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來就缺少情根,簡直就是天選無情道人,但偏偏我娘是合歡宗的宗主。
而整個修仙界都知曉,合歡宗與無情道勢不兩立。
我爹因爲容貌出衆,被宗主強取豪奪,一直鬱鬱寡歡。
臨死前,再三叮囑我絕對不許把這件事說出去。
修行合歡宗功法。
別人媚眼如絲,我眼角抽搐。
別人微嗔嬌笑,我嘴角抽搐。
實在沒法了,偷偷溜進無情道偷師。
結果一不小心成了無情道門口中人人稱讚的絕世天才。
很完蛋了。
-1-
「你別笑了。」
教習面部表情的陳長老一臉絕望地盯着我。
我鬆了口氣,連忙收回早已僵硬的嘴角,聽話地嗯了一聲。
陳長老端詳着少女稚氣未消卻已顯傾城之姿的面容,心中一片鬱結。
還是不死心道:「你看着我的雙眼,緩緩垂下睫毛,再輕盈抬起。指尖繞着髮梢,下巴微抬,從腳到頭掃視我,加深笑意……」
說着說着,她就說不出話了。
怎會如此?
動作也到位了,但垂下睫毛,抬眸,抬下巴,掃視……這些微表情動作。
只能看出鄙視,冷漠,輕蔑……哪有半點嫵媚。
礙於眼前少女的身份,她也不能說太重的話。
只能拍了拍堵塞的胸口,手往後無力地擺了擺。
「你先觀察其他人怎麼做的吧。」
「嗯,好的。」
我斂眉,開始觀察其他人。
明明是一樣的表情啊,搞不懂。
好想去練劍啊。
「師姐,你又被長老說了嗎?」
幾個小姑娘湊了過來。
「沒有。」
她們對視,皆從對方眼裏看出瞭然。
師姐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連忙絞盡腦汁找話安慰。
「師姐,沒關係的。我哥哥說過,哪怕師姐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就夠吸引人了。」
「是啊是啊,師姐你別難過,師姐是我見過長得最美的女子了。我孃親也說過,師姐如若年紀再長一些,肯定是修仙界第一美人!」
嘰裏咕嚕說什麼呢。
有點聽不懂。
「我不難過。」
難過是什麼滋味?跟昨日廚房做的苦瓜一樣嗎?
「嘖,真是白瞎了一張臉。什麼都學不會,真是蠢笨。宗主就沒有哪個孩子會在陳長老這裏留級的!真是丟宗主的臉!」
桑輕顏明顯的嗤笑聲從右後方傳來。
明明年紀和周圍女生差不多大,但她舉手投足間已然帶着幾絲妖嬈之色。
幾個小女孩你看我我看你,臉上雖然有忿忿之色,但也不敢開口說話。
畢竟桑輕顏可是宗主之女。
她們只能眨着雙眸,期望師姐能反駁回去。
師姐都這麼美了!有點缺點又能怎麼樣?!
再說,師姐要是不留級,她們哪有機會貼貼師姐啊。
師姐真是哪個角度都好看,還香香的。
其他小夥伴們都可羨慕她們了!
桑輕顏耳朵豎了半天,也沒聽到人說話。
她面色更難看了。
「怎麼?不好意思說話呢?我要是你,我也不好意思!」
我數着時間。
3,2,1。
終於下課了。
我朝她們揮了揮手。
「師妹們再見。」
「師姐再見!」
「師姐拜拜!」
「師姐你是最美的!」
「師姐我好喜歡你!」
……
衆人的言語開始逐漸走向奇怪的地方。
桑輕顏氣得要死,她快走幾步,張開雙手擋在了我身前。
「桑稚霧!你憑什麼無視我!」
無視?無視誰?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
「輕顏,我還趕着上下一堂課。可以先讓我走嗎?」
「誰允許你叫我輕顏的!」
少女尖銳地爆鳴,瓷白的小臉氣得漲紅。
沖淡了幾絲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嫵媚。
我皺了皺眉。
下堂課可是我最喜歡的練體課,章長老還會表演胸口碎大石呢!
我回想了下平時宗主哄她的模樣。
我抽動着嘴角,手輕柔地拍了拍她的頭。
「輕顏最懂事最乖了,不會打擾姐姐幹正事的對吧?」
桑輕顏動作突然停住,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我繞過她。
她沒動。
我緩了口氣,快步離開。
直到有人推了推桑輕顏,她纔回過神。
整個人紅得跟猴子Ŧũ⁻屁股一般。
整個山頭都回蕩着她暴怒的聲音。
「啊!!!桑稚霧!!!!!!」
幾個小鬼頭又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目露豔羨。
「好羨慕桑輕顏啊,我也想被師姐摸頭。」
「我也是,嗚嗚嗚,不敢想如果能當師姐的妹妹該多幸福。」
「哇!你好大的狗膽,竟然想做宗主的女兒。」
「沒有啦!我只是想做師姐的妹妹而已!」
「好想抱師姐,師姐腰好細。」
「好想每天什麼都不做,就天天看着師姐。」
「想親師姐的腳。」
……
「臥槽!你變態啊!!!」
「你要死啊!!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說出變態話語的小女孩臉紅了。
害羞地低下頭。
「嘿嘿,情不自禁。」
「感覺師姐的腳肯定也是小小的,白白嫩嫩,香香的。」
…….
「我跟你們這羣變態拼辣,不許在背後意淫師姐!!」
-2-
「各位已經年滿 15 週歲。也到時候教導你們一些雙修之法了。想必那些雙修口訣各位已經熟記於心了吧?!」
「是的,長老。」
整個合歡宗就沒有長得醜的。
一個個少女宛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般,嬌豔欲滴。
少男也是青絲如瀑,一顰一笑間都散發着青澀卻又致命的誘惑力。
合歡宗規定弟子在 18 歲之前不得偷嚐禁果。
哪怕從小耳濡目染,對這檔子事再熟悉不過,他們也未經人事。
一個兩個再強裝鎮定,也難免面紅耳赤。
但這其中卻有一位面無表情。
手上不停地翻着書,彷彿這紙上畫的不是各式各樣的雙休姿勢,只是普通的,再尋常不過的古典祕籍。
我嘖嘖稱奇。
怪不得要安排上那個沒用的形體課程。
不然人哪能彎成這樣?腿怎麼能放到那裏?
