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圈子裏出了名的戀愛腦。
爸爸的女兄弟再一次拙劣將紅酒潑到自己身上爲了陷害媽媽時。
所有人都以爲媽媽會和從前一樣。
忍辱負重。
可這一次,媽媽淡定地拿出離婚協議:
「是你對感情不忠,孩子和錢都歸我。」
所有人笑出了聲。
打賭不超過三天,我媽便會乖乖求饒。
只有我知道,媽媽好像變了。
-1-
說完,媽媽牽着我的手離開了宴會場。
徒留下面面相覷的衆人。
身後的打趣聲還沒散。
「不得了啊,這次都敢提離婚了?」
「看着吧,等會林哥回家晚了,說不定某人的電話就來了。」
「這是裝模作樣呢。」
可媽媽連肩膀都沒晃一下,情緒穩定得很。
坐進車ẗú⁽裏,我偷偷瞄她。
以往這時候,她眼眶早紅了,說不定還會趁着我不注意,掏出紙巾飛快擦一下眼淚。
可今天她只是抬手卸下了脖頸的珍珠項鍊,語氣平靜地跟司機說:
「去濱江公寓。」
那是媽媽去年用自己設計稿賺的錢買的小公寓。
之前爸爸總笑她「瞎折騰什麼,難不成你真捨得離開我?」
說這話時,爸爸還摟着那個女兄弟的肩膀。
全然沒看見媽媽眼底的決然。
到了公寓。
媽媽先給我熱了杯牛奶,坐在沙發上陪我慢慢喝。
暖黃的燈光裹着她。
她忽然彎下腰,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認真:
「囡囡,爸爸媽媽要離婚了,你想跟誰?」
-2-
我捏着溫熱的杯子,心臟漏了一拍。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離婚的意義了。
就是爸爸媽媽會分開。
幾乎沒思考,我選擇了媽媽。
我早就記不清爸爸多少次因爲那個阿姨的「急事」缺席了我們的生活。
一到媽媽生日,阿姨總是會生病,然後把爸爸喊走。
爸爸說很快就回來,可結果是蛋糕的蠟燭燃到最後一根,爸爸都沒有回來。
我生病發燒,爸爸說阿姨喝醉了,不放心她一個人。
把家裏的司機喊走了,是媽媽抱着我跑了半條街去醫院。
樁樁件件,都沒有選擇爸爸的理由。
媽媽聽到我的回答,眼睛裏好像落了點星光。
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輕聲說:
「好,那以後媽媽和囡囡一起過。」
媽媽剛把我哄睡,手機又亮了起來。
我睜開一條縫,看見屏幕上跳動着「凌清」兩個字。
媽媽皺了皺眉,走到客廳才接起。
我悄悄起身,扒着門縫看。
-3-
視頻裏。
不是剛纔的宴會廳,而是他們常去的會所。
有人開口。
「林哥,沈婉真這次看樣子是來真的,你就不怕她真跟你離婚?」
這話剛說完,爸爸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聲音含糊卻帶着十足的自負:
「怕?她沈婉真怎麼可能跟我離婚?」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眼神飄向遠處,像是在回憶什麼。
語氣軟了點,卻更自負:
「當初沈婉真爲了我,放棄出國讀設計的機會,那年地震,我們倆被困在地下室裏,我逗她說快渴死了,她連割腕喂血都做出來了,怎麼可能捨得和我離婚?」
大家揶揄起鬨。
爸爸倚靠在沙發上,似笑非笑。
「我也不是非要和她吵,誰讓她每次都和清清過不去?」
「說實話,我有點受不了沈婉,控制慾太強了,她恨不得拿條狗鏈將我拴到她身邊,我也是個人,也會覺得累。」
「這次明明是她做錯,潑了清清一身酒,不就讓她道個歉,還敢威脅我離婚?」Ťũ⁾
其中一個叔叔打趣。
「行了別炫耀了,誰不知道嫂子多愛你啊?」
凌清也笑着。
「是啊,說不定嫂子在家抱着孩子哭呢。」
媽媽站在客廳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過了幾秒,媽媽掐斷了通話。
-4-
他們說錯了。
媽媽並沒有抱着我在哭。
而是很冷靜地掛了電話。
似乎沒人相信,媽媽是真的想和爸爸離婚。
所有人一致認爲,這不過是媽媽在爭風喫醋。
準確說。
這是媽媽第二次和爸爸提離婚。
第一次是在我出生前。
聽家裏的保姆說。
那天爸爸着了對家的道,被下了藥。
