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繁星

開學前，我向江晉提了分手。
他懶洋洋地問：「就因爲我陪她畢業旅行？」
「這是她唯一的心願，你能別這麼計較嗎？」
電話那頭有人在喊他：「江晉快來看，好多海豚。」
是追了他三年的貧困生方書幃。
「別鬧了，我給你帶了禮物，明天見。」江晉掛斷了電話。
他以爲，明天是我的生日宴。
可我要出國了，和我男朋友。
明天，是我們的訂婚宴。

-1-
我和江晉是從小到大的鄰居，青梅竹馬。
小時候過家家，他演新郎，我扮新娘。
大人們看到我們的模樣笑着打趣「該不會長大了真的要結婚在一起吧？」
江晉聲音稚嫩卻堅定地回答「對啊。」
「長大了，我一定要娶周繁星，一生一世和她好。」
後來的十多年，他也的確做到了，凡事以我爲主。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命根子。
雙方家裏默認我們會讀同一所大學，會順理成章地結婚。
直到方書幃出現。

-2-
她因一條在火鍋店樓ṱṻₚ頂救貓的視頻而爆火。
鏡頭裏，她雖戴着黑框眼鏡，但擋不住那張極致清純的臉。
善良+高顏值，讓方書幃一夜出圈。
媒體採訪時，她正穿着圍裙打工，卻絲毫沒有自備，落落大方地介紹自己「我是個孤兒，但我有手有腳，不想給孤兒院太大的負擔所以來打工賺學費。」
「至於救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網友們紛紛誇讚她是堅韌小白花，並且喊話各大學校爲她開綠色通道免除學雜費。
也確實有很多學校站出來表態。
但最終，方書幃選擇了我家名下的私立高中：「我不是愛慕虛榮，只是這裏師資力量更好，我想考到好大學，學到真本事，以後回饋社會，不枉費大家對我的關愛。」

-3-
開學後，方書幃和我分到了一個班。
江晉在隔壁班，第一堂課剛下就跑來找我：「周繁星，你該不會是個聖母吧？爲了這個方書幃居然不和我同班了。」
前桌的方書幃聽到這話回過頭，卻在看到江晉的那一刻臉紅了。
她囁喏「周同學，你知道我？」
江晉搶過話：「何止知道，你能進這學校都是繁星的功勞，是她讓叔叔給你開了綠色通道。」
「還怕你被人欺負，特意和你同班，不然她該按成績和我去高階班的。」
方書幃的臉更紅了。
她咬着脣，卻看向了江晉：「謝謝你同學，我都不知道這些。」
我微微皺眉，這和採訪視頻裏大方坦蕩的方書幃不太一樣。
江晉亦皺眉：「謝我做什麼，你該謝的是繁星。」
方書幃這纔看向我，小聲地道了謝。
眼神卻隨着江晉飄向了班門口。
那一刻我就知道，視頻裏方書幃所表現出來的一切，多半是裝的。

-4-
從小到大，我見過太多這種裝可憐扮柔弱的女人盤旋在我爸身邊。
好在我爸是個事業派。
好在我媽足夠有手段。
所以我至今沒有私生子弟妹，也可能有，但目前沒在明面上暴露過。
於是當天，我就吩咐人去查方書幃爆紅的那條視頻。
結果查出來時，江晉正賴在我家打遊戲。
「果然啊，我就說這女的是個裝貨。」
我白了他一眼：「你對女生少點惡意。」
調查結果顯示，那隻貓是方書幃自己放在火鍋店樓頂的。貓咪在樓頂餓了三天，快要中暑時，她在人流量最多的時候從二樓窗戶爬出去，成功引起騷動。很多人跟着她的視線發現了樓頂的貓。。
於是路人們的手機化作了她揚名的工具。
「明天就去學校戳穿她。」江晉看向我，徵求我的同意。
「別了，就當不知道吧，以後離她遠一些。」
戳穿她，只會讓當初錄用她的學校顯得過於愚蠢、識人不清。凡是給我家抹黑的行爲，我都不允許發生。
只要以後她不作妖，真相我可以壓下去。

-5-
我轉去了江晉所在的高階班，此後兩年和方書幃都沒有太多交集。
升高三那一年，我發現一直以來我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我爸可能有個私生子。
於是整個高二假期，我的時間都用在學習和社交上。
我需要考上個頂級大學來證明自己不是草包富二代，以後好順利地繼承家業。
所以有幾次江晉約我出去玩都被拒絕了。
他有些惱火：「就算有私生子來和你搶家業，不是還有我嗎？」
「你以後嫁給我，江家的產業就有你的一半。」
我耐心安撫他：「江晉，這不一樣，我爸的產業是和我媽一起奮鬥出來的，私生子他沒資格和我爭。」
「我只是在維護我應得的，維護我媽應有的，你明白嗎？」
江晉不明白。
他腦子裏只有情愛。
於是他摔門出去：「周繁星，你不把我看得牢一點，小心別人把我勾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嘆氣。
突然就覺得或許我們不合適。
我不想用盡手段和心思，只爲了看住一個男人。
但我也理解江晉的不滿，於是我給他發了消息：「要不等我上完網球課，咱們去遊樂場看煙花？」
江晉沒回我。
我去家裏找他，司機告訴我剛剛送他去了遊樂場。
當天晚上，我看到了方書幃發的朋友圈：「遊樂場裏盛大的煙花，是你盛開的心意。」
她曬的九宮格里都是自拍，但我卻在最後一張裏看到了露出一半的手錶——是我送給江晉的生日禮物。
這兩年方書幃在追江晉，我是知道的。
但我始終沒有干涉過。
方書幃在我眼裏，對我構不成任何威脅。
而且我相信江晉。
可是現在，江晉讓我打臉了。

-6-
我坐在江家院子裏喝着果汁等江晉。
順便很認真地思考，我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從小到大習慣了他。
噴泉的聲音像極了雨天的白噪音，讓我的思緒漸漸專注。
回憶長大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我想我是喜歡江晉的。
看到方書幃朋友圈的時候，我心裏堵得慌。
有佔有慾，有難受，也有害怕，我怕失去江晉，這些年我已經習慣了他做什麼事情都和我一起。
家產我想要，江晉我也想要。
所以我願意花時間在這裏等他，等他回來安撫他，給他一個解釋。
可我等到深夜，也沒見江晉回來，管家說他住在了遊樂場附近的自家酒店裏。
「或許是太晚了，少爺他太累了，明天他一回來我就讓他去找您。」管家替他解釋道。
「他一個人嗎？」我反問道。
管家沉默，不知該怎麼說。
但我心裏已經明瞭。
方書幃也在。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夢裏媽媽一直在哭，她抱着爸爸問爲什麼要背叛自己，而我身邊站着一個小男孩，他笑着看我「我是兒子，你只是個女兒，你的家產都將是我的，你比不過我的，爸爸更喜歡我。」
我慌張無助，習慣性地看向江晉想尋求他的幫助，可他冷冷地看着我，轉身牽起方書幃的手走了「星星，你太無趣了，真沒意思。」
我拼命地呼喊他，可他卻始終沒有回頭。
醒來我出了一身汗，媽媽正守在我牀邊。
「乖乖，怎麼了？」
我把夢境告訴了媽媽，媽媽笑着爲我擦汗「乖乖，媽媽不在意你爸會不會背叛我，媽媽只在意我女兒應得的，會不會被他給別人。」
「男人不愛你了，背叛你了，再ṭù⁹找個男人就是了，破碎的感情過段時間就會消散在風裏。」
「可是乖乖你要記住，財產沒了，是沒辦法再找到替補的。」
我就知道，爸爸私生子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所以媽媽你不會離婚對嗎？」我問道。
媽媽點頭「直到你成功繼承家業，直到你成爲周氏的掌舵者之前。」
「可是這樣你太委屈了。」我心裏一陣酸楚。
媽媽卻摸着我的髮絲安慰「不委屈，媽媽有錢日子瀟灑極了，乖乖等你再長大些就會發現，錢和權力能給你的快感，是男人無法比擬的。」
「你爸爸他雖然對不起我，但他對你的愛並不比我少，當然如果以後他偏心其他人，這話作廢。」
有了媽媽的安撫，我心裏舒坦了很多。
早飯時看到方書幃的朋友圈「第一次住五星級酒店，超豐盛的早餐，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女孩，感謝我的王子。」
依舊是九宮格。
但是暗戳戳地發出了酒店的名字。
昨天的遊樂場朋友圈很多人點贊，今天卻沒有，我便明白她這是發給我一個人看的。
告訴我，她和江晉一起過夜了。
我點了個贊。
隨後刪除了她。
我的征程是財富、地位和權力，而不是一個小小的方書幃。

