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木訥老實的直男。
離婚後,投奔了大學室友陸恆。
他是商圈新貴,我們之間有云泥之別。
搬進他家不滿一年。
陸恆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差:「你做的事保姆也能做,我家不需要這麼多保姆。」
我羞憤欲絕,自覺到了離開的時候。
沒曾想當晚,我意外闖進陸恆的臥室。
正中央竟是一塊大屏,無死角監視着我的房間……
-1-
離婚後。
我借住在陸恆家快一年了。
最近,陸恆衝我發火的頻率越來越高。
剛纔我只是順手幫他洗了一套睡衣。
他就冷着臉訓斥:「你做的事保姆也能做,我家不需要這麼多保姆。」
我臉皮薄,當即尷尬不已,手腳不知擺在何處。
他久居高位,發火時我不敢直視。
臉漲紅,只能小聲辯解:「對不起,我看你睡褲的褲襠髒了,就順手洗一下……」
陸恆一把奪過衣服。
「有這個時間,不如想想你蛋糕店開業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難道還想回去小縣城,被所有人罵是窩囊廢?」
陸恆的實話,未免太過刺耳。
我揪住衣服下襬,諾諾地點頭。
「等……等招到店員就能開業了……」
「陸恆,你別生氣了,要不要喫個奶油小蛋糕?我剛做好的。」
陸恆抬腳往外走。
我莫名鬆了口氣。
今天陸恆火氣好大,很難討好。
可他之前不是這樣的。
當初我和前妻分道揚鑣,從小縣城搬到大城市。
是大學室友陸恆主動聯繫我,堅持讓我住他家空房。
他是個好人,對我諸多照顧。
但畢業後十年的光陰,早在我和他之間劃下巨大的鴻溝。
鏡子裏的我白淨秀氣,眼神怯懦木訥。
反觀陸恆,英俊高大,雷厲風行,標準的商圈新貴。
日夜相處,他恐怕早就看不慣我了。
爲了僅剩的同學情誼,給彼此保留點體面。
我也是時候主動離開了。
其實我已經找物業打聽過房租。
很貴,我準備搬出去後分期還給陸恆。
我磨磨蹭蹭走到客廳:「陸恆,我有件事跟你商量,我有點想搬……」
「蛋糕呢?」
我愣了愣:「嗯?」
「不是說要給我喫奶油小蛋糕嗎?」
「是的,是我研發的新品!」
我趕緊去廚房拿了一塊,小跑出來遞給他。
陸恆盯着我:「季遠,我不想弄髒手,你餵我。」
最後一口,陸恆舔掉我手上殘留的奶油。
「對了,你剛想說什麼?」
被舔過的肌膚髮燙髮癢,我眼神閃躲。
「沒,沒什麼……」
陸恆看了看錶:「晚上有同學聚會,你等我下班接你一起去。」
-2-
今天擺攤運氣好,小蛋糕很快就賣光了。
我發消息告知陸恆,拎上自己親手做的蛋糕,先去同學聚會。
剛走到包廂外,就聽見裏面傳來議論。
「好歹是 985 畢業的,我就沒見過混得像季遠這麼差的,聽說現在在擺路邊攤……」
「當初一畢業他就回老家結婚了,後來老婆被當地的有錢老闆撬走,他沒臉待下去纔回來的。」
「連老婆都跑了的窩囊廢,他不會是來同學聚會攀關係的吧?我可不想扶貧。」
「人家手段高着呢,早就攀上了陸恆,科技行業的新貴總裁,哪需要攀你?」
「不會只有我覺得季遠像 gay 吧?不僅長相娘,愛好也娘,他現在賴在陸恆家,明顯是想勾引陸恆吧?」
原來他們是這麼想我的。
我臉色煞白,後退一步。
蛋糕摔在地上,爛成一團。
我慌忙跪下來整理,甜膩的奶油沾在鞋面上。ŧṻₒ
「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陸恆一身高定西裝,在我面前站定。
不像是來參加同學聚會的,像是參加商業晚宴。
我仰頭看他,眼眶發酸:「陸恆,蛋糕被我摔壞了,我想先回家……」
十年沒見,我和這幫同學本來就不熟。
他們看不上我,我不想留下來掃他們的興致。
陸恆扶我起來,淡聲道:「蛋糕壞了就不喫,聚會一定要參加。」