沒兩下我就看完了。
前幾頁還有點新奇,後面就有點無聊了。
墨辭早已看過這些畫本了,再看一遍,不說是清心寡慾,但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了。
但鼻間卻無時無刻不縈繞着一抹清冷幽香,他強壓住心底的燥熱。
根本不敢偏頭看坐在身邊的人。
這可是他費盡心思才搶到的位置,身旁可是合歡宗當之無愧的第一絕色。
她可以說憑一己之力掀起了合歡宗清冷釣系冰美人浪潮。
以前大家勾引人,都是毫不掩飾地半露酥胸,搔首弄姿,眼波流轉。
墨辭鼓起勇氣,壓下心底不斷起伏的浪潮,主動搭話。
「你……你已經看完了嗎?」
我掀開眼皮,朝說話方向望去。
一張好像在哪裏見過的臉。
我點了點頭。
墨辭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下,藏在寬大繡袍下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
「你……你覺得怎麼樣?」
「嗯……還行吧。」
好奇怪的問題。
「那你最喜歡那個姿勢?」
墨辭脫口而出這句話時,面色肉眼可見地變白了。
和其他人說這些昏話說習慣了。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瞳孔放大,瘋狂擺手。
好奇怪的人。
我指了指男下女上的姿勢。
「這個吧。」
方便一刀捅進心臟。
省時省力還安全。
「是…是嗎?我也….我也..喜歡。」
墨辭剛還因爲驚慌而蒼白的面龐又開始泛紅了。
「哦,那很巧了。」
還有一分鐘,又要下課了。
真好。
-3-
合歡宗這些功法祕籍讓人提不起興趣。
所以我總是跑去無情道偷師。
雖說合歡宗和無情道不和,但兩大宗門卻離得很近。
御劍飛行半個時辰就能到達。
我隱藏真容,還真混進去當了弟子。
一個兩個都是一言不合就面無表情地拔出佩劍,打個你死我活。
簡直就是我的夢中情宗。
而且大家見面從來不打招呼,每個人都是獨行俠。
所以哪怕我經常消失,也根本沒人在意。
因爲我缺少情根,無情道那些晦澀生硬難啃的功法,在我眼底簡直就跟話本沒區別,我練得廢寢忘食,如癡如醉。
自從放棄合歡宗功法,改修無情道功法後。
停滯不前的修爲也是蹭蹭長,毫無瓶頸一說。
合歡宗覺得我是宗門希望。
無情道傳這屆弟子中出了個天才少女。
我發誓,我是真的想低調的。
可實力不允許啊。
沒法了。
我只能更加廢寢忘食地修煉,畢竟我這要是被發現,不敢想死得有多慘。
我剛踏入無情道宗門。
就看見很多人圍在一起。
又有誰在生死大戰嗎?
我好奇地湊過去。
卻聽見他們在那裏竊竊私語。
「喂,你們知道合歡宗那位桑稚霧嗎?」
「有誰不知道啊。傳言有人親眼見到她後,直接美到暈倒了。」
「她要滿 18 歲了。」
「所以呢?」
「合歡宗門所有弟子在 18 歲後都得挑選合適的異性雙修。而且這次,合歡宗主好像親口說,修仙界所有青年才俊只要有本事能取得她本人芳心的,就能抱得美人歸!」
此話一出,衆人對視。
雖說面上不顯,但心底卻已經開始活絡,暗潮湧動了。
……
怪不得我能輕而易舉地成爲道門天才。
感情各位裝得一副高風亮節、不近女色的模樣。
實際上還是在想這些事情。
唉,我嘆了口氣。
打算轉身離開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縹緲清冷的男聲。
「圍在這裏幹什麼?」
衆人驚慌,異口同聲地俯首問好。
「大師兄好。」
謝無珩一襲青衣,姿態輕巧地從佩劍躍下。
長身鶴立,垂眸無情。
寒玉冰封般的銀瞳淡淡瞥下,即便並未刻意釋壓,也足以讓人心悸。
「在場衆人,抄寫道心經一百遍,明日交給我。未完成者與我一戰。」
此話一出,衆人瞬間面色變得難看。
這不眠不休也抄不完啊!
跟你一戰,半條命都得沒啊!
有人打算開口求饒,ẗú₉「師兄……」
「兩百遍。」
謝無珩輕飄飄的聲音落入衆人耳中,紛紛瞳孔震顫,不敢再討價還價。
連忙附和:「好的,好的。師兄,馬上就回去抄寫!」
他頷首,不帶一絲猶豫地轉身離開。
衣袍翻飛,宛如朔風迴雪。
我眯起眼,看清了他衣角那一抹明顯的紅色血點。
想必他又是剛從後山歷練回來。
我想了想,也停下了進宗門的腳步。
轉身飛向後山。
-4-
「沈師妹。」
我睜開雙眸,透過結冰的羽睫看向說話的人。
是謝無珩。
雪峯常年冰雪覆蓋。
越往上走靈力越濃郁,但很少有人能夠忍受峯頂的極寒天氣。
這不是尋常肉體的冷,而是滲入骨髓的刺痛。
你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一寸寸結冰。
所以雖然在這裏修煉能夠事半功倍,但也不能長待。
而謝無珩這人,極品冰靈根。
完全能夠無視嚴寒,儼然將這裏當成家了。
所以看見他,我並不意外。
只是好奇他怎麼會主動叫我。
平時我們都是互相將對方當空氣。
我朝他點了點頭。
「謝師兄好。」
「後山那頭元嬰巔峯期的妖獸是你解決的嗎?」
他怎麼知道的?
我有些疑惑。
「是的。」
謝無珩雖說已然猜到了,但聽到當事人承認時,向來毫無波動的雙眸還是愣了片刻。
「可……你不過金丹?」
哪怕是元嬰中期的他都沒法一個人解決那頭妖獸。
「僥倖而已。我去的時候,那頭妖獸剛好在休眠,偷襲才得手的。」
而且只要我想,我可以立馬到元嬰。
不過這句話我也只是在心底想想而已。
18 歲不到的元嬰期,傳出去有點太過矚目了。
哪怕天才如謝無珩,也是在 19 歲突破的元嬰期。
謝無珩沉默了片刻,眼底不由自主地染上幾絲欽佩。
「師妹,你纔是道門當之無愧的第一天才。無論是心性、悟性、天賦……你都遠勝於我。
「而最難能可貴的是,擁有這些的你卻並未自得懈怠,反而比其他人更加刻苦努力。」
聽到這些誇讚我的話語,我內心毫無波動。
第一反應是謝無珩竟然能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
「師兄謬讚了,這本就是修道人該有的品質。」
再說,你要時時刻刻頭頂都懸着一把劍,你也會爭分奪秒地修行。
「是啊。這本就是修道人該有的品質。」
謝無珩垂眸,目光悠遠,眺望着無邊無際的皚皚暮雪。
他低喃重複着這句話。
霜雪劍突然顯現在他手邊。
「師妹,可否有幸與您切磋?」
怎麼莫名其妙就要跟我打架?
