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送外賣的朋友因爲上班途中有事,讓我幫忙頂一天。
剛送到下午,電話突然響了。
接通後,一個壓抑着怒氣的女聲劈頭砸來:「平安小區 305 的外賣,是你送的嗎?」
我愣了一下,在腦子裏迅速過了一遍今天的訂單:「是我送的,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對方的聲音陡然拔高:「你攤上事了知道嗎,趕緊來市人民醫院!」
我完全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點的爆辣滷肉飯,是給我自己當晚飯的!」
那頭的女聲又急又兇,幾乎語無倫次:「你竟然把它交給了我女兒,她現在辣到進醫院洗胃了。你趕緊給我過來付醫藥費!」
我舉着電話整個人徹底懵了。
明明開門的是個男人。
可那女人反覆說她老公根本不在家,他早就去上班了,說是我親手遞給了她女兒。
我立刻打開接單平臺,找到那一單,點擊了「申請查看顧客接餐錄像」。
-1-
我不敢耽擱,調轉車頭就衝向市人民醫院。
我衝進市人民醫院,急救室外的紅燈刺得人眼睛發疼。
還沒站穩,一個身影就撲了過來。
「就是你送的外賣是不是?」
給我打電話的女人李婷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你知不知道我女兒才七歲!現在在洗胃,你怎麼敢的啊?」
我往後撤了一步,儘量穩住聲音:「女士,您冷靜。訂單上寫的是 305,我確實送去了。但開門的是個中年男人,我親手交給他的。」
「你胡說!我老公今天根本不在家,他一早就去上班了!」
「可我確實聽到屋裏有個小女孩的聲音,喊的是爸爸。」
我努力回憶着:「還有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說:『估計是你家黃臉婆買的』。」
李婷隨即更加激動地指着我罵:
「你編,你再編!我女兒現在躺在裏面說不出話,我老公在公司上班有打卡記錄!你自己送單害人,還想挑撥我家關係?你是不是心理變態?」
她越說越失控,引來更多人張望:
「就是你這個黑心的,爲了賺幾塊錢害小孩子!你們看什麼看?就是她,這種人不配送外賣!」
周圍的人羣慢慢圍攏,竊竊私語聲中我百口莫辯,只能握緊手機站在原地。
-2-
「嘖,現在的外賣員啊,爲了省時間什麼都不顧了……」
一個阿姨抱着胳膊,朝我撇了撇嘴。
旁邊戴眼鏡的年輕人已經掏出手機對準我,冷笑着說:
「必須曝光,讓孩子喫辣進醫院,還嘴硬不認錯!」
另一個大姐嗓門格外響亮:
「平臺必須嚴懲,這種人不配幹活!開除!」
她一邊說一邊推了推身邊同伴:「快錄清楚她的臉!」
李婷見狀更加得意:
「聽見沒有?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你還狡辯?」
我儘量穩住自己,看向她:「如果你堅持說我送錯,就叫你老公來。當面說清。」
她像是被逗樂了,噗嗤一笑:
「你誰啊你?叫我老公,人家是盛世集團總經理。分分鐘幾百萬上下,爲你跑這來?你趕緊賠錢吧!」
盛世集團?
我愣住了,那不就是我公司嗎?
