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婚姻

結婚前一天,柏栩選擇扒綠皮火車去找小青梅時。
我意識到,他也重生了。
上一世,我和他做了一輩子的柏拉圖夫妻。
臨死時才知道,他從不碰我,是爲因泥石流死亡的小青梅守身。
「蘇薇,如果你沒有將婚禮的日子定在八月八日,我本來可以救她的命。我可以和她結婚,要個孩子,呵護她一輩子。」
「如果有來世,我絕不會再娶你。」
他的誓言斬釘截鐵,幸好,我也是。
可後來,他卻雙眼猩紅地攔着我:
「薇薇,你不想要跟我繼續柏拉圖婚姻了嗎?」
我嗤笑了聲,看向身邊高大的男人:
「重生一次,我當然想——包個男大啊!」

-1-
重生回來的那一天,正好是我們婚禮的Ťůₜ前夜。
我看着柏栩風一樣地跑進臥室收拾行囊,心裏明白,他已經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
我媽擔憂地攔住他:
「柏栩,我知道你有事兒,可你如果走了,明天的集體婚禮怎麼辦?」
柏栩睜開猩紅的眸子,看向我的眼中有着冰冷的厭惡。
「阿姨,我真的有必須要辦的事情,至於婚禮——」
我打斷了他的話:
「你如果要走,那就走吧。」
「這婚,不結了。」
他以爲我在威脅他,眼神頓時變得決絕:
「你既然這麼說,那就如你所願。」
柏栩走後,我媽失落地攥着我的手,我知道她心裏不好受。
我和柏栩是高中同學,畢業後又進入同一個國營廠工作。
相伴八年,結婚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也曾以爲,彼此的感情早已融入骨血。
可直到臨死時才知道,徐小萍死後,他恨了我一輩子。
甚至他口中純粹乾淨的柏拉圖婚姻,也只是他不願碰我的幌子罷了。
柏栩揹着軍綠色的行囊,飛快地跑出家門。
我靜靜地移開視線。
柏栩,既然你已經做了選擇,那我絕不會當你的絆腳石。
只希望這一世,如你我所願,再無瓜葛。

-2-
第二ṱů⁹天廠子的集體婚禮現場。
其他九對新人全都西裝紅裙地站在那裏。
只有我伶仃一個,穿着樸素的工裝,將紅色的絨花胸針丟進垃圾桶裏。
婆婆眼神凌厲地看着我:
「蘇薇,柏栩不懂事,你也糊塗嗎?」
「他就是一時衝動,難道非鬧得連婚都結不成?」
我失笑。
上輩子婆婆對我一直都很嚴苛,可我沒想到,在這種大事兒上,她居然還能責備我。
「阿姨,新郎不在,你讓我跟誰結婚?」
「是擡出個牌位,還是隨便租個人?」
她沒想到我居然說得這麼難聽,一張嘴抿成了一條線。
我沒理她,反正之後對着她的,不會再是我了。
我對着親戚朋友說明原因,又跟廠裏的婚姻辦道歉,等將柏栩的東西收拾好送走,已經過了整整兩天。
等一切終於結束,我看到柏栩和徐小萍上了報紙。
報紙上說,容城山區發生了泥石流,幸好救援及時,無人傷亡。
黑白的版面上,他們相擁而泣,彼此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兩人還上了採訪,將他們形容成「患難愛人」,柏栩緊緊攬着徐小萍,滿臉深情,根本看不出他剛剛從婚禮上逃婚。
婆婆臉上難得失了冷靜,看向報紙的眼神有些遊離:
「蘇薇,柏栩過去是救人的,他和那女人沒關係,你別誤會。」
我勾了勾脣:
「阿姨我懂,柏栩在結婚前夜坐火車去找她,爲了她寧願退婚,兩個人抱得幾乎要親在一起,可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吧?」
婆婆被我氣走了。
我轉身回家,卻聽到了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青年揹着行囊,風塵僕僕。
年輕的面孔看向我,英俊的臉上半是戲謔,半是認真:
「蘇薇姐,聽說你打算租個人結婚,不如考慮考慮我?」

