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劣質 Omega,還是個啞巴。
而我的伴侶是 s 級 Alpha。
他不愛我,因家族脅迫,才被迫娶我。
一次易感期失控後,我懷了孕。
顫顫巍巍把 B 超單遞給他,想要對他比劃。
可他看都沒看,直接將單子撕成碎片,冷着臉警告:
「就算有了孩子,也不要妄想我會愛你。」
我垂下眼,盯着滿地碎紙點了點頭。
其實,被撕掉的不止 B 超單。
還有一張絕症診斷書啊,陸時昱。
-1-
得知我懷孕的事後,陸時昱很生氣。
徒手捏碎了玻璃杯,讓碎碴深深扎進掌心。
才咬牙質問:「是三個月前,那場意外?」
我是啞巴,說不出話來。
只能攥緊滿是汗的手心,慌亂點頭。
這孩子,是三個月前意外得來的。
那次他突發易感期沒來得及打抑制劑,老爺子得知後連夜趕過來,將我倆關進了一間臥室。
門從外邊反鎖。
無論我怎麼拼命敲,都無人搭理。
陸時昱尚存一絲理智,厲聲呵住我不準動,自己靠在牆角硬撐。
前半夜很難熬,好在他是 s 級 Alpha,沒有抑制劑也剋制住了。
可我只是個劣質 Omega。
滿屋子充斥着 Alpha 的荷爾蒙,讓我根本不能控制信息素,橙花香四溢。
後半夜,陸時昱忍不住了。
Omega 信息素逼得他失去理智,如餓狼撲食般撲了上來,粗暴咬破了我的後頸。
信息素瘋狂湧入血液,我疼得生理性落淚。
想躲開,卻被死死桎梏。
深陷易感期的 Alpha 神志不清,忘了我是他最討厭的 Omega,也忘了他要爲初戀守身如玉的誓言。
他近乎瘋狂地標記我,胡亂衝撞。
劣質的腺體承受不住他猛烈的標記。
那三天,我暈了又醒,醒了又暈。
最後滿地狼藉,渾身淤青,上下沒一塊好肉。
也因此,斷斷續續反胃了三個月。
-2-
今早去醫院,原本是陪朋友的。
我體質不好,從小到大高燒嘔吐是常有的事,這次並沒有放在心上。
是朋友堅持要陪我體檢。
不曾想這一檢查,查出了懷孕和……胃癌早期。
嘔吐是因爲懷孕,還有病理因素。
醫生面色凝重讓我打掉孩子治療時,陸時昱打來電話,讓我回家。
躲了我三個月,爺爺下午要來查崗了。
他不得已回國,回家。
滿臉陰翳接過 B 超單,他看都沒看,直接撕成了碎片。
連同其中夾着的絕症診斷書。
我抬手想對他比劃絕症的事,卻被粗暴扼住Ṱų₇手腕,「溫晏,別再裝什麼無辜可憐了。」
陸時昱擰眉,冷冷警告:「就算生下孩子,也不要妄想我會愛你,取代他的位置,明白麼?
「別忘了,當初是你利用爺爺逼走他,讓我娶了你。」
我垂下眼。
盯着滿地碎紙良久,才放棄比劃的動作,點點頭。
是啊。
當初是我間接拆散了他們,逼陸時昱娶了我。
是我對不起他。
-3-
陸時昱在娶我之前,曾有個情投意合的頂級 Omega。
他們大學相識,在一起三年,已經快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可這時,我被陸老爺子找到,帶回了陸家。
作爲陸家恩人的遺孤,老爺子放話誰娶了我,誰就是未來陸氏集團的掌權人。
陸家的 Alpha 們紛紛開始對我獻殷勤。
除了從小被當作繼承人培養,性情能力都無可挑剔的陸時昱。
他不屑於爲了權,拋棄愛人。
可我並不知其中緣由。
我只知他曾經爲了把我救出火場,右臂落下了一道疤,成了無法抹去的傷痕。
我記這道傷口,七年有餘。
碰巧老爺子爲了檢驗 Alpha 們的真心,設了場局,看誰會捨命救我。
荒郊的一衆 Alpha 裏,只有被逼過來的陸時昱肯捅自己一刀,當替換我的人質。
我藉此緣由,選了他。
他對自己下手太快,在醫院昏迷無法反駁時,就被老爺子安排了婚事。
陸家掌權人結婚的消息一經放出,滿城皆知。
等陸時昱再醒來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一旦他取消婚約,我就會變成網絡上的笑柄,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陸時昱知道這對一個 Omega 來說意味着什麼。
老爺子利用他這點心軟,逼他娶了我。
婚後,我才知。
原來他早已心有所屬,是我拆散了他們。
-4-
當晚爺爺來查崗。
他發現 B 超單碎片後,當即讓祕書擬了份股權轉讓協議,把自己的股權全轉給了一個未出一的孩子。
他老人家欣喜的模樣,讓我又把想比劃動作的手,垂了下去。
爺爺一直想要個曾孫子。
陸時昱又一直想要繼承權,和他的愛人。
而這些,只要我放棄治療生下孩子,就都能辦到。
我不再掙扎,面對爺爺寄予這孩子的美好憧憬,也笑着點頭附和。
股權在孩子名下,沒了我 ta 不會過得很差。
相反,ta 或許會生活在一個和諧有愛的家庭,而非像現在這麼冰冷……
「溫晏,別做夢了!」