難怪當時覺得開門接餐的男人有點眼熟,雖然他當時穿着家居服,我沒立刻認出來。
而我自己送外賣時一直戴着頭盔,他也沒注意到是我。
我深吸一口氣,鎮定下來:
「好,既然你說是盛世集團的總經理,那你現在叫他來。」
我盯着她的眼睛,繼續說:「順便告訴你,我也是盛世集團董事長。你如果不信,可以立刻打電話讓你老公過來,你看他認不認得我。」
四周瞬間靜了一下,接着爆發出更大的鬨笑聲。
李婷笑得前仰後合:「哎喲,還演起來了?一個送外賣的,居然說自己是盛世的董事長。」
有人舉起手機對着我猛拍:「戲精外賣小姑娘,害人還敢冒充名企員工!」
「哈哈哈哈聽見沒?她還演上小說劇情了!」
「小姑娘,送外賣不丟人,吹牛纔可笑啊。」
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邊錄視頻邊撇嘴:
「離譜,爲了逃避責任真啥都敢編!」
另一個大叔搖頭嘆氣:
「哎,這年頭什麼人都有,還敢冒充人家大公司的?」
-3-
這時李婷在一片鬨笑聲中,得意洋洋地撥通了電話,還特意按了免提,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喂,老公?」
她的聲音瞬間變得嬌嗲,和剛纔的潑辣判若兩人:「你還在公司忙嗎?」
Ŧű̂₅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顯不耐的男聲:「當然在忙,開會呢。怎麼了?」
背景音聽起來很安靜,根本不像在會議室。
「老公,我跟你說,氣死我了!」
李婷開始告狀:「就一個送外賣的,她把我點的那份爆辣飯給她喫了,現在妞妞在醫院洗胃!這還不算,她居然胡說八道,非說今天中午是你親手在門口接的外賣!」
「更可笑的是,他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是盛世集團的董事長,是你的上級,你說可笑不可笑?」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兩秒,隨即響起一陣極其誇張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哈,瘋了吧?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公司開會,根本沒回過家,哪來的外賣?」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毫不猶豫地撒謊了。
這時,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也從聽筒裏傳了出來,語氣帶着明顯的諂媚:
「李姐,王總他真的一直在會議室,我可以作證,我們所有高管都在呢。」
這個聲音,雖然通過電話有點失真,但那份矯揉造作,和我中午在門口聽到的「估計是你家黃臉婆買的」那句話的語氣一模一樣,他們根本沒在公司!
李婷腰桿挺得更直了:ţů₈「我就知道是這送外賣的胡說八道,老公,他說他是你上級,讓你馬上滾過來呢!」
電話裏的男人冷哼一聲,語氣瞬間變得陰沉:
「行啊,讓他等着。我正好開完會了,現在就過去。我倒要親眼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敢冒充我盛世的董事長,還害我女兒!讓她洗乾淨脖子等着!」
電話掛斷。
李婷揚着手機:
「聽見了嗎?我老公和助理都在公司,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他馬上就到,看你怎麼死!」
周圍看客的情緒也被點燃了:
「哇!總經理真要來了,這下看他還怎麼裝!」
「現場打臉,太刺激了,視頻千萬別關!」
「等着被開除吧,騙子!」
嘲諷聲、手機鏡頭、幸災樂禍的目光……所有一切都匯聚過來。
而我,只是默默站直了身體,迎上李婷得意的目光。
開會?我不在,我倒是要看看他們今天開的什麼會。
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醫生走了出來:
「孩子沒事了,洗胃很及時,已經脫離危險。但還在昏睡中,需要觀察。你們家長以後一定要注意,這麼辣的東西絕對不能給孩子喫。」
護士將病牀推了出來,小女孩臉色蒼白地躺着。
李婷立刻撲了過去,跟着病牀進了病房,心疼地念叨。
「妞妞不怕,媽媽在,都怪那個該死的外賣員,媽媽一定讓她付出代價!」
安頓好孩子,她猛地轉身,再次將矛頭對準我:
「我女兒要是有半點後遺症,我讓你傾家蕩產!幾百萬你都賠不起,你知不知道我老公弄死你像弄死只螞蟻!」
周圍的攝像頭再次聚焦過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屏幕上清晰地顯示着「副董事長」。
我接通電話,那頭傳來我弟弟焦急的聲音:
「姐,怎麼回事?我剛看到網上在瘋傳視頻,說有個外賣員害小孩進醫院了。雖然戴着頭盔,但我看那身形就是你,你現在在哪兒?」
我走到相對安靜的一角,壓低聲音:「是我。訂單是 305,開門的是個男人,我親手交給他的。那男的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他撒謊說自己在公司,現在他老婆在醫院鬧,要我賠幾百萬。」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語氣瞬間冷肅:「王顧?我馬上到。」
我剛掛斷電話,李婷就衝了過來,竟一把將我的手機打落在地!