「他們都在各自領域紮根了多年,多結交人脈對你的店沒有壞處。」
我哀求地看着陸恆:「我不想參加,他們……他們也不一定喜歡我。」
「季遠,你別耍小脾氣。」
他拖着我就想往裏走。
想到那些嘲諷和貶低,我掙扎起來,指甲無意間劃傷了陸恆的脖子。
我僵在原地,陸恆那張幾乎完美的臉破了相。
-3-
就在這時,包廂門打開。
同學們笑意盈盈地簇擁上來。
「陸恆,你到了怎麼也不說一聲,我們好去接你。」
「是呀,是我們招待不周,別怪罪。」
沒人跟我說話,彷彿我是透明人。
陸恆挑了個位置坐下,瞥了我一眼:「季遠,過來坐我身邊。」
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頭皮坐下。
飯桌上,他們討論的東西我都聽不太懂。
有人找我八卦:「季遠,我在朋友圈看過你前妻,長得挺漂亮的,你沒想過挽回一下?」
我正在喝飲料,聞言心一緊。
「我……咳咳,我……」
「行了,別說了!」
陸恆倒了杯酒,起身舉杯。
「季遠在城西開了家蛋糕店,到時候歡迎大家來捧場。」
爲了討好陸恆,衆人笑着應和,說以後公司的下午茶都找我採購。
我跟着鞠躬,一一道謝。
心裏卻不是個滋味。
聚會後半段。
大家都喝了點酒,上頭了,話題越來越大膽。
「陸恆,你昨晚玩得挺激烈呀,脖子都傷着了……」
「說實在的,你有合適的也該結婚了,別到時候季遠結第二次婚,你還單着。」
「哎呀,人陸恆公務繁忙,哪像季遠這麼閒,離開女人就不行了!」
衆人鬨笑成一團。
我攥緊拳頭,想辯解什麼。
最終只是囁嚅着脣:「我去上個廁所。」
我洗了把臉,清醒不少。
名利場的東西如此赤裸,我沒法責怪任何人。
可陸恆呢?
陸恆是怎麼看我的?
他也認爲我低人一等,認爲我窩囊嗎?
「季遠,你剛剛爲什Ťŭ⁽麼要逃?」
陸恆追出來,幽深的目光鎖定我,寬大的身軀罩上來。
「難道是被戳中了心思?你真想回去找那個女人復婚?」
我嗅到了一股酒味。
陸恆低頭,啃在我鎖骨上,語氣冰冷:
「你賤不賤吶,難道真離開女人就活不了了?」
我渾身發抖,用盡全力推開陸恆,甩了他一巴掌。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別人說我都可以,唯獨陸恆不可以。
動靜太大,有人過來查看情況。
我抹掉臉頰的淚,趁機轉身逃離。
決定回去就連夜搬家。
-4-
行李不多,我兩個小時就收拾完了。
原想等陸恆回來當面道別。
可一想到他今晚喝醉了,或許也沒法好好聽我說話。
索性去找筆和紙寫留言。
路過他房間時,卻見他房門漏了一條縫,散發出細微的藍光。
陸恆不是還沒回來嗎?
我好奇地推開門走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塊碩大的電子屏幕。
顯示着某個房間各個角度的畫面。
得益於高清畫質,我一眼就認出這是我住的房間!
就在陸恆這間房的隔壁。
我驚懼不安,捂住嘴難以呼吸。
「啪——」
鋼筆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
陸恆居然在我房間安裝了隱形攝像頭,24 小時監視着我。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搬進來後,我從來沒進過他房間。
如果不是今天他忘了關門,我永遠也不會發現這個祕密。
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進行密切監視,甚至到了令人髮指的變態程度。
這代表着什麼?
我不傻,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陸恆他顯然對我有非分之想!
我心裏亂成一團麻。
按照之前的種種來看,陸恆不應該是討厭我的嗎?
