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賣佛像的。
但奇怪的是,來我家請佛像的都是男人。
而且在我家請走佛像後不出三個月,他們的妻子都會離奇死亡。
因爲怪異,我不敢和丈夫說我家的生意。
直到這日我回孃家,看見丈夫走進了我家店裏。
他說,他要爲他的妻子請一尊佛像。
-1-
五一的時候,我說要回孃家一趟。
丈夫張燁提出要和我一起,我忙不迭地拒絕。
「不用了,我就是回家看看我爸媽,你不是五一要加班嗎?不用特地陪我。」
我說得善解人意,其實我是心虛。
我家在 F 城旁邊的縣城,其實也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但我家做的生意卻有些特別。
我家是賣佛像的。
這其實本身是個挺受人尊重的行業,但偏偏,我家賣的佛像有些邪門。
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來我家請佛像的,都是男人。
不僅如此,那些男人每次請佛像回家後不出三個月,家裏的妻子都會意外身亡。
我最早意識到這一點,是我的同桌曉寧她爸爸來我們家請了一尊佛像。
不過一個多月,我就看見她的胳膊上多了一塊黑布。
她紅着眼睛告訴我,她的媽媽失足落水死了。
又後來,我去隔壁鎮子上奧數班,教我的是一個年輕能幹的女老師,有一天我看見她老公來我們家請佛像。
兩個月後,那個女老師心臟病突發身亡。
兩次的巧合,讓我不由多了個心眼。
長大後的我偷偷去調查過來我家請佛像的客人。
因爲我家對客人很挑剔,一個月一般只賣一尊佛像,很多客人還來自外地,所以我能求證的客人其實不多。
但在我求證的十幾個客人裏,他們在請了佛像後都不到三個月,妻子全都死了。
這絕對不是巧合。
我去問爸媽,可他們都只是神色肅穆地說我年紀還小,還不應該知道家裏的生意。
但我心裏一直很忐忑。
我總覺得,我家的生意,好像不太乾淨。
導致我後來和我老公談戀愛,帶他回家的時候,我根本不敢直接告訴他我家是賣佛像的,只是含糊其詞地說我家是賣工藝品的。
哪怕後來結婚那麼多年,我也從來不帶我老公去我家裏的店裏。
我本來以爲,我能把家裏的事瞞我老公一輩子。
可我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看見我老公出現在我家店裏。
-2-
在我對老公含糊其詞後,我就一個人回到了孃家。
這一天,爸媽帶外公去醫院,就讓我去家裏的佛像店看顧一下。
說是看顧,但其實家裏有一個遠房表妹在操持,我也就是去坐着打發時間。
我正在櫃檯後拿着手機看劇,不想我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有人嗎?」
我抬起頭,就看見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走進來。
竟然是我老公。
我整個人瞬間都蒙了。
我老公不是應該去外地出差加班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雖然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但我的身體還是下意識地立刻閃身躲到了後面的房間裏。
一旁的表妹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迎上去。
「有人的。」
我的老公似乎完全沒看到我,只是走到櫃檯前對錶妹開口:「我是來請佛像的。」
說着他壓低了幾分聲音。
「是陳海遠陳總推薦我來的。」
我們家的客人,向來都是在精不在多。
一個佛像能賣出幾十萬,客人都是熟客介紹,不接受普通的客人。
聽見是熟客介紹,表妹的笑容才熱情了幾分。
「好的,您是爲您太太請佛像嗎?麻煩告訴我她的生日和名字。」
表妹對於我家佛像的祕密其實知道得比我還少。
但她的工作就是例行公事地詢問和記錄。
「1994 年 5 月 3 日。」張燁立刻回答道,「名字叫夏小琴。」
表姐原本記錄的手立刻頓住了。
因爲夏小琴,是我的名字。
-3-
張燁最終自然是沒有請到佛像。