是凌清阿姨捨身替爸爸解的藥。
媽媽趕到時,酒店房間一片狼藉,她和爸爸提出了離婚。
只是沒多久,媽媽便被查出懷上了我。
再加上爸爸再三解釋,兩人沒有突破底線。
最終媽媽還是原諒了爸爸。
所以,這次沒人會相信。
媽媽是真的想離婚。
就連爸爸也不信。
-5-
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
媽媽的手機卻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是爸爸打來的電話。
媽媽輕輕起身,怕吵醒我,拿着手機走到了陽臺,還特意拉上了玻璃門。
可夜深人靜,聲音還是斷斷續續地飄了進來。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能看到陽臺上映出媽媽挺拔的身影。
她背對着我,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
電話那頭傳來爸爸熟悉的聲音。
帶着幾分酒後的沙啞和戲謔。
「老婆,我真是小看你了,居然學會帶着囡囡離家出走了?」
緊接着,我聽到了凌清阿姨嬌滴滴的聲音。
像是故意湊在電話旁邊說:
「林哥,別跟嫂子生氣了,她可能就是鬧小脾氣呢,實在不行,我給她道個歉就是了。」
媽媽聽到這話,輕輕嗤笑了一聲。
「道歉就算了,告訴你的林哥,只要他簽完字,我自然會回去。」
爸爸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行,離婚就離婚。」
接着掛斷了電話。
-6-
媽媽把爸爸拉黑了。
準確的說。
拉黑了他們那個圈子裏的所有人。
凌清阿姨聯繫不上媽媽。
於是她給我的兒童手錶發了消息。
是一張照片。
爸爸昏睡着,身上還掛了一條被扯得不成樣子的絲襪。
「小團團,把照片給你媽媽看。」
我心裏有些慌,不知該不該給媽媽看。
猶豫時,媽媽已經走到了我身後。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時,原本柔和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以前就算爸爸和凌清阿姨走得近,媽媽最多紅着眼眶忍着。
可這次,我清晰地看見媽媽眼底燒着的怒火。
「呵,真是越來越沒底線了。」
媽媽的聲音沉了下來,拿出手機拍下了一切,又把凌清阿姨的賬號從我手錶里拉黑。
處理好這一切。
媽媽撥通了電話。
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卻藏着壓不住的怒火:
「王律師,我要求加快離婚流程,另外,麻煩你準備一下,Ṱûₖ凌清女士用我女兒的兒童手錶發送不當照片,涉嫌騷擾,我需要保留證據追究責任。」
-7-
掛了電話,媽媽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氣緩和了些,卻還是能聽出餘怒:
「團團,剛纔那張照片很難看,對不對?媽媽生氣,不是因爲還在乎你爸爸,是因爲他們不該用這種噁心的方式打擾我們,更不該把你捲進來。」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媽媽不會讓他們再欺負我們了,以後誰都不能。」
面對媽媽的轉變,我無疑是最欣喜的。
我不想再看見媽媽坐在牀邊垂淚。
那模樣,彷彿隨時都會離我而去。
很快,我就知道媽媽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除了離婚。
媽媽又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
她把凌清阿姨發的照片曬到了網上。
-8-
外面似乎因爲媽媽的舉動。
鬧翻天了。
爸爸公司股價一夜大跌。
凌清阿姨被網友攻擊謾罵。
爸爸也第一次,和媽媽低頭道歉。
他屈尊降貴來到媽媽的公寓。
「老婆,這一切都是誤會。」
「我和清清什麼都沒發生,只是喝多了。」
媽媽沒說話,只是讓我先回了房間。
在我關上門的那刻。
媽媽終於爆發了。