-3-
青年叫程銘,是我和柏栩的高中學弟。
他小我四歲,年輕俊朗,身高腿長。
他自上高中之後就愛纏着我,平時和我說話更是沒個正經。
可我看到他,卻想到上一世躺在病牀上時最後的時光。
那個時候,柏栩對着全世界說出了柏拉圖婚姻的真相。
他將我形容成破壞他和青梅婚姻的始作俑者,網上輿論沸騰,所有人都在討伐我。
可在我彌留的時候,程銘還是來看了我。
他自從我結婚後便和我再沒聯繫,終身未婚,彼時的他,已經成了學術界的大拿。
他一個字沒說,只是靜靜地攥着我枯槁的手,眼淚順着皺紋把斑白的兩鬢都打溼了。
而現在,當我聽到他那半真半假的話之後,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我衝動地說:
「程銘,你是不是喜歡我?」
此時的青年沒有言語,泛紅的耳廓卻透露出他的心思。
我看着這樣的他,已經成了死灰的心,突然間又動了一下。
程銘是高考恢復後的第一屆大學生,畢業後原本要分配到另一個地方的。
聽說我退婚的消息,他風塵僕僕地趕回來,要進我們的國營廠。
廠長親自接待了他,暫時沒走分房和入職手續,便想讓他先住在自己家。
我看着一直盯着我的程銘,心中突然動了一下:
「廠長,程銘就跟我弟弟一樣。」
「他若是沒地方住,就先住我家吧。」

-4-
就這樣,程銘在我的宿舍住了下來。
我整天忙着工作,他也忙碌着去各個部門走程序,一天都見不了一次面。
這一天,他終於在門口截住了我。
「蘇薇姐,你餓不餓?我煮麪給你喫?」
他繫着鴛鴦戲水的圍裙,帶子在腰上繫着,更顯得腰細腿長,一張白淨的小臉上滿是專注。
我心裏頭微動,正要點頭答應,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居然是柏栩和徐小萍。
兩人似乎一下綠皮火車就來了這裏,衣服皺得不行,沾了泥的軍綠色行囊還背在身上。
柏栩臉色發青,疲憊地看向我:
「蘇薇,你趕緊給我們燒點開水,我和沫兒要先擦身再喫飯。」
他說完就要理所應當的進去,可我卻攔在門口:
「柏栩,不是已經退婚了嗎?你爲什麼在這裏?」
柏栩愣住,表Ŧũₛ情有些暴怒:
「蘇薇,我過去是爲了救人的,報紙上不是都說了嗎?你就連這都要爭風喫醋,我真是小看了你。」
我聲音涼薄,看向柏栩的眼神漫不經心:
「可我記得,我已經和你退婚了啊。」
隔壁的工友大媽走過來,見到柏栩還嚇了一跳:
「柏栩,你不是和蘇薇退婚了嗎?你這攙扶着個小姑娘,還要住進蘇薇家裏?」
大媽的眼神滿是鄙夷,柏栩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蘇薇,你讓我們進去休息,我和你結婚的事兒,還能再談。」
他的聲音中滿是不耐煩的遷就,似乎到現在他都以爲我在和他鬧彆扭,不相信我已經和他退婚了。
也難怪他會不相信。
上一世我對他多好啊。
爲了柏栩的事業和前程,我放棄了在廠裏升職小組長的機會,從此十幾年原地踏步;
爲了幫助柏栩成功下海,我辭了廠裏的工作全心全意幫他,自己卻沒有一官半職;
爲了照顧病重的公婆,我又從公司退出,徹底成爲家庭婦女……
甚至爲了他那句保持戀愛的純粹,我信了他的鬼,一輩子守身如玉,和他履行柏拉圖婚姻。
柏栩事業成功,可成功的背後,都是我的付出和努力。
重生一次,柏栩或許覺得,我還會像上一世那樣對他千依百順,窮追不捨。
可是人怎麼能想得這麼美呢?
柏栩還要說些什麼,一旁的徐小萍已經哭了出來:
「柏栩哥,你不要因爲我而不高興……」
我正要說話,修長有力的胳膊從後面攬住了我:
「蘇薇姐,這是誰啊?」
青年俊俏的臉上滿是挑釁。
柏栩果然面沉如水,最後看向我的那一眼滿是憤怒和震驚:
「蘇薇,你不要後悔。」
他摟着徐小萍離開,我關上門,卻是滿臉的輕鬆:
「程銘,你故意的吧?」
我看着他的臉色由正常變得通紅,忍不住笑着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去做飯吧!我餓了。」

