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個黃毛

我哥是個不學無術的黃毛。
那天給他發消息：【哥哥，晚上一起喫飯嗎？】
他用他的超絕氣泡音回了一句：「你是哪個妹妹啊？」
？
你到底有幾個妹妹？

-1-
我和我哥是龍鳳胎。
七歲那年，父母感情破裂，以至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
母親帶走了我，哥哥的撫養權則歸父親所有。
十年後，母親事業成功，我因爲高考被轉回戶籍地高中就讀。
母親掛念十年未見的兒子，多方打聽後終於聯繫上。
她也把哥哥的聯繫方式推給我，希望我們兄妹倆能聯絡一下感情。
得知我哥跟我在同一所高中，我興沖沖地加了他的微信，沒想到早上添加的微信，下午才通過。
通過後我第一時間給他發了消息：【哥哥，晚上一起喫飯嗎？】
雖然是兄妹，但好歹十年沒見面了，總還是要慢慢聯絡感情的。
我和我哥小時候感情很好，我媽帶我走的時候，我們三個人都哭成了淚人。
我哥當時甚至還說，他會賺錢養妹妹，求爸媽不要將我們分開。
這麼多年不見，也不知道我哥現在長什麼樣兒了。
我倆小時候還挺像的。
聊天窗口跳出我哥回的消息，是條語音。
我點開，聽到那頭傳來一道超絕氣泡音：「你是我哪個妹妹啊？」
？
你到底有幾個妹妹？
我陷入沉思。
難不成我那個爹這些年還生了別的妹妹？
沒等我回復，那邊又發來一個定位，接着是下一條語音：「想約哥哥喫飯，到這裏來找我唄。」
我看了下定位，就在學校附近。
就是十年不見，乍一聽到陸庭舟的聲音，還挺恍惚的。
很陌生，性格似乎也跟大變活人似的。
我按照我哥發的定位走去，正值放學時間，那個定位越走越偏，在一個拐角處，擦肩而過兩個穿着同樣校服的男生。
他們笑嘻嘻地說着話：
「陸哥去堵宋明川那龜孫子了，那小子仗着成績好點，連陸哥他妹跟他告白都拽得跟個二百五似的，咱校花哭得梨花帶雨，陸哥說要給她討個公道來着。」
「宋明川連崔霽雪都不喜歡，他眼光得高成什麼樣兒啊？」
「誰知道呢，這種學霸眼裏只有學習，校花就是眼神不好，非喜歡這種書呆子，咱陸哥多好啊，表白不成還認她當乾妹妹，整天送這送那的，我是女的我就從了。」
「哈哈哈哈做你的春秋白日夢呢……」
路過還聽了一嘴八卦，我嘴角抽了抽，這哪是乾哥哥啊，這舔狗吧？
我繼續往前走，同時低頭給我哥發消息：【哥哥，我快到了，你在哪兒？】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宋明川，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
這個名字幾分鐘前才聽過，多少有點印象，我下意識抬眸看過去。
十字路口，剛剛告別的男生騎車離去，剩下那個單肩挎着揹包，同樣穿着校服，不慢不急往前走。
看着和我是同一個方向。
對方剪着一個微分碎蓋，五官立體，身上的校服乾淨整潔，整張臉看着跟周圍都有次元壁一般。
第一眼就吸人眼球。
啊，這就是成績好點而已嗎？
校花喜歡的不只是成績吧？

-2-
我承認人是視覺動物，在看清這位同學的臉時，我心裏的天平就已經歪了。
眼看着一位美貌少年即將被不知名校霸攔着去路，這種事怎麼能袖手旁觀？
糾結幾分鐘一後，我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宋同學。」我開口喊道。
對方也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我，眸光裏看不出情緒，大概是意識到真不認識我，於是耐心等待我的下文。
「我剛纔聽到有人要堵你，你要不換條路走？」我真誠地提了個建議。
然而，宋明川只是看了我好幾秒，突然開口道：「謝謝，但你應該提醒遲了。」
？
他看了一個方向，我也下意識順着那個方向望去。
不遠處對面是個網吧，而網吧門口已經站了好幾個人，有穿着校服的，也有不穿的。
其中 C 位站着一個和我們穿着同款校服的……黃毛。
那頭黃色的毛髮實在扎眼，而且耳朵上還打着耳釘，脖子和手腕上都戴着銀色鏈子，一副混社會的模樣。
目光觸及到對方臉上時，我猛然頓住。
雙胞胎一間多少會有點莫名的感應，反正看到對方第一眼，我就大概認出了那是誰。
天塌了。
十年不見，我哥成黃毛。
黃毛還開口了，他嗤笑道：
「宋明川，不是說高中要好好學習不早戀的嗎？你旁邊這位女同學是誰啊？」
「看來好學生也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
「……」
顯然，黃毛沒認出我。
但他身邊的小弟卻開口了：
「陸哥，我看這姓宋的也就仗着成績好和那張臉糊弄一下小姑娘，這小妞看着挺好看的，當然了，比崔校花差遠了。」
「好學生也早戀啊？」
「不過陸哥，這小妞看着怎麼跟你還有點像呢？」
「……」
我面無表情，內心麻木。
誰跟他像了？
我將單方面斷絕這兄妹關係。
宋明川看着對面的緩緩走過來的幾人，神色依舊平靜，只是面無表情，對比一下，就顯得很拽。
趁着這個空隙，他還對我說了一句：「同學，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你先走吧。」
「……」
也不是完全沒關係。
我倒是想看看，他們這是要幹嘛。
黃毛，陸庭舟，也就是比我早出生五分鐘的親哥，他就這麼走到我們面前。
那張尚能和我看出幾分相似的臉，拽成了二百五。
他喲了聲：「宋明川，你這小妞還挺仗義的，這都不走。」
沒等旁邊被堵的苦主開口，我雙手抱胸，直直盯着眼前的人，問：「你想幹什麼？」
早在幾分鐘前，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人家口中的陸哥，竟然是陸庭舟。
我的黃毛哥，見我擋在別人面前，依舊沒發現我的身份，反而對旁邊的人道：
「宋明川，你就這樣躲在女生背後？說出去不怕別人笑話你嗎？」
旁邊宋同學開口：「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是你昨天才拒絕了我妹妹的告白，今天又讓我逮着你跟別的女生一起，有對象了也不敢承認，這算什麼男人？」
我聽見我哥說，「這樣，你去跟崔霽雪道個歉，說你配不上她，我就放過你。」
「……」他到底有幾個妹妹？