「你和凌清兩個人想怎麼搞,我都無所謂。」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騷擾我的囡囡!」
「她把那種照片發給囡囡是什麼意思?」
「林沐辰,難道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爸爸難得地理虧,不敢和媽媽對視。
「清清這件事,是過分了點。」
「可是你發到網上,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
媽媽嗤笑,「她敢做出這種勾引人家老公的事,還怕影響?」
一直躲在門外的凌清阿姨總算藏不住了。
她漲紅着臉,闖了進來。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媽媽。
「沈婉,我只不過是和林哥關係好了點,你非要逼死我嗎?」
-9-
聽到這話。
我忍不住衝了出去。
像失控的小獸,一頭撞在了凌清的小腹上。
「你個壞阿姨!不許欺負媽媽!」
凌清下意識尖叫一聲,將我推倒在地。
媽媽急紅了眼,抬起手。
給了她一巴掌。
「凌清,誰允許你動我女兒?」
這瞬間,我覺得媽媽 man 爆了!
凌清阿姨捂着臉,不可置信。
爸爸沒先看摔在地上的我,而是伸手把凌清阿姨拉到身後。
「沈婉真你瘋了?動手打人像什麼樣子!清清好歹是我朋友,你就不能有點分寸?」
媽媽抱着我的手緊得發顫。
眼神卻像淬了冰,她冷笑一聲,「分寸?林沐晨,你跟我談分寸?」
她低頭指了指我膝蓋上的淤青。
又抬眼看向爸爸,語氣裏滿是嘲諷。
「你女兒被人推倒在地上,膝蓋都摔青了,你第一句話不是問孩子疼不疼,而是護着這個推我女兒的女人,這就是你講的分寸?」
爸爸被問得一噎,臉色漲紅,
「囡囡也有錯!她不該先撞清清,清清也是下意識才推她……」
「下意識?」
媽媽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
眼裏的怒火幾乎要溢出來。
「我女兒才六歲!她爲什麼撞她?還不是因爲這個女人拿着亂七八糟的照片騷擾孩子,還一次次挑釁我!林沐晨,你瞎了嗎?你看不到她安的什麼心?你看不到你女兒嚇得直哭?」
爸爸嘆了口氣,爲難看了眼我。
「就算她是故意的,那也是你欺人在先。」
「你和清清道個歉,再出面澄清都是誤會。」
「離婚的事,我就當你沒提過。」
-10-
媽媽後背繃直。
前所未有的平靜。
「林沐辰,我們離婚吧。」
媽媽轉身回了客廳。
再出來時。
手裏多了份離婚協議。
「簽了這個,我可以刪視頻。」
爸爸臉上的笑僵了一瞬。
又換成那副漫不經心的姿態,笑容多了幾分輕蔑。
他依舊不相信,媽媽會和他離婚。
在爸爸眼裏,媽媽不過是和凌清阿姨爭風喫醋。
是愛他的表現。
爸爸沒回答媽媽的話。
凌清阿姨在旁邊聽着,嘴角偷偷勾了勾。
卻還裝出委屈的樣子,捂着臉搖搖欲墜,
「算了,都怪我明知道嫂子開不起玩笑,是我惹嫂子不開心了,只要你們好,我揹負點罵名沒什麼的……」
媽媽轉頭,和凌清阿姨對視。
「揹負罵名?難道是我逼迫你脫了衣服,躺我老公牀上的?」
「你敢說,你對林沐辰就沒有別的想法?」
凌清阿姨心虛地撇了爸爸一眼。
支支吾吾地解釋:
「我們真的只是兄弟……」
媽媽打斷她的話,「能光着膀子睡一張牀的女兄弟,我還是頭一次見。」
「夠了!」爸爸出聲喝斥。
他蹙眉。
目光裏除了無奈,還有藏不住的厭煩。
「這些年,是我縱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讓你覺得能隨便污衊我的人!」
凌清阿姨在旁邊適時地吸了吸鼻子。
眼眶紅紅的:
「嫂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真的沒別的想法……」
「要是我的存在讓你們吵架,那我走,我以後再也不聯繫林哥了行了吧?」
她說着就要往外走,爸爸伸手拉住她。
「沈婉,你非要把清清逼到這份上,你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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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解。
