那是傅凜後,我立即驚醒了。
「一個月了。」
傅凜的聲音帶了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整整一個月,你都沒有找我。」
這一個月我都沒有找他嗎?
我不禁有些意外。
當年 A 大搞了個【最粘人的女朋友榜】
我成功以 3666 的票數登上第一名,這代表着整個院校的人幾乎都給我投過。
評論區我至今還記得。
【英語系的江晚來啊,忒黏人了。
寒假的時候,她每天一張高鐵票往返 A 市和 C 市,就爲了能每天看到傅凜。】
來回折騰七八個小時,能看幾分鐘啊?】
身後的火熱越來越近,就在即將貼上時。
我還是沒忍住往前移了下。
一道並不明顯的距離在兩人之間橫亙着。
就像我們五年的婚姻,再怎麼粉飾太平,也回不到以前了。
傅凜似乎看了我很久。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是哪樣的?
若是以前,傅凜主動我會高興瘋吧。
直到月亮西斜。
我發現自己失眠了,在傅凜回來的當晚。
原來我已經不習慣傅凜了嗎?
直到徹底陷入沉睡前一秒,我還在想。
以前每次都要我大鬧幾次,傅凜才能勉爲其難地回來待一會。
但我這次沒鬧。
傅凜不僅回來了,還在這裏過夜。
他是怎麼了?

-2-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傅凜不在。
我鬆了口氣。
卻在走出臥室時,看到傅凜正從劉特助手中接過一袋食材。
劉特助很會說話,縱使他最清楚我和傅凜如今關係有多差的人。
「太太,傅總親自下廚,我敢說全港只有您一人有這待遇。」
我立馬意識到,這是傅凜在向我低頭。
圈裏都這樣。
男人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卻在出軌後主動鑽進廚房給妻子做頓飯。
然後妻子就會感動,就會原諒。
然後兩人冰釋前嫌,恩愛如初。
曾有位交好的太太說我太性子太烈。
「等傅總玩夠了回家,你就要順着臺階下去。」
「你若再吵吵鬧鬧,豈不是親手把他往外推?」
「你仲係正印傅太,咪已經贏咗九成囉。」
所以看着那桌精緻的早餐。
我沒去想。
和我在一起的時連面都煮不好都不會的人,如今是爲了誰學會這一手廚藝。
劉特助,說謊。
期間,傅凜一直在主動找我聊天。
一會問我意大利風景如何,一會又說他遇到了一個難纏的客戶。
要是以前。
傅凜主動跟我分享生活,我一定會開心的跳起來。
甚至可以開心上好幾天。
但我現在只覺得吵。
就像以前傅凜說我吵一樣。
傅凜給我夾了個煎蛋。
「我知道你喜歡喫,特意給你做的。」
我愣了幾秒。
我不喜歡喫煎蛋。
準確來說不僅是煎蛋,任何蛋類我都不喜歡。
因爲我對雞蛋過敏。
剛談戀愛時,我有次因爲誤食了雞蛋,渾身起紅疹。
那天,傅凜嚇得臉色蒼白。
急忙背了整整十頁的雞蛋製品合合集。
還叮囑我。
「過敏嚴重是會鬧出人命的,我們一定要嚴肅對待,以後一點雞蛋製品都不要喫。」
可現在,傅凜卻全然忘了。
傅凜蹙眉:「你不是喜歡喫嗎?」
我看着他。
傅凜,你心裏喜歡喫煎蛋的人是誰呢?
最後,那個煎蛋我沒有喫。
傅凜看着它,皺眉。
「你怎麼了?」
彼時。
我正躺在沙發上看電影,過了幾秒才後知後覺傅凜好像說話了。
問他。
「你說什麼?」
傅凜好像嘆了口氣。
「沒什麼。」
這是幾年前的老劇了,但我一直都沒看。
傅凜的目光凝在電視上,在我身旁坐下後開口。
「你怎麼不叫我?」
電影很精彩,我不想分心便隨口反問。
「爲什麼要叫你?」
傅凜頓了幾秒,才道。
「這部電影你說過要等我一起看的。」
我愣住了。
好像…我是說過這句話。
傅凜的話裏似乎帶了點委屈。
「而且以前,即使隔的很遠,你也能聽清我的話。」
「這是你第一次沒聽清我的話。」
因爲那時,我的注意力全放在傅凜的身上。
我沒想到傅凜會記得這麼清楚,隨口說了句抱歉。
但卻忍不住心想。
我已經變了嗎?
我爲什麼會變?
直到影片結束,巨大的電視屏幕倒映出緊挨着的我和傅凜。
我突然開口。
「我等了你很久。」
在我等傅凜的這三年裏。
傅凜陪白薇薇喫飯、逛街、做美甲。
但就是沒時間陪我看完這部不到兩小時的影片。
所以不知道從什麼開始,我就沒等他了。
傅凜沒作聲。
手機咚的一聲。
是在意大利旅遊認識的小朋友,他發了一張雲朵圖。
【姐姐你看,這朵雲像小狗!好可愛。】
就算只是文字,也能感受到年輕男孩的青春氣息。
我忍不住笑了:「是真的很像,好可愛。」
然後走到陽臺,拍下這邊的雲朵發過去。
【我這邊的雲像棉花糖。】
轉身時。
就看到傅凜站在不遠處,面色陰沉的盯着我。
「是誰?」