雖然疑惑。
但更多的卻是興奮。
還有什麼是比和比自己強的人動手更刺激的事情呢?
-5-
拋開其他不談,就劍術上的造詣來看。
謝無珩確實無愧他修仙界第一天才的名號。
只是論劍,我還從未輸過。
但和他只是過了十招,不得不承認,我就明顯地落了下風。
直到再也沒有氣力握劍,我認輸了。
我虛喘着氣,整隻手臂止不住地顫抖。
「我輸了。師兄不必妄自菲薄,你比我強。」
謝無珩向來毫無波動的臉此刻卻顯露出幾絲苦澀。
他持劍立在雪中,一頭青絲隨風飛舞。
「不,是我輸了。如若你與我同修相同的劍法,持有相同等級的靈劍,認輸的將會是我。」
我不置可否。
「可沒有如若。師兄,別鑽牛角尖。」
謝無珩雙眸明顯滯了一瞬。
猝而,他脣角向上勾起,劍穗隨笑聲凌空飛揚。
那笑容彷彿是冰原上驟然綻放的曇花,清淺、短暫。
「師妹,你的豁達,令我望塵莫及。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想將這劍法傳授於你,我很期待你能將他發揮出怎樣的威力。」
我下意識問道:「那需要我做些什麼嗎?或者用什麼交換?」
謝無珩沉默片刻,眉眼間染上一絲無奈,他緩緩搖頭。
「不用。」
「那就謝謝師兄了。你現在方便傳授我嗎?」
開玩笑,有哪個用劍的人能拒絕謝無珩的劍譜!
-6-
謝無珩不僅將劍譜傳授給了我,甚至還手把手地指導我。
他真是實打實的外冷內熱。
「師兄你來啦!直接來嗎?」
我持劍,一臉地躍躍欲試。
謝無珩已經麻木了。
這位的天賦,只能用恐怖形容。
短短半年,就超過了他苦苦修煉兩年的成果。
謝無珩以往從不知嫉妒是何滋味。
從教導少女那刻起,他每日起碼要抄寫清心訣一遍。
哪怕這樣,他的心底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升起幾絲波動。
「師兄,怎麼了?拔劍啊。」
謝無珩嘴角抽動了一下。
「不用了。我能教的都已經教給你了。」
「哦——那好吧。」
雖然有點失落,但我還是收回了劍。
畢竟看他這個模樣,好像確實不太想跟我打。
「岐巫山祕境即將開啓,你知道嗎?」
謝無珩看着少女收回的Ṫûₘ劍,下意識鬆了口氣,話鋒一轉道。
我點了點頭。
合歡宗內的人也一直在談論這件事。
還問我去不去呢。
我纔不去,頂着桑稚霧那張臉,在宗門都感覺自己跟只猴子一般。
更不必說去祕境了。
「你去嗎?據說有人在裏面見過聽潮劍。」
聽潮劍,與霜雪、赤霄、扶桑劍並稱四大神劍。
「哦,那很厲害了。」
我把玩着衣袍上的流蘇,隨口答道。
謝無珩莫名覺得喉嚨一梗。
「你沒其他想法嗎?」
我好奇問他,「什麼想法?」
他看着眼前少女無慾無求,一臉單純的模樣,覺得頭也開始疼了。
「你不想得到那把劍嗎?」
我老實回答道:「想啊。」
謝無珩突地鬆了口氣,還好,還有救。
但那氣好像松早了,因爲他又聽到少女繼續道:
「但我覺得吧,想想就行了。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機緣,我覺得輪不到我頭上。」
而且這半年,已經是我忍住不進階元嬰的極限了。
我得找個地方閉關了。
謝無珩冷着的臉石化了。
「你就沒想過去爭一爭?如果距離夠近,我的霜雪劍能感應出其他三把劍。」
我眉眼一動。
「你的意思是你要與我一起去?幫我取得聽潮劍?」
他眉梢微挑,「不然呢?」
哇,我就說。
師兄真是頂頂的、面冷心熱的大好人。
我朝他咧嘴一笑。
「師兄,你真是個好人!」
謝無珩面色一怔,師妹笑起來本就這麼好看嗎?
不過好像,他從未看見師妹笑過。
心底劃過一抹陌生的異樣感。
他眼眸染上幾絲茫然,片刻又釋懷,這大概就是他們口中的同門之情吧。
-7-
祕境外擠滿了來自各個宗門的弟子或散修。
人羣中突然傳出幾道明顯的怒斥聲。
「你算什麼東西?也好意思打聽我們大師姐?!撒泡尿照照鏡子行嗎?」
「就是說啊。我們合歡宗隨便拉出一個打掃衛生的雜役弟子都要比你長得好看,我要是你,我都不敢出來見人!」
「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肖想我們大師姐了,你還想見我們大師姐?!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
我朝那邊望過去。
腰間上掛着的粉色玉佩,好像….是合歡宗的人。
大師姐?說的是我嗎?