-7-
三天後，江晉纔給我回了消息：「我知道你給她點讚了，後悔了吧？」
「星星，我說過的，你要把我抓牢，不然別人很容易把我勾走。」
我沒有理他。
半小時後，他衝進了我家。
「星星，我只是太生氣了，太害怕失去你，你不陪我讓我覺得好空虛，所以我才找她想要氣一氣你。」
「我和她什麼都沒發生。」
「沒關係，我不在意。」我柔聲安撫他，像安撫一隻炸了毛的小狗一樣。
我是真的不在意。
媽媽的話，我聽進去了。
江晉眨巴着眼睛，像從前一樣順勢躺在我旁邊：「星星，明天我們去 S 市吧，我家在那邊的度假村開業了。」
「好啊。」這次我沒有拒絕。
S 市有不少我家的資產，我該去看看，讓大家認一認我的臉。
江晉開心極了：「那就這麼說好了，明天我來接你。」
我看着江晉恢復如常，心裏也跟着明朗了幾分。
方書幃的事情只是個小插曲，我權當是江晉幼稚想要吸引我注意力的小把戲。
可第二天，江家送我們去機場的車上，方書幃也在。
我冷冷地看着江晉：「怎麼回事？」
方書幃趕在了江晉之前解釋：「你別怪他，我昨天給他打電話請教作業，江少隨口提起今天要去 S 市，我還沒有去過，所以纔想說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周同學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打擾你們。」
「我只是去做社會實踐的……我也想自己去，但是我的家境……我不像你們想去哪兒隨時都能去。」
方書幃越說聲音越低。
活脫脫一副被我欺負了的委屈樣。
江晉看着我，微微皺眉「星星，她只是和我同路，都是同學帶她一程而已。不要太小家子氣。」
這話把我聽笑了。
從前能鑑別綠茶的江晉，如今在方書幃面前裝糊塗，維護她。
社會實踐哪兒不能做。
沒錢還非得去 S 市做什麼？
我瞥了江晉一眼「那你們同路，我坐自己的車。」
昨晚江叔叔得知我要去度假村，特意給我安排了最好的房間，我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所以度假村還得去。
但我絕不會委屈自己和他們坐一輛車。
我在貴賓廳喝茶時，江晉帶着方書幃來了：「星星，我發現你現在脾氣越來越大了。」
我沒理他，安靜地刷着題。
江晉湊了過來：「星星，你該不會是喫醋了吧？」
江晉眼裏帶着期待。
我懶得再和他多說廢話，點頭嗯了一聲。
沒想到江晉變本加厲，他吩咐人給方書幃升艙，並且在登機時主動接過方書幃的包，對她呵護備至。
我跟在兩人身後，心裏想着等到了 S 市該如何給我爸一個驚喜。
想得出神時，抬眼就看到了方書幃朝我露出了勝利得意的笑。
「周同學，真不好意思啊，如此麻煩你的男朋友。」在我路過她時，她低聲說道。
我聲音不大，但周圍人都聽得到：「哦，他從小就有扶貧的美德。」
方書幃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她穿着普通，背的包是拼夕夕爛大街的款，卻坐在頭等艙，享受着別人男朋友的關愛。
什麼成分，不用多說，大家都明瞭。
其他乘客沒說什麼，但看向她的眼神里，滿是不屑。
方書幃在私立學校因爲我的關係從未受到過如此直接的眼神羞辱，此刻她漲紅着臉，輕輕扯着江晉的衣袖：「江少，我……」
委屈地說不出話。
江晉面色一沉，板着臉瞪我：「星星，你別太過分。」
「她的出身又不是自己選擇的，她也很不容易的，學習成績並不輸其他人……」
我打斷了他的話：「出生無法自己選擇，但是可以選擇插入別人的感情啊。」
說完戴上耳機，蓋好毯子閉目養神。
這一路上，江晉都沒再和我說話。
下了飛機，他帶着方書幃上了江叔叔派來接我的車：「既然你不願意和我們同行，那你自便吧。」
我看向後面的邁巴赫：「嗯，晚上度假村見。」
「周繁星！你晚上纔來？不是說好看我衝浪嗎？」江晉坐在車裏質問道。
我看向他身旁的方書幃，微微一笑：「你昨天還和我說好只跟我來呢？」
「說好的，也可以變的。」
說完我上了邁巴赫：「走吧，先去見見我爸。」

-8-
最近家裏在 S 市開了新項目，我爸親自監督，已經好久沒回家了。
我整理好着裝，直接上了頂樓推開會議室的門：「爸爸，我來看你了。」
見到我，我爸很高興。
他出軌了，有私生子，但不能否認的是他對我的愛是真的。
正因如此，我才能利用這一點，讓公司裏的高層都知道我。
「爸爸在開會，開完會帶你去喫飯。」
「好啊，媽媽說這邊有很多你們談戀愛時常喫的餐廳，我可想去了。」我滿臉期待。
立刻就有人拍馬屁：「總裁和夫人恩愛如此，是咱們所有員工的表率啊。」
對於這個拍馬屁的人，我很滿意。
「那當然啦，爸爸一直說小家和睦大家才能穩定，所以咱們公司在員工家庭關懷方面投入了很多，希望每個員工家庭都能像我們家一樣幸福，也希望你們的兒女都像我一樣，永遠是爸媽的掌上寶。」我挽着爸爸的胳膊，瘋狂給他立人設。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有我這一個女兒。
寵愛至極。
和爸爸喫過午飯後，又去定做了幾套禮服，我纔回了度假村。
方書幃的房間被江晉安排在了我隔壁。
我躺在泳池旁休息時，聽到了隔壁他倆嬉戲打鬧的聲音。
我聽到方書幃問江晉：「你真的不去找周同學嗎？」
江晉的語氣勝券在握：「你說得對，星星從小被嬌慣着長大，習慣了我永遠圍着她轉。我按照你說的故意氣一氣她，晾她幾天，她纔會知道我有多重要。」
「可是你爲她準備了燭光晚餐呀？不去找她豈不是浪費了。」方書幃茶言茶語道。
「那就給你喫嘛，當作你給我出主意的謝禮。」
方書幃嬌俏地笑了幾聲後，突然一聲尖叫跌入泳池，緊接着有人跟着跳了進去，片刻後我聽到方書幃嬌滴滴的聲音：「嚇死我啦，謝謝你救我呀。」
江晉霸道總裁俯身「放心，有我在你不會出事的。」
我搖搖頭，心知我和江晉走不下去了。
他太蠢了。
配不上我。
我媽之所以勸我不要太在意江晉的言行，是因爲我家和江家捆綁的合作太多。
「但是乖乖，如果和他在一起讓你傷心，那媽媽會趕在你畢業之前，把和他們家合作的項目都清除乾淨。媽媽不要你受委屈。」媽媽也這樣說過。
如果我在江晉跟前受了哪怕一丁點委屈，她立刻會爲我善後。
可我不這麼想。
正如我媽媽所說，有錢有權，還有什麼委屈呢？
我要和私生子爭財產，那我更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助力，更何況江家還有政界背景。
但看江晉這腦子，日後江家的事業估計也很難讓他繼承。
繼承人多半是他哥了。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但有永恆的利益。
過了兩個小時，江晉發了朋友圈「海邊的燭光晚餐，別有韻味。」照片裏方書幃的白色連衣裙裙角在隨風飄揚。
我大方地賞了個贊。
隨後截圖發給了他哥「你這蠢弟弟我不想要了，不如我也出國，咱倆做校友？」