分明做錯事的人,不是媽媽。
爲什麼爸爸總是要維護凌清阿姨。
去年媽媽的生日。
生日當天,媽媽穿了新裙子,化了淡妝,從下午就坐在沙發上等。
六點,七點,八點……
蛋糕上的蠟燭燒完了一根又一根,爸爸的電話始終打不通。
直到十點,爸爸纔回消息,說凌清阿姨喝醉了。
那天晚上,媽媽抱着我坐在餐桌旁,看着沒喫完的蛋糕,眼淚一滴接一滴砸在盤子裏。
那時候的媽媽,還會哭,還會難過,還會期待爸爸的解釋。
再後來,我發燒到 39 度,渾身發抖。
媽媽急得直掉眼淚,給爸爸打了十幾個電話。
終於接通時,爸爸的聲音很不耐煩:「清清喝醉了,我得送她回家,你自己帶囡囡去醫院不行嗎?」
媽媽沒說話,只是咬着嘴脣掛了電話。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家裏的司機被爸爸叫走送凌清阿姨了,媽媽揹着我,深一腳淺一腳往醫院跑。
那天媽媽沒哭,只是一夜沒閤眼。
我再也沒問過「爸爸爲什麼不回來」。
還有一次,爸爸答應帶我去遊樂園。
我前一天就把小揹包收拾好,裝了最喜歡的零食和玩具。
可早上醒來,只看到爸爸留在玄關的紙條:「清清腳崴了,遊樂園下次再去。」
媽媽拿起紙條,看了很久。
然後蹲下來,笑着摸我的頭:「囡囡,媽媽帶你去好不好?我們去喫棉花糖,坐旋轉木馬。」
那天我們玩得很開心,媽媽陪着我坐了三次旋轉木馬,還買了超大的棉花糖。
可我看到她在摩天輪上,望着外面的風景,眼神里沒有一點笑意。
回家的路上,我問媽媽:「媽媽,你不開心嗎?」
媽媽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說:「沒有呀,囡囡開心,媽媽就開心。」
可我知道,她在撒謊。
因爲那天晚上,我看到媽媽坐在陽臺的椅子上,看着爸爸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卻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掉眼淚。
她好像已經習慣了,習慣了爸爸的缺席,習慣了自己消化所有的委屈。
也是那天起,媽媽彷彿變了。
-12-
所以,我開口了。
「爸爸,明明媽媽纔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孩子。」
「爲什麼,你要護着一個外人?」
「爲什麼,你總是一次次因爲這個壞女人,丟下我和媽媽?」
「媽媽不要你,我也不要你了!」
話落,周遭寂靜。
媽媽嗤笑一聲,目光中多了抹鄙夷。
「林沐辰,你不是覺得我控制慾強嗎?」
「現在我放你自由,難不成你就是享受被我用鏈子拴住,做我身邊的狗——」
媽媽這段話,攻擊性極強。
爸爸慣要面子,咬牙答應:「行,離婚就離婚。」
他的目光落在財產分割類目時,頓了頓。
毫不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等着你哭着回來求我。」
可爸爸不知道。
媽媽早就申請了去德國留學的簽證。
不會回來了。
-13-
爸爸爲了給凌清洗白。
他帶着凌清阿姨出現在了商業晚宴上。
當晚,#林沐辰新伴侶的詞條就衝上了熱搜。
照片裏凌清挽着爸爸的胳膊,笑靨如花。
媒體通稿裏滿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字眼。
甚至有人翻出媽媽以前的照片。
嘲諷媽媽人老珠黃,早就該退位讓賢。
也有人說,爸爸和凌清阿姨年少相愛,是媽媽突然出現橫插一腳。
媽媽纔是那個小三。
好多人都等着看媽媽的笑話。
接下來的半個月。
爸爸帶着凌清阿姨幾乎承包了所有的財經、娛樂版面。
兩人一起看畫展、出席品牌活動、甚至去國外度假,每一次都被媒體拍得清清楚楚。
凌清更是故意在社交平臺曬出和爸爸的合照。
配文:「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下面全是不明真相的網友在誇「神仙愛情」。