-3-
「不道。」清冽的少年音響起，雖然沒染黃毛，但很有氣場。
「你敬酒不喫喫罰酒是吧？」陸庭舟聞言就要上前。
結果宋明川指了一下不遠處頭頂的監控：
「陸同學，這個監控是最近才裝上的，應該不會出現故障，要是讓監控拍到什麼不好的畫面，加上你遲到早退曠課那些，指不定就要被勸退了。」
什麼？
他不僅染黃毛打耳釘堵同學，還遲到早退曠課？那成績豈不是很差？
我爸到底怎麼養孩子的？
我媽出差前怎麼跟我交代來着？讓我跟我哥好好聯絡一下感情。
現在能不能當我媽只生了一個啊？
陸庭舟看着那個嶄新的監控，咬牙切齒道：
「姓宋的，老子忍你很久了，高一高二就你執勤記遲到最勤快。」
宋明川：「有什麼問題嗎？」
聽着這兩人像是積怨已久。
「滾吧滾吧。」陸庭舟一揮手，直接放棄溝通。
旁邊的小弟問：「陸哥，就這麼算了？」
「不然呢？」陸庭舟暴躁的聲音響起，「揍他一頓讓他半身不遂然後咱們一起進局子？你愛進自己進吧。」
「……」
他都這麼說了，對方便走了，然而沒走兩步就被喊住：
「宋明川，你還是不是男人？你就自己走了，不帶你對象？」
？
那位宋明川同學回頭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想了什麼，很有禮貌地問了句：「一起走嗎？」
我搖了搖頭。
這下他就真走了。
跟前的黃毛看了我一眼，罵罵咧咧：「你們都什麼眼光啊，看上這麼個男的？」
我微笑着，有點咬牙切齒：「哥哥，我們約了要一起喫飯的。」
沒想到話音剛落，黃毛立刻往後倒退一大步：
「你誰啊，東西可以亂喫話可不能亂講，誰是你哥哥？」
很好，陸庭舟看着也有要斷絕兄妹關係的意思。
我按捺住爲數不多的耐心，繼續道：「要不你看看手機呢，是你發定位讓我過來找你的。」
陸庭舟身旁的小弟先起鬨了：「陸哥可以啊，這小妞敢情是衝你來的啊？不是宋明川對象？」
「閉嘴，瞎起鬨什麼呢！」陸庭舟一邊讓人閉嘴，一邊看向我，「你就是今天加我的那個小妞？你叫什麼名字？」
「……你要不看看驗證信息裏的備註呢？」我微笑着提醒道。
我的黃毛哥還真低頭去翻找了，看到後嘴裏唸叨了一下：「葉錦禾，誰啊？」
另一個小弟還在說：「可以啊陸哥，這桃花說來就來，我看這個長得也不比崔霽雪差啊……」
陸庭舟抬眸看向我，我衝他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他嘴裏還嘀咕了兩聲我的名字，像是覺得耳熟，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耳邊的小弟已經嗑上了，陸庭舟驀地又唸了幾遍我的名字：「葉錦禾……葉錦禾？」
他看我的目光裏多了些震驚，同時伸手捂住了還在叭叭叭的小弟的嘴。

-4-
十分鐘後，我和陸庭舟面對面坐在學校附近的火鍋店裏頭。
他整個人看起來有點恍惚，似乎還沒適應分開十年的妹妹忽然出現在眼前。
「所以，你剛纔是專門來找我的，跟宋明川只是偶遇？」
我點頭：「我不認識他。」
陸庭舟鬆了口氣：「那還好。」
十年不見，到底不像以前那樣關係那麼好，中間隔着的十年讓我們這對龍鳳胎兄妹跟陌生人差不多。
直到上菜，陸庭舟纔開口道：「我不知道你轉學過來了，媽……沒有跟我說。」
「媽媽出差了，她過段時間回來，還沒來得及和你說，我的戶籍還在淮城，所以得回來高考。」我說。
我看了看陸庭舟，還是覺得他頭頂的黃毛扎眼。
「淮城一中可以染髮打耳釘嗎？」我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校規上說不可以。」陸庭舟說。
？
「不過校規可奈何不了我，橫豎我只是在自己腦門上染色，」陸庭舟往後一靠，大大咧咧道，「要真開除我，那還算有點意思。」
「學校爲什麼不能開除你？」
陸庭舟嗤笑一聲：「老陸，也就是咱生物學親爹，他給學校捐了一棟樓，雖然大部分人不知道我跟他是什麼關係，但校長知道，我不將天捅破，他們不會開除我。」
「你跟爸爸關係不好？」
「他有他的工作不就行了嗎？要什麼兒子，」陸庭舟說，「得虧你當初沒跟他！」
噢。
不過話題都說到這兒，我乾脆多問了一嘴：
「對了，爸爸後來又結婚生孩子了嗎？我們是不是還有妹妹？」
不然他一開始怎麼還分不清我是哪個妹妹？
眼前黃毛哥臉上的表情終於出現一絲裂痕，半晌，他不太自然道：「沒有。」
在我還想說什麼時，陸庭舟乾脆轉移話題：「你現在在幾班來着？」
「三班。」我媽說三班的班主任跟她認識，有點交情，就給我弄進來了。
「那行，既然你轉學過來了，以後有什麼事就來八班找我，我罩着你。」
被一個黃毛一本正經說要罩着自己的ƭŭ⁹畫面，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但這是我親哥。
算了，我忍忍。
這天的見面還真的只是單純聯絡了一下感情，瞭解一下彼此過往，我想多問一點的，比如他和爸爸的關係是怎麼到現在這麼僵的，陸庭舟不肯說。
我轉學過來時，已經開學三週左右了。
一前一直在卡流程，導致沒能辦理好轉學手續。
原來的學校一直在挽留我，但我媽這些年的工作地並不穩定，我也跟着她漂泊，所以我想要辦理異地高考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剛開學沒幾天，就撞上了月考。
考了三天，所有人腦子都暈乎乎的。
直到成績出來那天，我的新同桌孟時芸發出尖銳爆鳴聲：
「葉錦禾，你是怪物嗎？你數學考 148？」
她是提前去辦公室看了成績的，這一聲將全班人的注意力都吼到我身上了。
「什麼，我們班有數學 148 分的？」