-5-
第二天,我聽鄰居說,柏栩帶着徐小萍住回了自己家。
徐小萍原本就是柏栩的遠方表妹,住到柏栩家也算是名正言順。
可是過了幾天,當我聽說柏栩要以見義勇爲爲名,幫徐小萍爭取一個職工指標時,還是驚呆了。
而更令人驚訝的是,他在廠長那裏碰了壁,居然找到了我頭上。
「蘇薇,廠長說廠裏的編制滿了,小萍沒法進廠當職工。要不然,你辭職了把工位讓給她吧。」
「大不了,你辭職之後我娶了你,你安心在家做家庭主婦,不好嗎?」
柏栩微微側着頭,說話的聲音很是忍辱負重:
「蘇薇,我雖然對小萍不一樣,但未必要和她在一起。你如果嫁給我,我也不會出軌的。」
我驚訝地看着他,他這樣的表情,好像讓我辭工,反而是他在犧牲奉獻一樣。
我幾乎笑出了聲:
「柏栩,你真的覺得我稀罕和你的婚姻嗎?」
「柏栩,你要娶我,是不是還準備爲了小萍守身,把我晾一輩子?」
他驚訝地看我,像是非常不明白我爲什麼拒絕。
最後什麼都沒說,臉色灰暗地走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我聽說,柏栩還是將徐小萍搞進了廠裏。
他花 300 塊錢買了工位,又對外宣傳徐小萍是見義勇爲者,幾番操作,這纔將徐小萍塞進廠裏做了臨時工。
只是我挺好奇,柏栩爸爸常年重病,前婆婆一個月也才掙三十。
他家裏根本沒什麼錢,爲了湊夠這三百塊,是不是又向外頭借țŭ²了不少錢呢?
我懶得理會柏栩和徐小萍之間的事兒。
他無論想跟徐小萍長相廝守,還是做夢想要齊人之福,那都是他們之間的事兒。
可我沒想到,徐小萍進了廠裏,安排的卻是我所在的車間小組。

-6-
一連幾天,柏栩都領着徐小萍一起上下班。
上班時給她帶泡了枸杞的保溫瓶,下班後接她一起去食堂喫飯。
徐小萍身上時不時添的髮夾、絲巾,也全都是柏栩買的。
誰都沒見過柏栩這樣溫柔過,工友們更是一邊偷偷看我,一邊議論紛紛。
而我卻在這一片議論中,異常地淡然。
下雨的那一天,柏栩特地帶了一把黑色的大傘在門口接她。
徐小萍攥住柏栩伸過來的手,回頭好奇地看我:
「蘇薇姐,你不回家嗎?要不然你跟我們一起用一把傘吧,柏栩哥的傘大,可以順路送你。」
「順路」這個詞讓周圍的工友忍不住說起了小話。
我剛想擺手說不要,卻被一個聲音給打斷了。
「蘇薇,我來接你回家。」
高大的青年手中拿着一把傘,見我抿着嘴走過來,卻將傘放到一邊。
他眼神晶亮地看我:
「我揹着你,你在我背上,鞋子不會弄溼。」
我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上了程銘的背,徐小萍表情驚愕,柏栩則面色陰沉。
程銘一隻手攥着傘把,另一隻手則攬住我的大腿,聲音輕鬆而坦然:
「抱緊了。」
回到家後,我問他,剛剛是不是故意的。
他將我抱在櫃子上坐下,雙臂搭在我的兩邊:
「是故意也不是故意。」
「蘇薇,如果你嫁給我,每次下雨的時候我都這樣接送你,我會做得比柏栩更好,怎麼樣?」
青年的眼神異常地亮,也異常地執着。
我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瞳仁裏,突然間一笑:
「柏栩不是個好的比較對象,你如果對我好,就別拿柏栩比。」
他認真地點頭,將我的手攥在手心:
「蘇薇,那你答應嫁給我了嗎?」