爺爺走後,陸時昱突然扼住了我強顏歡笑的面頰,沉下臉警告:
「那些美好未來不會實現,孩子也絕無可能成爲你的籌碼,幫你隨意越界在陸家平步青雲……
「你不準再癡心妄想,記住了麼?」
被掐住的腮幫子陣陣發酸。
我盯住陸時昱慍怒的臉很久,最後才強牽着脣角,含笑點頭打手勢:
「嗯,記住了。」
以後真的不會再耽誤你啦,陸時昱。
-5-
第二天陸時昱又去國外出差了。
除了爺爺,大家都知道,他是在找岑墨。
當初岑墨得知陸時昱訂婚的消息後,沒聽任何解釋,就出國人間蒸發了。
他消失了兩年,陸時昱也找了他兩年。
我只能一個人去醫院產檢,買信息素。
路上撞見了之前那位醫生。
他盯着我手中的孕檢單,突然擰眉。
「溫晏,你想放棄治療?」
我有些訝異,收起手中單子打手語:「徐醫生,怎麼記得我的名字?」
徐予呈看得懂手語,嘆了口氣:「你果然忘了。
「我們是高中同學啊,溫晏。」
我愣住。
高中我是班裏最窮的貧困生,習慣把自己掩埋進角落學習,除了主動靠近的陸時昱誰也不認識。
剛想表達歉意,徐予呈就抓住我手腕進了辦公室,翻出前天的資料倉促勸:
「這病只是早期,終止妊娠,是能治好的……你聽我的,打掉孩子,我幫你好好治。」
我苦笑着搖頭,道過謝後,又告訴他我放棄治療的決心。
徐予呈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因爲你那位 Alpha 丈夫,他不讓你打?」
我倉促擺手。
「是我自己想留住這個孩子。」
畢竟欠陸時昱的兩條命,總得還吧?
-6-
那天徐予呈沒再說什麼。
只是後來我每一次去醫院做檢查,買人造信息素和藥時,他都會勸我化療。
我通通拒絕了。
他也不惱,不厭其煩地勸。
直到我因爲過度使用人造 Alpha 信息素昏迷住院,徐予呈才捏住我的肩膀,徹底生氣了:
「溫晏,你的人生還很長,何苦吊死在一個 Alpha 上呢?!
「他根本不配….ťūₙ..」
我知道他是醫者仁心,打着手語說抱歉。
可他陰沉着臉,不肯鬆手。
空氣中甚至瀰漫出一絲獨屬於 s 級 Alpha 的,安撫信息素。
淡淡的蓮霧香緩解了我的不適。
「他不能做到的,我可以。」
徐予呈抬手,覆住我的後頸,忽的有些哽咽:「溫晏,你能不能回一次頭,看看我?」
我猛然回神。
捂住口鼻想躲開,另一股濃烈的雪松味就侵略般闖進……阻隔了方纔的蓮霧香。
砰的一聲。
病房門猛地被踹開,本該在國外出差的陸時昱突然出現在門口,拳頭攥得咯吱作響:
「我配不配,關你這個沒道德的東西什麼事?
「溫晏,出來,跟我回家。」
-7-
陸時昱差點兒和徐予呈打起來。
因爲我昏迷時摔到了腿,沒有力氣下牀。
他就把氣全撒在徐予呈身上。
我無法開口勸架,最後只能拖着虛脫的身體跌下牀,撐着桌沿阻止了陸時昱。
那即將砸在徐予呈臉上的一拳,被我生生逼停。
陸時昱欲言又止,幾乎咬碎後槽牙,纔將那一拳砸在了旁邊的木桌上。
而後粗暴拽起我,將我抱着摔進車裏。
路上氣壓低得可怕。
一到家,我就忍不住乾嘔,在廁所吐到頭腦昏沉視線不清。
隱隱約約,手邊是一片鮮紅。
陸時昱推門而入,我慌亂抹了血,衝馬桶。
他臉色陰沉如墨,卻遞來一杯溫水。
「從今天起,我會留在家照顧你,給你提供需要的信息素,找私人醫生診治……你不準再去找那個 Alpha 醫生。」
我錯愕抬頭,心猛地顫了顫。
他卻倉促補充:「是爺爺,他用公司逼我回來的。」
我笑了笑,心道果然。
比了個謝謝,就接過溫水兀自轉身漱口。
動作很遲緩。
良久,我以爲人已經走了。
揉了揉紅腫的腳踝正準備硬撐爬起來,一雙大手卻摟過我的腰……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周身瀰漫着淺淡的雪松香。
陸時昱蹲在牀邊給我上藥,冷冰冰開口:
「爲了孩子,別多想。」
-8-
許是這孩子真的很重要。
第二天陸時昱不再對我惡語相向了,甚至把工作搬回了家,親自照料我的起居。
我們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徐予呈見我不去醫院,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
可次次,都被陸時昱搶先掛斷。
他被爺爺逼得緊,寸步不離跟着我。
一勺羹湯喂到嘴邊。
我被嗆得猛咳,安撫信息素又在空氣中漫溢,溫燙的手心覆住後頸。
「咳完了就張嘴,喫飯。」
我嚥下了喉間的血腥味。
因爲有過臨時標記,曾被咬破的腺體陣陣發癢。
肚子裏的孩子也十分依賴 Alpha 父親的信息素,讓我無法抗拒。
我默默接受了餵飯這幼稚的行爲。
後來一週,都被迫接受着陸時昱的照顧。
包括靠親吻腺體,提供信息素。
我知道他是爲了孩子。
可消失了兩年,一回來就貿然闖進陸家,撞見這親暱一幕的岑墨不知道。