-9-
江聞在我的印象中，就如小說裏描寫的霸總少年體一樣。
長相俊朗，氣質冷清，是圈子裏人人誇讚的神童，多才多藝還謙遜有禮。
如果說他唯一的劣勢，大概就是母親早亡。
雖然當年的江氏是他母親助力很多，可這些年江晉母親的勢力也一點點滲透進了集團核心。
所以哪怕江晉處處不如江聞，他也堅定地認爲，自己比大哥更有優勢繼承家業。
可我不這麼認爲。
小時候我不懂江聞爲什麼從小就願意離家遠去海外讀書，每逢假期見他總覺得他可憐。
如今我才明白，遠離權力鬥爭的中心，他才能不懼威脅。
才能韜光養晦。
我不認爲江聞會安心地接受江氏的子公司把集團讓給江晉。
所以我想尋求他的合作。
既然和江氏的捆綁不能斷，那就換個兒子繼續聯姻也未嘗不可。

-10-
江聞很快回了我消息「在上課，你別理他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聊。」
於是我給江聞回了個表情包，心裏盤算了一遍明天該怎麼說服他。
最近我都睡得不太踏實，加之現在有了新方向，心裏更是忍不住地想，於是爲了睡得安穩些，我喫了兩片安眠藥。
醒來已是上午十點多。
我是被敲門聲喊醒的，門打開的瞬間媽媽幾乎是撲過來抱住了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一夜打電話你不接，嚇壞我們了。」
我這才知曉，昨天夜裏地震了，雖然震級不高但引起了海嘯，整個度假村被毀了一大半。
爸媽一整晚都在聯繫我，度假村員工說看到了江晉抱着一個女孩去了避難區，所有人都默認那是我。
可直到爸爸趕來找到江晉，才發現那女孩是方書幃。
爸爸幾乎翻遍了度假村所有的避難區，都沒找到我。
媽媽連夜飛了過來，在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後，大家才後知後覺，我可能還在房間。
「走，跟媽媽回家。」我媽沉着臉，吩咐人給我收拾行李。
我跟着媽媽走出度假村時，江晉追了過來：「星星，你沒事兒吧？」
我撇過頭去沒看他。
我原以爲我們只是不適合在一起。
卻沒想到，作爲朋友，作爲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他居然會在方書幃面前，忘了我。
我不怪他先救了方書幃，人人平等，災難面前就該先幫助身邊最近的。
可在方書幃安全後，他卻沒有來找我。
我心裏堵得慌，難受的情緒幾乎衝出胸口，讓我忍不住吐了出來。
那種被信任的人拋棄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星星，你別生氣，書幃她崴到腳了，她又是第一次來這兒人生地不熟，加之地震海嘯她被嚇到了，我纔在那邊照顧她的。」
「我們度假村裏酒店的抗震級別很高的，所以……」
我打斷了他：「既然酒店抗震級別這麼高，你又何必辛苦抱着她躲出去？」
江晉囁嚅着說不出話。
我爸冷着臉接過行李箱：「星星，回家，沒什麼好說的。」
我前腳回到家，江晉後腳就被江叔叔連環電話催了回來，親自帶着他上門道歉。
「老周啊，是我管教不嚴，這混賬才做出了這種事，我帶他來給星星道歉。」
江晉想上樓來找我，被我爸攔住了：「你如果想和星星繼續，起碼得斷了和那個女生的聯繫吧？」
江晉聽到這話冷下臉來：「連叔叔你也誤會我？」
「我清者自清，沒做過虧心事爲什麼要斷聯？反而顯得我心虛了。」
「今天我來道歉，就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但如果星星一直這麼任性不肯相信我，那我們的關係可能真的要考慮考慮了。」
說完江晉轉身就走。
我站在樓上看着他，快到大門口時他回過頭，對上了我的視線。
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們就這麼隔着窗戶對視了許久。
我想起小學時春遊遇到了綁匪，逃跑中我險些掉下懸崖，是江晉趴在懸崖邊死死拽着我，拽到自己都快脫力了也沒放手。他紅着臉流着汗跟我說「星星，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星星，我會把所有危險都隔絕開的。」
可是地震時，他卻沒有去隔壁將喫了安眠藥而昏睡不醒的我帶走。
我咬着脣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可還是沒出息地哭了。
心裏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疼得我有些站不住。
這些天我爲了未來籌謀準備得再多，但終究我也才十七八歲，我也需要安慰和依靠。
我努力支撐着的所有僞裝，都在這一刻破碎了。
在我最累最無助的時候，在我疲憊地強撐着精力爲家產搏鬥的時候，江晉他在陪着別人。
他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只要我需要，他就在我身邊。
那個陪着我長大，一起打打鬧鬧的男孩子，那個貫穿了我生命十七年的男孩子，把我從他的首選裏摘除了。
我拉上了窗簾，沒再看樓下的身影。
我和江晉之間，徹底結束了。
此前他做了那麼多荒唐事，可我覺得即便做不了情侶，我們還能是朋友。
但如今，或許朋友我們也再做不了了。