-7-
我答應了和程銘結婚。
這年頭,結婚的過程很複雜。
要先去廠裏打報告,報告下來再辦手續,總共需要一個多月。
可沒想到,在我和程銘打報告的這段時間裏,柏栩和徐小萍的消息卻越來越多。
徐小萍之前從來沒工作過,我所在的車間小組任務重,她不適應,三天兩頭地請假。
一開始,柏栩還讓着她,甚至主動提出用自己的假期給徐小萍頂假。
可是當柏栩的假也用完後,徐小萍再想要請假,就困難了。
她不願意上班,更想要在家待着。
可是即使在家,她也和柏栩爸媽過不好日子。
廠裏的人嘴巴多,經常聽說,柏栩他媽又跟別人說徐小萍的不是。
說徐小萍嬌氣,說她好喫懶做,做飯不好喫,也不ṭŭ¹願意伺候公婆。
傳話的人眼神支棱,看向我充滿了打量:
「蘇薇,你那婆婆還說,她寧願柏栩娶的是你。」
娶的是我?我可不願。
我連連擺手:
「無福之女不進有福之門。柏栩家那樣的福氣門庭,我可配不上。」
那個人欲言又止,終究沒說什麼。
柏栩仍舊每天出現在車間門口,他接送着徐小萍,眼神卻止不住地看向我。
有一次,甚至ẗŭ̀₅在徐小萍出來前,主動攔在了我面前:
「蘇薇,我媽想和你喫頓飯,你方便嗎?」
男人的眼中盡是閃爍,我看着這樣的他卻噗嗤一聲笑了。
「柏栩,你現在都和徐小萍好成那個樣子了,還要請我喫飯嗎?」
「你就不怕被廠裏的那些人說?」
他的眼神遲疑,看向我卻依然不捨地說:
「我和țű̂ₔ小萍……也未必到結婚的那個程度。如果是你……」
「不必了。」
我打斷了他,指向不遠處來接我的程銘。
「你還是別和我走得太近了,小心被人誤會。」
我和程銘並肩走了。
走的時候,還感覺柏栩的眼神一直盯在我身上。
可是盯有什麼用呢?
我如今日子過得好得很,想必他也得償所願了吧!

-8-
結婚報告下來前的一個星期,車間裏出了事。
我負責調試的新機器,說明書丟了。
那是一臺從海城新進過來的新機器,當時接回來的時候是我們地區的第一臺,剛到我們車間也才兩天。
廠長還說,等新機器開始使用的時候,還要找電視臺來報道,市裏的領導也會到。
新機器的調試是重中之重。
車間主任信任我,把那臺新機器交給我調試。
可沒想到,機器還沒調試好,我保管的說明書就不翼而飛了。
可我明明記得,在頭一天下班的時候,我明明是將說明書送到保管室才走的。
我在車間忙不迭地找說明書,同事看了說什麼的都有。
特別是徐小萍,冷嘲熱諷地說:
「蘇薇姐,咱們車間的人不是都說你最能幹嗎?」
「雖然說明書沒有了,難道你不會自己調嗎?」
我抬起頭,眼神暗沉地看向她。
她縮了縮脖子,卻躲在了小組長的身後。
那個肥頭大耳的傢伙捏了一下徐小萍的衣袖:
「蘇薇,你自己弄丟了東西,別怪在人家小萍身上啊?」
急匆匆趕來的柏栩也皺眉說:
「別人說得對,蘇薇,你有氣也別撒在小萍身上。」
「小萍剛剛到你們車間,她懂什麼?」
徐小萍懂什麼?
她懂剛一來之後就對着我陰陽怪氣。
她懂站隊那個小組長,而那個小組長和我競聘車間副主任,我們兩個最不對付。
她最懂眼前的這個柏栩,雖然他如今未必和徐小萍有多融洽,但在我和她之間,他總不會站我。
我轉身回了車間。
現如今說什麼都來不及,新機器開機時間在即,只有找到說明書纔是解決辦法。
可是我將保管室翻了一個遍,卻始終找不到說明書放在了哪裏。
就在這時,一個同事輕輕地走了過來:
「蘇薇姐,你昨天走之後,我見到徐小萍和小組長來保管室了。」
我突然間抬起頭,彷彿想到了什麼。
我大踏步地走到徐小萍的工位,不停地翻找了起來。
徐小萍的聲音像是要哭了:
「蘇薇姐,你幹什麼呀?」
柏栩也伸出手想要抓我:
「蘇薇,你對着小萍發什麼瘋?」
我不理他們,上下翻找了一遍,當我將那個小冊子拿在手上的時候,徐小萍的臉陡然變得慘白。
我笑着看向她:
「徐小萍,說明書怎麼會在你這呢?」