「啪」的一聲,屏幕瞬間碎裂。
-4-
「還想喊救兵?你個送外賣的能找來什麼人?廢物!」
她尖聲辱罵:「我告訴你,今天誰來了都沒用!賠錢,不然我讓你好看!」
我彎腰,慢慢撿起屏幕碎裂的手機,平靜地看着她:「我再跟你說最後一次,接外賣的是你老公。他當Ṱù⁶時不是一個人,屋裏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你老公出軌了。」
「你放屁!你個賤人,死到臨頭還嘴硬!我老公不可能出軌!」她像是被戳中了痛處,徹底失控。
「等我老公來了,看他怎麼收拾你,不把你腿打斷我不姓李!」
她的叫罵聲充斥着整個走廊。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來的正是王經理,王顧。
李婷像看到救星一樣,立刻撲了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哭得梨花帶雨:
「老公,你終於來了!就是這個送外賣的女人,她害得妞妞進醫院,還反咬一口說你接的外賣,甚至胡說八道你出軌,她剛纔還想打電話叫人來嚇唬我們!」
王顧拍了拍她的背,臉色陰沉地朝我看來。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充滿了輕蔑,隨即竟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
「冒充,就你?」他嗤笑一聲。
「我們盛世集團的董事長是唐先生,業界誰不知道。你一個送外賣的,編謊話前也不先打聽清楚?」
他的話立刻引燃了周圍人的情緒:
「我就說嘛,一個送外賣的女人,還能是董事長?」
「戲精本精了,害了人還不認,現在還敢裝大佬?」
「臉皮真厚啊,趕緊賠錢道歉吧!」
這時,他身邊那個年輕的女助理小琪也上前一步,雙手環抱,用極其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真是給我們女人丟臉。做了錯事不敢認,還在這編故事污衊別人家庭?你還有沒有良心,那小姑娘纔多大,你看被你害成什麼樣子了!」
王顧彷彿失去了所有耐心,居高臨下地開口:
「別廢話了。看你這樣也賠不出什麼錢。這樣,不多不少,五十萬。立刻拿來,這件事就算了了。」
「不可能。不是我錯,我一分都不會賠。」
我看着這個連自己上司都認不出來的人,冷冷答道。
「由不得你!」
王顧眼神一狠,朝旁邊使了個眼色。
一個保鏢立刻上前,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另一人將一張早已準備好的「欠款協議」拍在我面前。
「蓋個手印,這錢你可以慢慢還。」
「你們這是強迫,這是違法的!」我掙扎着,卻被按得更緊。
「違法?」王顧彎腰,湊近我,臉上帶着殘忍的笑意。
「在這裏,我說了算,按着她!」
保鏢死死扭住我的胳膊,疼痛讓我幾乎窒息。
「放開,別碰我……」
王顧竟然親自上前,試圖強行掰開我的手指去蘸印泥。
李婷和小琪在一旁看着,臉上帶着嘲諷的笑容。
周圍的人羣竊竊私語。
「活該」
「自找的……」
「惹到不該惹的人了!」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被強行按向借條的瞬間。
「住手!」
一聲怒喝在走廊入口響起。
所有人猛地回頭。
只見我的弟弟,唐副董事長,正帶着一行人快步趕來。
王顧臉上的猙獰瞬間消失,立刻換上一副諂媚至極的笑容,幾乎是弓着腰迎了上去。
「唐董,您怎麼大駕光臨了?這點小事情怎麼還勞煩您……」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爲我弟弟根本沒有看他,而是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看着我被按在地上,衣衫凌亂的狼狽樣子,眼中瞬間湧起滔天的怒火。
他猛地轉身,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巴掌扇在王顧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所有人都驚呆了。
王顧被打得踉蹌一步,捂着臉,完全懵了:「唐董?您這是?」