他怎麼會……
對我懷有那般羞恥的心思?
實在想不明白,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成功坐上出租車後,劇烈的心跳方纔平穩。
我字斟句酌給他發了條短信。
「陸恆,我搬出去了,謝謝這一年以來你對我的照顧,房租我會按市場價分期還你。」
-5-
其實大學時,我和陸恆關係並不密切。
我們是大三重組的寢室,很少聊天。
陸恆家境似乎不太好,空閒時間都在兼職,瘦得有些可憐。
我加入甜品社,做的喫食都會順手給陸恆帶一份。
每次送都用同一個理由:「做Ṭųₜ多了喫不完,扔掉浪費……陸恆,你幫我喫掉吧。」
因爲是撒謊,每次話未出口,臉就先紅了。
他抽屜裏的奶油香,成爲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祕密。
我逐漸摸清了他的喜好,給他製作的那份都會糖分減半。
送了一年,學校論壇謠言四起。
【注意了,甜品社有個同性戀,每次烘焙都做兩份,收到的男同學小心得艾滋!】
【甜品社就一個男生吧,長得娘們唧唧的,有女生跟他表白也被拒了!】
【gay 實錘了,哪有男生喜歡做甜品的?】
那時候社會風氣不開放,社長迫於壓力,勸我退了社。
我躲在寢室哭鼻子,被陸恆看見。
「需要我幫你罵回去嗎?」
我尷尬地搖頭:「帖子已經被封了,只是連累你被誤會是 gay,實在是抱歉。」
陸恆滿不在乎:「gay 又怎麼了?你是 gay 也不影響我對你的看法。」
「我……」
我渾身一驚:「你別誤會,我不是 gay,我有喜歡的女生,是我高中同學。」
過了許多年,我依舊能想起當時陸恆的反應。
他陰沉的眉眼被頭髮遮擋,嘴脣抿成一條線,肩膀微微顫抖,良久才擠出一句乾澀的話。
「原來如此……」
陸恆轉身摔門而去,之後就是兵荒馬亂的畢業季。
後來的十年。
我經歷了父母離世、愛人出軌、換工作、換城市。
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他身邊。
我把他當作最好的朋友和兄弟。
-6-
搬出來的第一晚。
我睡得不太安穩,夢迴大學寢室。
我將新鮮出爐的小蛋糕遞給陸恆。
他接過咬了一口,抬頭看我,眼神如狼似虎。
下一秒。
他按住我的後腦勺狠狠壓向自己。
脣齒交纏,我嚐到糖分減半的蛋糕。
終於領悟,祕密的後面還有祕密。
抽屜裏滋生的不止是奶油香,還有見不得人的情愫。
身體產生了可恥的反應。
男人和男人,比男人和女人直白得多。
陸恆的進攻跟他本人一樣強勢。
我額頭滲出汗,攥住他的手哀求。
「別,陸恆,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
陸恆銜住我耳垂,聲音染上笑意:「季遠,別撒嬌。」
「我能讓你更快樂……」
我猛然驚醒,睜開眼。
陸恆坐在我出租屋簡陋的沙發上,指間夾着一支菸,垂眸看我的下面。
「做夢夢見誰了?這麼興奮?」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陸恆爲何會出現在我租的房子裏?