-3-
笑容漸漸隱去,我拿起手機。
「一個朋友,分享生活而已。」
我以爲這個回答傅凜總會滿意,這事也能過去了。
但傅凜扯了扯嘴角,繼續道。
「以前你只會跟我一個人分享生活!」
我垂下眼眸。
的確。
分享生活在我心裏是個很親密的事情。
但傅凜忘了嗎?
他曾經任何一點事都要主動和白薇薇分享。
至於我給他發的信息,他一個字都不回。
面對我的質問。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
「寶貝別難過,你只是太敏感了。」
聲音很溫柔,回答卻令我心碎。
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給他分享給生活了。
因爲我知道,他不需要。
所以我也用那句話回他。
「別難過,你只是太敏感了。」
我沒ţů⁹管傅凜的反應,直接離開了。
走了幾步。
我後知後覺。
對着傅凜,我說不出那句寶貝了。
午睡時沒有傅凜在一旁,我睡的很好。
甚至夢到了曾經。
傅凜一直以爲我們的初見是在大學。
其實早在那之前,我就見過他。
八歲,同父異母的妹妹江意把我媽的遺物扔進水中。
圈裏人慣會拜高踩低,是傅凜跳進冰冷的水裏幫我撿回來。
十四歲,我遭遇校園霸凌。
是傅凜當着所有人的面說我是他的朋友,還教我反抗。
十七歲,我扭到腳摔在地上。
是傅凜揹着我一步步走回去,爲此他還錯過了重要比賽。
十八歲,我們一起主持新生晚會。
傅凜跟我說。
「你好,我叫傅凜。」
傅凜把我忘了。
但我一點都不意外。
以前那個自卑,懦弱又陰鬱的江晚來,我不希望他記得。
可以說,傅凜是我少女時代唯一的英雄。
所以在傅凜向我表白時,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我喜歡傅凜,喜歡了很多年。
後來,我們戀愛,訂婚,結婚。
每一個步驟都不曾出錯。

只是如果沒有一睜眼就看到像個鬼一樣站在牀頭的傅凜的話。
我會覺得更好。
我揉了Ťṻ₄揉眼睛:「你還沒走嗎?」
傅凜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神有些複雜。
「你這麼希望我走嗎?」
「算了,晚飯我已經做好了,你起來吧。」
他應該是剛洗過澡,我聞到了熟悉的沐浴露味道…還有陌生的甜香。
我曾在白薇薇身上聞到過。