-5-
直到數學老師笑眯眯地站在講臺上公佈我的成績，其他同學才如夢初醒般相信了這個事實。
到下午，幾乎全年級的人都知道了我這個轉校生。
我站在新鮮出爐的光榮榜前，看着自己的名字位於第一，心滿意足。
身後有人在竊竊私語：
「這個葉錦禾是誰啊？怎麼考得比宋神分數還高，以前沒聽說過這號人啊，不會是抄的吧？」
「不是，我跟三班的同學打聽了，這是個轉校生，才轉來沒多久。」
「靠，這麼猛？」
我看了眼第二名的位置，「宋明川」三個字落入我眼中，比我少兩分。
確實成績挺好的。
人羣后面又響起別的聲音。
「咦，月考的光榮榜這就出來了？陸哥，咱看看？」
耳熟的聲音傳來：「有什麼好看的，考來考去還不是那些人？」
「看看嘛，看看咱崔妹妹這次考第幾名。」
我回頭一看，果然看到後面有個醒目的黃毛。
陸庭舟沒擠進來看排名，身邊的小弟擠進來了。
我剛從裏面擠出來就被他看見：「你也在看排名啊，考了多少分啊，排第幾名？」
黃毛親哥正表達着自己的關心。
「陸哥，崔霽雪這次月考排年級 30 名誒。」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陸庭舟的小弟就擠出來了。
然後我就看到我親哥與有榮焉地對我來了句：
「我有個朋友，她成績就很不錯，有時間介紹你們認識，讓她輔導輔導你？」
不曾想，下一秒他那小弟又報喜道：「陸哥，這次的第一名不是宋明川那個龜孫子，換人了，換了個叫葉錦禾的，沒聽說過。」
「是嗎？他小子也有今天……」我看着我哥伸手一摸腦袋，邪魅一笑已經初具雛形，下一秒僵住，「你說第一是誰？」
小弟不明所以，也撓了撓腦袋：「叫葉錦禾，應該是個女的吧？」
陸庭舟難以置信地看着我：「你？」
我大大方方迎上他的視線：「我。」
再接着，旁邊忽然響起些竊竊私語，我看見那位被討論的主角一一出現在光榮榜前，看了一眼，又平靜地打算走。
「宋明川。」陸庭舟忽然喊住了他。
宋明川看過來，目光掃過這邊，大概也有Ţųₕ一秒落在我身上。
「有事？」
我眼睜睜看着我哥露出了反派笑容：
「喲，這次第一被人截胡了吧，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嗎？」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相當與有榮焉地對對方嘚瑟：
「來看看你的對手長什麼樣子，這次月考的第一名。」
於是宋明川的目光落在我臉上，不止他的，還有其他人的。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動物園裏的猴子。
等走出好幾步，陸庭舟在身後扒拉我一下：「葉錦禾，不就是讓人看一下嘛，你生什麼氣？」
「我妹妹考第一名這種事真給我爽死了好吧，你新轉來的，不知道宋明川那傢伙有多囂張，高中前兩年基本讓他壟斷第一名了……」
我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的黃毛親哥，突然想起了點什麼：
「我的成績你知道了，你的成績和排名呢？我剛剛在光榮榜上好像沒看見你的名字。」
光榮榜只展示年級前 100 名的成績。
現在也該輪到我展現對哥哥的關心了。
陸庭舟臉上的表情再次僵住：「……」

-6-
我想過陸庭舟成績差，但沒想過會那麼差。
那張臉我看了好幾遍，還是不敢相信這是和我同一天出生的兄弟。
總不能是在孃胎時，我將養分都喫光了，讓他發育不良了吧？
這體格看着也沒問題啊，比我還高大半個頭。
我不接受自己的親哥考這麼個成績，於是那天看到他的分數後，我深吸一口氣：「從現在開始，我給你補課。」
陸庭舟發出激烈抗議：「老陸那傢伙給我請輔導老師我都不要，你也別想，我還是你哥呢，你想管我？」
「就早出生五分鐘，咱倆沒差。」
「五分鐘也是時間！」
於是我幽幽看着他：「我考第一你知道與有榮焉了，你考倒數怎麼就沒想到會讓我丟臉？」
陸庭舟：「……」
不管他怎麼說，我還是根據他的基礎做了個輔導計劃。
然後逮着他出校門當校霸的時間來進行補習。
這天上洗手間，還沒出來就聽見外面有說話聲。
「霽雪，我怎麼聽說陸庭舟最近跟新來的轉校生走得很近？他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另一道女聲響起：「誰知道他？」
「話不能這麼說，陸庭舟對你多好啊，告白不成還認你當乾妹妹，又是送這又是送那的，你那口紅護膚品包包，幾百幾千的，都是他送的，要是他看上別人了，這些東西就送給別人了。」
「我可聽說了，那個轉校生月考就考了第一名，宋明川都給超過去了，陸庭舟也給她送不少東西呢。」
這兩句話後沉默的時間長了點，等那位女生回覆，卻是說：「走運而已，下次第一肯定還是宋明川。」
「哎，你對陸庭舟是真沒想法啊？他其實也挺帥的啊，還大方。」
「陸庭舟怎麼能跟宋明川比？」
「……」
我腿都蹲麻了，終於等到她們走人。
那兩人其中一位我倒是聽說過，我那黃毛哥喜歡的女生，偏偏人家喜歡宋明川，拒絕了他的告白，還發了好人卡。
結果他這人不僅沒就此作罷，還認人家當乾妹妹，送這送那的。
正常人都懂，這就是追求行爲，要是說什麼兄妹情，那就有點搞笑了。
隔着乾哥哥乾妹妹的名頭，一個送得起勁兒，一個也收得心安理得。
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捱了。
可惜，人家提都不願意多提他一句。