我明明沒告訴過他我新家的地址。
可他沒給我機會,手靈活地順着褲腰鑽進去。
夢境和現實交織。
我蜷曲成一尾蝦,屈起雙腿絕望地出聲:「陸恆,我們……不能幹這種事。」
「爲什麼?你不是有感覺嗎?」
陸恆嗤笑一聲,朝我臉上吐出一口煙,「還是說,發現我對你的骯髒心思後,嫌我噁心了?」
我彷彿被扼住咽喉,露出討好的笑。
「陸恆,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是最好的兄弟……」
「呵,好兄弟?」
陸恆摁滅煙,騰出手來掐住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視他。
「季遠,你給我聽好了,十年前我們不是好兄弟,十年後更不是!」
他戳破我心中僅存的希望。
殘忍地道:「沒有好兄弟會監視另一個人,也沒有好兄弟會對另一個人有慾望。」
-7-
「轟隆——」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
瞬間照亮陸恆的五官,是那種所有人都會誇的英俊長相。
此時,他卻笑得陰鷙,甚至有些病態。
「季遠,我原本都打算放過你了,是你自己回來的,是你自己要回來的!」
我的褲子掛在腿彎處,陸恆埋下頭去。
「不要……」
我搞不明白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驚慌地低呼陸恆的名字,大力揪住他的髮根,往後拽。
斷裂的頭髮刺在我手心,陸恆鐵了心般繼續。
我肺部的空氣變得稀薄,胸膛劇烈起伏。
不一會兒。
陸恆起身,抹了抹嘴角。
我欲哭無淚:「你,你快去漱口!」
陸恆喉結滾動,吐出舌頭向我展示。
我從來不知道可以這樣,三魂丟了七魄。
咬住下脣控訴:「陸恆……你怎麼能這樣?」
「我哪樣?」
陸恆將我撲倒在沙發上,雙腿固定住我,表情很兇:「別動,再動就辦了你!」
單人沙發睡我一個人剛好,容納兩個大男人卻極爲艱難。
陸恆擰眉抱怨:「沙發好小,難睡死了……」
一邊抱怨,一邊更緊地擁抱我。
胸膛相貼,我感受着他沉穩有序的心跳。
我在精神恍惚中睡過去,懷疑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可怕的夢。
-8-
老小區隔音差。
第二天一早,陽臺傳來鍋碗瓢盆聲。
我在陸恆懷中醒來,對上他諱莫如深的眼睛,不知他看了我多久。
四肢交纏在一起,他明晃晃地戳着我。
沙發狹窄,壓根沒地兒可撤。
我心中忐忑,靈機一動:「陸恆,你放開我,我做早餐給你喫……」
陸恆挑眉:「我早上確實有想喫的東西。」
他的大掌順着我的後背往下捋,勾起我腰窩處的內褲邊緣。
我捂住後面,瘋狂搖頭:「這個不能喫!」
「季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放過你。」
「什麼事?」
陸恆湊上來,鼻尖抵住我的,在極近的距離下開口。
「答應我,不要再不辭而別,不要再讓我找不到。」
陸恆向來運籌帷幄,可我竟看出了他眼底的緊張。
我聽見自己強烈的心跳,膽子突然大起來。
「我也有個條件,你不要再監控我好不好,陸恆,你這樣我有點害怕……」
「還有,我不想搬回去,之前的房租我會分期轉給你。」
陸恆沉默了一瞬,將我拽進他懷裏:「行,都依你。」
在逐漸收緊的力道中,我品出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我們默契地揭過此事。
我不敢追問他對我的想法,只想維持表面的和平。
陸恆是天之驕子,而我只有乾癟的身子和木訥的靈魂。
或許再過幾天,陸恆就明白喜歡我是件無趣的事。
會像前妻一樣,嫌棄我不解風情。
半小時後。
陸恆從浴室出來,火氣終於消下去。
我不敢多看,招呼他喫早餐。
早餐是陸恆喜歡的番茄雞蛋麪,陸恆兩個蛋,我一個蛋。
剩的半碗麪,被陸恆一把端過去解決掉。
這一幕並不陌生,畢竟我們一起喫過了無數頓飯。
-9-
招到店員後,蛋糕店順利開業。
之前擺攤積累的顧客都來捧場,還算熱鬧。