被指責的其中一人站出來反駁道:「切,裝什麼裝啊!說得好聽點是合歡宗,跟俗世的妓院有……」
那人話還沒說完,面色驚愕。
他低頭一看,一把劍已經刺入了他胸膛。
是桑輕顏,她平靜地收回劍。
面容間帶着明顯的輕蔑,「能動手的事情就少浪費口水。」
我贊同地點了點頭。
一劍下去什麼都完事了。
就是有點沒找準位置,要是能再往上移一釐米就好了。
這樣不管再灌多少靈藥也沒用了。
「師妹,你在看什麼?」
耳邊傳來謝無珩的疑惑聲。
我收回視線,「沒看什麼。師兄,你的劍有感應嗎?」
「並無,大概需要進入祕境纔行。」
「哦,好。」
謝無珩沉思片刻,下一秒,手上出現一對雙生蓮。
「這個你拿一朵。注入靈力,兩朵蓮之間會有感應。這樣你我如果走散也可以儘快匯合。如果捏碎它,它可以立即將對方傳送到另一朵蓮的所在位置。」
我眸光閃了閃。
這可是好東西啊。
一看這靈力波動,起碼天階神器了。
遇到什麼危險,直接瞬移逃跑。
簡直就是保命符。
我也沒客氣,直接就收進了儲物袋。
「謝謝師兄。」
-8-
不得不說,師兄還是有先見之明。
這祕境將人分開隨機傳送的。
不知道該說運氣好還是差。
這地方全是靈植,品階還不低。
但不止我一人傳送到了這裏。
還有……合歡宗的人。
而且還是熟面孔——墨辭。
墨辭這人——屬實一言難盡。
是我見過最最最最最難纏的人了。
突然感覺這些靈植沒太大的誘惑力了。
就在我打算趁他還沒發現,準備開溜時。
他出聲了。
「喂,前面那個,你是無情道的吧?!」
……
我壓低聲線,嗯了一聲。
「要合作嗎?把蹲守在這的妖獸斬殺?這些靈植你六我四?」
傳送來這的時候,我就感應到了四處的妖獸波動。
大概有五頭,修爲接近元嬰。
墨辭也就金丹後期,以他的實力,頂多能解決一頭。
他還挺會做生意。
我六他四。
沒我他什麼都拿不到。
算了,既然都已經被發現了,現在默不作聲地離開,顯得也有些突兀。
而且,剛纔那一閃而過的波動,沒感應錯的話。
大概是魂見草。
不僅可解百毒,還可溫養神魂,有價無市。
我朝他道:「我九你一。」
墨辭一滯,面色已然帶上幾絲難看。
他垂眸,纖長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浮現的情緒。
他莞爾一笑,面色如雪,狹長的雙眸瀲灩魅惑,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顏,宛如話本中蠱惑衆生的狐妖。
「外界都傳無情道的人最爲高風亮節,沈姑娘作爲無情道遠近聞名的天才,品德必定是更加高尚的。」
我點了點頭,面色未變。
「是的。不然你連一都拿不到。別廢話了,願意還是不願意。」
墨辭的臉瞬間黑了,剛纔還縈繞在周身的魅惑感瞬間消失。
他冷嗤一聲。
「跟你們無情道的瞎子沒話說。一就一!」
「好。你解決右後方那頭。」
墨辭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只有少女飛揚的衣襬了。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裝貨!要是稚霧在就好了。」
說完就掏出了自己的法器青雲笛。
-9-
師兄的劍法確實好用。
配合着無情道頂級心法。
切這幾頭元嬰都沒到的妖獸,跟切菜一樣。
斬殺完最後一頭妖獸。
我剛想收回劍。
就看見墨辭臉色漲紅,嘴裏還一直在吹他的笛。
那妖獸在地上瘋狂打滾。
不知損壞了多少靈植。
我眉頭不由皺緊,真是暴殄天物。
我念着口訣。
手裏的劍直接飛了過去,刺入了那妖獸的腦袋。
墨辭瞪大了雙眸。
回頭看見少女腳邊已經毫無聲息的幾頭妖獸。
不由震驚地張開嘴,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他難以置信地用手指着我。
「不是?!你!你到底什麼修爲!」
我懶得再看他。
「損壞的靈植從你那一份里扣。」
墨辭眸底剛浮現的欽佩瞬間消失。
他哀嚎道:「不要啊!」
沒一會兒,這片靈植就只剩三分之一。
收穫最大的還是那株泛着熒光的魂見草。
有它的助力,大概沒多久就可以進階化神期了。
我想着,緩緩鬆了口氣。
化神期的話,哪怕身份暴露。
也有自保之力了。
「走了。」
墨辭正彎着腰哼哧哼哧地採靈植,聽見這兩個字。
他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不是?!這還有這麼多呢?!走什麼走!要走你走,反正我不走!」
說完,他又埋首繼續採靈植。
我眉心不由一跳。
耐着性子勸道:「過猶不及。」
這次,他頭也沒抬。
「我管你急不急,反正我現在很急。」
好言難勸該死鬼。
「好吧,那我先走了。順便提醒你一句,東方來了兩頭元嬰期的妖獸,西方也有三頭。」
說完,我就頭也沒回地御劍飛走了。
墨辭神色一愣,連忙薅了最後一把靈植。
腳下貼了兩張疾跑符。
瞬間也消失在了原地。
-10-
我跟着指引,一路朝謝師兄的方向趕去。
突然,一道泛青色的光朝我襲來。
我剛打算動手時,就聽見一道脆嫩的小孩聲音。
「孃親!孃親!讓我躲一躲!」
?啊?
下一秒,幾個人面色匆匆地朝我這邊跑過來。
「請問這位仙子,有看見一道青色的光飛過去嗎?」
「孃親,他們這羣壞人!要搶走你的寶寶!快趕跑他們!」
???
我搖了搖頭,朝他們道:「沒看見。」
幾人面色狐疑,還想繼續追問時,爲首的人忌憚地搖了搖頭。
他握拳抱掌,「多謝仙子。」
我看着他們幾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孃親,我終於找到你啦!」
那道聲音帶着明顯的歡欣,迫不及待地就想從儲物袋裏出來。
「你先別出來,他們還沒走。」
「沒事噠!孃親很厲害,我也很厲害。孃親和我合力輕而易舉就可以將他們打跑!」
「可是我現在不想打架。」
我現在更想弄清楚你是什麼。
「好!我都聽孃親的!那我乖乖藏着。」
我瞥了後方一眼,加快腳步,左拐右轉。
輕而易舉地就將尾巴甩掉了。
「你可以出來了。」
「好耶!」
她出現在我眼前。
模樣竟然是一把劍。
周圍的靈力波動……跟師兄的霜雪劍相比也毫不遜色。
不會是聽潮劍吧?!
「孃親,我等了你這麼多年,我終於找到你啦!我是聽潮,你Ṭûⁱ叫我潮潮就行!」
明明只是一把劍,偏偏讓人看出了扭捏害羞的姿態。
還真是。
我扶額,天上還真能掉餡餅……
「你爲什麼叫我孃親?」
「因爲孃親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啦!我這麼漂亮的一把劍,當然只有這世間最美的女子才能生出我啦!」
……
我語塞了。
「孃親,你快餵我點血,這樣我就不會再被壞人搶走啦!」
聽潮語氣中帶着明顯的急切和歡欣。
「你……你確定嗎?要是你以後見到比我更美的人,你也沒辦法離開我去她身邊了哦。」
突然感覺自己也不是那麼想要這把劍了。
話多又有點傻傻的。
可想而知以後的日子該多麼吵鬧。
「潮潮在這裏待了上千年了,見過無數人。再沒有比孃親更好看、天賦更高的人了。孃親……你是不喜歡我嗎?」
說到最後,稚嫩的小孩音已經帶上哭腔。
「是的。我覺得你有點吵。而且我不喜歡你叫我孃親。我叫桑稚霧。」
聽潮安靜了片刻,劍身沒看錯的話,好像比剛纔白了一點?