而媽媽成了那個破壞別人愛情的小三。
媽媽卻毫不在意。
她每天除了陪我,就是準備留學需要的作品集。
直到某天晚上。
媽媽正在給我講睡前故事,她的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
媽媽接起電話,那頭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
其中一個叔叔說:
「嫂子,林哥喝多了,正鬧着找你呢。」
「你看看,方不方便來接人……」
媽媽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我和他已經離婚了,喝多了和我也沒關係。」
那邊傳來他朋友的聲音。
「嫂子別鬧了,再鬧林哥是真要當真了。」
「我看嫂子這麼鬧,離婚算了,我們清清多善解人意。」
「沈婉要是真捨得離婚,我原地喫了。」
爸爸卻突然搶過電話,醉醺醺地說:「沈婉!我告訴你,你要是現在回來求我,我當什麼都沒發生,你要是不回來,今晚我就跟清清……」
沒等他說完,媽媽決然地掛斷了電話。
順便把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14-
當晚,媽媽手機裏收到了好多匿名短信。
都是爸爸和凌清阿姨的高清照。
每一張都在刻意炫耀,每一張都在往媽媽心上扎。
短信內容更是不堪:
「沈婉,謝謝你把林哥還我。要不是你不識趣鬧離婚,我還沒這麼快能光明正大陪在他身邊呢。」
「林哥說和我做這種事才快活,不像你,跟死魚一樣無趣,連個笑都不會露。」
「你放心,我會幫你好好照顧你老公的。」
媽媽坐在牀邊,指尖劃過屏幕,眼神一點點冷了下來。
她把所有照片和短信都轉發給了王律師。
我躺在牀上,偷偷看着媽媽的背影,小聲問:「媽媽,你不難過嗎?」
媽媽轉身坐在我牀邊,摸了摸我的頭,聲音很輕卻很穩:
「囡囡,你要記得,永遠不要爲了不值得的人難過。」
「而且媽媽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陪你長大,去完成自己的夢想,這些都比糾結這些糟心事重要多了。」
看着媽媽留學申請通過的通知,我似懂非懂。
第二天一早。
#林沐辰凌清同回公寓的詞條又上了熱搜。
照片裏凌清扶着醉醺醺的爸爸,兩人一起走進了別墅。
整夜都沒出來。
發生什麼,可想而知。
大家都猜測,林太太的位置要換人了。
所有人都等着,媽媽哭着回來求爸爸。
就連爸爸也覺得媽媽這次一定會妥協。
他讓助理給媽媽發了條消息:
「太太,林總說,只要您願意回來道歉,承認之前是您誤會了他和淩小姐,他可以不計前嫌,重新考慮撤銷離婚申請。」
而此時,媽媽已經替我辦好了轉學手續和出國的簽證。
-15-
我盼啊盼……
總算盼到了離婚冷靜期結束的這天。
媽媽今天塗了裸粉色口紅,連平時總隨意挽着的頭髮,都好好地盤成了低髻,彆着枚小小的珍珠髮夾。
那是她自己設計的款式,以前爸爸總看不上媽媽的設計,認爲丟了林太太的身份。
可在我看來,格外好看。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爸爸站在臺階下,他身邊還站着凌清阿姨。
凌清阿姨穿了條緊身的紅色連衣裙,頭髮燙成卷卷的,不經意露出脖頸處的紅痕。
手裏拎着爸爸的西裝外套,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看到媽媽,爸爸的眼睛亮了一下。
「婉婉,你今天很美。」
他伸手想幫媽媽理一下耳邊的碎髮,就像以前無數次那樣。
卻被媽媽輕輕側身躲開。
爸爸的手僵在半空。
凌清阿姨這時候才慢慢走過來,拉了拉爸爸的袖子,聲ṱṻ⁶音軟乎乎的:
「林哥,嫂子今天確實好看,一看就是特意打扮的,肯定是還在乎你呢。」
爸爸聽了這話,嘴角立刻又揚了起來,看着媽媽的眼神多了幾分篤定:
「行,我看看你能鬧到什麼時候。」
我拉着媽媽的衣角,偷偷瞄爸爸。
他一臉自信。
不相信媽媽會離開他。
我也不明白,爸爸爲什麼可以那麼自信。
一直到辦理窗口的工作人員問:「兩位是來辦離婚手續的嗎?」
爸爸沉吟片刻。
凌清阿姨在他身邊小聲說:「林哥,你別擔心,嫂子就是想讓你多哄兩句,等會兒她肯定捨不得籤的。」