臨近中午,大學同學組團過來。
他們一個個穿得西裝革履,走路囂張,顧客都被他們擠到角落裏。
「季遠,陸恆呢?陸恆怎麼沒來?」
我保持基本禮貌:「他今天比較忙,不一定能過來。」
一聽陸恆不在,幾個人的神態立馬變了。
「這個商圈還算湊合,房租得不少錢吧?季遠你哪來的錢?」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
「這還用說?陸恒指縫裏漏的一點都足夠季遠一輩子喫穿不愁了!」
那人上下打量我,「季遠,你也傳授傳授經驗唄?」
我皺眉:「什麼?」
他朝我曖昧地眨眼:「當然是伺候陸恆的經驗呀……」
四周都是顧客,聞言紛紛看過來。
我臉「騰」的一下紅了:「你們誤會了,我跟陸恆不是那種關係。」
「真的,我現在已經搬出來了,你們誤會我沒事,但陸恆他是個好人,之前只是念在同學情誼上纔對我照顧一二的……」
陸恆是商圈有頭有臉的老闆,我不想他名聲受損,正好藉此機會澄清。
幾人交換着眼神,顯然沒信。
恰好陸恆拎着東西走進來,他們轉而巴結陸恆去了。
陸恆:「你們不是來捧場的嘛?」
爲了討好陸恆,他們訕笑着預定了一整年的下午茶。
店裏的顧客散得差不多了。
女店員叫我喫飯:「季哥,我做了老家那邊的菜,要不要一起喫?」
挺着啤酒肚的同學輕蔑道:「你倆是老鄉呀?我看季遠就配這鄉下來的,聽我一句勸,二婚就別挑三揀四了……」
我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我想娶誰是我的自由,還有,她不叫鄉下來的,她有名有姓,叫陳優!」
陸恆的臉霎時間陰沉如水,指着門口低吼:「都 tm 的給我滾!」
接着將我拽進雜物間,原地踱步幾下,顯得焦躁不安。
「季遠,你跟她以前就認識?」
「你,你是不是真想娶她?!」
我只覺得無比荒唐。
「陸恆,她比我小 10 歲,而且我還是二婚……」
陸恆氣笑了:「那又怎麼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當初我一個不注意,你就結婚了。」
-10-
一年前,陸恆主動聯繫我時。
我只單純想敘舊,沒想過攀關係。
那天下着雨,他從豪車中探出頭,司機恭恭敬敬地在他頭上撐開一把傘。
完美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得體的西裝下,渾身矜貴的氣質令咖啡店的人側目。
早聽說他是大學同學中混得最好、最有出息的。
我這輩子都沒接觸過這種階層的人。
那一刻我突然自慚形穢起來,心想該約一個更符合他身份的地方的……
偏偏是這樣一個人。
如天邊的月,夜晚的星辰,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竟然會覺得我這個平凡老實的男人勾人?
或許從前,我稱得上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可再好看,如今也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在他的誇獎中,我尷尬得腳趾蜷縮,心臟緊縮。
陸恆久久等不到答案,索性威脅我:「季遠,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娶她,我就在這裏乾死你!」
我額頭冒汗,趕緊捂住他的嘴,「別!別胡言亂語!我和陳優沒關係,她有男朋友的。」
陸恆滿意了,拉着我去外面喫他帶來的飯。
「我特意打包了米其林三星的菜,比起你老家的菜如何?」
陳優就在旁邊,他分明是故意的。
我無可奈何,低頭承認他帶的飯味道更勝一籌。
我沒搬回去。
換來陸恆每晚都來敲我的門。
「季遠,我失眠了,能不能收留我?」
即使知道他說的是假話,但我完全拿他沒辦法。
家裏只有一張牀,我原本想去睡沙發。
卻被他攔腰扛起丟在牀上,廉價的木牀不堪重負地吱呀作響。
陸恆的眼神充滿嘲意:「季遠,再動我就讓整棟樓聽見牀聲,你說明天他們會八卦我能力強?還是八卦你耐操?」
我不動了,乖巧地躺在他懷裏。