-9-
徐小萍面色慘白,搖搖欲墜。
似乎我再多說幾句,她就要立馬昏倒在地上。
同事們圍着她指指點點,我什麼都沒說,拿起說明書就準備去找車間主任。
柏栩攔在了我面前:
「蘇薇,既然找到了,你就別得理不饒人了。」
我驚訝地看向他:
「如果我這次找不到說明書,我這輩子的前程可能就沒了,這你知道嗎?」
他抿了抿脣,眼神遊離:
「我知道。」
「但是小萍剛剛進廠,如果她背了個處分,這份工作就沒了。」
「蘇薇,你丟掉的只是你的前程,你真的忍心讓小萍被開除嗎?」
這話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即使我早已不愛柏栩了,也不由得心臟一沉。
這樣自私的人,居然是我上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我上輩子的眼光,怎麼會差成這樣啊?
柏栩似乎也覺得自己說得過分,上前一步拉住了我的手:
「蘇薇,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溫柔又善良,絕不會將小女孩的一時錯誤放在心上。」
「蘇薇,如果你這次幫小萍瞞下來,我之後……一定好好對你,行嗎?」
我嗤笑了聲:
「我什麼時候溫柔又善良了?上輩子嗎?」
他驚愕地看向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我脣角勾起:
「我是重生了,但我要告訴你,上輩子嫁給你,我已經後悔了。這輩子,即使你不退婚,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他雙眼一下子變得通紅,下意識地拉住我的胳膊:
「蘇薇,你變了這麼多,重生之後,你究竟要幹什麼?」
我看向不遠處那個模糊的身影,決絕地將他的手拉開:
「柏栩,你以爲我重生之後,還要跟你繼續柏拉圖婚姻嗎?」
我看向向我走來的高大青年,臉上不自覺地泛起笑容:
「重生之後,我肯定得——先包個男大啊!」
眨眼之間,「前」男大程銘走到了我身邊,一臉嚴肅地將我抱在了他懷中,面色不豫地看向柏栩:
「蘇薇,你沒受欺負吧?」
我淡然地笑了,無視柏栩慘白的表情,輕鬆地貼在他溫熱的胸膛:
「沒有,走,去找車間主任吧。」

-10-
我的事情交代得很明白。
當天車間主任便黑着臉走來,將徐小萍和小組長都叫進了辦公室。
翌日,我聽說小組長被廠內嚴重警告,徐小萍則直接被開除了。
徐小萍走的時候,柏栩來接她。
他將徐小萍的東西都拿過來,呵護着她走出車間。
他沒有和我說一句話,但那眼神,卻似總時不時地看向我,表情讓人很噁心。
而徐小萍,更是眼神遊離地左看右看的,像是在找什麼人。
「她和那個小組長關係不簡單,這個柏栩,怎麼會爲了這麼一個人放棄你?」
程銘的聲音有些茶氣,我卻聽得很是順心: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眼光這麼好。」
他臉紅了紅,想到什麼,又問了我:
「蘇薇姐,什麼是男大?」
我難得地噎了一下。
男大這種詞是上輩子臨死時才流行的,程銘是這個時代的人,他自然不知道。
我也不想給他普及。
我囫圇地忽悠了過去,代價卻是他將我抵在了角落。
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毛躁得很,將我的手按在胸膛上:
「蘇薇姐,你覺不覺得我的心跳得特別快。」
溫厚胸膛下,那顆心確實跳得很快。我的臉頰不禁染上了紅暈。
胸膛的跳動,似乎和ṭùₛ他的同頻了。