估計他做夢都想不到,他特地找來的這家佛像店是我家開的。
不過我表妹也是個機靈的,當時隨口糊弄了幾句過去,並沒有告訴張燁,我就是這個店家的女兒。
張燁有些垂頭喪氣地走了。
我也是渾渾噩噩地回到家。
可不想剛打開門,我就發現應該在醫院陪着外公的爸爸媽媽竟然提早回來了。
看見我,媽媽劈頭蓋臉地就問。
「張燁去我們家店裏請佛像了?」
很顯然,是表妹告訴我爸媽的。
我含糊地點了點頭,我爸氣得立刻一拍桌子。
「張燁這個混蛋!別忘了當初他發家的錢是誰給的,竟然忘恩負義到這個地步!」
媽媽更是氣得眼淚都往下掉。
「離婚!小ţù₂琴!你立刻就跟他離婚!」
自從在店裏看見張燁後,我只覺得自己恍恍惚惚,好像飄在一個泡泡裏一樣。
直到此時聽見爸媽的話,我整個人才如夢初醒,清醒過來。
「爸!媽!這個佛像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大聲質問,「爲什麼男人請佛像要妻子的八字?爲什麼張燁請佛像,我就要跟他離婚?」
「當然是因爲……」
媽媽幾乎是脫口而出,可關鍵時候爸爸拉住了她。
媽媽這纔回過神。
她深呼吸一口氣冷靜下來,拉住我的手說:
「小琴,不是爸媽故意想瞞着你,只是這是我們家的規矩,你要過了三十歲才能知道佛像的祕密。」
「但你要相信,爸媽是不會騙你的,張燁請這個佛像就是要害你,你必須和他離婚。」
我咬着脣,許久後才掙扎開口:「或許張燁不知道我們家佛像有問題呢?或許……他就是想請個佛像給我祈福呢?」
我知道我這些話有些自欺欺人。
可我是真的不願意相信張燁會騙我。
我們大學相識,交往三年,結婚三年,感情一直很好,我也一直覺得他是真的愛我。
可這樣的他,爲什麼會害我?
是我瞎了眼,還是他太會演戲?
無論是哪個答案,我都不願意接受。
聽到我到了這一刻還在爲張燁說話,爸爸徹底怒了。
他狠狠一拍桌子,怒吼道:「夏小琴,你是聽不懂人話嗎!你沒聽到嗎,他是熟人介紹來的!他怎麼會不知道我們家佛像的祕密?我告訴你!他就是要你的命!」
聽到爸爸這話,我眼皮狠狠一跳。
雖然我之前就有過無數的懷疑,可此時親耳聽到爸媽承認請佛像就是要人命,我還是很震驚。
我立刻開口:「爸,所以我們家佛像真的會要人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爸爸自知失言,不再多回答我的問題,只是鐵青着臉呵斥:「總而言之,你必須跟他離婚!不然……不然你就等死吧!」
-4-
我最終還是沒從爸媽口中知道我們家佛像的真相。
但我已經確定,這些男人來請佛像,真的是會害死老婆。
所以,張燁想要我死?
這個念頭讓我心痛至極,我不願接受,所以打算調查清楚。
到底是什麼原因,會讓張燁想要我的命?
想到如今那麼多殺妻案的新聞,我想了各種可能性。
他是在外面有人了?
還是想要錢?
於是我找了一個私家偵探去調查張燁。
可調查的結果卻讓我十分震驚。
張燁在外面沒有女人,也沒偷偷給我買什麼保險,更沒有欠錢之類的。
所以他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心裏疑惑不已,直到三日後,偵探突然打電話給我。
「孫小姐,我這一次倒是調查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我眼睛一亮,立刻問:「他在外面果然有人了?」
可不想電話裏的偵探開口:「不是的,我調查到的事,是和您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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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
私家偵探告訴我,他發現張燁在上個月,去醫院替我領了我的體檢報告。
而在拿到我的體檢報告後,他竟然花錢收買了醫生,要醫生不要告訴我體檢結果。
不僅如此,他還做了個假的報告給我。
我有些蒙。
我其實都不太記得我做了體檢。
私家偵探一說我纔想起來,我好像的確做過體檢,還讓張燁幫我去拿過報告。
我記得我後來的確拿到報告,顯示一切都很健康。
可那個報告竟然是假的?