-11-
暑假的最後時間，我再沒見過江晉，我們也都很默契地沒再和對方聯繫。
直到開學兩週後，江晉突然給我打電話：「周繁星，脾氣鬧夠了沒？該回來上學了吧？高三課程這麼緊張，你還想不想考清北了？」」
我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淡淡道：「不用了，我有家庭教師補課。」
那天以後，我就被媽媽送到了美國，她買下了江聞隔壁的別墅。
我在這邊專心爲申請常青藤高校做準備。
江晉聽到這話，笑道「你沒忘了我們的約定就好，清北見星星。」
我掛了電話，扭頭看着江聞。
「別看我，看書。」江聞悠悠開口道。
那天我提出要出國後，江聞立刻買了機票飛回國，剛到 S 市得知地震又追回了我家。
那晚江晉站在樓下看向我時，我身後的書桌上江聞正在給媽媽介紹他的學校。
「阿姨，我會照顧好星星的，您放心。」
我媽原本就欣賞江聞，見他對我如此上心，加之聽到了江晉那番混賬言論，當即決定讓我跟着江聞出國。
「寶貝，出去就好好學習，好好生活，別想太多，家裏的事情媽媽自己能處理，明白嗎？」
「媽媽不想再看到你喫安眠藥了，好嗎？你才十七歲，這麼小的年紀媽媽只想你過得開心。」
我媽這話，江聞聽進去了。
在美國的這些天，他每天只盯着我學習，學累了就帶我出去玩，玩累了回家做飯給我喫。
「你一直自己做飯喫嗎？」我趴在廚房島臺上問他。
我記得他在美國時，保姆保潔廚師司機都是配齊的。
畢竟我過來時，我媽派了十幾個人的團隊來照顧我。
「沒有，平時比較忙。」江聞拌着餃子餡答道。
「今天不忙嗎？」
「也忙。」他說。
「但我答應過阿姨，要照顧好你，別人做的飯我怕不合你口味。」
我看着江聞捏的那個碩大無比的餃子，心裏默默想着還不如讓廚師來做飯，起碼能喫吧。
但我沒敢說，畢竟是江聞費了半天工夫做好的。
只能硬着頭皮喫，對上江聞期盼的視線時露出了認可的微笑。
江聞滿意極了，自己也喫了一口，下一秒就吐進了垃圾桶。
「星星，我會練好廚藝的。」他利落地收走了我的碗盤，帶我出門去喫飯了。
我以爲練廚藝這事兒不過是說說而已，卻沒想到一日三餐他都在自己做。
只是苦了照顧他的那幫人，成了他的試驗品。
終於在進入秋天后，江聞又邀請我過去喫飯：「都是你愛喫的。」
我正想反駁，就看到飯桌上的確是我愛喫的那些菜，是從小到大媽媽做過無數次的菜。
「菜譜是我問阿姨要的，味道是我一點點試出來的，應該沒問題。」江聞難得地緊張。
我喫着土豆燉牛排，眼淚不自覺地掉了下來，我有些想我媽媽了。
「不好喫嗎？」江聞問道。
「好喫，每天都想喫。」我抬頭笑着說。
江聞坐在一旁抬手輕輕擦掉了我的淚珠子「好，一日三餐，我一定讓你喫得健康又美味，爭取等回國前把你喂胖一些，讓阿姨放心。」
「阿姨對我放心了，纔會答應我們的婚事。」
我：
我什麼時候提過婚事。
江聞像是看懂了我的心思，自顧自說道「你需要江家助力尋求我的合作，最好的方式只能是聯姻了。」
「星星你放心，我們各取所需，我是很開放的，如果你不喜歡我定親以後你可以找個自己喜歡的男人談戀愛。我幫你拿下週家所有家產，你幫我奪下江家繼承權。」
我胡亂地點了點頭。
他說得沒錯。
我們這個階層的聯姻，本就是利益在前，這一點我很清楚。
媽媽至今不和爸爸離婚，甚至對他出軌的事情不以爲然，說到底還沒觸及她的核心利益。
但爲什麼，我卻有些失落。
原來，他努力爲我學廚藝，每天陪在我身邊，只是想獲得我媽媽的認可啊。
不是，爲了我啊。

-12-
我開始反思自己，是否太容易被感情左右。
我想，我應該向江聞學習，堅定地記着自己的目標，至於感情，都是陪襯。
四個月過去，我的確被江聞喂胖了一些。
視頻那頭，我媽笑得合不攏嘴：「寶貝，媽媽特別喜歡你現在肉乎乎的小臉兒，和小時候一樣。」
視頻外，江聞聽到這話抬頭看了眼我，又笑着低下了頭。
我心想，他的表忠心行動效果不錯，也難怪他高興。
「明天媽媽去機場接你，幾個月沒見可想死我了。」
明天我和江聞一起回家過年。
這幾個月，江晉給我打過兩次電話。
一次是期中考試出成績，他興奮地告訴我：「星星，你不在第一名終於是我了。」
第二次是他氣急敗壞地追問我：「我去你家了，你不在家，你到底去了哪裏？」
我只是聽着，沒有回應。
於是他開始不停地給我發微信。
講些學校的八卦，講他每天都做了什麼，問我在哪兒，問我爲什麼不理他。
很快，他就會知道爲什麼了。

-13-
按照每年過年的傳統，我們兩家都會一起聚餐。
這也是我回來後和江晉第一次見面。
他圍着我上躥下跳：「星星，你到底去哪兒了，是不是揹着我偷偷進步去了？」
我笑道：「我在美國。」
「就在江聞哥隔壁住。」
江晉的笑僵在了臉上。
他看看我，又扭頭看着江聞。
江聞只當沒看見，拿起手柄遞給我：「這一關的通關教學我看了，這次咱們一定能過關。」
江晉徹底炸了，他吼道：「周繁星！從前我喊你陪我玩遊戲你從來不玩，現在居然陪他玩？」
「是我陪她玩。」江聞語氣淡淡，強調了一遍主體。
在美國時都是江聞做飯，偶然一次我心血來潮想着不能總白喫他的，於是自告奮勇下廚烤了牛排。江聞看着那盤烤焦了的牛排，眉頭都沒皺一下全部喫光了，喫完誇讚道：「星星已經很棒了，烤熟了呢。」
但從那以後，他再不讓我下廚了。
「你想做飯的話，有別的辦法。」
於是他開始陪我玩《胡鬧廚房》，打遊戲的那段時間是我每天累到崩潰時最期待的時刻。於是我們又一起玩了很多雙人遊戲，配合越來越默契。
我也越來越喜歡和江聞待在一起。
我也沒再理會江晉，拿起手柄專心玩遊戲。
江晉氣鼓鼓坐在一旁，半晌突然笑道「我懂了星星，你想讓我喫醋是嗎？」
「那次地震我救了方書瑋，你就跑去美國找我哥想讓我喫醋。」
「別鬧了星星，成熟一點，馬上高考了你的學習最重要，別影響了學業。」
我盯着江晉看了看，想說什麼卻又始終說不出口。
我懷疑他腦子壞了。
直到過完年我和江晉回美國，江晉依舊固執地認爲我這是在喫醋。
「方書瑋說過，聰明的女生最懂欲擒故縱，星星你很聰明。」
「你被方書瑋奪舍了？」我問道。
江晉愣在原地：「什麼？」
「沒事。」
我現在越發覺得，江聞骨子裏或許就是這樣幼稚又自大的，只是方書瑋的出現，放大了他的這一面。
感謝方書瑋，讓我早早地看清了他。

-14-
高考前一個月，我成功拿到了賓夕法尼亞大學商學院的 offer。
媽媽飛來美國爲我慶祝：「等江聞考完試，咱們先去歐洲玩一圈。」
我媽對江聞很是認可。
作爲未來的女婿，江聞這一年把我照顧得很好，雖然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冷着一張臉，但我媽說：「只要對着你時時笑着的就夠了。」
我媽對女婿的標準是，對我好，把我放心上就夠了。
更何況江聞本人也足夠優秀。
全 A 從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作爲優秀畢業生代表全校演講，țū́⁵拿到了各大 top 公司別人求都求不來的職位，最重要的是他還把江氏在海外快要倒閉的產業全部盤活了。
「最重要的是，個高盤靚條順，你看那肌肉，你看那棱角，你再看那一米八六的大高個，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我女兒。而不是江晉那未發育完全的小雞崽子。」我媽如此說道。
一起去歐洲玩了一圈後，我媽對江聞的評價更高了：「紳士，十分紳士。乖乖，你要相信媽媽的眼光，這次你的選擇沒有錯。」
我有些懷疑：「我爸當年也是你挑的，不還是出軌了。」
我媽不以爲然：Ṫů₇「可我當年挑他的時候就預料到啊，他那一雙桃花眼看男人都深情，肯定會有數不盡的女人被他勾搭上，但我不在意。我和他在一起，看重的就是周家有能力扶持我們，幫助我們創業，把公司做大做強。」
「你媽媽我啊，和你爸在一起圖的就是錢和地位。但你不一樣，你現在是周家的獨生女，地位和錢你都可以有，所以你有資本再去圖謀些感情。」
「江聞就是最優選擇，既能給你當年你爸給我的，還能給你你爸給不了我的。」
「乖乖，媽媽更希望你能幸福。」