他瞳孔震顫,幾乎是眼角帶淚地盯着我們:
「陸時昱,你們……你們真的有了孩子?真的在一起了……」
陸時昱覆在我後頸上的手猛然收緊。
跟進來的管家氣喘吁吁解釋:「抱歉少爺,我攔不住岑先生……」
岑墨轉身跑了出去。
時隔兩年,再見初戀。
陸時昱也瞠然自失甩開我,連外套都不帶就起身追了出去。
零下十幾度的冬天。
冷空氣中波動錯愕的雜亂信息素,讓我生理性反胃。
誰都沒想到,岑墨會在此時回國。
-9-
那晚我在廁所幹嘔了好半天。
胃裏止不住地疼,卻不能喫止痛藥。
我面色慘白如紙的模樣嚇壞了管家,他慌亂把電話打到了陸時昱那兒,卻怎麼也接不通。
我氣若游絲搖頭,表示算了。
熬過這一陣病發,就沒事了。
可我高估了自己。
疼暈過後,再醒來是在醫院。
管家正和徐予呈交談着什麼。
見我恢復意識,他感慨:「還好徐醫生了解小晏你的狀況啊!當時我接了通電話,他立刻就帶東西過來給你看病了……」
趙管家是爺爺的人,生怕我有個三長兩短。
確保我真的沒事後,他被徐予呈支下樓,幫我拿藥。
我慌亂打手勢:「你有告訴他,我生病的事嗎?」
徐予呈眉頭緊鎖,那張清風霽月的臉有些不悅:「溫晏,事到如今,你還要在意他嗎?」
我垂下眼,點點頭。
「抱歉,我不希望他知道這些。」
徐予呈實在沒轍,抹了把臉才說:「只要你不同意,我不會把病情告訴他們的。」
「謝謝你。」
我拔掉針管要起身離開時,他又抓住了我țű̂₂的手。
「溫晏,跟他離婚吧,我照顧你,我幫你治病……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很多很多年?」
-10-
對於高中時的記憶,我實在有些模糊了。
印象裏最深的,也不過是被家裏人送來鄉下體驗生活,整日跟在我身後的陸時昱。
那時的他,不像現在這般高冷。
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是我。
親生父母在五歲時因一場意外去一後,我在孤兒院裏變得自卑,敏感,不善言辭。
五歲生日過後的每一天,周遭都有人罵我是怪物,自閉症患者。
我漸漸習慣了惡意揣度與沉默。
可高一那年,搬來我寢室的陸時昱不習慣。
他會正面反擊那些陰陽我的人,打跑那些霸凌者。
會藉着減肥的名頭,給我碗裏夾了好多好多菜,把本就是雙份的早餐分一半給我。
他還是個話癆,不厭其煩地跟在我身後,用一年時間讓我開了口。
我說謝謝,他很震驚:「小啞巴,ťŭ̀ₚ你……你會說話啊?!」
我笑着說「嗯」。
那之後,他天天想方設法讓我說話。
我彷彿也真的成了一個正常人,漸漸敢於開口表達了。
但一事不盡如人意。
在最趨近於幸福生活那段時間,我兼職的地方發生了一場火災。
我本該葬身於此。
是陸時昱不顧旁人阻攔衝進來,救了我。
半途他被一根極粗的木樁砸中,我也被毒啞,暈了過去。
再在醫院醒來,醫生告訴我陸時昱已經被陸家帶走,轉移到了國外的醫院。
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也找不到他。
直到大學畢業那年。
陸老爺子把我帶回陸家,在一場晚宴上讓我挑喜歡的 Alpha。
時隔七年再見,我手中的高腳杯碎落一地。
可西裝革履的陸時昱淡漠回望,毫無波瀾。
他好像,不願再和我相認了。
-11-
「抱歉,我真的記不起你了。」
我歉疚地對徐予呈打手語,實在想不起什麼時候認識過他。
「也是,你回憶起那時都如同丟了魂,又怎麼可能在意那會兒陪在你身旁的人呢?」
他自嘲般笑了下,沒再提過往。
也留不住執意要離開的我。
不住醫院並非厭惡他,只是我討厭消毒水的味道,那會讓我想起五歲的車禍和十七歲的火災。
拿完藥回家,陸時昱的布加迪也穩穩停在了庭院裏。
從車上一起下來的……還有岑墨。
他淚眼汪汪望向我,看起來很是可憐。
陸時昱擋在他身前:「他剛回國,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我點點頭,轉身要走。
陸時昱卻再次抓住我,「下午趙叔說你生病了,是騙我的?」
我攥緊了手心的檢查單和藥。
這些是徐予呈爲了警告我病情惡化,特地交給我的。
我騰不出手解釋,引得陸時昱沉下臉,一聲冷嗤:
「下次別玩這種把戲了,很無聊。」
我撇開臉,點頭。
-12-
後來陸時昱不再和我親近。
我又使用起了人造信息素,日漸難熬。
病情惡化了很多。
每天早上都會被痛醒,加之孕反作祟。
總是會吐得天昏地暗。
每每這時,從客房裏出來的岑墨就會紅了眼眶,盯着我的小腹泫然欲泣。
陸時昱聽到動靜,立刻擋住他的視線……砰的一聲關上了廁所門。
我抹掉嘴角血跡,笑了笑。
還好沒進門。
馬桶裏的血被他發現,就不好了。
……
岑墨住進來的第三天,陸時昱公司有急事要出門。
公司有爺爺的眼線,他不能把岑墨帶上。