「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對待我姐姐?」
他目光掃過全場。
「你連我們集團真正的董事長,都認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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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顧捂着臉,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Ṭŭ̀⁶駭,他看看我弟弟,又看看狼狽的我,嘴脣哆嗦着。
「唐董這怎麼可能?董事長明明是……」
「我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嗎?」我弟弟冰冷地打斷他。
「站在你們面前的,就是盛世集團最大的股東,董事長唐玥。」
所有的攝像頭還亮着,卻再也聽不到之前的嘲諷,只有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我緩緩走上前,平靜地開口:「我的一位朋友是外賣員,今天她臨時有事,我代她跑一天體驗一下,也算幫個忙。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認清我的一位總經理。」
李婷臉色慘白,但仍不死心,尖聲道:「可我老公今天明明在上班,他怎麼可能接外賣!你是董事長也不能冤枉他啊!」
我的目光轉向面如死灰的王顧,和他的助理小琪。
「王顧。」
我淡淡地問:「你確定,你今天上午,一直在公司上班嗎?」
衆目睽睽之下,王顧的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和小琪對視一眼,在那巨大的壓力下,只能緩慢地點了點頭。
「是,一直在公司……」
「很好。」
我點了點頭,拿出了屏幕雖有裂痕但尚且能用的手機:「正好,我向平臺申請的查看顧客接餐錄像,剛剛審覈通過了。」
王顧和小琪猛地抬頭,眼神里瞬間充滿了驚恐。
我當衆點開了那段視頻錄像,並將手機屏幕朝向衆人。
畫面清晰顯示:
一個穿着家居服的男人,正是王顧打開了 305 的門。
他接過了那份外賣。
鏡頭一角,還能看到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在客廳地毯上玩玩具。
緊接着,一個年輕女聲從屋裏傳來:「喲,爆辣滷肉飯?估計又是你家那個黃臉婆買的吧?ṭųₜ」
那個聲音,分明就是此刻站在一旁的助理小琪!
視頻播放完畢,走廊裏鴉雀無聲。
下一秒,議論聲瞬間爆炸!
「天啊,真是他拿的!」
「那女的是誰?就是他助理?小三啊!」
「自己出軌,害了孩子,還冤枉外賣員?太噁心了!」
所有手機的鏡頭,瞬間從對準我,齊刷刷地轉向了面如死灰的王顧、驚慌失措的小琪,以及徹底懵了的李婷。
李婷看看視頻,又看看王顧和小琪,嘴脣顫抖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上先是難以置信,隨即變成了巨大的羞辱。
周圍的議論聲幾乎要將他們淹沒:
「賊喊捉賊,倒打一耙!」
「剛纔還要人家賠幾百萬?真不要臉!」
「快錄下來,盛世集團總經理出軌助理,陷害董事長!」
我收起手機,在一片混亂中,冷漠地看向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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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播放完畢,鐵證如山。
李婷猛地撲向王顧,聲音淒厲:「王顧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怎麼能出軌?我爲你付出了那麼多,你爲什麼這麼對我?」
王顧在無數鏡頭下無處可躲,面對妻子的控訴,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試圖用最拙劣的藉口搪塞。