「那……是不是我安靜一點,不再叫你孃親的話,我就可以待在你身邊呢?」
「嗯,如果你能做到的話。」
聽潮低落的情緒瞬間高昂起來。
「好哦!聽潮是乖寶寶!我可以做到噠!霧霧!」
「嗯,好。」
鮮血順着指尖滴落到青色劍身,結契成功的瞬間。
四周靈力不受控制般瘋狂湧入體內。
我眉心一皺。
聽潮劍那股蠻橫的靈氣在體內橫衝直撞。
已經完全壓制不住了,必須得結嬰了。
我手結印,臨空畫出一個簡單的結界。
「聽潮,辛苦你守好這個結界。」
聽潮抖動了幾下劍身,語氣裏滿是小孩子般毫不掩飾地興奮。
「好!霧霧你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11-
祕境內的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四周的靈力突然開始瘋狂朝同一個方向湧去。
面面相覷間,臉上都是同樣的驚訝。
「不是,這是有人在祕境裏結嬰?誰膽子這麼大?!」
「就是說啊,誰家弟子結嬰不是準備一大堆天材地寶,還得找長老護法。」
「好勇,而且……我的媽,看這個吸收靈氣的速度,這踏馬得是什麼絕世天才?!」
「是啊,當初修仙界第一天才謝無珩也沒這麼大陣仗吧?!」
「我真服了。本來還想趁着祕境靈力濃厚,好好修煉一把的,結果,我真服了。這些天才能不能就給我一點活路!」
「我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12-
成功了。
耳清目明,神識至少增長了五倍。
方圓千里,連樹葉掉落在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只是……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哇塞!!!哇塞!!娘……霧霧!你就是絕世天才!我存在了千年,還從來沒見過有誰能直接跳階到元嬰後期的!!你太膩害啦!!」
我苦笑。
這下,確實沒辦法再低調了。
如果有能隱藏修爲的辦法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潮潮運氣太好辣!霧霧不僅長相美麗,還是絕世天才!!哼!!這下遇到其他劍!我一定得好好炫耀!!」
耳邊縈繞着聽潮綿延不絕的笑聲。
我靈光一閃,沒準真有呢?
聽潮活了這麼長時間,萬一她知道呢?
「聽潮,你知道有什麼辦法隱藏修爲嗎?」
聽潮笑聲一滯,語氣中帶着不解。
「爲什麼要隱藏修爲呀?霧霧你不喜歡大家羨慕崇拜的眼神嗎?」
「嗯。而且我有一個祕密不能被別人知道。」
「哇!我知道啦!怪不得霧霧要把絕美的臉龐藏起來。」
「嘿嘿,別人或許會不知道。但潮潮我這個博學的好劍,無所不知!神霾鏡可以隱藏修爲!」
還真有。
我追問,「它在哪裏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啦!」
聽潮劍語氣裏滿是神氣,「它就在這祕境裏,但是——」
聽潮劍有些爲難。
「怎麼呢?」
「它存在於祕境深處,必須得經過一個強大的幻境結界。至今我還沒有見過有人可以成功穿越。」
我眉心動了動。
「是很危險嗎?」
聽潮劍擺了擺劍身,「是的。這幻境會勾起你內心最恐懼亦或者最難以割捨的存在。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慾,貪嗔癡怨……進入幻境中的人迷失後只能成爲幻境的養分。」
這反而激起了我的興趣。
我也有嗎?
我腦海深處也有值得我迷失的人事物嗎?
「聽潮,可以帶我去嗎?」
「啊?霧霧,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要!」
聽潮情緒異常激動。
我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劍身。
「聽潮,相信我好不好?」
聽潮半天都沒說話,一把劍呆呆地像根棍子一樣立在半空。
青色的劍身緩緩帶上淡粉。
「好…….好…嘿嘿嘿…好,我一定會保護好霧霧的…嘿嘿嘿…霧霧,你再摸摸我!」
?
這劍怎麼跟合歡宗那羣孩子一個德行。
-13-
「聽潮,真的有……幻境嗎?」
神霾鏡到手時,我終於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實在是太容易了。
那有半點危險?
聽潮也第一次陷入自我懷疑。
「霧霧,你相信我!是真的!我親眼見過那些闖入的人一個個喪失神志,灰飛煙滅的!」
好吧。
大概又是因爲那缺失的情根吧。
「嗯,我相信你。聽潮你沒錯,是我的問題。」
聽潮聽見這幾個字,一秒恢復活力,繞着我轉了幾圈。
「霧霧,果然你是全天下最美最厲害的人啦!!」
「這裏還有很多好東西,我們把他們都帶走吧!」
經她一說,我才發現這周圍是各類天材地寶,每一樣的靈力波動都不可小覷。
我環視了一週。
挑選了幾樣法寶。
無意中瞥見一顆極品冰晶。
順手也扔進了儲物袋。
可以送給師兄。
「聽潮,走吧。」
「可是這還有這麼多寶物呢!」
「留給下一個有緣人吧。」
「好!都聽霧霧的!」
-14-
這神霾鏡帶在身上真的可以掩蓋修爲。
我下意識誇了她一句,「聽潮,你真厲害。」
她又發出了那熟悉的嘿嘿聲。
……
不該多嘴。
此行目的已經達到。
順利得不可思議。
現在就只需要和師兄匯合了。
我跟着雙生蓮的指引。
踏入一片花海,色彩斑斕交織。
撲面而來的香味,讓人大腦不由昏沉。
好詭異。
我忍不住顰眉,這時雙生蓮的牽引線突然消失。
我環視四周,一望無際的花,哪裏有師兄的身影。
「哎呀!霧霧,我就休息了那麼一會兒。你怎麼走到這裏來了!你快離開快離開!」
聽潮劍語氣聽着有幾分急切。
「怎麼呢?」
聽潮晦氣地呸呸呸了幾聲。
「霧霧,你快屏息!這裏是大淫魔的地界,最喜歡給人下藥。幻化出他人喜歡的模樣,勾引人類那個那個。在別人那個那個時,汲取他人的靈力。反正祕境裏它最噁心了!」
怪不得覺得這濃郁的香味不對勁。
身體還升起幾分古怪的潮熱。
我自小給宗主試藥,普通的催情劑對我根本沒有影響。
這藥毒性很強。
我心下一沉。
看來師兄是遇到麻煩了。
我當機立斷地捏碎了雙生蓮。
下一秒,眼前浮現出一片熟悉的雪地。
這不是雪峯山頂嗎?