-15-
高考前一天，江晉打電話ṭṻ⁰叮囑我：「星星，明天一定要好好發揮，這一年沒來上課不知道你水平怎樣，可不能落後我啊。」
「別忘了，我們要一起去清北。」
看來江家人怕影響他高考還沒告訴他，我要和江聞訂婚了。
江母原本是不願意的，畢竟我家如果能和她親兒子訂婚，那江晉未來接管企業的可能性自然會更大。
但沒辦法，江氏新項目要拿的那塊地，在我媽手裏，而這個新項目對江氏至關重要。
我媽的要求只有一個：「江家和周家聯姻依舊，但對象必須是江聞。」
於江叔叔而言，兩個都是他兒子，他利益並不受損。
因此，即便江母再不情願，也只能同意。
又害怕因此影響江晉高考，壓根沒敢讓他知道。
等江晉知道這一切時，已經是高考完半個月後了。
剛剛考完時，他來找我：「星星，慶祝咱們終於高考結束，一起去海邊怎麼樣？」
「方書幃說女孩子都喜歡海豚，我帶你去海上看海豚好不好？」
我正在家裏公司實習，預備每年假期都去公司刷臉，早日讓員工們熟悉我。
「不去，比較忙。」
江晉翻看了一眼我正在看的書：「商學院的書？你看得懂嗎？」
「星星，你接管公司還早着呢，再說了以後你嫁給我的話，我可不會讓你這麼辛苦每天還要工作，我一定好喫好喝地供養着你，你呢只需要去做所有你喜歡的事情就好啦。」
「所以現在就別這麼辛苦啦，你該像方書幃學習，女孩子嘛溫柔知性就好啦。」
我扭頭看了看他。
或許是我的眼神過於直白，他的臉色漸漸變黑：「算了，我好心好意來邀請你，你不領情那我可走了啊。」
江晉自己都沒發現，他僅有的幾次和我聊天時，總會提起方書幃。
我雖然沒再關注過他們倆，但我想也知道方書幃已經滲透進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江晉帶着方書幃出海遊玩時，我白天在公司實習，晚上回家和江聞一起自習。他幫我提前預習了新學期的課程，這樣我就能騰出更多時間在開學後找個大企業實習，學習感受這些頂級企業的氛圍。
這些商學系的書都是江聞幫我挑選的。
他是個嚴格的老師，我累到打盹時他一邊輕敲桌面提醒我「不能鬆懈，你如果想在商學院拿全 A 是很難的，那裏人才濟濟，大家都一樣的聰明，那比的就是誰比誰更拼了。」
但通常這種時候，他都會下樓去給我做宵夜。
清湯麪、炙烤鰻魚、蒜香蝸牛、咖喱蝦……都是我喜歡喫的。
江聞在畢業季的那一年，一邊申請研究生準備畢業，一邊照顧我，居然還抽空考了個營養師證。
現在他爲我做的每一餐，都做到了營養搭配均衡，還色香味俱全。
我發現自己就是這樣在一頓又一頓飯的攻略下，好像開始喜歡他了。
或許我本就是個慕強的人。
我喜歡和優秀的人在一起，雖然累一些、節奏快一些，但我能學到更多。
這種成就感和滿足感，是遊樂場坐一次旋轉木馬所無法帶來的。

-16-
半個月後，江晉準備回來了。
他打電話給我：「星星，我給你帶了海豚的紀念品，聽說男生都會給女朋友送象徵愛情的海豚。」
我提醒他：「我們早就分手了，我也不是你女朋友。」
江晉在電話那頭懶洋洋問道「生氣啦？鬧脾氣呢？就因爲我最後和方書幃一起來畢業旅行了嗎？」
「星星，你別太小家子氣，我邀請你又不來，方書幃的唯一心願就是和我一起旅行而已。乖，我明天就回去了。」
電話那頭，方書幃在喊他：「快來看啊江晉，好多海豚。」
什麼心思不言而喻。
但她料錯了，這對我造不成任何傷害威脅。
江晉掛了電話：「明天生日宴見哦。」
他倒是還記得我生日，有些好笑。
「乖乖，再試試這套禮服。」媽媽催着我去試明天的禮服。
我和江聞決定，在出國之前藉着生日的機會，向大家宣佈我們要訂婚了。
一來把我們的關係明示了，有江家做我的靠山，我爸暫時不會動家裏資產。
二來，藉着訂婚，讓江氏那邊的人都意識到，以後誰纔是江氏的繼承人。
三來，我媽最近給我定製的禮服太多，只有生日宴的話，穿不完。
「明天先過生日，穿一套，再宣佈訂婚，換一套，再敬酒，換一套，最後賓客合照，再換一套。對了，還有晚宴一套，後天的 party 還要一套。」從小到大，我媽的樂趣之一就是打扮我。
我是個媽寶女，只要我媽高興，我就高興。
所以很是配合。
「乖乖，太美了太美了，不愧是我的女兒。」我媽幾乎要搶了攝影師的工作，在一旁瘋狂拍照。
「寶貝，明天可能會有意外發生，媽媽想提前和你溝通一下，媽媽不想毀了你的好日子，但是……」回家路上媽媽突然說道。
「沒事。」我輕聲安撫着媽媽。
「讓他們來，給我十八歲生日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纔有意義。」我知道媽媽想做什麼。
明天所有賓客都在，是個絕佳的機會。
「媽媽，只要你在我身旁，就算天塌了我的心情都不會被毀。」