「你鬧什麼鬧!這不就是每個男人都會犯的錯嗎?至於嗎?反正已經發生了,我以後不再犯就是了!」
「每個男人都會犯的錯?」
我弟弟聞言,上前一步,毫無徵兆地再次狠狠甩了王顧一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走廊。
「誰跟你每個男人?」
我弟弟的聲音低沉:「你自己爛,就別代表所有男人。」
王顧被打得偏過頭去,捂着臉,慌忙對我弟弟躬身道歉:「唐董,對不起,我不是說您,我……」
我不再看他那令人作嘔的表演,直接開口:
「王顧,盛世集團不需要品行低劣、毫無擔當的管理者。你被開除了,即刻生效。」
王顧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驚恐地求饒:「董事長,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啊!」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助理小琪:「至於你,王助理,也永遠不必再來公司了。」
小琪頓時嚇得語無倫次地道歉:「董事長,對不起,是我糊塗,是我不好……」
但此刻的李婷,似乎已經完全不在乎他們是否被開除。
她只是死死盯着王顧,眼淚混着絕望流下,哭訴着:
「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當年你家裏窮,是誰在外面打三份工供你讀完大學的?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你能當上這個總經理嗎?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被當衆撕破所有臉面,王顧竟猛地將她一把推開,臉上露出了極度厭惡的神情,脫口而出:
「你還有完沒完,翻這些舊賬有意思嗎?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活脫脫就是個黃臉婆!」
「我是個男人,我總要爲我的將來考慮!你除了哭哭啼啼還會什麼?行了,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說完,他竟又轉向我,試圖做最後的掙扎:「董事長,我們知道錯了。求您高抬貴手,別開除我們,給我們留條活路吧……」
周圍的鏡頭記錄下了這無比醜陋的一切。
之前所有的同情此刻都化爲了對這對男女的鄙夷和對李婷的複雜唏噓。
-7-
就在王顧那話音剛落,病房門口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喚:
「媽媽……」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病牀上,那個小女孩不知何時醒了,正睜着大眼睛,害怕地看着門口這麼多陌生人。
她臉色依舊蒼白,小聲地抽泣着:「媽媽,嗚嗚……我肚子餓,爸爸讓我喫那個有紅紅的飯,我肚子好疼……」
接着,她似乎回憶起了更可怕的片段,哭得更加厲害:「爸爸和那個香香的阿姨在牀上睡覺,不理我,我疼……」
聽到孩童天真而殘忍的敘述,走廊裏一片死寂,只能聽到李婷徹底崩潰的哭聲。
她猛地衝回病房,緊緊抱住女兒,哭聲裏是無盡的悔恨。
我看了一眼這混亂的場面,深吸一口氣,維持着最後的秩序:「李婷,你先照顧好孩子。」
然後,我轉向那對臉色煞白的男女:「王顧,王助理,請你們先出去。這裏不需要你們。」
王顧竟然真的絲毫沒去看一眼病牀上的女兒,彷彿那與他毫無關係,只是焦灼地看着我,和小琪一起走出了病房。
剛一走出病房區域,來到相對無人的走廊轉角,王顧立刻換上了一副哀求的嘴臉,試圖再次靠近:
「董事長!您聽我解釋!那孩子她瞎說的,小孩子的話不能信啊,開除真的不行。我還有幾百萬的房貸車貸要還,沒了工作我就完了!您不能這麼絕情啊!」
我停下腳步,漠然地看着他:「你的房貸車貸,與我何干?」
我弟弟更是直接擋在他面前,語氣鄙夷至極:
「你自己連爲人夫、爲人父的基本擔當都沒有,鑄成大錯還妄圖栽贓給我姐姐。現在跟我談絕情?你先學學怎麼做個人吧!」
我們不再理會他的糾纏,轉身離開。