-4-
出來的時候,傅凜已經坐在餐桌上了。
「我做的都是你愛喫的菜。」
可我卻愣住了。
因爲,每道菜上面都放了香菜。
我討厭香菜。
曾經一起喫飯時,傅凜再忙着處理工作,也會記得提醒服務員不要放香菜。
可現在,我和傅凜已經在一起十年了。
這十年,是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比如記憶,比如我和傅凜。
傅凜見我臉色不對,有些疑惑。
「怎麼了?」
我搖搖頭,拿起筷子又無從下口。
傅凜以爲我在糾結先喫哪道菜,夾了塊牛肉。
「我記得你很喜歡喫牛肉,我特意做的。」
年少的傅凜信誓旦旦。
「諾,我這份瘦肉的給你,你不喜歡的牛肉我來解決。」
「我保證只要有我在,牛肉就不會出現在你碗裏。」
傅凜的電話響起,跳出白薇薇的名字。
我問他。
「你要出去嗎?」
傅凜摁掉電話,朝我笑了。
「我不走,今天我就在家裏好好陪你。」
我點點頭,莫名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
又看到手機跳出一條短信。
【他是跟你在一起吧?你以爲你贏了嗎?】
【別得意,你敢不敢和我打賭,我和你,傅凜必定選我。】
我直接關掉手機。
卻忍不住心想。
在這種情況下,傅凜還是會選擇白薇薇嗎?
傅凜的手機又響了。
他的手在碰到紅色鍵時卻突然朝我看來,眼中似乎含了點期待。
「你想說什麼嗎?」
我看着他:「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
我以前攔過那麼多次,哪一次成功了?
但傅凜卻好像是被氣到了。
他的目光很沉。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你雖然也會這樣說,但你的眼神卻會告訴我你在撒謊。」
「你會因爲我的離開傷心,你不想我走。」
「可現在,你的眼裏什麼都沒有。」
電話又響起,傅凜像是賭氣般的對我說。
「我哪裏也不會去。」
「今天我只想像以前一樣,和你待著。」
我們以前是什麼樣的?
可我還沒想起來。
傅凜就走了。

-5-
玄關盡頭的婚紗照中,我和傅凜相視而笑。
即使看着照片,也能感受到兩人的親密無間。
和現在的生疏完全不同。
轉過頭,就見傅凜深情地盯着我。
「晚來,我不想再錯過和你的每一天了。」
我後知後覺,當初和傅凜約定的他迴歸家庭的日期要到了。
我應該高興的,我應該笑臉相Ṱųₒ迎,我應該溫柔體貼。
像身邊所有的妻子一樣感謝菩薩保佑,出軌的男人回來了。
可爲什麼我一點都不開心。
就連下意識都是。
我應該如何反應?
在電話第六遍響起時,傅凜拿着手機去了陽臺,解釋。
「說不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距離有點遠,我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
只能看到傅凜的眉頭漸漸鬆開,眼中的堅決也被猶豫替代。
突然。
傅凜肉眼可見的慌了,拿起車鑰匙就跑了出去。
急的連跟我解釋的時間,都沒有。
門打開,又被關上了。
我拿出手機點了那家饞了好久的外賣。
突然想起,爲什麼會覺得那句話耳熟了。
上次生日,上上次生日,上上上次生日…上次紀念日、過年等等重要日子。
傅凜都說會陪我。
可每次都被白薇薇一個電話叫走。
我把傅凜做的飯菜連盆帶碗扔進了垃圾桶,又把外賣擺了滿滿一桌。
直到我喫飽喝足。
那個手機號再次發來消息。
【你輸了。】
圖中皺巴巴的牀上,兩隻手十指緊握。
我喝了口酒,又盯了那隻熟悉的手五秒。
回憶起這個賬號,在這五年間給我發的密密麻麻親密照。
傅凜以爲是他自己不想瞞了,我才知道的。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多虧了白薇薇的野心。
我清楚地知道傅凜跟她上牀的時間,比傅凜承認的要早。
情動時又說了多少海誓山盟,比跟我說的還多。
所以。
我是清醒的,看着自己一點點失去傅凜的。
一瓶酒很快被我喝完。
傅凜打來電話。
「晚來,公司有急事要處理,我過幾天再好好陪你。」
「好好喫飯,別再像以前一樣因爲難過就不喫飯了。」
我摸了摸滾圓的肚子。
又摸了摸心口。
我難過嗎?
我本以爲我會難過的。
可我卻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難過。
而且胃口出奇的好。
這樣的症狀,從上個月就開始了。
我突然意識到。
我,不愛傅凜了。