不遠處還有一塊人形冰雕。
我走過去。
仔細一看。
這不是師兄嗎?
不是,怎麼給自己凍起來了?
不會死了吧?
我把了一下他的脈。
微弱得彷彿下一秒就沒了。
但這皮膚溫度是不是高得有點離譜了?
我連忙朝他體內注入靈力。
冰漸漸滑掉。
他睜開了眼睛。
雙眸赤紅,瀰漫着猩紅的血絲。
一巴掌就給我拍了過來。
!
不是?!
我連忙躲開。
「滾!」
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字,謝無珩的聲音都帶着壓抑的喘息。
合歡宗什麼不多,就是類似的喘息聲多。
好吧,真中藥了。
我試探地朝他道:「師兄,我是沈霧。」
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他情緒更激動了。
「我叫你滾!」
哪怕身體都已經搖搖晃晃了,還是強撐着喚出了霜雪劍。
霜雪劍身抖了一下。
謝無珩神情呆滯了一瞬。
他大喘着氣,咚的一聲跪倒在地。
向來冷漠、毫無波動的眸底此刻蒙上了一層水汽。
沒有焦距,顯得異常迷茫脆弱。
「你……你真是沈師妹?」
「嗯,我以爲你有事,就將雙生蓮捏碎了。」
謝無珩低下頭,滿頭青絲凌亂地垂落在側。
他猝然朝自己捅了一劍。
?幹什麼?
「師妹你……你快走。」
謝無珩艱難地從嘴裏擠出這句話。
我在腦海裏問聽潮:「我走了他會怎麼樣?」
「大概爆體而亡吧。這老淫魔的毒是全天下最毒的!必須得……那個那個。他好能忍啊。霧霧,他是你誰啊?長相蠻好看的,死了好可惜。不過,霜雪怎麼在他手上?哈哈哈哈哈,死霜雪,沒想到他還有今天!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主人死掉!」
我嘆了口氣。
「師兄,我幫你吧。」
謝無珩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像是被施了定神咒,整個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本來因爲疼痛刺激短暫清醒的大腦瞬間更加昏沉了。
他緩緩抬起眼,目光卻像被燙到一般,甫一接觸我的視線就迅速滑開,投向遠處某個虛無的點。
謝無珩用力,又將體內的劍往裏送了送。
他隱忍出聲,「你……你不用管我,你快走!」
他神色中已然帶着幾絲決絕。
我沉默了。
他打算把自己憋死?還是捅死?
這死得也太窩囊了吧。
我嘆了口氣。
從儲物袋裏掏出還沒捂熱的魂見草。
不捨地遞給了他。
「師兄,這是魂見草。可治百毒,你喫了吧。」
聽潮劍激動出聲,「啊啊啊啊!!!霧霧!這可是魂見草啊!怎麼就給他了啊!簡直是暴殄天物!」
謝無珩抬頭仰望着眼前的少女,又看了眼她手中閃着綠色光芒的魂見草。
面容晦澀,忍不住唾棄自己。
他苦笑一聲,「師妹,沒必要浪費了,我道心已毀。」
唧唧歪歪說些什麼呢。
再不喫我真要後悔了。
我趁他不備,一把卸掉他下巴,飛速將手裏的草捅入他喉嚨裏。
直到他嚥下,我才又給他掰了回去。
整個過程,謝無珩都處於呆愣的狀態。
趁魂見草藥效還在,我將他刺入腿間的聽潮劍拔出。
傷口上一秒還在噴血,下一秒就開始癒合了。
半分鐘不到,只有那滿地的血跡才能證明他剛纔受過傷。
……
這藥效?心好像在滴血。
我盯着他,不由帶上幽怨。
「師兄,你毀沒毀我不知道,我是真毀了。」
謝無珩眼眸恍惚了一瞬,帶着幾絲自我厭棄。
他依舊跪倒在地,整個人看起來異常的頹敗。
我俯視着他,無法理解他此時爲何是這副模樣。
「師兄,雖然不知道你剛纔說的道心已毀是何意。但只要人活着,就有無數的道任你走。哪怕你停滯不前,也已是很多人望其項背的存在了。就像這下山的路,有無數條,只是所用時間的區別。謝無珩,你並不是如此脆弱的人。言盡於此,我只希望你不要浪費我那株魂見草。」
他猛地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琥珀色眼眸裏變換着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猝然勾脣,釋然一笑。
「師妹,我欠你一條命。」
我點點頭。
「嗯,所以你想辦法再找株魂見草還給我。哦,還有這個,祕境中發現的,給你。」
我遞給他那顆散發着刺骨寒意的冰晶。
他又一ṭũ⁸動不動了,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手掌心。
我有點不耐煩了。
「你快接過去啊,這東西凍得我要死。」
謝無珩像是突然回神,連忙接過。
臉上又染上幾分奇怪的神色。
看來這情毒還是給他留下了後遺症。
「謝謝師妹。」
謝無珩自嘲道:「我還說要助你取得聽潮,沒想到反倒成了你的累贅。師妹,可以看下你的聽潮劍嗎?」
我點點頭,想必是霜雪已經感應到了。
我將聽潮喚出。
她一出來,就嚷嚷着:「討厭的男人!就會浪費我們霧霧的寶物!討厭討厭!廢物!」
聽潮還在叫囂着,下一秒,霜雪就躍到了她眼前。
用劍身拍了她一下。
聽潮直接炸了,「啊!!該死的霜雪!這麼久沒見你還是這麼令人討厭!果然討厭的劍就會挑討厭的主人!討厭討厭!!我要打死你!」
聽潮也猛地朝霜雪那裏衝去。
兩把劍旁若無人地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我懶得理會。
環顧四周,下意識感嘆道:「師兄,你真是勤奮啊。哪怕身中情毒,一心想的還是修煉。」
謝無珩咳了一聲,纖長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不自然。
他岔開話題,「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15-
「稚霧,你有心儀之人嗎?」
合歡宗宗主桑岑宛若無骨般靠在她身旁的男寵身上。
我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
「並無。」
桑岑面上流露出幾絲懷念之色。
「你這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樣。既然沒有的話,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女兒。你今日已然 18,爲娘已經送了十個樣貌修爲都還不錯的男子去你住所了。你現在是金丹期巔峯,想必雙修完馬上就能突破元嬰。去吧,好好享受。」
她招了招手。
側頭已經吻上身旁男人的脣。
我連忙告退。
走出殿門,突然想起她那句十個男人。
我停下了回霧谷的腳步。
事已至此,先躲吧。
我剛打算朝反方向飛走時,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
「桑稚霧,你去哪兒?」
我回頭一看,是桑輕顏。
「我有事。」
桑輕顏面上帶着調笑,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我。
「這不是回你霧谷的方向啊。聽說宗主可是給你準備了十個男人,嘖嘖嘖嘖,你真是好福氣啊。你今晚怕是徹夜難眠。」
……這福氣其實可以給你。
「你放心。等你 18 歲時,宗主也一定會給你好好準備的。」
桑輕顏輕哼了一聲,得意地抬起下巴。
「那當然,畢竟宗主可是最喜歡我了。」
我抿脣。
將脫口而出的那句「要不你去」給憋了回去。。
只要是修行了合歡宗法的人,無論男女。
身體都會控制不住地渴望異性。
要是我不願雙修被傳出去,我沒修行合歡宗法也相當於公之於衆了。
算了。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不就是十個男人。
「輕顏說得對。我怎麼能辜負宗主的好意。我這就回谷。」
桑輕顏留在原地惱怒地跺腳。
「不是跟你說過不許叫我輕顏嗎!!」
-16-
區區十個男人這種想法,在我聽到那此起彼伏的妻主二字時,瞬間煙消雲散了。
十個男人,穿着清涼,胸前的紅點若隱若現。
幾人臉上都帶着明顯的渴望與期盼。
我真服了。
不是,怎麼還有墨辭?!