爸爸沒說話,卻輕輕拍了拍凌清的手,顯然是認同了她的話。
媽媽從包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材料。
離婚協議、身份證、戶口本,一樣樣擺得整整齊齊。
工作人員覈對完信息,把離婚申請表推到兩人面前:
「請兩位在這裏簽字,確認無誤後,就可以領取離婚證了。」
爸爸拿起筆,卻沒立刻籤。
反而轉頭看媽媽,語氣帶着點調侃:「婉婉,你真要籤啊?不後悔?」
凌清阿姨在旁邊幫腔:「是啊嫂子,你再想想,林哥這麼愛你,囡囡也需要爸爸,你真捨得離婚?」
我不明白。
明明她巴不得爸爸媽媽離婚。
爲什麼又要在這裏裝好人?
我童言無忌:
「阿姨,你都和我爸爸滾一張牀上了,爲什麼還不希望我媽媽離婚啊?」
「是因爲喜歡做小三嗎?」
-16-
凌清阿姨漲紅了臉。
爸爸起身,怒視我:「林妤,你就是這樣和長輩說話的?!你的家教呢!」
媽媽一把將我護在懷裏。
抬頭看向爸爸時,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林沐辰,你吼孩子幹什麼?囡囡說的不是事實嗎?」
爸爸愣了一下,不自然地解釋:
「你怎麼也跟着孩子胡說!我和清清……只是朋友。」
這話,他說出口都沒有底氣。
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媽媽曾經的絕望和無助。
我悄悄往媽媽身邊靠了靠,用小小的身體貼着她的胳膊。
媽媽眼神軟了下來,衝我笑了笑。
又重重在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爸爸的神情在媽媽簽字那一刻,一點點僵住。
變成了錯愕和不敢相信:
「你……你真簽了?」
媽媽把簽好的表推給工作人員,才轉頭看他,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天氣:
「林沐辰,我從來沒和你開玩笑。」
爸爸手裏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他盯着媽媽的簽名。
又看看媽媽眼底沒有絲毫波瀾的眼神。
喉結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以前不管媽媽怎麼鬧,爸爸都覺得媽媽離不開他。
可今天媽媽毫不猶豫的簽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碎了他所有的篤定。
工作人員提醒他:「先生,該您簽字了。」
爸爸目光深邃,盯着媽媽。
不知想到了什麼,嗤笑一聲。
「沈婉,不就是一件小事嗎?你用得着這麼上綱上線?」
「希望,這次你能硬氣久一點。」
媽媽點頭,「快點,我還有事。」
爸爸像賭氣似的,刷刷刷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這一刻,媽媽終於獲得了自由。
-17-
飛機穿過雲層時,我趴在舷窗邊。
看着下方逐漸縮小成積木模樣的城市,突然回頭問媽媽:「我們還會回來嗎?」
媽媽正低頭修改設計稿,聞言抬頭朝我笑了笑:
「等囡囡想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回來,但現在,我們要去看新的風景啦。」
我露出個大大的微笑:「好的媽媽!」
德國的公寓不大,卻被媽媽佈置得格外溫馨。
落地窗外是成片的梧桐,每到傍晚,夕陽會把房間染成暖金色。
媽媽白天去學校上課,我就在附近的國際學校讀書。
而我們離開後,國內的情況卻徹底亂了套。
最先出事的是凌清。
在我們出國前,媽媽已經交代了律師。
把凌清和爸爸出軌的消息。
公之於衆。
一時間。
#凌清心機女
#林沐辰渣男。
詞條霸佔了熱搜。
以前那些誇凌清「善解人意」「神仙愛情」的網友,紛紛開始反轉罵她。
公司股票大跌。
凌清和爸爸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爸爸和凌清也徹底斷絕了關係。
我是從國內的親戚那裏聽到這些消息的。