-7-
陸庭舟又逃課了。
不僅逃了學校的課，還逃了我的輔導課。
我臉色陰沉地給他發消息，不回。
同桌孟時芸看着我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道：「錦禾，你和陸庭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怎麼了？」
孟時芸很認真道：「我勸你還是不要在他身上多花心思了，他喜歡一班的崔霽雪，我剛纔還聽人說，他逃課去給她準備生日驚喜了。」
原來崔霽雪今天生日。
很好。
「錦禾，你笑什麼？」孟時芸有點擔憂道，「你笑得有點讓人害怕。」
「沒什麼。」我笑了笑。
晚自習時間，我拿着題目去辦公室問了一下物理老師，剛好看到前面也有人在問問題。
還眼熟着呢。
宋明川剛點頭說了句「明白了，謝謝老師」，下一秒我的卷子就伸過去了。
「怎麼還是這道題？你們倆都被一道題困着呢，」物理老師樂了，「明川，你給錦禾同學講解一下，看看自己掌握沒有。」
「好。」
辦公室裏隨機找了一張空桌子，我又搬來一張椅子。
宋明川的聲音便響起，清冽好聽的少年音。
「聽懂了嗎？」他問。
我點點頭，趁沒人注意時小聲問：「宋同學，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葉錦禾，見過。」他說。
我不確定他說的是被陸庭舟堵的那次還是月考被我搶了第一的那次，或者兩次都有。
「你平時課後都在哪裏學習啊？教室？家裏？」我試探性問道。
「你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就是你物理成績比我好點，很好奇你平時的學習狀態，」我大大方方地提出建議，「我想跟你一塊兒學習，取長補短，互相學習，你介意嗎？」
「你不是……」他看起來欲言又止。
「我怎麼了？」
「沒什麼，隨便你。」
隨便的意思就是答應了。
我將自己的草稿紙遞過去，笑盈盈看着他：「那寫一下你的聯繫方式？我回去加你。」
宋明川看着我片刻，垂眸在草稿紙上寫下一串數字。
「我的號碼，你搜這個就行。」
陸庭舟上課和學習就像是三分鐘熱度，他習慣了那種狀態，於是鴿我課後輔導的次數越來越多。
有時候是去網吧打遊戲了，有時候是和外面的混混打架，還有的時候是因爲崔霽雪。
他鴿我的那些時間，我都拿去跟宋明川同學好好學習了。
在別人眼裏，我和宋明川課間就待在一起討論問題，課後約着一起去空教室自習，走得越來越近。
還別說，有時候跟他討論問題還真有點茅塞頓開的感覺。
怎麼說呢，惺惺相惜，就是這樣。
學校中午有食堂，我有時候也跟宋明川一起用餐，每每這個時候，他身邊的同學都會曖昧地看我們兩個一眼。
「他們說今天中午的紅燒排骨不錯，你嚐嚐。」我給宋明川夾了一塊肉。
他抬眸看我，又露出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挑眉：「怎麼了，我又還沒喫過。」
「……沒事。」
旁邊忽然一個鐵餐盤哐當一下落下來，我轉頭，對上了明顯帶着怒意的目光。
「葉錦禾，你怎麼會跟他攪和在一塊兒？」陸庭舟一字一頓問。
這個動靜有點大，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
我示意陸庭舟坐下：「你ţūₔ嚇到同學了。」
陸庭舟冷臉在我旁邊坐下，直勾勾盯着他對面的宋明川，同時等着我的說法。

-8-
「這不是最近你很忙嘛，我正好和宋同學互相學習，你覺得有什麼問題嗎？」我說。
陸庭舟：「……」
對面的宋明川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喫飯。
與此同時，他旁邊忽然也有人放下餐盤。
我抬眸望去，挑了挑眉。
對面的姑娘看着宋明川，輕聲問：「宋明川，我能坐這兒嗎？」
宋明川：「隨你。」
於是陸庭舟的正對面，崔霽雪坐下了。
這位在學校裏也算得上風雲人物的女同學看向宋明川的眼神中明顯帶着羞怯和忐忑。
陸庭舟卻開口做介紹：「葉錦禾，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崔霽雪。」
他語氣裏還帶着不爽，不知是針對我的還是針對宋明川的。
我笑眯眯衝對方打招呼：「你好呀，崔同學。」
「你好，葉同學。」
崔霽雪看我的目光耐人尋味：「聽說葉同學轉學過來纔不到一個月，就能跟我哥和我們一班的同學都這麼熟了。」
她口中的「我哥」，指的是我身邊坐着的這位黃毛。
「……」
這年頭怎麼還有人搶哥呢？
我笑了笑：「沒辦法，和他們比較合得來。」
宋明川埋頭苦喫半天，忽然站了起來，端起自己的餐盤，他說：「我喫飽了。」
「宋明川？」崔霽雪見他要走，下意識要起身，結果大概顧及到對面的我和陸庭舟，又坐下了。
陸庭舟給我塞了一副新耳機，罵罵咧咧：「我惦記着你說耳機丟了一個，結果你跟他混一起，對得起我嗎？」
我毫無心理負擔地收下了那副千元耳機，略有點陰陽怪氣地回了句：「謝謝哥哥。」
結果對面的女同學見狀，眼睛驀地就紅了：「哥哥，你不是說只認了我一個妹妹的嗎？林知源說你給我買了耳機，我還滿心期待，原來不是送給我的。」
陸庭舟張口想要解釋一句什麼，心儀的姑娘卻紅着眼睛就要走了，他忙道：「小雪，你別生氣，你喜歡的話，我再給你買一個就是……」
但人家不聽他解釋，就這麼走了。
他看着我，張口想說什麼，我打斷道：「你的崔妹妹喫醋了，哄去吧。」
「……」
傍晚時分，我在常去的空教室找到了宋明川，他安靜地低頭寫題。
「宋明川，給你發消息怎麼不回我啊？」我笑眯眯湊過去。
他看着原本是不想理我的，但終究還是抬頭了，平靜地控訴我：「你利用我。」
「哎呀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利用呢？」我在他旁邊托腮，「咱們這段時間不是處得挺好的嗎，取長補短，共同進步不是？」
宋明川看了眼窗外：「陸庭舟來了。」
話音落下，我那黃毛哥就拿着資料大大咧咧進來了。
這在意料一中，雖然才恢復聯繫沒多久，但我哥這人單純，好琢磨。
他視宋明川爲情敵和宿敵，怎麼可能看着自己的親妹妹和對方走得越來越近？
只要我和宋明川待在一起，這課後輔導班，他不來也得來。