自暴自棄地想:反正都是男的,我也喫不了虧。
-11-
自那天后。
陸恆就賴在我的ƭū́₉出租屋了。
每天晚上準時報到,早上準時離開。
司機接送的豪車就停在樓下,引得鄰居們議論紛紛。
有天我被一個阿姨攔住,打聽陸恆是不是單身。
我遲疑片刻:「是,他應該是單身。」
「那就好,小季呀,你替我打聽一下,他喜歡什麼類型的?我有個侄女今年剛從美國留學回來……」
老小區的路燈光線昏暗。
我視力好,看清不遠處的陸恆掐滅香菸,頭也不回地上了邁巴赫。
整整一週,陸恆沒有再來。
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
沒有陸恆的晚上,我竟然失眠了。
上班時我萎靡不振。
陳優察覺到:「季哥,你和陸哥吵架了?」
「沒,他單方面和我冷戰。」
我隱約知道陸恆在氣什麼,他氣我說他是單身。
可目前我和他確實什麼關係都算不上。
陳優調侃:「夫夫牀頭吵架牀尾和,男人Ṱüₜ最好哄了。」
我:「……」
陳優是個腐女,總愛腦補我和陸恆不清白。
然而事實是,陸恆每晚都一個人去沖涼水……
很快到了陸恒生日。
我主動求和,打電話讓他過來喫飯。
電話裏,陸恆聲音冷漠:「季遠,我不一定有時間,得考慮考慮。」
儘管如此,我還是做了一桌子菜。
菜餚從熱氣騰騰等到徹底冷透,手機震動彈出一條新聞:
陸恆參加慈善晚宴,身邊站着一位漂亮高挑的女人。
我對着照片發呆,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就在我以爲他今晚不會過來時,門鎖轉動。
陸恆帶着淡淡的酒味,朝我走過來。
「季遠,我來要我的生日禮物。」
「你給不給?」
-12-
陸恆打開電腦,裏面是他提前下載好的視頻。
他的生日願望是讓我陪他看一部電影。
我們並肩坐在沙發上。
我喉嚨發癢,有點想逃。
陸恆點燃一根菸,扶住我的肩膀:「別怕,不是片。」
這是一部很唯美的男同性戀電影,熾熱的夏日,兩個男高中生互通心意,彼此探索身體的故事。
當裏面傳來縱情聲時,我難耐地偏開頭。
身邊傳來陸恆的味道,是菸草的澀加果酒的甜。
陸恆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怎麼了?」
我呼吸發緊,倉皇哀求:「我想去趟廁所……」
起身時我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陸恆漆黑的眸子盯着我,似乎看透了我所有的僞裝。
衛生間。
我眼眶Ṭũ₀發紅,咬住下脣。
「爲什麼?爲什麼我會對這種情節有反應?」
我爸爸是醫生,我媽媽是老師。
我從小家教很嚴,從來沒做過出格之事。
我接受的教育裏慾望是件可恥的事,導致婚後我也有些性冷淡。
而如今,陸恆卻像深淵裏的惡魔,一步步試探侵犯我的底線。
腦子尚且在嗡嗡作響,陸恆強勢地推門而入。
「季遠。」
陸恆慢條斯理地抽掉脖頸上的領帶,貼心地問:「需要我幫忙嗎?」
狹窄的衛生間憋屈地容納兩個成年男性,水流聲欲蓋彌彰。
我叼住衣服下襬,前面就是鏡子。
陸恆說是幫我滅火,可他肆意燃起了更大的火。
他提的要求越來越過分:「今天是我生日,季遠乖,你一定可以讓我更開心的……」
後來,我腿心被磨破了皮。
陸恆一直都沒好,還不讓我睡。
他是壞人。
-13-
我和陸恆變成了互幫互助的關係。
但我們很少親吻。
第一個吻,是那天我去送文件。
我拜託前臺轉交,前臺卻堅持道:「陸總讓您親自送上去。」
總裁辦公室。
陸恆戴着藍牙耳機,示意我靠近。
趁我不備,他伸手一把將我拽到他腿上。
高管們目瞪口呆地盯着憑空出現在陸恆懷裏的我。
我像只鵪鶉一樣,下意識將頭埋進他脖子處躲藏。
陸恆惡趣味地笑出聲,拇指摩挲我灼燒的耳垂。
「季遠,我真好奇,你會不會有一天被自己羞死?」
「嗯?」
我迷茫地抬頭,卻被按住後腦勺吻住。
陸恆的吻跟他本人一樣令人難以招架,我幾乎要窒息。
結束時,高管們很有眼力見地下了線。
「好乖。」
陸恆哼唱輕快的兒歌,拍拍我的後背,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一把抱起我,放在辦公桌上,鼻尖蹭着鼻尖。