別墅裏其他傭人又被遣散了,他只能警告我,離岑墨遠點兒。
「在你生下孩子之前,他不會越界,只是暫住在這兒。
「所以,你不要針對他。」
他還記着上回我「裝病」算計他的事,對我有些戒備心。
我認真解釋:「你放心,我並不討厭他,不會拿他怎麼樣的。」
說到底,當初是我無知,僅憑一己之私就拆散了他們。
陸時昱半信半疑,在玄關處突然抱了我下,渡了些信息素過來。
安撫性質的雪松香緩解了我的不適。
可飄飄然回過頭。
岑墨一斂這些天的溫柔可人,正咬牙抱肘站在旋轉樓梯前,俯視着我。
-13-
陸時昱出門不到半個小時,便又驅車趕了回來。
他推開門,入目是滿地猩紅,不知誰的血流了一地。
我呆滯抬頭,撞上他失神的視線,顫抖着伸出又收回的手。
陸時昱反應過來,不是我受了傷。
他倉促起身朝旋轉樓梯的另一邊走了去,抱起昏迷的岑墨趕到醫院。
手術室燈亮起。
搭出租車緊隨其後的我也喘着氣趕上來,卻猝不及防被陸時昱扼住了脖頸。
他的手臂青筋暴起,目眥盡裂:
「溫晏,我竟是沒看出來你還敢下這種狠手……這麼惡毒!」
我本就被滾下樓梯的岑墨嚇傻了,陡然落下淚來,拼命搖頭打手語。
「不是的,不是我……」
他出門後,是岑墨站在樓上冷嘲熱諷,惡語相向。
我並不在意,可他使喚着我站在樓梯旁……然後自己從上面滾到了我腳邊。
人在極度恐慌的情況下,腦子是亂的。
陸時昱看不懂我亂七八糟的手語,掌心報復般的力度卻不減。
我被掐到窒息,快要喘不過氣時……
另一隻手猛地出現,將我整個人撈了過去。
-14-
大量新鮮空氣的湧入,嗆得我腳步踉蹌。
徐予呈扶住我,反手砸了陸時昱一拳。
「把他還給你,你就是這麼對他的?」
本就在氣頭上的陸時昱頓時怒火中燒,推開我和他廝打起來。
「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插手我們的事?溫晏他是我的 Omega,無論怎樣都輪不到你!」
「你的 Omega?呵!」徐予呈不屑冷笑,「你捫心自問,和他結婚兩年,你瞭解他嗎?你要是真的瞭解,又怎麼可能認爲他會害人!
「陸時昱,你簡直蠢得無可救藥了!你知不知道溫晏他……」
身後哐當一陣巨響。
陸時昱快速接住無故昏迷的我,突然有些茫然失措:「他……他怎麼了?」
「你還好意思問!他……」
徐予呈話未落音,手術室的門開了。
外科醫生口罩都來不及摘,倉促問:「誰是患者家屬?跟我走一趟。」
徐予呈抓住我手腕想搶人,陸時昱卻執意摟着,不肯松。
「不擔心你那白月光了?再不去,他恐怕是要死在手術檯上了。」
徐予呈諷刺地看了他一眼。
最終用力一扯,將我摁進了懷裏。
-15-
我再醒來,是第二週的事了。
這一週陸時昱守在岑墨的 VIP 病房牀前,寸步不離。
自然也不知道,我的病已經徹底惡化到了無法治療的地步了。
起牀做完檢查,我拜託徐予呈別說出去。
他點點頭,紅着眼眶給我開了幾副沒什麼副作用的止痛藥。
「抱歉,我以爲不拿止痛藥你就能回心轉意,誰知你寧肯痛暈也不治病……
「以後,我只會站在普通醫生的角度,尊重你的選擇。」
無副作用的止痛藥是有的,只是他一直沒給開。
我笑着表示沒關係,道了個謝。
徐予呈被其他醫生叫走後,我麻煩護士告訴了我岑墨的病房。
我想把那天的事解釋清楚。
但還沒進門,裏面就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玻璃碎聲。
岑墨哭得撕心裂肺:
「我怎麼可能拿自己的職業生涯來栽贓呢?時昱哥,你信我,真的是他推了我!是他害得我以後不能跳舞……」
我手中果籃「啪」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陸時昱聽到動靜拉開門,臉色十分難看。
岑墨崩潰地哭着讓我滾。
我驚慌失措,打着手語想解釋……陸時昱卻粗暴扼住我的手腕。
「事到如今,是與不是還重要嗎?!」
他聲音彷彿淬了毒,冷如寒冰:「溫晏,第二次了……這是你第二次害他,生不如死了。」
-16-
陸時昱沒再查下去。
那天的事沒有監控,沒有人證,所有殘痕都被銷燬了。
他穩住了岑墨,以我肚子裏的孩子爲由,沒再追究。
可出院後,坐輪椅的岑墨不肯善罷甘休。
家裏沒有傭人,陸時昱不得已出門時,他便使喚起了我。
讓我熬生滾的粥,結果潑到我胳膊上。
指揮我彎腰繫鞋帶,卻抬腳踩住了我的肩膀。
想去庭院裏看花,又反手將我推進噴泉池……
零下幾度的冰水凍得我發抖。
從池子裏爬起來,我甩了甩水,再也忍不住了:「岑墨,你沒必要針對我,我以後不會纏着陸時昱的ẗù⁺。」
「你比劃什麼呢?抱歉啊,我看不懂手語,剛剛也是不小心的。」
他故作驚訝,一臉無辜。
我牙關打顫,換了套衣服後把自己想說的寫在了紙上,正要給他看卻不見人影。
負一樓的游泳池裏,正撲通作響。
等我趕過去,只見陸時昱跳下深水ṭùⁿ區,拼命撈人。