-6-
或許在我一個人去意大利,期間一次也沒想起過傅凜時。
我就已經不愛傅凜了。
只是我今天才意識到。
想通這一點,我渾身輕鬆。
這些年,因爲愛,我追着傅凜跑,爲了他耗盡力氣,捨棄自尊,容忍他的出軌。
太累了。
但也忍不住想。
我和傅凜戀愛四年,結婚 5 年零一個月。
是如何走到今天這步的?
婚後的日子很幸福。
卻不知,在我專心維護我們這個家時,傅凜那邊出現了裂痕。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
傅凜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不再主動和我聊天…
面對我的懷疑。
他坦白祕書白薇薇心思不純,但堅持自己一直在拒絕她。
甚至爲了讓我信他,直接把白薇薇叫到我面前狠狠羞辱了她一頓。
那天,白薇薇跪在暴雨中。
一遍遍的懇求我的原諒。
可她想搶走我的傅凜啊,我怎麼會原諒。
白薇薇被辭了。
傅凜又和以前一樣。
下了班就回家,主動和我聊天…他以爲這樣我就會放下心來。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瞭解他勝過瞭解自己。
直到在他身上聞到陌生的香氣那刻。
達摩克里斯之劍終於落下。
一開始,傅凜還會否認,會後悔,會發着一遍遍的毒誓承諾自己再也不犯。
那段時間,我很痛苦。
傅凜發動所有人來勸我。
「男人不都會出軌嗎?」
「女人不應該忍耐嗎?」
「你已經和你爸決裂,這個世界上你就只有傅凜了,你捨得離開他嗎?」
直到一天夜裏,別墅突發大火。
是傅凜趕回來,將我從火海中救出。
爲此他差點沒了半條命。
昏迷前,他摸着我的臉。
「晚來,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你再等我三年好不好?那時候我就會回來。」
那天,我哭了很久很久。
自那天起,我就按照傅凜期盼的那樣。
不管白薇薇怎麼挑釁,傅凜玩的如何過火。
我都在家等他。
那時候我心想。
走到傅凜面前,讓他看見我,花了十年的時間。
戀愛四年,結婚已經兩年。
那我現在再等他幾年又如何?
可傅凜迴歸家庭的日子越來越接近,我卻突然累了。
當晚,我就給傅凜打去電話。
「傅凜,我們離婚吧。」
那端的傅凜沉默了兩秒,然後開口。
「好。」
我沒料到他會這麼快就同意離婚。
畢竟對他這個經濟體系的人來說,不離婚是最好的選擇。
或許,傅凜早就想讓我給白薇薇騰位置了吧。

-7-
江晚來提出離婚,傅凜有些意外。
他不想離婚。
但他同意了。
傅凜瞭解江晚來。
從小活在父母的爭吵中,六歲那年母親去世後,就一直活在後媽和妹妹的壓迫下。
她那個爹早就不管她了。
所以,他同意離婚只不過是想讓江晚來看清現實。
除了他這,世界上哪裏還有她的容身之所?
想到這些天的做小伏低,換來的卻是一紙離婚。
傅凜氣不打一處來。
「傅總,晚來姐要離婚?她是不是—」
白薇薇攀了上來。
傅凜沒錯過她眼中的精光,冷聲提醒。
「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妻子,只能是江晚來。」
他和江晚來,也是有過非ṭŭ³常恩愛的婚姻生活的。
大學報道時,他看見江晚來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
江晚來答應自己的那天,他高興的一晚上沒睡。
後來,求婚成功那天,傅凜依舊是高興的一晚上沒睡。
結婚那天,傅凜對着母親的遺像發誓。
他絕不會像自己的父親辜負母親一樣,辜負江晚來。
否則永失所愛。
所以在和白薇薇睡了後的第二天,他差點被嚇死。
他不確定江晚來知道後會不會離開他,他不敢賭。
一開始,他也想和白薇薇徹底斷了的。
可出軌後他越是緊張,越是需要某些刺激放鬆。
當江晚來知道時,他已經越陷越深。
江晚來的信息打斷了他的回憶,煙霧繚繞中他看見。
【找個時間把手續辦了。】
傅凜冷哼一聲,真是毫不留情啊。
自己等她找自己都等了一個月,爲了陪她過生日連百億的項目都推了。
自己甚至心想。
江晚來看見自己回來的那刻,肯定會像以前一樣感動的哭。
可江晚來沒有。
她不僅沒哭,也沒笑。
準確來說,就好像沒看見自己。
這樣的認知讓他不爽。
憑什麼?
爲什麼?
可又想到那頓終究沒能喫成的晚飯。
傅凜的火氣又熄了下去。
腦海中浮現起昨天離開時,餘光瞥見江晚來的模樣。
很正常,很平靜。
可問題就是太正常太平靜了。
正常到這個結局她似乎早就想到,平靜到她好像已被全世界拋棄很久。
心臟沒由來的抽痛。
傅凜砸吧了下嘴,品出了一絲苦味。
「忍忍吧傅凜,也讓她等你一個月纔對。」
到時,她肯定會像上次一樣,哭着求自己回去。