合歡宗雙修之法只會有一方得益。
所以大多數都是天賦高的一位異性和多名天賦相對平庸的結合。
墨辭的天賦在合歡宗也是數一數二的。
宗主怎麼也不可能安排他來做我的……
我疑惑出聲,「墨辭,你來這裏做什麼?」
墨辭面紅耳赤地湊到我跟前,扭捏地叫着「妻主。」
我服了。
宗主是不是瘋了?!
「你是被宗主逼的嗎?我去找她。」
我還沒來得及轉身離開,手腕就被他握住。
他急切地否認,「不是不是!是我主動請纓的!」
我嘴角抽搐了一瞬。
「主……動?」
墨辭也意識到情急之下自己說了什麼,薄紗覆蓋下的雪白胴體肉眼可見地泛紅。
他低頭,深吸了口氣。
放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緊。
「是的,妻主。我心悅於您,望您垂憐。」
身旁幾人哪能容忍墨辭一人上前獻殷勤。
也連忙湊上前訴說自己的衷腸。
「妻主,我叫葉書白。ẗù₄我在見您第一眼就愛上您了,我也是主動請求宗主成全的。」
「妻主,我叫陸聽松。您還記得我嗎?三年前,您在宗門比試中五招之內就贏過了我,我傾慕您許久了。」
「妻主,我叫凌雲舟。我也很早就心慕於您……」
幾人推搡中,一人朝我身上倒過來。
我下意識接住他。
「謝……謝妻主。我叫林宴秋,沒……沒想到有一日我可以離妻主這麼近。」
我抿脣,只覺一陣雞皮疙瘩。
還有,能不能起來說話。
往我懷裏縮是幾個意思?!
還沒等我開口,他就被幾個人抓了起來。
「像什麼樣子?!衝撞了妻主怎麼辦?!」
「就是!給我離妻主遠點!」
……
「各位……那個……你們不用裝成這樣。不願意的人現在可以直接離開。有我在,宗主不會怪罪你們。」
此言一出。
沉默的沉默,眼紅的眼紅。
誇張地還有當衆抽噎落淚的。
「妻……主是要趕我走嗎?是因爲我長相太醜了嗎?對不起,是我異想天開了。」
「妻主,求求你不要趕我走!哪怕只是留我在妻主身邊打雜也可以!只要能看見妻主我就心滿意足了!」
「Ṫűₜ妻主,如果你要讓我走的話,那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呢……」
說着,他還喚出了本命劍。
不是?!
「不是,我不是說趕你們走!我意思是你們想離開的人可以直接走!如果你們確實想待在這裏……那就留下吧……」
衆人鬆了口氣,臉上又浮現出笑意。
又打算湊上前獻殷勤。
「妻主,這是我在祕境裏偶然尋到的法器,給您!」
「妻主,這是我在拍賣閣拍下的流仙裙!看見它的第一眼我就想到您了!」
「妻主,這是我親手給您打造的鐲子,裏面可以儲物!」
「妻主,這是我娘給我的傳家寶,叫我留給以後的……妻子。」
…
墨辭仗着自己修爲最高,黑着臉將幾人擋在身後。
獻寶般拿出他在祕境裏尋到的靈草。
「妻主,給您!」
我看着他與祕境裏判若兩人的模樣。
無語凝噎。
十個男人。
宗主喫得消,我不行啊。
只是待了一會兒,感覺耳膜都要破了。
煩。
我掏出一大把靈草、靈器,堆在地上。
「你們喜歡什麼就拿。我今日身體不適,先回屋了。你們自己找房間住吧。不要來打擾我。」
說完,我就疾步進了房間。
還加了一個禁制。
幾人待在原地,面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傾慕和感動。
心底都在想。
妻主真好。
妻主好香。
好愛妻主。
只有墨辭盯着地上那些靈草。
怎麼感覺這些都在祕境裏見過?!