-17-
生日宴這天，爸媽一左一右陪着我。
這是我十八歲的生日，媽媽在全城最豪華的酒店爲我慶祝，我穿着媽媽給我精心挑選的禮服，切下蛋糕，倒了香檳塔，與大家舉杯同慶時，有人闖了進來。
「星星啊，今天你的成人禮，怎麼能不邀請你的親弟弟呢？」一個妝容精緻的女人推開門笑着說道。
身後跟着個比我小兩三歲的男孩。
我疑惑地看向媽媽，手裏還拿着話筒：「媽媽，我還有個弟弟？我怎麼不知道。」
媽媽一臉難堪，瞪着爸爸。
爸爸面露尷尬。
「可是，不是說我是獨生女嗎？爸爸不是最愛我嗎？專門爲我舉辦生日宴，還買下莊園送給我做成年禮物，怎麼還會有弟弟？」我的聲音滿是疑惑。
但很快我便自我安慰道：「不會的不會的，爸爸最疼愛我了，那些他不在家的日子他是真的去工作了，不是去陪別人了。」
「其他同學最羨慕的不是我家裏更有錢，而是從小我就得到了爸爸全部的愛，爸爸不會背叛我的。小時候我最害怕打雷，爸爸不在我身邊也會打電話安慰我；我被人販子綁架時爸爸最着急；我掉進海里時爸爸都快瘋了。」
我細數着我爸對我的那些「關心在乎」。
而這些危險發生時，我爸都不在我身邊，他在陪那個女兒和他的兒子。
我慌亂緊張的神情，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我是大家看着長大的，從小備受寵愛，最是天真乖巧，可卻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成人禮上，得知自己爸爸有個私生子。
賓客們看向我的眼神，都是同情和心疼。
而我爸起先只是有些尷尬慌亂，可在聽完我委屈卻又強作鎮定自我安慰的那番話後，對我的愧疚空前高漲。
他並非不愛我，從小到大他極其寵愛我。
正因他寵着我，看重我，此刻看到我最重要的日子被毀了，他在我心中一直以來的慈父形象漸漸崩塌，而我卻還在自欺欺人時。
他最先掌控大腦的情緒，是心疼。
他清楚地明白這女人今天突然來是爲了什麼，想要在衆賓客都在時讓他承認私生子的存在。
原本他也想過的，不過是承認有個兒子而已，豪門圈子裏誰家是乾淨的呢？
但絕不能是現在這個時候。
這個自己女兒最高興快樂的時候。
我在賭，賭我和私生子之間，他更在乎我。
哪怕爲了捆綁的那些利益，他也要傾向我。
這段時間我時不時就拉着他一起回憶小時候的點點滴滴：「爸爸，我們一起把小時候的照片整理出來好嗎？在我成人禮上做成視頻。」
那些被他淡忘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
他想起來了我剛出生時他的激動，想起來他把我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過程，想起來爲了讓我上學更安全而專門建造了一所學校，也想起來了那次因爲他的疏忽我掉進海里被撈起來在搶救時他跪在手術室外猛抽自己巴掌的情景。
現在，這些回憶成了無數巴掌，揮向了他。
於是他緩緩開口道：「胡說什麼，哪裏來的瘋女人，想巴結我的女人我見多了，你實在排不上號。保安，帶出去！」
這些地方的保安，都是人精。
撲上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捂嘴，然後纔將人拖出去。
周總不想聽的，絕對不能說出來。
我爸當衆否了他們的身份，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幾乎再無可能以周家人的身份出現。
「乖乖，爸爸怎麼會背叛你呢？爸爸說過，你是爸爸最疼愛的寶貝，是爸爸的命啊。」爸爸抹去了我的淚，柔聲安慰道。
隨即又舉杯向衆人：「不好意思，打擾各位雅興了，咱們宴會繼續。」
「我知道這些年來，有不少人都想污衊我、攀附我，爲此沒少打擾我的妻子。今天在此我再次鄭重聲明，我只有周繁星這一個孩子，她就是我的全世界。」」
這種插曲，不足爲道。
生日宴依舊熱鬧，我爸舉着酒杯和賓客們寒暄。
我和媽媽去換禮服，無人時媽媽看向我的眼神滿是驕傲。
今天的行程是媽媽透露給他們的，也是媽媽安排沒讓保安刻意阻攔，才使得他們闖進來時暢通無阻。
這些我爸不用想也能猜到。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該明白自己要做何選擇。

-18-
我們在酒店給賓客們訂了房間，等大家午休後參加下午的訂婚宴。
在此之前，沒人知道我和江聞要訂婚了。
即便與我們兩家交好的，也都以爲以後我會和江晉在一起。
所以在進入宴會廳，看到我和江聞的合照時，所有人都難掩驚訝。
但很快也都明白了。
江晉這段時間走哪兒都帶着方書幃，這事兒在圈子裏並不是祕密。
不過大家都默認江家肯定不會接受方書幃，不過是個過客而已。
「真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有人嘆息道，但在看到江聞西裝革履待人接物彬彬有禮時，又馬上笑着恭賀「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對。」
訂婚宴開始之前，江聞說準備了一段視頻想和大家一起看。
視頻的畫質起先有些模糊，畫面中是小時候的我，正在江家的院子裏追着鴿子跑，不小心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哭。
再接着是我幼兒園入園時，抱着我媽的腿不撒手，哭得撕心裂肺。
我坐在樹下喫冰激凌，好心地把冰激凌分給了螞蟻，結果引來了一串螞蟻，我被螞蟻羣嚇到大哭。
……
那些相冊裏從未有過的記憶，突然被放映在了屏幕上。
而後是我上小學，練琴時，打球時，學跆拳道時，去江家拜年時，學着串糖葫蘆時……
這些鏡頭裏的我一直在笑，沒心沒肺，天真快樂。
這些視角都來自江蘇。
那些我以爲他陪着江晉的時候，他悄無聲息地記錄下了我的片段。
沒告訴過任何人。
視頻直到去年過年，我躺在江家沙發上看書，江叔叔逗我「星星，你以後會做我們江家的新娘子嗎？」
我笑道「應該會的吧。」
那時我心裏想的人是江晉。
但這一段，被江聞拿來做了視頻。
「星星，有些祕密我本想埋藏在心中，但我這人可能生來就幸運吧，今天有機會讓大家知道我的心思。」
「周繁星，我喜歡你，勝過全世界上任何人的那種喜歡。」
「我知道，今天訂婚倉促，我欠你一個求婚，我會彌補的。」
「感謝你，願意選擇我。」
我有些錯愕，我以爲那天他倉促趕回來是爲了和我討論聯姻合作的事兒，我以爲他對我的所有關心和照顧都是爲了得到我媽的認可。
我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喜歡着我。
這似乎是個預料之外的好結果。

-19-
訂婚宴上雖然江母的笑很勉強，但無人在意。
今天的主角是我和江聞，不會有人掃興地提起江晉和江母。
但架不住江晉自己來了。
他穿着一身高定西裝推門而入「星星，我回來給你過生日了。」說着徑直走向我「我給你帶了海豚項鍊，還拍了很多海豚的照片，相信你一定會喜歡。」
「真是的，如果你不鬧脾氣和我一起出海就能親眼看到了。」
江聞默默往前一步擋在我身前：「她小時候掉進過海里，恐懼深海更不敢出海，你不知道嗎？」
江晉聽到這話，猶如雷擊。
靜靜站在原地許久，纔看清楚了這個宴會廳，這裏到處都是我和江聞的照片，碩大的「訂婚快樂」讓他半天才緩過神來。
「星星，你要和我哥訂婚？」他不可置信。
「星星，你別鬧脾氣，乖，是我錯了，我忘記了你掉進海里的事，沒考慮到你的害怕，還一個勁兒地喊你去出海，是我錯了，我意識到了，都是我的錯，但是你別這樣刺激啊。」
「你還找了這麼多人來陪你演戲嗎？」江晉環顧四周，強撐着笑。
但笑得很難看。
他再蠢，也明白我和江聞的確是訂婚了。
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江晉，我們一起長大，是朋友也是家人，如果今天你來祝福我們，那我歡迎。如果你來搞破壞，那不好意思，請你出去。」我冷冷地說道。
江晉苦笑着說不出話。
他眼裏的痛苦，在我看來莫名其妙。
和方書瑋形影不離一年，現在卻要爲了我和別人訂婚而難受，不可笑嗎？
江叔叔一臉沒眼看的表情，手一揮保安們就來了。
但江母攔在了前面：「這是你親兒子，你偏心老大也該有個度吧？你怎麼能把你親兒子和那個瘋女人同等對待？」
這些，江晉都像是聽不到一樣。
他取下脖子上的項鍊：「星星，你還記得嗎？這是十歲那年你親手給我做的，這些年我一直戴着，從來沒摘下來過。我和方書瑋什麼都沒發生，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讓你更在乎我一點，我只是想刺激你喫醋而已。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蠢，一步步把你親手推向了別人，星星，你別和我哥訂婚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哥能給你的，我也能給。」
江聞聽到這兒，挑眉笑道：「我給星星的彩禮之一，是江氏在海外的所有股份，你給得起嗎？」
江氏海外產業本瀕臨倒閉，是江聞操手拯救，事後海外產業便歸了江聞。而他，又把這些產業全部給了我。
「我能花自己的錢給星星買英國的百年莊園，你可以嗎？」
「我可以陪她夜讀，陪她刷題，陪她打球幫她修改論文研究學術報告，你能行嗎？」
「阿晉，放過星星吧，你們不合適。她是要掛在天空與月同輝的明星，不是珍藏在後院的夜明燈，你明白嗎？」
江叔叔聞言嘆氣道：「你哥說得對，你和星星不合適，別再鬧了。既然來了就好好祝福你哥和星星，以後咱們還是一家人。」」
江晉還想說些什麼，被江母死死拽着手帶下臺去了。
當初江叔叔會同意江聞和我的婚約，也是看到了大兒子的能力，明白小兒子從小嬌生慣養難堪大任，只要不犯法做個快樂喫喝的富家公子，也挺好。