-8-
第二天,我就聯繫中介買了一套新的公寓。
然後開始收拾東西。
我的東西好像很多,但大都是傅凜買的。
我不打算要,直接扔去了垃圾站。
走的時候。
我只拎了個箱子,裏面空空如也,只有幾個證件。
我最後看了一眼這棟房子,然後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後來。
我去了川西,看到了著名的貢嘎雪山。
關於這段感情,我一直以爲自己已足夠冷靜足夠強大。
時間早已將我的痛楚帶走。
但在看到冰冷的雪山被熾熱的金色覆蓋時。
猝不及防,淚水流了出來。
心臟像是被鋒利的砍刀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大力地,砍下去。
痛到我全身開始冒冷汗。
眼前浮現起。
櫻花樹下穿着白襯衣對我表白的傅凜…
怪我今天沒有跟他說早安的傅凜…
燃起漫天煙花只爲我開心的傅凜…
跪在我面前哭着發誓永不負我的傅凜…
最後,都變成了出軌的傅凜。
直到今天痛徹心扉,我才明白自己只不過是用麻木將痛苦深埋。
我怎麼會不難過呢?
那是傅凜啊。
我那麼愛的傅凜。
那天,我看了很久的雪山。
在這期間,劉特助找過我。
「太太,我想問您什麼時候回來,我好安排人去接你?」
他的語氣有些奇怪,Ŧṻₙ這道電話是誰讓打的不言而喻。
我的語氣很冷。
「傅凜,你趕緊處理離婚的事。」
然後不等他反應,我就掛了電話然後拉黑。
還刪掉了跟傅凜有關的所有人。
直到一個小時後,我看着空蕩蕩的聯繫人,露出一抹苦笑。
江晚來,這些年你真是活的沒有自我。
難怪到現在,傅凜還以爲只要他稍微露點好,你就會眼巴巴的湊上去。
連道歉都不用。
我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回到了 A 市。
我猜到傅凜會找上門來,但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剛走出機場,傅凜那輛卡宴就停在了我的面前。
他笑着和我打招呼。
「如果你不上來的話,我不介意—」
話沒說完,我就上車了。
免費的車子爲什麼不坐?
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
離婚的事我全權交給了律師,我不認爲我和傅凜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
至於傅凜,他總是習慣我先開口。
一條紅寶石項鍊被放在我的眼前,散發的火彩極爲耀眼。
傅凜嘆氣道。
「現在圈裏的人都知道我傅凜是個腳踏兩隻船的渣男,你也該消氣了吧?」
我以爲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問題,又懷疑是不是自己其實沒跟傅凜提離婚。
思考幾秒,我終於意識到不是我的問題。
有問題的人是傅凜。
「你憑什麼覺得我是在鬧?你出軌成性被議論不是應該的嗎?」
我差點被他氣笑。
「如果你繼續拖着,我不介意起訴離婚。」
「到那時候,你就不只是被人議論這麼簡單了。」
傅凜有些無奈。
「我從沒想過跟你離婚,傅太太只會是你,其他人越不過你去。」
我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傅凜好像很擅長忽視我的情緒,他總覺得我會爲了他妥協。
啪!
我忍無可忍,狠狠打了傅凜一巴掌。
「傅凜,你能不能把我當人看?」
清脆的巴掌聲在密閉的空間裏尤爲清晰,
司機擦了擦汗,將幕布升起。
但傅凜只是摸了摸被扇的那邊臉,笑了。
「氣消了嗎?」
「要是還沒消,你再打我一巴掌。」
「打完,就不要再提離婚的事了。」