親戚在視頻裏嘆氣:
「你爸爸現在悔得腸子ṭṻₗ都青了,天天拿着你媽媽以前的照片發呆,還總問我們有沒有你媽媽的消息。」
可這時候,媽媽已經憑藉出色的設計,在德國小有名氣了。
而不久。
媽媽的作品在柏林時裝週展出,我作爲媽媽的模特在 T 臺上走秀,驕傲得不行。
此刻的媽媽,風華正茂。
身邊還多了不少追求者。
-18-
爸爸第一次聯繫我們,是在我們出國後的第五個月。
那天媽媽在教我畫畫,我的手錶突然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時,媽媽的動作頓了一下:「大人之間的事,和小孩無關。」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爸爸沙啞的聲音,和以前那個意氣風發的他完全不一樣:
「囡囡,你和媽媽……還好嗎?」
「我們很好。」我小聲說。
爸爸沉默了很久,才又開口:「能不能讓媽媽接個電話?爸爸有話想跟她說。」
我看向媽媽,媽媽搖了搖頭。
我只好跟爸爸說:「媽媽在忙,沒時間接電話。」
爸爸還想說什麼。
我卻想起以前他一次次丟下我和媽媽的樣子,忍不住打斷他:
「爸爸,你以前總說媽媽離不開你,可現在媽媽已經不需要你了。」
「你還是別再打擾我們了。」
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回頭時,看到媽媽眼裏閃着淚光,卻笑着摸了摸我的頭:「囡囡做得對,我們要往前看。」
可爸爸並沒有就此放棄。
他開始瘋狂地給媽媽發消息。
從一開始的道歉。
到後來的哀求,甚至還說要放棄國內的公司,來德國找我們。
媽媽從來沒有回覆過,只是把他的號碼一次次拉黑。
-19-
有次我們去慕尼黑旅遊。
在一家美術館裏,我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爸爸。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頭髮亂蓬蓬的,看起來憔悴了很多。
他看到我們時,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快步朝我們走過來。
我下意識地躲到媽媽身後,媽媽把我護在懷裏,冷靜地看着他:
「林沐辰,你怎麼會在這裏?」
爸爸的腳步頓住,目光刺痛,臉上滿是愧疚:
「婉婉,我找了你們很久,我知道以前是我錯了,我不該忽略你,不該維護凌清,更不該讓你受那麼多委屈,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媽媽搖着頭:
「林沐辰,我們已經結束了。我現在的生活很好,囡囡也很好,我們不需要再回到過去。」
「可是我後悔了,婉婉!」爸爸的聲音哽咽,「我每天都在想,要是當初我沒有那麼對你,要是我早點道歉,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我知道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行不行?」
媽媽看着他,眼神里沒有恨,也沒有愛,只有一種淡淡的平靜:
「後悔是沒有用的,以前我爲你放棄了夢想,放棄了尊嚴,可你從來沒有珍惜過。」
爸爸僵在原地,像是被媽媽的話抽走了所有力氣。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着,指節泛白,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我從媽ƭŭ̀₎媽身後偷偷看他,發現他眼底的光亮一點點暗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紅血絲,像極了以前媽媽偷偷哭過後的樣子。
可那時候,他從來沒在意過。
或許說,他在無視。
「婉婉,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前混蛋。」