私家偵探很快找到了真正的檢查報告送給我。
看見上面的檢查結果,我徹底呆了。
乳腺癌,晚期。
預期存活時間:三個月。
我整個大腦一片空白。
所以,我這是快要死了?
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我的第一反應和普通人一樣,是震驚和害怕。
可在最初的恐懼過去後,我又想到了張燁——
張燁肯定是看見過這份真的檢查報告了。
那既然他都已經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他爲什麼又要去我家請佛像呢?
去害死一個將死之人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帶着滿腹的疑惑,我整個人忍不住睡了過去。
沒辦法,這段時間的神經高度緊繃,讓我一方面防備着張燁,一方面又得費盡心思調查。
而今天又得知了自己快要死了這麼大的消息,巨大的情感波動之後,我只覺得身體說不出的疲憊。
我竟然直接在沙發上睡着了,一睡就睡到了深夜。
到半夜的時候,我聽見玄關傳來動靜。
是張燁回來了。
可此時的我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因此乾脆繼續賴在沙發上裝睡。
我聽見張燁走到我身邊,好像蹲了下來。
再下一秒,我感到張燁的手拂過我的臉。
他的動作是溫柔的,寵溺的,彷彿對待什麼稀世珍寶。
緊接着,我感到一股溫熱落在我的眉心。
是張燁在親吻我。
我聽見他在我耳邊低聲呢喃。
「小琴,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我。」
我的睫毛不易察覺地輕輕一顫。
這一刻,我突然發現,我真的完全看不懂我的這個丈夫了。
張燁。
你到底爲什麼要換我的體檢報告?
你到底又爲什麼要我家去請佛像?
你……到底想幹什麼呢?
-6-
第二個禮拜,張燁出去出差。
我正想找這個機會再好好調查一下他的真實目的,不想媽媽突然上門了。
她看張燁不在家,劈頭蓋臉地就直接問我:「你和張燁那個混球離婚沒?」
我微微皺眉,「媽,事情還沒調查清楚,先別急着離婚。」
我媽聽見這話卻是瞬間炸了。
「什麼叫作沒調查清楚!夏小琴,你是聽不懂人話嗎!他就是要害死你!要你的命!」
媽媽的態度太強勢,我頓時也惱了,忍不住拍在茶几上。
「什麼叫作要我的命!我都是一個要死的人了!他幹嗎還要我的命!」
媽媽整個人這才愣住了。
「你說什麼?」
我自知失言。
我其實本來是不想把自己得病的事告訴爸媽的。
但沒想到今天被媽媽逼得急了,竟然說漏了嘴。
我沒辦法,只能把一切和盤托出。
包括我的病,還有張燁如何換了我的體檢報告的事。
媽媽聽完之後臉色慘白,跌坐在沙發裏。
「你……你是說……你本來就沒幾個月好活了?」
我看見媽媽這樣也不由眼中酸澀,但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從小到大,家裏就只有我一個孩子,爸媽對我一直很好。
我知道,我要死了的這個消息一定對媽媽打擊很大。
果然,我看見她掩面哭了出來。
「我的寶貝女兒,你怎麼這麼命苦啊……我怎麼也這麼命苦啊……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年紀輕輕就要離開媽媽了……」
我忍不住想抱住媽媽安慰,可不想媽媽卻是猛地抬頭死死抓住我的手。
「確定沒法治了嗎?我們要不要去換個醫院?換個更厲害的醫生?」
我艱難地搖搖頭。
「沒用的媽媽,我都已經問過了,這方面最好的專家我也找過ƭū⁶了,我這身體,真的沒辦法了。」
這些日子裏,我當然不是隻顧着調查張燁。
我也一直在尋求自己這個病的治療。
可無論我找了多好的醫生,給我的答案都只有一個——
沒辦法治了。
媽媽的眼神黯淡下來。
「身體沒辦法了……」她喃喃自語,「那……那就乾脆不要這個身體了……」
我聽見媽媽這話不由一愣,還來不及問媽媽這是什麼意思,她就猛地抬起頭,一把抓住我的手。
「走!」她猛地拽起我往回走,「我們回家!」
我被抓得一個踉蹌,忍不住問:「媽!我們回家幹什麼?」
媽媽猛地回頭看我,眼神亮得可怕。
「給你請佛像!」
我徹底愣住。
-7-
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媽媽急匆匆地把我帶回了家,將事情的起因經過全部都跟父親說了。
父親得知我得了絕症命不久矣之後也非常難過,但他還是比媽媽要冷靜很多。