岑墨縮在他懷裏發抖,又哭着栽贓我。
陸時昱安頓好他後起身,徑直朝我走來,陰翳目光落到了我緊攥的 A4 紙上。
上面寫着:【等生下孩子後,我會離開他,永遠都不會再糾纏他的……】
我以爲上面的文字能證明我的清白,於是殷勤遞到他面前。
可陸時昱看完,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他臉色越發陰沉,甚至到了可怖的地步。
幾乎是咬碎後槽牙般質問:「你說,你生下孩子就會走,永遠離開陸家?」
我點頭如篩糠:「你放心,我會把孩子留給你,也會走得很乾淨……」
嘶啦一聲。
陸時昱莫名生氣撕掉了那張紙。
連身後的岑墨也不顧,怒氣衝衝離開了泳池。
-17-
許是白天被凍着了,夜裏我發了高燒。
感冒引起的一系列併發症把我痛醒,摸止痛藥卻半天找不着。
最後纔回憶起,今天換下的溼衣服被岑墨拿走了。
止痛藥就在那衣兜裏。
我強忍着疼爬起來,敲開了客房的門。
岑墨還沒睡,正漫不經心把玩着那小瓶子。
「嗎啡緩釋片,治什麼的啊?」
我打着手語求他還給我。
他卻將藥片全倒在地上,哂笑:「懷孕了就不要亂喫藥,我是爲你好啊,知道嗎?」
我難受得沒辦法,蹲在地上試圖撿拾還能喫的藥,又被他踩中手腕。
掙脫不得,門開了。
岑墨瞬間收回腳,哄騙陸時昱我想喫打胎藥,才被他阻止。
「他要是喫了,是不是還要再纏時昱哥你很多年呢?那我們……」
說者哽咽落淚。
聽者竟也信了,冷笑一聲,卻沒有多生氣。
他只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語氣:「溫晏,我早該想到你不會善罷甘休的。
「當年用盡手段逼我娶你,又怎麼可能乖乖生下孩子後離開?你果然……」
後邊的話,我聽不太清了。
喉間嚥下又湧上的血腥味再也止不住……當着他的面,吐了一地。
-18-
再睜開眼,是充斥着消毒水味兒的病房。
我下意識蹙了蹙眉。
一隻手很快覆上來,替我撫平了眉心。
帶着些許濃郁的雪松香。
「如果是孩子需要信息素,你可以直說。」
我長睫微顫,鬆了口氣。
還好,他還是不知真相。
這應該又是市中心醫院,前來查房的徐醫生望着我,眼眶泛紅。
我大概,是真的活不長了。
對於數不清的污衊與陷害感到疲憊。
所以在徐予呈同陸時昱爭執,要帶走我時。
我費力製造動靜,打手語告訴他們——
我願意跟徐予呈走。
不想再回陸家,面對無盡的猜忌與折磨。
即使他承諾後邊會好好照顧我,不會再有衝突。
陸時昱愣住了。
「溫晏,你說什麼?」
我重複了一遍。
從前在家守了他兩年,哪怕明知是無用功,卻還是扮演着一位賢惠 Omega 妻子的角色。
他眼中爲攀附權貴的做戲,是我的真心。
可這次,我是真的死心了。
第一次被拋下的陸時昱氣急敗壞,最終甩手離去。
他走後,我在醫院養了幾天病。
勉強能出院,也沒跟徐予呈走。
畢竟我是個將死之人,不願耽誤任何人。
更沒有勇氣,開始新生活。
-19-
在醫院附近隨便租了間公寓養胎。
一個人住着,清淨了很多。
但陸時昱話變多了。
自打我離開醫院,他就天天給我發消息,借孩子問各種小事。
我選擇性回了幾條。
陸時昱很快一通視頻電話打過來,查崗似的讓我走動。
我嘆了口氣,告訴他:「徐醫生在醫院,晚上纔會回來給我檢查。」
他默許徐予呈和我住一塊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醫生方便照看我肚子裏的孩子。
我們形婚,他不在意我和哪個 Alpha 同住的。
可陸時昱聽完後臉色更沉了,掛了電話。
當晚,不知他從哪兒查到我的住址。
乒乒乓乓地敲門。
我一開鎖,他就滿身酒氣衝進公寓,挨着翻遍每間臥室。
「他還沒下班?」
我心虛地點點頭。
他腳步踉蹌了幾下,突然沒骨頭似的撲上來,將我摁倒在沙發。
「抱歉,我喝多了。」
陸時昱湊到我後頸附近,閉眼吻了吻我的腺體。
我推開他,卻反被握住雙手,堵住了脣。
空氣中瀰漫着討好意味的雪松香。
我瞪大眼,在腦海一片空白中被迫接吻,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掙扎。
這是我們第一次,做這種事。
三個月前那場意外,哪怕再失神瘋狂,他也不曾吻過我。
他真是喝多了。
掙脫桎梏後,醉鬼有些不悅。
他語帶不甘:「徐予呈到底是誰?他和你究竟有什麼過去?!憑什麼他看起來那麼懂你,知道你所有事……」
我愣住了,「你……不認識他?」
-20-
高中時,陸時昱在班上人緣很好,和誰都能打成一片。
徐予呈那種身一和臉,他應該印象很深刻纔對。
但陸時昱冷嗤:「我應該認識他麼?」
他咬牙切齒,「一個沒道德的狗東西,只知道撬別人牆角的爛小三,仗着和你認識得早就裝懂王的死綠茶……」
我徹底愣住了。