-9-
那天,以傅凜又被我扇了五個巴掌爲結局。
我本以爲這樣,他總該意識到我提離婚是認真的。
但顯然,我錯了。
傅凜還是不同意離婚。
還不知道是犯了什麼毛病,時不時的出現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頻繁到,我們這半個月見面的次數比過去的三年總和還要多。
劉特助用陌生號碼打給我時,我正坐在飛機上。
「太太,傅總喝酒喝到胃出血,可他堅持不去醫院。」
「您要不勸勸傅總?傅總最聽您的話了。」
空姐正蹲在我身邊,一臉笑意的提醒我關機。
我點了點頭,然後對着那端開口。
「你讓傅凜接電話。」
很快,那邊傳來了傅凜帶着笑的聲音。
「晚來,我就知道你是關心我的。」
我面無表情。
「傅凜,你要死就死遠點,別髒了我的眼。」
等到 M 國的時候,我打開手機。
傅凜的信息就彈了出來。
「晚來,我知道你心裏還有我,不然你不會逃去國外。」
的確。
我決定出國旅居是因爲不想觸景生情。
我承認自己沒那麼堅強。
深夜時那些曾被我死死壓制的負面情緒總會爆發出來。
但傅凜說錯了。
我來這裏不是想逃避問題。
恰恰相反,我是想解決問題。
一個問題往往有很多解決方法,時間是最常用的一種。
我相信。
等我再次踏上故土。
現在困擾我的人和事,都會被時間碾爲腳下塵。
我給傅凜發去最後一條信息。
【要麼現在離婚,要麼兩年後起訴離婚。】
拔出電話卡,掰斷。
轉身離開。
卻不想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當初去意大利旅行遇到的小男孩。
陳奇依舊是個隨性灑脫的樣子,只是那頭黑髮被他染成了紅色。
他一看見我眼睛就亮了,屁顛屁顛的跑過來。
「姐姐!」
「姐姐!我說我們有緣你還不信,沒想到我們又在國外遇到了呢。」
我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
陳奇約我在附近喝一杯。
成年人的暗示不言而喻。
但我拒絕了他。
我當然不是想爲傅凜守身,只是不想自己變得和傅凜一樣。
那會讓我對自己很失望。
更重要的是。
個人取向不愛薄肌。
在國外的日子很忙。
忙着感受當地的風土人情,忙着品嚐從未喫過的食物。
世界在我眼前一頁頁展開,我感覺自己越來越渺小。
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更小了。
偶爾,我會接到傅凜打來的電話。
有時候他什麼都不說,有時候他會說:「晚來,我想你了。」
語氣裏是深深的思念。
但我連他的人都不在意了,又怎麼會在意他的情緒。
我的人生在 27 這年重啓。
有太多新鮮的美好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我創建了社交賬號,專門分享旅遊攻略和當地風俗。
一開始,賬號只在旅遊愛好者中聞名。
很多人旅遊時,都會直接照搬我的攻略。
沒多久,這個賬號就爆了。
許多人在我的視頻下評論。
【很多人說一個人旅遊很奇怪,我本來也這麼覺得,害怕別人異樣的眼光,直到看到姐姐,我相信我也可以!】
【以前總覺得Ťū́⁰一個人旅行等於孤獨,但看了姐姐的視頻才發現這真的很自由,謝謝姐姐給了我「說走就走」的勇氣。】
每次看到那些評論,我都不敢相信這個曾經婚姻殼裏縮了三年的人。
有一天竟然也會給予別人勇氣。
漸漸地,我感到自己似乎內心越來越有力量了。
半年後,我換了個城市。
這是個人口不足二十萬的小國。
但我在這裏又遇到了傅凜。

-10-
傅凜在這個小國一呆就是半個月。
每天跟在我的身後,回頭時我總能撞見他那充滿思念的眼神。
晦氣。
兩天後,他終於忍不住。
攔住我的去路。
「晚來。」
傅凜低低嘆了口氣。
「你什麼時候才能消氣?只要我能辦到的,我一定做。」
我的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幾秒。
「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這次,他沒再笑嘻嘻的插科打諢,試圖糊弄過去。
他看了我很久。
「你是認真的嗎?」
我正在回覆評論:「對啊。」
等我終於忙完手上的事情後,傅凜已經不見了。