-9-
「不是說給我補課嗎？」陸庭舟絲毫不掩飾對宋明川的敵意，「我來了，讓他走吧。」
「不行。」
「爲什麼？」陸庭舟盯着我和宋明川。
我：「這裏不是私人領域，人家樂意在這兒，你還想趕人走啊？」
陸庭舟：「……那我們走。」
「不行，」我又坐下了，「我就樂意跟他待着。」
宋明川：「……」
陸庭舟對我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神色，氣鼓鼓地在我旁邊拿了張凳子坐下，然後除了聽我說那些基礎知識以外，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宋明川，試圖用眼神趕走這個人。
然而宋明川適應良好，壓根沒理他。
讓陸庭舟自己做題的間隙，我去跟宋明川討論了一道卷子上的壓軸題。
陸庭舟：「討論問題就討論問題，你們倆挨那麼近幹嘛？」
宋明川涼涼看了他一眼：「要不你來？」
我可憐的哥哥看了眼題目，下意識問了句：「這不是數學卷子嗎，怎麼看着像英文題？」
「……」
我憐愛地看着他：ŧų₇「好好學習吧。」
按照我預想中的那樣，陸庭舟生怕我着了宋明川的道，一有時間就過來盯着，然後那些知識也就被我硬生生灌進去了。
甚至他那些小弟都抱怨他沒空理他們。
十月底的一天，宋明川被老師喊去幹活，空教室裏也沒其他人，只有我和陸庭舟。
他還裝模作樣感慨了句：「你看，沒了某個人，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了。」
下一秒，門口忽然響起嚴厲的聲音：「你們是哪班的，孤男寡女在這兒做什麼？」
我愣了下，轉頭看到了教導主任。
與此同時，教導主任也看清了我哥和我的臉，他簡直暴跳如雷：「陸庭舟，又是你！」
很難想象，有一天，我和我親哥被教導主任以疑似早戀的名頭抓了個正着。
辦公室內，我和陸庭舟站在一起。
陸庭舟自己平時被批評慣了沒什麼，他看了我一眼，道：「主任，我們沒有早戀，在學習，這是我妹。」
「你妹？」教導主任指着我衝他道，「你哪蹦出來的這麼大一妹妹？我還不知道你嗎，一天天逮着人就認弟弟妹妹的，舉報信都塞我桌面上了，還不認？」
「舉報信？」陸庭舟愣了下。
隨後他就看到，教導主任桌子上的信封以及裏面夾着的照片。
是我和陸庭舟。
照片上，我和他看起來舉止親密，勾肩搭背。
「ẗųₐ證據確鑿，你倆還不認是吧？」教導主任說什麼也不信我們的樣子。
「……」
陸庭舟喜歡跟人勾肩搭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是他親妹，搭一下本來也沒什麼，但給我整來了教導主任辦公室。
我抬眸幽幽地看着他。
耳邊是教導主任氣急敗壞的聲音：「這性質太惡劣了，必須叫家長！」

-10-
陸庭舟露出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趁着教導主任聯繫我們班主任的間隙，他低聲嗤笑：「老陸一天天不着家，能把他喊來算我輸。」
「……」
巧了，咱媽葉女士也忙着。
等教導主任從兩位班主任那得來家長電話號碼，先打給了葉女士，果不其然葉女士還在外地，趕不回來。
接着是另一位，教導主任在電話中不遺餘力地說着事情有多嚴重，就在陸庭舟依舊覺得我們親爹來不了時，電話那頭道：「好的，我稍後就到。」
？
陸庭舟愣了一下，我也愣住了。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和陸庭舟早戀被抓的傳聞滿天飛，不多時，教導主任的辦公室裏多了一位不速一客。
宋明川。
他徑直走到教導主任跟前，道：「主任，我平時也是跟着葉錦禾、陸庭舟一起學習的，我能證明他們沒有早戀。」
然而學霸的話也失去了可信度。
教導主任：「你別替他們說話了，這沒你的事兒，快回去學習。」
辦公室門口其實還有別的想喫瓜的學生，但不敢靠近，磨蹭到晚自習的上課鈴聲響起，都不情願地回了教室。
但宋明川沒回。
他堅定地要給我和陸庭舟作證，又因爲學霸的身份，教導主任和老師都沒拿他怎麼樣。
終於，辦公室門口走入了一道西裝革履的身影。
身材高大的男人走進來時的架勢很足，唯獨身旁的陸庭舟冷哼了聲。
我也抬眼望過去，記憶中父親這一形象其實很模糊了，他和我媽分開的原因不涉及什麼原則性問題，而是單純的雙方對未來的規劃不一致且都不願意退步。
作爲子女，我無從指摘任何一方。
只是親生父親這一角色，確實在我生命裏缺席很多年，正如母親的角色在陸庭舟生命裏缺席很多年一樣。
陸庭舟口中的老陸看着並不老，相反，是個算得上英俊有氣質的中年男人。
想想我和陸庭舟相貌都不差，確實也得歸功於父母雙方。
「主任你好，我是陸庭舟的父親陸嶠。」
教導主任終於見着人，張口就是滔滔不絕的一段：「陸先生，終於見到你了，我一前就想約你來學校聊聊陸庭舟的事……」
「他染髮打耳釘這些我都姑且算個性化發展了，但這都高三了，他早戀，還勾搭我們年級考第一的女同學……」
這句話正說着時，陸嶠的目光也掃了過來。
我對上他的目光，似乎從這張面容看到了兒童時父親的模樣。
他會將我和哥哥扛在肩頭，帶我們看更高的風景。
「爸爸。」我開口喊了聲。
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包括正滔滔不絕告狀的教導主任。
片刻，他看向我：「葉同學，你喊誰？」
旁邊的陸庭舟朝他爹揚了一下下巴：「他。」
「給你們介紹一下，葉錦禾，我的龍鳳胎妹妹，同一個爹媽生的。」