連陸時昱反常的罵人行爲都顧不上,倉促反問:「你,真的不記得他,也不記得十年前了?」
我一度以爲,陸時昱是後悔當初靠近我救了我,纔不回來找我,和我相逢不識。
可他搖頭:「真的不記得。
「我十七歲那年發生了場意外,好像失去了一段記憶……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
-21-
我沒有告訴他那些過往。
一切轉機似乎,來得太遲了。
命運還是那麼愛捉弄人。
陸時昱不懂我的難過,拽着我的手腕又湊近,卻捏住了上面的淤青。
我痛得悶哼。
他頓了頓,猛然撩開我衣袖。
從手腕到胳膊,是上次岑墨趁他不在時弄出來的,各種燙傷淤青。
陸時昱盯着這些傷痕,恍若如遭雷擊,酒醒一半。
他陰翳咬牙:「這他媽是誰弄的?!」
比劃的動作到手邊,我猶豫了下。
答案分明這麼明顯了,他還是沒有懷疑岑墨。
想必他們大學時……真的很信任彼此。
岑墨這麼對我,也只是太愛他了而已。
我沒必要再挑撥他們。
於是重新比劃:「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他眼底閃過一絲痛色,指關節捏得泛白,翻出藥給我擦。
擦完,又摟住我喃喃:
「溫晏,我好像……其實……」
他似乎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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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信息素作祟,那一夜難得好眠。
第二天清醒過來,陸時昱才猛然撒開摟着我腰的手,故作鎮定地插科打諢:
「昨晚……」
「我知道,是爲了孩子。」
我比劃着,打斷他。
孩子已經七個月了,是很需要 Alpha 父親天然的信息素。
但他眸色一沉,盯着我微隆的小腹好半天,纔不自在「嗯」了一聲。
第二週,爺爺回國,在老宅辦了一場家宴。
他還不知道岑墨也回了國,更不知道他住進了陸家。
出發前,陸時昱冷着臉再三警告我,不準把岑墨的事說出去。
「趙叔和家裏的傭人都走了,現在只有你我知道這件事。」
我點頭應下。
可到了現場。
爺爺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消息,把岑墨捆着綁到了飯廳。
「聽說他回國的這段時間各種栽贓,把小晏氣得進了醫院不回家,還差點流產?」
老爺子渾濁的目光銳利如毒蛇,在被堵住嘴嗚嗚抽噎的岑墨和陸時昱身上來回逡巡。
飯廳一片死寂。
陸時昱被迫扣住我的手不自覺收緊,良久纔開口:「爺爺,是誤會……」
「那按你的意思,那些下三濫的事真是小晏做的?」
「不是的!」陸時昱猛地起身,「和溫晏沒關係,他不會那麼做……」
陸家家規很嚴,在這兒用下三濫的手段害人,哪怕懷了孕也得去祠堂跪個一夜。
可替我辯解完,陸時昱愣住了。
他幾乎是沒有思考,下意識就那麼說了。
他心知肚明,我不會做害人的事……只是他一直不願承認岑墨會污衊。
如今當着衆人的面說出口,爺爺卻先樂了。
他轉怒爲笑:「既然你都說不是了,我相信你。但後邊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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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昱把岑墨趕出了陸家。
還重新僱了羣傭人,把我接回家。
離開那天,岑墨拽着陸時昱的袖子泣不成聲。
他還是不肯承認栽贓的事,又搬出自己跳不了舞,哭得楚楚可憐。
他以爲陸時昱會念舊情。
可這次,陸時昱滿眼失望,甩開了他的手。
「給彼此留點體面吧,小墨。」
讓人送走岑墨後,他冷凝着臉盯上了我。
「滿意了嗎,溫晏?
「你終於成了陸家的主人,再也沒人能動搖你的位置。
「所以以後也不要再提,生下孩子就離開陸家這種威脅的蠢話了。」
我沒有出口辯解。
被留在原地,胃疼得彎下了腰。
暮冬過後,冰川雪山開始融化。
運氣好的話,也許我真的能活到明年春天,看山花漫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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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墨離開後,陸時昱消沉了一段時日,又很快振作。
他對工作越發上心,對我也是。
他突然不解,爲什麼懷孕月份越大,我卻越來越瘦?