-11-
徐小萍離開後,聽說再沒進別的廠。
她沒有地方去,之前聽柏栩說,她只要一回老家就要被她媽賣掉,所以只能待在柏家。
當時的我還因爲她一直在柏家而困擾,但現在,困擾的人變成了別人。
我可太開心了。
她和柏栩的好事將近,卻遲遲沒傳出結婚的喜訊。
有人問柏栩,也被柏栩輕描淡寫地忽略了。
同時都說徐小萍和柏栩他媽不對付,我並不意外。
倒是柏栩,時不時地在我車間門口晃悠,同事看到指給我,我冷淡地笑笑,一句話都沒說。
到如今,我對柏栩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他那番話早已把我給噁心透了。
對於那樣自私又惡毒的人,我說一句話都多餘。
我刻意地漠視他,一心的期盼着我和程銘的婚姻。
可我沒想到,結婚報告還沒打下來,我和程銘的風言風語卻傳得到處都是。
廠裏的人說我水性楊花,說因爲我不選柏栩,柏栩纔跟徐小萍好上的。
甚至有人說,徐小萍是見義勇爲的英雄,我刻意針對她,格局太小了。
各種傳聞越傳越難聽,到了後頭,就連程銘的工作都受到了影響。
我雖然照常上班,但同事的眼光無時無刻的偷偷看我,彷彿我成了個十惡不赦的狐狸精。
就連我媽聽到了之後,都忍不住過來問我,問我是不是和廠裏新來的技術員亂搞男女關係。
「媽,我和他是正經的男女關係,我們已經打結婚報告了。」
我哭笑不得地澄清。
心裏頭明鏡兒一樣,我和程銘謠言的傳播,脫離不了柏栩和徐小萍。
我在私下收集關於我的傳聞,整理好了統一送到了廠裏的風紀辦,同時將終於打好的結婚報告公佈給車間裏的同事。
風紀辦的人做事果然快速,沒過幾天便找了好幾個人去談話。
這其中,就有柏栩。
從風紀辦出來,柏栩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他穿過人羣看向我,可我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過了兩天,風紀辦在大會上做了警示,而柏栩聽說被約談之後就請假了。
我和程銘的好事終於被傳出去,大傢伙又變成了好同事,湊在一起問我什麼時候請喝喜酒。
我笑着一一應答,卻覺得有些沒意思。
在這個廠子不算好也不算壞,但是這麼個封閉的大環境,人云亦云可太容易了。