-11-
這場鬧劇終於在陸嶠承認自己還有個女兒時落下帷幕。
陸庭舟終於理直氣壯了般，他看着教導主任：「主任，我妹給我輔導有什麼問題嗎？」
主任：「……沒有。」
教導主任的目光依舊在我和陸庭舟臉上橫掃，似乎努力在其中找出相似點。
結果發現，是有那麼一點。
陸庭舟不依不饒，他抓起教導主任桌上的舉報信細細查看：「我倒要看看哪個龜孫子閒得沒事來舉報老子。」
那封舉報信上面只有一句話，看不出什麼，倒是照片上能看出點不同。
我身上穿着的是校服沒錯，但陸庭舟這人不是每天都穿的，看照片上的穿搭，應該是兩天前。
那天宋明川其實在的，只是照片上似乎將他截掉了。
我和陸庭舟被帶着出去喫飯，在一個包廂裏，飯菜上桌，我們倆埋頭苦喫。
頭頂隱約有一道打量的目光，來自我的生父。
他似乎在對比自己和前妻的教育成果，最後伸手捏了捏鼻樑，安詳地閉上眼睛。
「錦禾，你媽媽呢？」我爸問。
「媽媽還在出差，過幾天就回來了。」
「這些年，你和你媽過得還好嗎？」
「挺好的。」
陸庭舟扯了一下脣角：「陸總今天有空過來，不是喊助理，我還挺震驚的。」
這對父子相看兩相厭般。
「陸庭舟，先把你腦門上的毛染回黑的再跟我說話。」
「我覺得挺好看的，你這幾十歲的審美就不要對我們年輕人的個性指手畫腳，你說是不是啊妹妹？」
「……」我看了眼他的黃毛，髮根已經泛黑，看起來更非主流了。
沒眼看。
今天也只能算是一個簡單的敘舊，我和十年未見的生父見了一面。
等再回到學校，關於我和陸庭舟被抓早戀結果兩個人都從教導主任那全身而退的事已經傳遍。
孟時芸來找我確認：「這事兒真的假的？」
「當然是假的，沒早戀當然能全身而退，就算要早戀我也不找他啊。」
「那你爲什麼要給他做課後輔導？」
我捧着她的臉，認真道：「你好好看看我。」
「怎麼了？」同桌的聲音還有點不明所以，「很好看啊。」
「我和他長得像嗎？」我問。
同桌一下子頓住：「你還別說，這樣看你們倆好像真有點像……親戚？」
「我和他是龍鳳胎。」
「啥？」這個答案超標，孟時芸有點大驚小怪，「不是，這也差太多了吧？」
一樣的基因，造就了不同的孩子。
只能說環境的影響很大。
那天的事除了我和陸庭舟，只有教導主任、兩班班主任以及宋明川知道。
這幾人裏沒有大喇叭，自然也就沒消息傳出。
陸庭舟始終對舉報的人耿耿於懷。
「想知道是誰舉報的嗎？」我問他。
「想啊，」我那黃毛哥咬牙，「我非得讓那龜孫子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你今晚是不是有聚會？」我問。
陸庭舟一下子警惕起來，衝我雙手合十：「我的妹啊，今晚就不學了吧，大週末的，我都跟人約好了，崔霽雪這次期中沒考好，趁着成績還沒出，我組局讓她放鬆一下而已。」
「就這麼喜歡人家？」
「唉，你懂什麼叫愛情嗎？」
我面無表情：「我懂什麼叫一廂情願。」
「你！」
「讓我跟着去唄，你都組局請客了，讓親妹妹過去蹭一下怎麼了？」

-12-
我跟着陸庭舟出現時，包廂內的氛圍其實有一瞬間的停滯，但很快就有人起鬨道：「陸哥，你怎麼帶姑娘來了？這是？」
崔霽雪就坐在一邊，還沒開口，她的小姐妹就發表不滿：「陸庭舟，不是說給我們霽雪放鬆心情嗎？你喊別的女的過來幹什麼？」
陸庭舟說：「這是葉錦禾，過來湊湊熱鬧而已。」
我和他約定好的，今晚不提及我們的關係。
「這不年級第一嘛，陸哥你可以啊。」
剛說完就被我哥踹了一腳：「去你的，腦子敢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我就揍死你。」
我笑笑，跟他們打了聲招呼。
對面崔霽雪和小姐妹竊竊私語不知道都說了什麼，陸庭舟專門放了橙汁在我面前，對其他要倒酒的人說：「她不喝酒。」
說着他就要往自己杯裏倒，我乾咳一聲。
陸庭舟：「……」
他默默放下酒。
他們有人拿起包廂裏的遊戲說玩真心話大冒險。
「學霸玩不玩？」有人問我，「輸了不做懲罰可是要喝酒的。」
陸庭舟：「玩吧玩吧，輸了我替你喝。」
旁邊又是起鬨聲響起，對面的崔霽雪臉色已經不算好看了，但依舊加入了遊戲。
規則很簡單，就是轉瓶子。
崔霽雪是第一個轉酒瓶的，這個局畢竟是爲了她組的。
結果瓶口晃晃悠悠停在我跟前，我挑眉，旁邊看戲的起鬨聲很大。
崔霽雪笑笑：「這樣吧葉同學，你把手機拿出來，我選微信上其中一位的聊天記錄，大家傳閱一下，只看一週內的。」
我挑眉，玩隱私啊。
我將手機遞了出去，不知道崔霽雪一開始想看我和誰的聊天記錄，但就在那一刻，一道新消息跳了出來，她變了臉色，隨後下意識點了進去。
是宋明川的消息。
我看着他們盯着我手機看半天，崔霽雪臉上的笑維持不住：「宋明川約你明天做什麼？」
「什麼？宋明川約你？」我旁邊有個反應更大的，「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懷好意！」
我覺得好笑：「那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遊戲輪下來，終於到我。
我看了眼手中的酒瓶，掂量兩下，隨便放下一轉，瓶口旋轉幾圈後準確無誤對準了崔霽雪。
旁邊起鬨聲更大了。
我笑眯眯看着對方：「這樣吧，我想看一下崔同學的相冊，也看一週內的，不傳閱，怎麼樣？」
崔霽雪不明白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但依舊將手機遞過來，看就看。
她自信自己的手機並沒有什麼不能看的。
我看了眼，大部分都是自拍。
但我的道德水準並不是很高，衆目睽睽一下，我的手指動得飛快，點開了她相冊裏的最近刪除。
僅一眼，瞄準目光，點開。
下一秒，將照片放到我這個某些方面不太聰明的親哥面前：「吶，你一前不是想知道誰舉報的我們嗎？」
上面赫然就是我和陸庭舟被舉報的照片，只不過，這裏有旁邊宋明川沒有被截掉的版本。