-20-
訂婚宴後第二天，我和江聞去了美國。
我沒有過多關注過江晉的消息，只知道他的確考上了清北，但鬧着不肯去，說要和我一樣申請海外大學。
我大二那年，江晉也來了美國。
一年沒見，他沉穩了Ťűₗ不少，見到我呆愣了半天，撇過頭去眼淚就掉了下來。
江聞去廚房做晚飯，留下空間給江晉。
「星星，對不起。」江晉開口道。
「我現在才知道，之前自己有多幼稚。我總說我喜歡你、我想娶你，卻從未設身處地地考慮過你的處境，從來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我明明那麼喜歡那個優秀高高在上的你，卻又想把你拉下神壇只陪着我喫喝玩樂。是我不夠成熟，做了很多愚蠢的舉動傷害了你。對不起。」」
我看着瘦了一圈的江晉，揉了揉他的頭髮，儘量表現得像個嫂子：「你的道歉我接受，過去的就不再提了好嗎？」
「既然考上了心儀的學校，就好好學習，向你哥看齊，不要讓父母失望。好好生活，你會遇到一個適合你、和你同頻的女孩子的，好嗎？」
「你還真是長嫂如母啊，這番話說得頗有長輩風範。」江聞笑着從廚房出來，端着一盤江晉最喜歡的香煎三文魚。
「快喫吧，喫完送你去學校，爸在學校附近給你買了房子，管家醫生保姆廚師都有，缺什麼你再跟我和你嫂子說。」
江晉默默點點頭，沉默地喫完了三文魚。
跟着江聞走之前，他回頭看了看我。
我能感覺到他強烈的悲痛。
但是，人總要爲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
後悔也好，遺憾也罷，或是痛苦，都要自己承受。

-21-
生日宴以後，所有人都默認我是接班人，我爸也不好再把私生子的事情提起，但爲了以防萬一，我還是要儘快接管公司。
權力只有真正握在手裏的時候纔是自己的。
所以這幾年我經常來回飛，開始從附屬公司做起，一步步走向集團的核心位置。
等到畢業這年，我上午在領畢業證，代表優秀畢業生髮言，和各界知名校友合影，下午就踏上了回國的飛機，準備參加第二天集團的董事大會。
推開會議室大門時，我爸看到我就笑得合不攏嘴。
沒什麼比當衆介紹自己有個優秀的女兒更驕傲的事情了。
「我的女兒周繁星，兩年時間邊讀書邊把集團旗下的分公司做到業績翻番，這樣的成績試問在座的各位有幾人能做到？」我媽聲音洪亮，恨不得告訴全世界我是最優秀的。
今天的董事會議，是我爸媽的股權轉讓會議。
我爸有公司 40% 的股權，我媽有 30%，我媽強迫我爸一起給我轉讓 50%，如此我就能有公司 35% 的股權，成爲最大的股東。
如果在以前，我爸肯定不願意。
但這幾年他看到了我的能力。大部分豪門子女還在揮霍時，我在學校成了風雲人物，靠着成績和股神一起站在了優秀校友的領獎臺上。而所有誇我的人，都會帶上一句「周總養了個好女兒啊。」
我爸一邊認可着我的能力，一邊享受着被人捧着誇的滋味，加之江家對我的支持，最終答應了股權轉讓。
會議結束，我成了周氏集團新任董事長。
也成了京市最年輕的董事長。
這幾年，江聞也順利接管了江氏，但不管有多忙他都會親手給我做晚飯，晚飯後我們和以前一樣一起看書或是工作，累了一起打會兒遊戲。
週末會抽空去打球練琴。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但滿足。
「我爸去世後，江晉就再沒回來過，但我希望我們的婚禮他能出席。」江聞查看賓客名單時突然說道。
說起來，這幾年我都沒再關注江晉的消息，只知道假期他不是在環遊世界就是在實習，江叔叔病逝後他更是沒了蹤影。
如今偌大的江家，只有江母一個人。
「好啊，他現在是你唯一的親人了，應該邀請他的。」我當然能理解。
江聞一直操心着江晉的各種事情，尤其江叔叔去世後，他又當哥又當爹。
「我去聯繫他。」江聞得到了我肯定的答覆後，高高興興去打電話了。
而我則抽空查閱人事遞交給我的面試助理名單。
裏面有一張熟悉的臉：方書瑋。