「這次記得呼吸……」
不等我喘勻,他又一次湊上來。
我低聲叮囑:「陸恆,輕點咬……」
陸恆親吻的方式,讓我有種他深愛我的錯覺。
呼吸交纏,我雙手搭在他肩膀上。
醉得不輕……
蛋糕店生意很好。
我提前還清了欠陸恆的房租。
陸恆就這麼一直陪我住在出租屋裏。
直到過年,陸恆因暴雪被困在出差的地方。
我一個人閒着無聊,下樓去喂流浪貓。
煙花在頭頂炸開,貓貓們被嚇得四處逃散。
「季遠?」
我回頭。
看見了前妻周沁。
-14-
印象中。
周沁是個嬌小漂亮的女人,現在卻滿臉乾枯疲憊。
她揪住我的衣服,聲嘶力竭地控訴。
原來離婚後,周沁才發現她傍上的大老闆不是什麼好人。
她甚至連小三都算不上,只能排小四小五。
看在錢的份上,無名無份她忍了。
但很快男人生意失敗,開始拿她出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沒領結婚證,逃跑比較簡單。
這一刻。
我才驚覺她的擁抱和陸恆的是如此的不同。
我剋制地推開人,「周沁,你應該去找你父母或者哥哥幫忙,我們已經離婚了。」
周沁衣衫單薄,梨花帶雨地看着我。
「季遠,聽說你在城西開了一家蛋糕店,現在生意很好。」
「是。」
周沁語氣激動,像抓住救命稻草:「季遠,我們復婚吧!」
「我現在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這次我一定會好好跟你過日子的。」
我心情複雜,曾經我也幻想過周沁後悔的樣子。
但這一秒真正來臨時,我的情緒卻毫無波動。
我是真的放下了。
我突然變得無比思念陸恆。
我後退一步,認真道:「周沁,我不愛你了,我……愛上了另一個人,我們之間永遠沒可能了。」
周沁僞裝的表情皸裂,露出譏笑:「是陸恆對嗎?!那天早上我親眼看見他和你親吻。」
「季遠,你惡不噁心?跟我離婚之後,你竟然墮落到找一個男人來報復我?」
我冷下臉:「我什麼樣子輪不到你來評價,我和陸恆之間的感情也不用你理解。」
「你爲什麼不清醒一下?陸恆是大公司的老闆,也就是玩玩你罷了,你年紀大又無趣,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
我轉身回家,不理會她的發瘋。
「季遠,你會遭報應的,男人和男人,你以爲你會有什麼好下場……」
周沁發顫的咒罵被寒țúₖ風吹走。
卻如雪花一樣落在我心頭,冷了一下。
大年初二,陸恆依舊沒有回來。
我莫名被拉進一個同學羣。
有人發了張陸恆和女人約會的照片。
我認得她,她和陸恆傳過緋聞,當時網友清一色地評價他倆郎才女貌。
【做人還是要有點自知之明,癡心妄想是病,得治!】
【知道她是誰嗎?秦氏銀行的千金,今年兩人一起喫年夜飯,看來陸秦兩家聯姻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嘖嘖嘖,某些人恐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嘍……】
陸恆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大雪紛紛揚揚,我挖開土埋葬了一隻凍死的流浪貓。
其實我是個運氣很差的人,從來沒有中過獎。
又憑什麼相信,自己在愛情中會中頭獎?
-15-
大年初五。
我發燒了,剛喫完退燒藥,就收到陸恆的消息。
「抱歉,前幾天手機被偷了,剛找回來。」
「我這段時間不方便去你那,你記得多穿衣服,好好照顧自己。」
我點開語音條,聽了一遍又一遍。
強撐着身子,打車去陸恆家。
一路上,身體和心臟冰火兩重天。
生病讓我的情緒變得脆弱,我不斷摳着字眼,什麼叫這段時間不方便?
方便和女人約會,不方便和我見面嗎?
我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個荒唐的互聯網笑話:我的男朋友好像揹着我談戀愛了。
難道陸恆想腳踏兩隻船,一邊和秦氏千金結婚,一邊把我養在外面?