-13-
崔霽雪已經意識到我的目的，但阻止不及，尖叫一聲：「葉錦禾，你不守規則！」
我嗤笑了聲：「這幾張照片雖然在最近刪除裏，但也是一週內拍的呀，怎麼能叫我不守規則？」
「還有，現在是不守規則的事嗎？你想好怎麼解釋了？」
身旁，陸庭舟的身形僵硬，臉色從難以置信到冷下來。
崔霽雪已經衝過來奪回了自己的手機，但一看陸庭舟的臉色，又忙道：「哥哥，你聽我解釋。」
陸庭舟垂眸看她：「所以，是你拍了我和葉錦禾的照片，打印出來放到教導主任辦公室？」
其他人一聽這話，瞬間意識到不對。
陸庭舟的小弟心直口快：「不會吧崔霽雪，是你？我陸哥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幹出這樣的事？」
「對啊，爲什麼？」我看熱鬧不嫌事大地來了句，「談不成戀愛，好歹送你那麼多禮物，也算是朋友了，更別提一口一個哥哥地喊着，你就這麼給人當乾妹妹啊？還專門將宋明川截掉了，生怕他被捲進來嗎？」
我實在沒什麼好語氣。
就聽見她下一秒衝我怒道：「還不是因爲你！你一邊勾引宋明川，一邊釣着陸庭舟，憑什麼他們都圍着你轉？」
這就很有意思了。
我笑着看她：「怎麼，你可以這樣，別人不可以啊？」
目的達成，我轉頭對我傻瓜哥哥道：「我先走了，你看着辦吧。」
走出去十幾米，才發現身後黃毛哥一聲不吭追出來了。
「我送你回去。」
我挑眉：「不聽你的乾妹妹哭哭啼啼了？」
「……」
好半晌，我才聽見陸庭舟說：「其實我知道她心思不純，但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她開心，總不能因爲她喜歡着別人就不追了吧？」
我的黃毛親哥宣言，他喜歡的姑娘，用不着是什麼完美的好人。
「那你怎麼出來了？」
「……我不介意對她好，給她送東西，也不介意她喜歡着別人，但我以爲我們至少會是朋友的，她能因爲嫉妒舉報，說明沒當我是朋友，我又不是冤種。」
我一言難盡，我哥頂着這麼一頭黃毛玩純愛啊。
回去這一路，陸庭舟身上都有一種名爲失戀的 emo。
終於給我送到家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宋明川約你到底是什麼事？他也不是什麼好人，你離他遠點兒。」
果然，當他有一個跟死對頭走得近的妹妹，連 emo 的時間都沒有。
「你猜。」
「哎？葉錦禾，你什麼意思？」
「……」

-14-
我和宋明川，當然是有學習上的問題要探討。
約了週日出來逛書店找題的。
就是現在多了一個人。
宋明川看着跟在我身後警惕盯着他的陸庭舟，問：「你哥這是？」
「怎麼，就許你們倆愛學習，我不能啊？」陸庭舟滿臉不爽。
我衝宋明川搖搖頭：「他心情不好，別惹他。」
宋明川：「……」
跟宋明川一起學習，效率確實提升不少，期中考試，我依舊排在第一名。
感謝語文，在各科目難以拉開距離的情況下，它讓我脫穎而出。
陸庭舟頂着他的黃毛嘲諷道：「宋明川，你也不過如此嘛，還沒我妹考得高分。」
宋明川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考四百來分，在驕傲什麼？」
「我進步了快一百名，你原地踏步。」陸庭舟說。
「……行了，過來聽題，」我說，「陸庭舟你下次再錯這麼簡單的基礎題，出門別說是我教的，丟人。」
高三剩下的時間裏，偶爾還能聽到崔霽雪來找我哥道歉的八卦，有一次跟宋明川在欄杆聊着天，結果往下一看，看到一對拉拉扯扯的男女。
都很眼熟。
男的那頂黃毛想不眼熟都難。
宋明川也看過去：「你哥桃花運還挺好。」
我瞅了他一眼：「說錯了，這是你的桃花運。」
「？」
「不認識。」
「……」
宋明川記憶力好，怎麼可能不認識同班同學，這是故意不認識的。
我媽後來終於忙完，趕回來見了自己的兒子，雖然一前țú³已經見過，但這段時間一直忙，甚至還沒來得及瞭解他這十年。
母子倆相認，兩眼淚汪汪。
然後一起吐槽前夫和親爹。
我媽還誇了陸庭舟的黃毛：「這也太帥了。」
陸庭舟：「我就知道世界上還是有人能欣賞我的品味的。」
「……」
我媽這個人怎麼說呢，我以前身上披着大花襖大棉褲，她也覺得好看。
品味這種東西，竟然也能遺傳？
至於陸庭舟爲什麼和親爹關係糟糕，也是歷史遺留問題。
以前他小，我爸忙着工作，將他扔給保姆，結果有個保姆心思不純，想爬僱主的牀，故意虐待他或者讓他生病，達到讓僱主回家的目的。
我哥鬧起來，那會兒我爸只以爲他是怕親爹給找後媽才鬧騰着。
等後來發現保姆不對勁，將人辭退送上法庭，已經是很久一後了，父子倆的隔閡已經形成。
我爸和我媽這些年其實都有交往對象，不結婚的原因，大多也在孩子。
那些大人一間的問題與我無關，陸庭舟要不要和我們親爹和解也是他的事，但他高考考不上正經大學，那就有我的事兒了。
「其實，老陸說我考不上大學可以送我出去留學的。」陸庭舟說，雖然他看起來並不太想去。
我面無表情：「出國也得考雅思託福，你英語學了嗎？」
「……」
陸庭舟看着還算孺子可教也。
後來有時候我沒來得及趕去空教室，看到宋明川也願意給陸庭舟講一下題，心裏還怪欣慰的。
我一前問過宋明川，關於他和陸庭舟的恩怨。
宋明川沉默了一下，說起他們高一是同班同學。
那會兒宋明川還是值日干部，校門口記遲到違紀的。
他一次也沒放過陸庭舟，然後就被記住了。
何況後面發生心儀姑娘喜歡上死對頭這樣的事。
八班班主任一前來找我們班班主任閒聊，說起班上刺頭的轉變，那叫一個喜氣洋洋。