本以爲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沒想到第二天,王顧和小琪竟真的鬧到了公司總部前臺,大聲嚷嚷着公司無故開除功勳老員工,要討個說法,引得不少員工側目。
「我在公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憑什麼說開就開!」
「你們這是違法的,我們必須復職!」
前臺試圖阻攔,他們卻越發激動。
我弟弟接到報告後,直接下達了指令。
幾分鐘後,警車到來。
面對警方,我弟弟冷靜地提供了包括醫院視頻、錄音、誹謗及擾亂公司秩序在內的全部證據。
警方在瞭解情況後,嚴肅地警告他們其行爲已構成擾亂單位秩序。
但王顧依舊不依不饒,試圖拉扯,最終被警方強制帶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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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一段經過剪輯、帶有字幕解說的完整視頻被匿名發佈在網上。
視頻配文:「#人肉盛世渣男總經理##全網幫黃臉婆討公道##董事長送外賣遇奇葩員工#」
這條視頻以爆炸般的速度傳播,瞬間登上各大平臺熱搜榜首。
「我的天!這男的是魔鬼嗎?自己出軌讓女兒喫辣進醫院,還嫁禍給董事長?」
「吐了,每個男人都會犯的錯?求你別代表男人!謝謝!」
「那個小三助理也好賤!呸!」
「之前罵外賣員的人出來道歉,差點被這對狗男女當槍使!」
「董事長小姐姐好帥,冷靜又霸氣,求盛世集團股票代碼,我要去買一波支持!」
王顧和小琪的個人信息、社交賬號被迅速扒出。
盛世集團的官方聲明雖未點名,但「道德敗壞,嚴重損害公司聲譽」的理由,已讓所有業內將王顧拉入永久黑名單。
他的電話再也接不到任何公司的邀約,只有無盡的催債通知。
曾經巴結他的「朋友」、合作伙伴紛紛劃清界限,彷彿從未認識過他。
這時,當全網還在津津樂道王顧和小琪如何社會性死亡時,又一個全新的直播鏈接悄然被頂上了熱搜榜前列。
#前王太太的回應#
她們已經離婚了。
點進去,畫面中的李婷不再是醫院裏那個崩潰癲狂的婦人。
她化着淡妝,穿着得體,坐在一間雅緻的書房裏。
「大家好,我是李婷。」
她開口,聲音沉穩:「首先,感謝所有人的關心。我的女兒已經康復,謝謝大家。」
接着,她的語氣轉爲冷冽:「今天開這個直播,不是爲了賣慘,而是要做三件事。」
「第一,向唐玥董事長鄭重道歉。」
她對着鏡頭微微鞠躬:「因爲我當時的情緒失控和盲目信任,對您造成了極大的困擾和名譽損害,對不起。」
她拿出一個 U 盤:「第二,這是我和王顧婚後所有財產往來的流水,以及他這些年通過職務便利收取不當利益的證據。我已正式向紀委和公司監事會提交舉報材料。」
直播間瞬間沸騰,這已不再是情感八卦,而是涉及經濟犯罪的猛料!
李婷深吸一口氣:「第三,我已向法院提出要求剝奪王顧的探視權。理由是他嚴重失德,且涉嫌經濟犯罪,無法爲孩子樹立正確榜樣。」
「同時,我會追回他在婚姻存續期間爲第三者購買的所有奢侈品、房產和車輛,那都屬於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
直播結束後不到一小時,盛世集團官微發佈公告:
「集團已收到相關舉報材料,並立即成立內部調查組。堅決擁護法律,對任何違法違規行爲零容忍。」
王顧瞬間面臨比社死可怕無數倍的境地——徹查經濟問題,以及可能面臨的牢獄之災。
他瘋狂撥打李婷的電話,得到的只有冰冷的忙音。
他試圖聯繫小琪,卻發現對方早已將他拉黑,卷着剩餘的錢不知所蹤。
王顧坐在廉價出租屋裏,看着法院的傳票,終於徹底崩潰,嚎啕大哭。
而這一次,再也țû₎沒有人會同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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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正式立案,並簽發了逮捕令。
然而,王顧竟在逮捕令下達前嗅到風聲,企圖鋌而走險,連夜駕車逃往邊境方向。