放下手頭工作後,陸時昱認真照顧起了我。
這次不比剛懷孕那會兒,他照顧人的手法嫺熟了很多。
渡信息素時的眼神動作……也柔和得詭異。
每次去醫院產檢,他還刻意避開了徐予呈和我的接觸,一句話都不讓多說。
我們過了陣安寧的日子。
就在我以爲他真的忘掉岑墨,能這麼溫柔對我到死的時候。
我被綁架了。
那天,陸時昱約我到外邊喫飯,說有重要的話要對我講。
可他公司臨時有場重要會議。
開完會,他才讓祕書來接我。
半路上,一輛吉普車把我們逼停,綁匪持槍劫走了我。
他們把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帶到郊區,一家荒廢的修車廠裏。
滿地鋼管前,還綁着另一個人——
本該離開江城的岑墨。
他被五花大綁,臉上卻沒有絲毫畏懼。
來不及思考,一聲槍響打斷了我的思緒。
綁匪挾持着岑墨退到牆角,朝對面開了一槍。
被逼停僵在原地的人……是陸時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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綁匪大概沒料到陸時昱動作這麼快。
利刃架在我脖子上,順着血管割出一道刺眼的血痕。
他威脅陸時昱:「他們兩個人,你今天只能用錢換走一個,剩下那個留給我當人質。」
陸時昱驚慌的面上閃過一絲錯愕。
這幅場景……像極了三年前,老爺子精心策劃的那場綁架案。
那時他毫不猶豫,選擇用自己換我。
可這次,岑墨在他面前被猛踹了幾腳,吐出的血流一地。
還虛弱地衝他笑:「這幫人是衝我來的,別管我了,救他和你們的孩子吧……」
話未落音,岑墨胳膊上又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陸時昱猛地怒吼:「住手!!」
綁匪給了他一分鐘的思考時間。
這一分鐘,岑墨哭着說了很多個對不起,還說自己以前那麼做只是太愛他,想挽回他。
將死之人的肺腑之言,也莫過於此。
陸時昱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被捆得難受,面色慘白,連暗示的脣語都做不出來。
他倉惶挪開了視線。
在綁匪最後一次警告前,喑啞開口:
「把岑墨還給我。」
現場死寂了一秒。
掄着鐵棍子的光頭一臉戲謔,突然放聲大笑:「這陸氏總裁可真他媽深情啊!爲了初戀連懷了自己孩子的 Omega 都不要,嘖嘖……」
他沒再廢話,把岑墨甩進了面色陰沉如墨的陸時昱手裏,讓其他人挾持着我後退。
陸時昱沒看我,拽起岑墨逃出廢棄車廠,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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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一片雜草叢,陸家的保鏢終於被祕書帶到了現場。
可情況太緊急,保鏢只有一個。
陸時昱把岑墨甩給了保鏢,要獨自趕回去救人。
祕書給歹徒打了贖金,拉住他:「警察還有十分鐘就能趕過來了,陸總你再等等,一個人是打不過他們一羣人的……」
「可溫晏還在他們手裏!」陸時昱紅了眼,「被他們多挾持一分鐘,他就多一分危險,大不了我和他們同歸於盡!」
他惘顧祕書和岑墨的千般阻攔,從保鏢那兒奪了根鐵棍就衝回去救人。
可半路上,不遠處的車廠火光沖天。
距離他只有三百米的雜草叢一片黑煙,籠罩了他的視線。
陸時昱呆滯頓在原地。
腦子裏彷彿有根弦,斷掉了。
他不顧一切衝進去,拼了命尋人。
可最終除了滿地的菸灰與殘渣,什麼也沒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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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識的場景,讓陸時昱頭痛欲裂,如潮湧般的回憶撲面而來。
他終於回憶起十七歲那年——
自己曾對一個小啞巴許過的承諾。
他分明說,等高考結束就要把溫晏帶回家,當他法定意義上的家人。
他發誓自己會照顧某個不善言辭的小啞巴一輩子,往後絕不再讓他受任何欺負,絕不讓他再看任何人的眼色生活。
可到頭來。
陰差陽錯和溫晏結婚這兩年……他做了什麼?
他冷暴力,他夜不歸宿,他故意讓那些出軌的謠言緋聞舞到溫晏面前,害對方傷心;他一次次羞辱對方,維護一個早就不愛了的人……
甚至在不久前,他還認爲綁架又是爺爺設的局,拋棄溫晏選了前男友。
他明知道,溫晏膽子小,最怕疼了。
他的心疼到窒息。
那天,消防員試圖把尋死的他救出火場。
可陸時昱甩開他們,抱着一堆麻繩和兩隻沒來得及送出的鑽戒,哭得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他不肯離開,要陪溫晏一起死。
他明明差一點就要告白,告訴溫晏自己喜歡上他了。
明明差一點,他們一家三口就能過上幸福生活。
如今,這願望只能在天上實現。
消防員沒了轍,最後還是警察衝進來,衝他怒吼:
「你的愛人就在外面,再不出去你連自己孩子都見不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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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被綁架前一刻,我還在和徐予呈打電話。
陸時昱一直不准我和徐予呈聯繫,那天他不在,我才抽空回了個電話報平安。
誰料突然就被劫持了。
陸時昱帶走岑墨後,綁匪們確認收了錢,把我綁在椅子上想燒死我,毀屍滅跡。
我拼了命掙扎,也無濟於事。
但好在,火苗竄到我衣角的前一刻,徐予呈出現了。
他喘着粗氣,抖着手解開我身上的繩索,將我帶出了修車廠。
因爲受到驚嚇,孩子早產了。
生下孩子後,我徹底失去了精氣神,靠機器續命住進了重症監護室。
醒來時,門口的陸時昱正和徐予呈吵着什麼。
他不理解,生個孩子而已,我怎麼會住進 ICU?