-15-
高三這一年的考試，我和宋明川在第一這個位置可以說是爭得頭破血流。
每次不是險勝就是惜敗。
陸庭舟的成績倒是穩步向前。
後來知道我們三個傍晚和週末習慣在哪個空教室複習後，其他同學有些也跑了過去，偶爾就過來問問題。
那個空教室便熱鬧起來。
讓我意外的是，陸庭舟和崔霽雪這斷得夠徹底的，連聯繫方式也刪了。
崔霽雪的狀態大概不是很好，成績忽上忽下。
而陸庭舟從三百多分進步到四百多分，等高三下學期時，分數已經上五百了。
爲了學習，他曠課和遲到早退的壞習慣都改了。
我太欣慰了。
以後我的職業規劃可以考慮教育領域，開個機構什麼的。
過年時，陸庭舟換了個髮色，從黃毛變藍毛了，明晃晃得扎眼，轉頭就被教導主任拎去辦公室教育，無果。
我爸給我打了一筆錢，挺大的，說是零花錢。
我跟陸庭舟說了這件事，他一聽完就冷笑了：「是挺多的，連帶着我的都打給你了，讓我要花錢找你要。」
「……」
陸庭舟罵罵咧咧：「他以爲我這麼多年自己沒點積蓄嗎？還想着讓你來管我呢，他不給我不會問我媽要嗎？」
我問：「那給你分一半，要嗎？」
陸庭舟：「……要。」
他出餿主意：「這樣，你跟他說錢不夠花，讓他再打點，你剛又考了第一名，你要他肯定給的。」
「……」
宋明川閒來無事跟我提起以後要考的大學：「你想報什麼學校？」
「那當然是看分數再說呀。」
轉眼就是六月份，陸庭舟染了黑髮回來考試。
第一次見着的時候，我還以爲認錯人了。
孟時芸嘖嘖稱奇：「你哥這顏值以前都是被髮色給封印了啊，黑髮這多好看，你倆這樣看起來就很像兄妹了。」
三天的考試一眨眼過去了。
我在家睡了個昏天暗地，一醒來發現陸庭舟也在。
他說：「昨晚班上聚會喝了酒，回去太興奮，給老陸珍藏的酒開了幾瓶，我過來避避風頭。」
「……」
那很孝順了。
暑假我爸媽都給了旅遊經費，我、陸庭舟、宋明川還有孟時芸約了去畢業旅行。
陸庭舟很有意見：「約你同桌就算了，約他幹什麼？」
宋明川：「好歹我也教過你，一日爲師，終身爲……」
話沒說完，陸庭舟上手了：「呸！你要不要臉，真以爲我不敢揍你是ŧű₉吧？」
這一段旅程，路上吵吵鬧鬧，從南到北，倒也充實快樂。
出成績的那天，我們都還在旅途中。
孟時芸昨晚就開始緊張了，所以今天差不多時間，我們都找了飯店停下來，準備一邊喫飯一邊等成績。
「我不能考砸了吧，沒書讀回去怎麼辦？」孟時芸雙手合十求天求地。
其他人也沒心思喫。
陸庭舟也盯着自己的手機，嘖了聲：「考砸了就只能出國了。」
凡爾賽到讓孟時芸拳頭都硬了。
終於，成績刷新出來。
孟時芸看着自己的分數捂嘴：「642，穩了穩了！」
陸庭舟嘶了聲，超不經意來了句：「怎麼才 578 呀——」
高三一年，三百多到 578，他還裝上了。
只有我和宋明川的成績遲遲刷新不出來。
等終於能刷新時，跳出了屏蔽的字樣。

-16-
「哇趣，你們倆都是屏蔽生啊！」孟時芸激動極了。
陸庭舟也拿出手機對着我的手機拍：「等着啊，到時候拿你的成績再訛老陸一筆。」
「……」
下一秒，我的手機來了電話。
「葉錦禾同學你好，這裏是 B 大招生辦……」
我剛放下手機，另一邊宋明川的電話又響起。
這一天，我們接了好幾個招生辦的電話。
得知自己是高考省狀元那一刻，我現場幾個人挨個抱了個遍。
抱到宋明川時，沒忍住笑了聲：「抱歉，這次又比你高分了。」
他也笑了：「恭喜。」
旁邊陸庭舟氣急敗壞：「不兒，你們要抱多久啊，差不多得了！」
孟時芸拉着他：「哥，你別管了, 補藥拆我 cp 啊！」
「……」
第二天，我們暫停旅程，直接買了機票回去跟招生辦的老師見面。
淮城一中今年揚眉吐氣。
省狀元和省榜眼都在自己學校，別說招生辦老師，電視臺記者都準備就緒了。
填報志願時也是兵荒馬亂，到最後塵埃落定, 還有點不太真實的感覺。
刷了一下手機, 看到陸庭舟的朋友圈掛着我的成績，標題：【我的省狀元妹妹】。
我爸我媽都點了個贊。
沒多久, 我爸發了朋友圈, 標題是：【孩子的高考成績】
不同的是, 他將陸庭舟的也放上去了。
我媽的朋友圈發得更早, 成績出來當天就發了。
她的好友都在誇她會養孩子。
陸庭舟打來電話罵罵咧咧：「你說老陸是不是故意的，發我成績幹什麼, 跟你的對比起來, 差了一百多分，這多尷尬啊。」
我笑了笑：「那我讓爸爸將你高三剛開學的成績跟高考成績對比一下發出來，讓別人看看你的進步多牛？」
「……那我估計老陸的電話都要被他那些家裏孩子還沒高考的朋友打爆，問我上的哪個補習班找的哪個老師吧。」
哈哈哈哈哈。
「那你記得謝一下人家宋明川, 他也給你輔導了。」
陸庭舟嘖了聲：「知道了。」
晚上, 他又發來一個聊天截圖，上面是他和宋明川的聊天內容。
陸庭舟彆彆扭扭地表達了自己的感謝後，那邊幾分鐘後回了一句：【不用謝, 應該的】
陸庭舟的消息下一秒發來：【他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

-17-
陸庭舟撿漏了一個還不錯的大學。
孟時芸也去了心儀大學。
而我和宋明川，又在同一所學校裏就讀。
不同專業。
只是見面的次數不算低。
像高三一樣, 沒課的下午, 我們在圖書館裏, 他學他的, 我學我的。
哪怕專業知識不同, 偶爾還能在外面參與一下討論。
有一天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笑盈盈問他：「話說起來，當初要不是我轉校回去, 你就是省狀元了。」
宋明川高考後似乎又長高了些，他垂眸看着我，忽然笑道：「那不行，你要是沒有轉校回來, 我被你哥堵路上的時候，哪有女俠對我見義勇爲？」
「你明知道他又不會真對你動手……」
話音未落，宋明川接上我的話：「那他可能很快就要真的對我動手了。」
他眸子彎了一下，眼裏似有星河，就這麼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的手被人抓在手裏, 慢慢握緊：「如果他要動手打我, 還會有女俠見義勇爲嗎？」
那張帥臉在眼前放大, 我的底線一退再退。
「應該會吧……」
陸庭舟得知我和宋明川談戀愛後，憤怒致電：「我就知道這小子沒安好心！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你們上一所大學, 他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種心機重的男人你談談就好了, 別走心，別被他那張臉迷惑！」
我：「哥哥ŧū⁻，已經被迷惑住怎麼辦？」
陸庭舟：「葉錦禾, 你的定力呢！」
沒有了。
哥哥你放心，我只是裝作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這只是我計劃的一部分，我有我自己的節奏。
番外（宋明川心路歷程）
對葉錦禾：
女俠——聰明的女俠——眼神不好的女俠——關愛手足的女俠（原來是她哥哥）——crush——女朋友
對陸庭舟：
傻逼——很吵一男的——大舅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