-11-
維多利亞港上空的煙花已經放了一個小時。
傅凜突然想到有一年,他也爲江晚來放過這樣的煙花。
在他求婚那晚。
聽說那晚的煙花很好看,但傅凜不記得了。
因爲他全程的目光都凝在了江晚來身上,根本分不出心來看其他的東西。
傅凜吸了口煙,他發覺自己是真的想江晚來。
劉特助找來:「傅總,白薇薇有消息了。」
傅凜想也沒想。
「送去警局。」
一年前江晚來走後,他就決定和白薇薇分開。
只是這個女人太貪心,這些年在他身上撈了那麼多還不知足。
竟聯合競爭對手企圖竊取公司機密。
幸好自己發現的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白薇薇跑了。
「她說,她要見您。」
劉特助的聲音又響起。
見我?
傅凜摁滅菸頭,去了警局。
「聽說你還沒有成功挽回江晚來?」
白薇薇開口就扎進了傅凜的心窩。
「你把我送進警局,其實是想借機和江晚來和好吧?」
傅凜的確是這麼想的。
白薇薇作爲破壞他和江晚來感情的第三者,被處理了。
江晚來會開心吧。
可白薇薇卻露出了報復成功的快意,大笑起來。
「你做夢!我告訴你,不管你怎麼做,江晚來都不會原諒你了!」
「你還不知道吧?你和我在一起幹的每件事我都發給了江晚來。」
「我們什麼時候上的牀, 上了幾次,你又在牀上說了什麼話, 她江晚來全都知道!」
「江晚來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傅凜掃了她一眼, 邁着步子就想走。
白薇薇又朝他喊了一句。
「你以爲傷害她的人只有我嗎?」
「你纔是傷她最深的人!」
傅凜依舊錶情未變。
只是沒人知道, 他在聽見那句話時,身形頓了一秒。

-12-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
車子已經停在了他和江晚來住過的那棟別墅前。
燈光隨着他的步伐一點點亮起。
江晚來走後,即使傅凜再想她, 他都沒踏進這棟房子半步。
他徑直走到主臥。
他和江晚來相擁而眠ẗűₒ度過許多夜晚的地方。
江晚來以前很喜歡佈置房間, 剛搬進來的時候,她買了好多個大小不一的娃娃,放在牀頭櫃上,飄窗上。
望去。
空空蕩蕩的房間哪裏還有什麼娃娃。
不對。
不止是娃娃不見了, 許多沾着江晚來氣息的物品都不見了。
傅凜蹙眉。
他大力打開櫃門, 江晚來的衣服不見了。
回頭看梳妝檯,江晚來的護膚品沒了。
浴室, 江晚來用習慣的洗漱用品沒了。
廚房,江晚來買的料理機沒了。

眉頭皺的越來越緊。
傅凜固執的重複手上動作。
一遍遍地翻, 一遍遍地問。
「你給我買的剃鬚刀呢?你養了很久的那盆花呢?去哪了?」
直到夕陽西下, 陽光從陽臺射進, 將一地狼籍照的清清楚楚。
傅凜才猛的僵住, 喃喃道。
「怎麼都不⻅了?」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月亮西斜。
傅凜想起那年盛夏。
江晚來曾要自己對着月亮發誓,承諾會一心一下愛她。
可等他說完,江晚來又不幹了,她撒着嬌。
「不對,你應該說只愛我。」
等說完,傅凜低頭就看到淚眼汪汪的江晚來。
「傅凜, 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 就告訴我,我不會纏着你。」
「但你要是瞞着我,還腳踏兩隻船,那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又想起以前回家時, 他看到過江晚來喫藥, 眼神麻木,動作遲鈍。
但自己爲了去接白薇薇, 選擇無視。
可笑的是這一年, 傅凜找過江晚來許多次。
無論她是無視還是扇臉, 他都以爲這是他們二人的默契。
他堅信等哪天江晚來氣消了, 她就會回到自己身邊。
卻不想。
一開始,江晚來就沒想過回來。
是啊,傷害她的人不是隻有白薇薇。
他傅凜纔是傷她至深的罪魁禍首。
傅凜無助地捂住臉, 淚水從指縫滑落。
「江晚來,對不起。」
第二天, 傅凜同意了離婚,還將全部身家都送給了江晚來。
但江晚來依舊選擇通過律師處理, 不願和他多說一句。
又過一年, 他在江晚來的賬號中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他沒忍住,又去找了江晚來。
J 國街頭, 江晚來和一個俊朗異常的男人牽手並行。
道路兩旁的紅色楓葉喜慶的像是在慶祝他們新婚。
只一眼,傅凜就再也受不了。
趕忙坐了最近的航班逃回國。
他想,他不會去找江晚來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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