-12-
給同事發請帖的那一天,晚上,柏栩突然過來找我。
他醉得厲害,也醉得難堪,一貫整潔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的髒污。
他醉眼惺忪地看我,雙眼泛紅,也不知道是醉的,還是哭的。
「蘇薇,我後悔了。」
他的聲音似乎帶着哭腔,似乎在看我,又似乎穿過了我,落在了時光的某個角落。
「蘇薇,你爲什麼不堅持要我?」
「要是你跟我結了婚,我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我其實是想走的,但是他堵在了我回家的路上,拉扯着我的袖子不讓我離開。
醉鬼是最不講理的,他通紅着眼不住地說。
他說徐小萍和之前不一樣了,她喜歡喫,喜歡穿,買不到好看的衣服就會鬧,這幾天不知道和他媽鬧了多少次。
他說她脾氣不好,遠不如我溫柔顧家。
他說他和徐小萍實際沒到那種關係,他真的當她是妹妹。
或許前世因爲徐小萍死時候的意難平,讓他對她產生了移情,可是他其實是想要和我結婚的。
他說我死了之後,他也曾後悔過。
他說上輩子的柏拉圖婚姻,他也不願意的,只是礙於對徐小萍的虧欠,讓他選擇了那條路。
真是可笑,虧欠徐小萍的是他,又不是我,憑什麼我要被拉着一起贖罪?
他說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沒有珍惜我。
他絮絮地說,低着頭,似乎都不敢看我。
我聽着他翻來覆去地說着前世今生的事,心裏卻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
或許上一世最後一段時間的冷漠和受創,已經將我一輩子的愛戀全都磨平了,剩下的只有不耐和冷漠。
「蘇薇,你能再回頭看看我嗎?」
曾經驕傲的男人對着我搖尾乞憐,我不得不說,看到他的這個反應,我還挺高興的。
但是這高興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了。
柏栩如今和我只是陌生人,他的一切行爲,再也無法在我心中泛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我既然已經不愛了,那麼一點一滴的情緒,都激不起來了。
「蘇薇。」
程銘不知不覺站在我的面前。
他有些擔憂地看着我,看向柏栩的臉色更是難看。
我輕輕一掙,掙開了柏栩。
柏栩陡然間清醒了。
他半跪着上前,想要挽回我,卻被一把甩開:
「柏栩,你這個人自私,從上輩子到這輩子,都是一樣的。」
「如果你真的爲了我好,那麼爲什麼還故意放出詆譭我的謠言?柏栩,你明明知道,徐小萍已經被開除了,她吹不起那麼多的風。」
風紀辦之前跟我說的時候,說那些謠言都是徐小萍傳的。
但是我卻知道,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果然,聽到了我的話,柏栩臉色蒼白,最後將手放了下來。
他低聲嗚咽:
「我……是爲了你啊……」
我幾乎要笑出了聲。
沒想到直到現在,他的自私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在這個年代, 在廠裏傳出那些風言風語, 對一個未婚的女孩子意味着什麼,他不會不知道。
就這樣,他居然還說是爲了我?
我攬住程銘的胳膊,感覺到年輕的男大鬆了一口氣。
在柏栩的目光下,我對着他的側頰輕輕一吻:
「帶我回家吧。」
程銘的雙眸突然間亮了起來, 抱着我就向家的方向走去。
而冷風中的嗚咽,我早已經聽不見了。

-13-
我和程銘結婚, 半個廠子的人都來湊熱鬧。
我們發了數不清的糖,送了不知多少的花生瓜子, 場景是如此熱烈。
晚上的洞房花燭, 程銘將我攔在懷裏, 溫柔又有力的臂膀揉碎了我。
我頭一次知道愛情居然這麼美好,有了愛情的滋潤, 我終於不會像上一世那樣, 在歲月的磋磨中獨自死掉。
我們的日子過得蜜裏調油。
而有了程銘, 我終於明白, 原來婚姻還可以這樣過。
再不是相敬如冰, 再不是冷言冷語。
程銘的父母也很好相處,和我媽處得猶如一家人。
一年之後, 我和程銘有了孩子。
一個可愛的, 臉頰肉鼓囊囊的小女孩兒, 徹底撫慰了我兩輩子的空缺。
再過了兩年, 程銘說想要從廠裏離開自主創業,我也全力支持了他。
我們的工廠從無到有, 慢慢開得比國營廠子還大。
日子忙碌而幸福, 那些關於舊人的消息已經完全忘記了。
唯獨有一次,回原廠談合作的時候, 遇到了曾經的工友。
她看着我十分高興, 又說起了柏栩的近況。
她說柏栩還是跟徐小萍結婚了。
柏栩說要跟她維持柏拉圖婚姻,徐小萍表面上同意,背地裏卻出軌了。
出軌的對象, 居然就是之前幫她的那個小組⻓。
被發現之後, 徐小萍和小組⻓居然把柏栩他媽打翻在地, 搶了家裏的存款一溜煙跑了。
後來, 錢雖然追了回來,柏栩他媽卻因爲刺激太過,得了腦中風, 不久後就去世了。
後來,柏栩就沒再工作了,到現在也不知道人去了哪裏。
「蘇薇姐,柏栩倒黴, 你現在高興了?」
高興?或許有一點兒, 不過也不算多。
畢竟,柏栩現在對我來說, 只是個毫不相關的人而已。
我這輩子已經滿載着丈夫和女兒的愛,陌生人過得怎麼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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