他的聲音帶着顫抖,往前挪了一小步,卻又在媽媽冷淡的目光裏停住。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是個皺巴巴的信封,遞到媽媽面前:
「這是我託人找的,你以前申請德國設計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當年你爲了我放棄了,我……我去年把它找回來了,還幫你補交了材料,想告訴你,你隨時可以去讀書。」
媽媽的目光終於落在信封上,那是個印着學院徽章的白色信封,邊角已經被磨得發毛,顯然是被人反覆摩挲過。
可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聲音依舊平靜:
「不用了,我已經拿到新的錄取通知書了。」
爸爸的手僵在半空,信封從他指尖滑下來,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動作笨拙得像個孩子,手指顫抖好幾次都沒碰到信封。
「婉婉,我知道現在說這些都晚了。」
他撿起信封,緊緊Ţů⁺攥在手裏,指腹把信封的邊緣捏得更皺,
「我前段時間去了濱江公寓,看到你以前放在陽臺的桂花盆栽,還活着。我每天都去澆水,怕它乾死,我還把你留在抽屜裏的設計稿都整理好了, 放在你以前用的畫架上,就像你還在那裏畫畫一樣……」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最後幾乎成了呢喃:
「我甚至想過, 等你回來, 我就把公司賣了,陪你去學設計,陪囡囡去遊樂園, 彌補以前所有的遺憾。可我現在才知道, 我連讓你回頭看我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媽媽這時候才轉頭看他,眼神里沒有了剛纔的冷淡,卻多了幾分釋然: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呢?」
「你一次次因爲凌清拋棄我們這個家, 囡囡燒到 39 度, 你卻陪着她喝酒到半夜。你明明有妻子孩子,卻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一步步把我逼瘋, 卻怪我控制慾強。」
「我理解你工作忙,所以家裏大小事我從來沒讓你操過心;我理解你應酬多, 所以每次你喝醉回家, 我都給你煮好醒酒湯;我甚至理解你和清清的兄弟情, 一次次說服自己原諒你。可林沐辰, 我的理解換來了什麼?換來了你變本加厲的忽視,換來了凌清一次次的挑釁,換來了我對婚姻的失望。」
「現在我終於找回了自己,也找到了屬於我和囡囡的生活,我不會再回頭了。」
「以後,別再來了。」
「看⻅你一次,我就會想起那段失敗又噁心的婚姻。」
說完, 媽媽牽着我的手, 轉身就走。
我看着媽媽眼裏的平靜。
突然明白。
爸爸的後悔,就像美術館裏那幅沒畫完的畫,滿是遺憾,卻再也沒辦法補全了。
而我們, 早就拿着新的畫筆, 在屬於自己的畫布上,畫起了更明亮的未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 爸爸還站在原地, 像個迷路的孩子, 眼眶紅紅的, 卻再也沒有追Ṭű̂ₗ上來。
後來,爸爸再也沒有聯繫過我們。
只是他把公司的股份,也都過戶給了我。
而我和媽媽, 在德國過着平靜又幸福的生活。
媽媽畢業後開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還收了幾個年輕的徒弟。
我也慢慢適應了這裏的生活, 交到了很多好朋友。
有時候我會問媽媽:「你現在還會想起以前的事嗎?」
媽媽總會笑着說:「當然會啊,但那些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媽媽現在有你, 有自己的夢想,還有我們的新家。」
是啊, 那些不開心的過去,就像飛機穿過的雲層,早就被拋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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