片刻,他輕嗤一聲。
巧合罷了。
無情道那人怎麼能跟稚霧……妻主比。
他看着周圍站着的其他男人。
眸底劃過幾絲陰暗的光。
-17-
「你還未雙修?」
桑岑目不斜視地盯着我,眼底帶着冷意。
我嘆口氣。
修煉合歡宗功法後的人只要雙修後身體裏都會傳出一股誘人的花香。
這種香味隱約會帶着催情的效用。
我還專門在身上噴了特製的藥物模仿這股香味。
果然還是瞞不過她。
我點頭,嗯了一聲。
桑岑朝我逼近,她問:「爲什麼?」
我汗顏。
因爲我就沒修合歡宗功法。
「不想。」
「不想?!」
桑岑笑出聲,「我就沒見過有那個修合歡宗功法的人會不想!」
她抓住我的肩膀,湊近我耳邊道:「還是說Ṱůₛ——你根本沒修行合歡宗功法?」
猜對了,但沒獎勵。
我默不作聲地盯着她。
她眸中已然帶上狠厲。
她伸手一寸一寸地撫上我的臉龐,臉上帶着明顯的嫉妒。
「乖孩子,告訴孃親,那你修行的是什麼功法?」
我嘆了口氣。
「宗主是在可惜嗎?」
桑岑呆愣片刻,嬌笑道:「我當然可惜。我合歡宗還有比你更出彩的孩子嗎?結果你現在告訴我,你竟然沒有修煉合歡宗功法?!」
她雙眸猩紅,儼然已經處在暴走的邊緣。
我輕嘲道:「是在可惜我沒辦法成爲你下一個藥引嗎?」
「你在說什麼?!」
她掐住我的下巴,面上帶着明顯的殺意。
「宗主在想什麼,我就在說什麼。」
合歡宗門近年的天才總是失蹤,而合歡宗主停滯不前的修爲在這些天才失蹤時,就會顯著提高。
再加上我小時候,空有一副皮囊,修習不適合的合歡宗功法,修爲速度也慢於常人。
一個孃親因爲嫉妒女兒的相貌,讓她試毒。
我爹知曉後,拼盡全力阻止。
卻依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每日被不同的毒折磨得死去活來。
鬱鬱寡歡下, 撒手人寰。
這也得多虧我天生缺少情根。
並不會對這些事情感到絲毫的難過。
但身上的痛苦卻是實打實的。
當時我在想,要是我變強了, 是不是就不用受這種痛苦了。
所以我纔會溜進無情道偷師。
桑岑一直裝得很好。
雖然作爲一宗宗主,卻沒有半點架子。
有外人在的地方總是和顏悅色,笑容滿面。
可實際上, 這幅美人皮囊下的血肉, 早已腐敗不堪。
修爲的停滯不前, 容顏的衰老, 對於死亡的恐懼。
讓她走上了邪修的路子。
本來這一切只是我的猜測。
但剛纔我那句試探,她眼眸掩藏不住的殺意坐實了一切。
桑岑神情一時間變幻莫測。
最後化爲一聲惋惜的嘆息。
「稚霧啊,你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樣。絕美的容顏,聰明的大腦——」
她話鋒一轉,咬牙用力掐上我的脖頸。
「但偏偏都這麼不聽話!不聽話的人那就只有去死了!你放心,娘會把你這張獨一無二的皮剝下來好好珍藏的!」
她瘋狂地笑着。
就是現在。
聽潮從背後一劍刺向她的心臟。
她難以置信地低頭看着自己胸口處突然出現的劍。
我掰開她的手。
揉了揉被掐得有些痛的脖子。
聽潮又朝她身上捅了幾個窟窿眼。
嘴裏還罵罵咧咧。
「叫你掐我霧霧, 叫你掐!!本劍早就看你不爽了!!你竟然敢給我潮潮塞十個臭男人!就因爲你!我和潮潮少了多少獨處的時間!壞女人!去死去死!!」
桑岑吐出一口血。
艱難道:「你……你竟然有神劍?!!」
桑岑身上佩戴有天級的防禦神器,除非有相同等級的攻擊武器。
不然難傷她分毫。
再加上她自詡修爲比我高這麼多,又沉浸在殺死我的快感中。
完全沒有防備。
所以才這麼容易被我得手。
背後搞偷襲, 我是真的有一手。
她捂住胸口,在被死亡恐懼籠罩下。
她求我救救她。
「稚霧, 你是我最愛的女兒了。娘只是一時糊塗。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死。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正專心擦着聽潮劍身上的血, 頭也沒抬道:
「你覺得我像傻子嗎?」
桑岑又吐了一口血。
見軟的沒用, 她又威脅道:
「桑稚霧!你謀殺親孃!你以爲天道會容許你這樣的人飛昇成功嗎?你會深陷心魔無法自拔,最後自食惡果的!!」
擦乾淨了。
聽潮甜甜地朝我道謝。
我蹲在地上, 以防她聽不見,還專門湊近了一點。
一字一頓道:「可是我修得無情道哎, 而且啊, 再告訴你一個祕密,我天生沒有情根。」
「而且, 你真的很聒噪啊。」
說完, 趁她又要開口之前,我連忙動手解決了她。
順手又抓住了她出逃的神魂,一把捏碎。
嘖, 真能活。
我又從儲物袋裏掏出按照我面容骨架,早已製作好的傀儡。
我將身上所有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都換到了她身上。
放了一把火。
至此,世間再無合歡宗的桑稚霧, 只有無情道的沈霧。
-18-
一夕之間。
合歡宗宗主桑岑和其女桑稚霧之死傳遍了整個修仙界。
衆人皆嘆惋天妒紅顏。
謾罵背後之人心狠手辣, 連一具完整的屍首都不留。
桑輕顏成爲了新的宗主。
聽說她一直沒有放棄追查幕後黑手。
甚至因爲這事產生了心魔, 差點在進階時隕落。
我沒怎麼關注這些消息,但奈何無情道門的人對於這件事情也是異常關注。
就連謝無珩都有耳聞。
謝師兄不愧是天才啊。
哪怕半路放棄無情道, 修爲受到重創。
在他廢寢忘食地修煉下, 不到 5 年時間, 修爲不僅完全恢復, 甚至比以往更高了。
甚至他改修的蒼生道, 整個人看起來是更加的高深莫測。
整個人的氣質也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往他像是掛在月亮上, 看所有人都是睥睨無情的。
而現在他開始平視了,眸中時常帶着的是悲憫。
「師妹,你覺得會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但還是有一點壞處。」
但還是有一點不太好的地方。
師兄越來越聒噪了。
總是沒話找話說。
「不知道。今日你要和我練劍嗎?」
謝無珩果斷地搖了搖頭。
「昨日不是才練了嗎?改日吧。」
他現在渾身都還在痛。
「哦。那明日再練吧。」
謝無珩下意識張嘴想說什麼, 但最後還是命苦地點了點頭。
想和師妹多說一句話好難!
另一邊,無情道門外。
一直不接受桑稚霧死亡的墨辭面色癡癡地望向刻着無情道三個字的石碑。
嘴裏重複低喃着:「妻主,我終於找到你了。」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