-22-
面試前我在公司樓下偶遇了方書瑋。
她看到我笑着迎了上來「周繁星，好久不見啊。」
我也笑得客氣「好久不見。」
「你在周氏上班？哦對，你姓周嘛，以前我就聽江晉說過，周氏集團似乎和你家裏有關係，也難怪你家能住得起別墅，周氏的親戚就是好啊。」
「對了，我今天面試董事長助理，這是最後一輪了，不妨告訴你我男朋友說過，這個職位非我莫屬了。你呢？什麼職位？不過看你一個人來買咖啡，連個助理都沒有，想來也只是個普通員工吧？聽說你還出國了呢，當初是不是怕考不上清北丟人才跑去國外找了個野雞大學鍍金？」
「只可惜啊，鍍金回來還不如我。不過你放心，以後我進周氏了一定會好好幫你的。」
我看着眼前的方書瑋。
她早已沒了當年的拘謹和羞澀，穿着一身名牌，言談之間很是自信。
似乎高考結束後，江晉和她就再沒聯繫了。
「你男朋友是誰啊？」我問道。
方書瑋昂着臉：「徐浩，他爸可是市場總監。周繁星，你以前仗着江晉喜歡你能比得過我，可現在聽說江晉都不回國了，你靠不上他了。拋開家世，你並不比我優秀多少。」」
「沒事多上上網看看新聞吧。」我懶得再和她廢話。
但方書瑋卻對我窮追不捨「你剛剛問我男朋友是誰，不會想要勾搭他吧？他家境好長得帥自己又是主管，我見過了你這樣自以爲長得好看就不想努力只想勾引成功男人的女人，我勸你離他遠一點。」
但沒走兩步，就被保安攔住了：「內部通道，閒人免進。」
一個小時後，我在會議室見到了方書瑋。
「她是什麼渠道進面試的？」我問人事。
「公司內部推薦。」
「內部推薦就可以無視工作經驗和學歷？」
方書瑋毫無工作經驗，二本的學歷卻比過了一衆國內頂級大學的學霸。「方書瑋破格進入面試，勝於其他人的點在哪兒？」
人事賠着笑說不出話。
方書瑋卻接過了話：「周繁星，請你認清自己的位置，別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
我冷冷地看向她：「剛纔提醒你看新聞，你看的是娛樂新聞吧？也是，財經板塊以你的認知看了也是白看。」
旁邊人事馬上提醒她：「這是我們董事長。」
方書瑋一臉震驚，說不出話。
「把徐浩和徐總都叫來吧。」集團內部這種事應該不少，今天既然撞槍口上了，那就拿他們開刀，殺雞儆猴。
徐浩得知來龍去脈後，轉身就給了方書瑋一巴掌「讓你低調你聽不懂嗎？現在害了老子還要影響我爸，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女人。」
說完還想再給我解釋。
但我沒時間聽這些廢話了「好好調查他們父子，公司裏所有託關係走後門的都嚴查。」
一週後，一條熱搜把我送上了頭條「周氏集團董事長周繁星徘徊於江家兩兄弟之間，引得兄弟反目成仇，氣死江父。」
爆料者是方書瑋。
部分網友還記得她，當年那個最美救貓孤兒。
「江晉想方設法地追她，可她一邊吊着江晉一邊和江聞曖昧不明，最後讓兩兄弟爲了她大打出手，老江總也因此被氣死，我和江晉曾經是好朋友，這些都是他告訴我的。」
方書瑋的證據，是她和江晉的合影，證明她有可靠的消息來源。
這條新聞爆出，直接影響到了公司股票。
公關急着要下架新聞捂嘴被我攔住了「對外宣佈，我和江聞將於年底結婚。」
「然後把這一段視頻放出去，再把學校免費資助方書瑋三年的證明發出去，對外公佈公司清理蛀蟲的前因後果，最後宣佈成立基金會爲孤兒提供免費醫療和上學幫助，直至大學畢業。」
很快，我和江聞確認結婚的重磅消息不但震驚了財經界，也震驚了娛樂圈，暫時緩衝了方書瑋爆料的衝擊。
緊接着曾經那段被我查出來方書瑋自導自演的救貓視頻被爆出，網友們口風立刻改變，討伐她虐貓，罵她說謊成性「對周氏的爆料看來未必是真的。」
「對啊，周氏資助她上學，她反咬恩人一口。」
下午時，周氏發佈聲明公告和監控視頻，將方書瑋走後門搶佔其他面試者機會被處理的過程詳細說明，網友們一邊誇我幹得漂亮給了沒背景面試者們機會，一邊痛罵方書瑋惡人先告狀賊喊捉賊。
最後，周氏集團表示，要成立基金會，不會因爲一個方書瑋而放棄資助孤兒。
由此，一天時間周氏的口碑再次逆轉，收穫一衆好評，股價一路上漲。
晚餐時，我爸對我讚不絕口「我們星星，生來就該叱吒商場的。老爸可以安心退休了，以後釣釣魚種種花。」
我問我媽還不打算和我爸離婚嗎。
我媽表示沒必要，離婚對公司影響不好，財產分割也麻煩。「那對母子的戶口我已經上在了周家親戚那邊，他們不會再生事了。你爸如今被我拿捏着把柄，每天聽話極了。別忘了，他手裏還有沒給你的股權呢。」
「日子嘛，怎麼都能過，有人伺候着過不是更好嗎？」
「對了，別忘了新代言找那個流量小生，最近看他的劇演得還蠻好的，發佈會我得去啊，看看帥哥賞心悅目。」
我笑着應了「好好好，我媽高興就好。」

-23-
我和江聞簽了婚前協議，各自的財產互不干涉。
「你還記得當初你說自己很開放，讓我以後找個自己喜歡的男人談戀愛嗎？我敲定了那個流量男星代言新產品。」我躺在江聞懷裏打趣他。
江聞猛地翻身坐起來「那時候的話現在怎麼能算數？」
「那時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敢對你表明心意，我只想尊重你，爲ťū⁷了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假裝不在意，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行。但是現在咱們應該心意相通了吧？」
「不行不行，我這人向來說話不算數的，不能當真。」
「哪個流量？我明天就讓人封殺他。」
我笑得停不下來，江聞喫醋的時候，格外可愛。
「好啦，是我媽的新牆頭，逗你玩呢。」
「江晉聯繫上了嗎？」
江聞捏了捏我鼻子：「不許嚇唬我了，我剛剛真的很慌，恨不得穿越回去給當時的自己幾拳，怎麼能說出這種承諾。」
隨後緊緊抱着我，下巴抵在我肩上柔聲道：「他這兩年愛上了畫畫，說是在外面寫生就不回來了，但是會發自內心地祝福我們。」
「你會覺得遺憾嗎？」我追問道。
江聞點點頭：「我就這一個親人了。」
隨後又道「我從小出國，只有寒暑假纔會回來，從我媽去世親情於我而言就沒多少了。我一度以爲自己被放逐了，只剩下自己。但你出現了，你說要和我一起走向未來。」
「星星，你是我的愛人，是我的親人，是我的摯友，有你就夠了。」
「至於江晉，我會好好養着他，對得起我爸在天之靈，不會讓他在經濟上受委屈。」
我轉身抱住江聞，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很安心。
這幾年很累，但都值得。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24-
婚後每年我和江晉都會出國旅行。
三十歲這年，我們去了挪威，江晉臨時去分公司處理事務，我自己在街上散步，享受難得的獨處時光，無意間走進了一家咖啡書店。
店裏有很多油畫，其中最大的一幅是星空。
我站在畫前看了許久，總覺得莫名的熟悉。
店員是個中國女孩，見我喜歡上前來介紹道「這是我們老闆畫的，他也是中國人，這幅畫是他本想送給自己心愛的女孩的結婚禮物，但最終沒送出去，就掛在了這兒。」
「我們老闆很ṱųₜ喜歡星空，他說挪威的星空是最美的，繁星閃耀夜空，他很喜歡，就留在了挪威。」
「你喜歡這幅畫嗎？我們老闆出去買菜了，等會兒就回來了，你可以等等他。」
我想，我知道老闆是誰。
「他過得好嗎？」我問道。
女孩有些驚訝，但很快回道：「不太好，白天不是在畫畫就是在喝酒，喝多了就畫畫，畫累了就睡覺。我說讓他找個女朋友他也不，說什麼他的女孩在呢，不會去找別人。不過作爲老闆來說，很好，給的工資高還不怎麼管事。」
「那你轉告他一聲，他哥哥很惦記他，讓他有時間了回家看看。」
走出咖啡店時，江聞電話正好打來：「對了，聽說挪威的星空特別美，晚上去看星空，好嗎？」
「好。」
我站在樹後，看着一個身形消瘦的男人穿着呢子大衣裹着羊絨圍巾提着一兜子菜進了咖啡店。
店員女孩笑着迎上來接過菜，圍在他身邊說着些什麼。
我轉過身對着手機那頭的江聞說道：「喫完飯去看看紀念品吧，不然回去以後孩子們又要吵着要禮物了。」
「好的周董事長，小江馬上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