警方布控追蹤,在其必經之路上設卡攔截。
當警燈在他車後亮起,擴音器命令他停車接受檢查時,王顧非但沒有就範,反而猛踩油門,瘋狂衝卡。
並在慌亂駕駛中撞毀了一輛警用摩托,導致一名年輕警員手臂骨折受傷。
這場瘋狂的逃亡最終以多輛警車前後圍堵將其逼停而告終。
被拖出車門時,王顧雙目赤紅,早已失去理智,竟在激烈的反抗中,揮拳打傷了一名上前制服他的警員的臉部。
襲擊執法人員,罪加一等。
數罪併罰,且情節極其惡劣,毫無悔意,法院最終作出了重判。
數罪併罰,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曾經在商界意氣風發的王總經理,最終換上了囚服,剃光了頭髮,在一堵高牆鐵窗之內,開始了漫長痛苦的刑期。
基於李婷提供的紮實證據,公司內部調查進展迅速,徹底釐清了王顧在職期間的違規行爲,爲公司挽回了不少損失。
事後,我讓助理聯繫了李婷。
「李女士,首先,感謝您提供的關鍵證據。其次,您的女兒意外受傷,雖然主要責任不在我們,但出於人道關懷,集團願意承擔她此次的全部醫療費用,並額外提供一筆營養費。」
李婷在電話那頭哽咽着道謝。
我頓了頓,繼續說:「我聽獵頭提及,您在生育前曾是業內出色的市場項目經理。因爲生育和家庭中斷職業發展,是很多女性面臨的困境,但這不該是才華被埋沒的理由。」
「盛世集團的企業文化看重能力與品德。如果您願意,市場部正好有一個高級項目經理的職位空缺,歡迎您來面試。」
電話那端沉默了良久,傳來壓抑的吸氣聲, 最後是她帶着哭腔回答:「謝謝您,Ṭŭ̀ⁿ 唐董。我願意,我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
李婷憑藉過硬的專業能力,順利通過了面試, 重返職場。
一個週末, 她帶着女兒來公司等我下班, 說要當面再謝謝我。
小姑娘恢復得很好, 小臉紅撲撲的,怯生生地遞給我一幅她畫的畫。
畫上是三個手拉手的小人, 旁邊寫着「謝謝董事長阿姨」。
我蹲下身,平視着她,柔聲說:「畫得真漂亮。要健康長大,好好愛媽媽。」
小姑娘用力地點點頭, 甜甜地笑了。
-10-
週末傍晚,我約了朋友小楊,就是那位我幫她送了一天外賣的正牌騎手。
在公司附近一家熱鬧的火鍋店喫飯。
她脫下了騎手服,換上了一件簡單的 T 恤,臉上掛着清爽的笑容,一見面就輕輕捶了我一下:
「董事長大人, 那天可真是嚇死我了, 一打開手機全是你和外賣的推送,我心都快跳出來了!」
我笑着把菜單推給她:「別貧了, 趕緊點肉, 這頓我請,給你壓驚。」
鍋底沸騰起來,熱氣氤氳中,我們聊起了那天之後的事。
她聽得目瞪口呆, 毛肚都忘了涮。
「我的天, 所以那個奇葩客戶,居然是你公司的總經理?還出軌?」
她灌了一大口酸梅湯壓驚:「這也太……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演!」
我點點頭,給她夾了一筷子肥牛:「是啊。所以還得謝謝你, 要不是你那天有事,我也撞不破這堆破事。」
「可別這麼說。」
小楊擺擺手, 神情認真起來:「該我謝你纔對。你幫我送了單, 還經歷了這麼一場無妄之災。不過……」
她狡黠地眨眨眼:「說真的,送外賣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比開董事會刺激多了?」
我們倆都笑了起來。
我想了想,說:
「不一樣。開董事會是看報表和戰略, 送外賣是看人間煙火。那天我看到了剛起牀的上班族, 給孩子做飯的媽媽, 還有吵架的小情侶挺真實的。」
「是吧!」
小楊像是找到了知音:「雖然累是累點,但自由,而且能碰到各種各樣的人, 特別有意思!」
我們邊喫邊聊,從外賣系統的算法聊到她老家的房子, 再聊到最近好看的電視劇。
沒有身份差異,只有朋友間的閒談。
Ṱûⁱ喫完後,我搶着買了單。
走出火鍋店, 夏夜的涼⻛吹來,格外舒服。
「以後還送嗎?」小楊跨上她的電瓶⻋, 開玩笑地問。
「送啊。」
我也笑:「等你下次請假,隨時叫我。董事長兼業餘騎手,隨時待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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