我蹲在陸恆家門口,寒意直往骨頭縫裏鑽。
其實我很好講話的,只要陸恆一句話。
只要他開口說不要我,我就會離開。
退燒藥起了作用,我昏睡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我被陸恆叫醒。
「季遠,你腦子抽風了?大晚上不睡覺蹲在門口吹冷風?!」
陸恆着急地打橫抱起我,放進柔ŧű̂ₙ軟的被窩裏。
他語氣很差,叫醫生上門給我看病。
「別!」
我打掉他的手機,從後面抱住他:「陸恆,我喫過藥,燒已經退了,現在不需要醫生!」
陸恆伸手探我額頭的溫度,臉色鐵青。
「季遠,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我……」
我抬頭,胡亂地用嘴蹭他的脣。
與其說是親吻,更像是小動物之間的貼貼。
「怎麼了?」
我喉嚨乾啞,夾雜着泣音:「陸恆,你要我好不好?」
這句話耗光了我所有的自尊和羞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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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恆別開頭,斥責道:「你還在生病,別胡鬧。」
細究起來,我和陸恆其實一直沒能走到最後。
「你是不是早就不想要我了?」
我竟淪落到企圖用身體來挽留一個人,一股無盡的悲涼襲來。
「陸恆,既然如此,我們到此爲止吧。」
「季遠。」陸恆捉住我的手腕,「說清楚,什麼叫到此爲止?」
「就因爲見了周沁一面?你就想甩開我?」
陸恆咬緊後槽牙,山雨欲來的表情。
我愕然,察覺到不對:「陸恆,你怎麼知道……」
陸恆眼冒寒光,一步步逼近。
「季遠,我能容忍你犯錯,唯獨一件事不能忍,你想離開我, 門都沒有!」
當晚。
他叼着我的後頸,鑿開一個緊閉的蚌。
我隔着襯衫在他後背抓撓, 鼻尖嗅到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嘶……」
我撐起上半身,「陸恆,你受傷了?」
陸恆腹部處的襯衫布料滲出血液, 氣息紊亂:「嗯,前幾天被人捅了一刀, 原本想等好了再告訴你。」
原來不是不要我, 是受傷怕我擔憂。
我瞬間瞪大眼睛, 奮力推拒:「我不要, 陸恆,我不要了!」
可陸恆着魔一樣,說什麼也不肯停。
我怕他傷情加重,情急之下翻身壓住他。
「陸恆……我自己來。」
我腰肢發酸,邊主動邊解釋。
「陸恆,你別……你別生氣, 我和周沁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現在喜歡的是你……」
我不避不躲地望向陸恆。
一切都向他敞開, 由他主宰, 任他審判。
陸恆眼睛發紅, 一滴淚滑進鬢角,扶住我的腰往下按。
「季遠, 你終於也承認,你喜歡我。」
「我愛你, 季遠, 從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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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
我才發覺自己被人做局,鬧了個大烏⻰。
有人故意把陸恆和秦氏千金的照片發給我,引導我誤會。
陸恆得知這事,處理了幾個心懷⻤胎的同學。
「對不起, 我那段時間很焦慮,總想逼着你去搞事業,結交人脈, 卻忽略了你的感受。」
「那時,我怕沒什麼東西能留下你……」
我笨拙地哄比我高大的男人:「我只要有你就行。」
互通心意後, 我從出租屋搬回去。
陸恆在小區撿了一隻橘貓, 取名甜甜。
養着養着就胖成一輛大卡車。
某天打掃衛生時,我翻到一本日記。
是陸恒大學時寫的, 筆鋒略顯稚嫩。
最後一篇是畢業那天寫的。
【季遠, 暗戀這條路,我不知道還能走多遠,那就祝你以後的日子跟你送我的蛋糕一樣,每天是甜的。】
那時的他肯定沒想到, 他在這條路上走了整整十年。
陸恆下班回家,臂彎揣着一束鮮花。
我撲進他懷裏,如干枯的枝椏長出新芽:「陸恆, 今天我燉了甜湯,超甜!」
陸恆愣了幾秒, 緊緊抱住我,淚水濡溼我的肩膀。
「你燉的,肯定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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