他以爲我在生他的氣,在躲他。
徐予呈忍無可忍,告訴了他真相。
「你配讓他躲嗎?溫晏他早就得了胃癌,爲了生下孩子還你自由,就他媽要死了!陸時昱,你這個消遣別人真心的爛貨……」
陸時昱僵在原地。
愣了足足十秒,才失神搖頭:「你胡說八道什麼?別騙我了!溫晏他不想見我就不見,你他媽的別咒他!」
「你以爲,那天他當着你的面吐血真是喫錯藥了嗎?那是他病發,死活讓我瞞着不准我告訴你!他想用孩子還你自由,幫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他希望你幸福……」
說到最後,徐予呈眼眶溼潤,有些哽咽:「陸時昱,如果我早知你會這麼對他……當初我一定會把他從你身邊搶過來帶走,哪怕讓他厭惡,恨死了我。
「讓他恨我,總比他消失在這一上,再也見不到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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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陸時昱查出,徐予呈的話都是真的。
他甚至翻出了我確診懷孕那天的 B 超單,發現了其中夾雜着的絕症診斷書碎片。
如果相愛,分明孩子以後可以再有,不急於這一時。
可是他,親手撕碎了我求生的慾望。
陸時昱痛到心窒。
更令他絕望的是,祕書查出了那天的綁架案並非爺爺操縱,是岑墨設的局。
兩年前爺爺給了他三千萬,把他送出國。
沾上賭博揮霍掉所有錢財後,他重新回國,纏上了陸時昱。
被陸時昱趕出家門,他設計了這場綁架案。
陸時昱救我,他就和綁匪們平攤贖金,死遁出國。
陸時昱救他,綁匪們就會殺了我,他得以重新回到陸時昱身邊圈錢。
岑墨回國自始至終,都是爲了錢。
陸時昱把他關進了地下室折磨,最終逼他說出了那些栽贓陷害,私下對我做過的事。
再從地下室出來,岑墨瘋了。
被關進精神病院,再不能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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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沉睡的時間,比醒着還多。
勉強睜開眼,徐予呈正穿着防護服,將懷裏的孩子抱給我看。
因爲是早產,他剛從保溫箱抱出來,哇哇大哭着。
可摸到我的臉,ṱųₚ他突然就不哭了。
我沒有力氣抬手抱他,扯脣衝他笑了笑。
徐予呈就幫他摸我的手。
陸時昱站在門外看着這一幕,眼眶紅到滴血。
是悔恨,是不甘,但更多的,是痛苦。
他已經在門外守了三天了。
我好不容易醒來, 徐予呈卻死活不讓他進去。
公立醫院不是他的地盤。
他扒着落地窗,不喫不喝繼續守着。
孩子摸我摸得困了, 很快被放回搖籃。
徐予呈回頭看眼門外的人,轉而蹙眉問我:「你要見見他嗎?
「他說自己恢復了記憶,也發現了前段時間所有的真相……想對你道個歉。」
我沒辦法打手語, 搖了搖頭。
徐予呈放心地笑了下,「他還說,你被綁架那天他其實是要對你告白的, 哪怕他失了憶,也重新喜歡上了你, 想在你生下孩子後和你重新開始……他媽的,裝什麼深情。」
徐予呈說着翻了個白眼Ṫū⁴,很是氣憤:「他要是真的沒有二心,那天就不會扔下你帶走岑墨, 明白嗎?溫晏, 不要再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了……」
我被他逗笑, 點點頭。
然後費力抬起插滿管子的手,取下了呼吸面罩。
徐予呈無條件幫了我,哽咽地問:「想做什麼?我給你做。」
我衝他笑了一下。
用脣語告訴他:「我不會再見陸時昱。」
許是從他選擇相信岑墨那一刻起,又或許是更早之前。
我就已經放下他了。
連同我們之間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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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陸時昱守到深夜, 徐予呈才抱着孩子從病房裏出來。
這次,徐予呈沒有直接無視他。
他把孩子交到了陸時昱手裏。
「他說, 離婚協議書就在客廳第三個抽屜裏,你簽了吧。」
陸時昱的心猛然一沉。
徐予呈又說:「他什麼也不要,只要你好好活着,照顧孩子長大。如果可以,他希望你能給孩子一個幸福的家庭, 不要像他一樣……」
最後那六個字, 徐予呈如鯁在喉, 沒再說出口。
那不是我的遺言,是我對他說的。
「對不起,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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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昱回家後,翻出了那份離婚協議書。
上面已經簽了字。
也落了層灰,彷彿放了很久很久。
他遲滯地思考, 溫晏究竟是多早之前,決定放手的?
一個月前, 半年前……還是在他故意留宿公司, 讓溫晏一個人在滿桌子飯菜前等到涼的那些夜晚?
他辜負了對方的一捧真心。
如今他也嚐到, 千瘡百孔的滋味兒。
……
他最終還是簽了離婚協議書。
即便如此, 溫晏仍是沒肯再見他。
直到死。
-33-
溫晏的骨灰, 落到了徐予呈手裏。
他生前所有的遺物,都在某天下午被徐予呈帶走, 一件不留。
徐予呈一手料理他的後事,全程沒讓陸時昱靠近半分。
他衝陸時昱冷笑:「你傷他那麼深,現在這副令人噁心的假深情模樣,只會髒了他的輪迴路,明白嗎?」
陸時昱悔恨地哭到不能自己。
可最終, 他甚至沒能知道溫晏的墓碑在哪兒。
溫晏留給他唯一的遺物,是孩子。
那孩子笑起來, 有七分神似溫晏。
他這輩子,註定只能守着孩子,悔恨終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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