他甚至比媽媽的反應更快,立刻就開口道:「如今刻不容緩,我們必須得請佛像。」
我此時卻是已經被他們給搞蒙了。
「爸爸媽媽,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我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你們不是說誰被請了佛像就會死嗎?爲什麼你們現在又讓我請佛像?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可眼下爸爸媽媽卻沒有急着給我解釋的意思,相反地,他們竟然聯繫了張燁。
張燁本身在外地出差,但ƭû⁺是媽媽把事情講得很嚴重,讓他立刻回來。
而張燁那一邊大概是以爲我病發了,有緊急情況,竟然也丟下了所有手頭的工作,匆匆回到了我們的老家。
「小琴!」
他一衝進門,看見我,整個人才鬆了口氣,緊緊地抱住我,然後着急地上下檢查我的身體。
「小琴,你沒事吧?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看着張燁這般模樣,眼底的着急根本就遮掩不住,我不禁眼眶發酸,忍不住抱住他。
我可真是傻呀。
之前竟然真的會懷疑張燁要害我,看他對我這關心的樣子,哪裏是作假,他肯定從來都沒有想要害死我。
但如果他沒有想要害死我,他到底爲什麼要給我請佛像呢?
我忍不住從我張燁的懷裏抬起頭,迷茫地看向了旁邊的父母。
爸爸和媽媽似乎是看出了我眼底的疑惑,輕輕地嘆了口氣。
「小琴啊。」
聽到我得絕症的消息,讓父親在一夜一日之間彷彿蒼老了幾十歲,他疲憊地開口道:
「你不是之前一直想要知道我們家這個請佛像的祕密嗎?我今天就會把這一切祕密告訴你。」
「什麼?」旁邊的張燁比我獲悉的信息量還少,他聽見爸爸的話,不由蒙了,「什麼佛像?小琴,你不是跟我說你們家是賣工藝品的嗎?」
他疑惑地看見我,我不由得感覺到有些害臊。
我低下頭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對不起,張燁,我之前騙了你,其實我們家不是賣普通工藝品的,而是賣那Ṭũ₂種佛像的,你之前還來過我們家的店裏。」
「什麼?」張燁更加震驚,猛地反應過來,「那家佛像店竟然是你們家開的?」
他滿臉錯愕地看着我,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張燁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很多事情。
「怪不得。」他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我之前說去請佛像那家店,卻不知道爲什麼拒絕了我,明明我是有熟客介紹的。」
他突然又反應過來什麼,抬起頭看向我,着急地開口道:「等等,小琴,你是不是誤會我了?我去請那個佛像,不是要害你,我只是……」
張燁說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是了,他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自己得絕症的事情,所以一下子似乎有一些無從解釋的樣子。
而旁邊的我已經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開口道:「你不用瞞我了,我已經知道我自己得了絕症,我也知道我是快要死的一個人,你當然沒有必要這麼害死我。」
張燁更加錯愕:「你已經知道你生病的事情,我……」
他整個人有一些侷促地低下頭,去抓住我的手,緊張地開口解釋道:
「小琴,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也不是故意要換掉你的檢查報告的,我只是聽醫生說你這個病,對心情的影響也很大。」
「我擔心你知道自己得病之後心情起伏會太大,對身體更不好。而且醫生也說了,你的病情其實也沒有什麼激進治療的方法。與其告訴你,不如現在讓你保持好心情,我會另外去想辦法。」
我這才忍不住抬頭看向張燁:「你能夠想什麼辦法?我都已經是絕症了,我連國外的醫生都問過了,根本不可能有治好的方法,你能有什麼辦法呢?」
張燁頓了頓纔開口道:「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就是請佛像。」
我整個人現在有些明白過來。
按照張燁的說法,他把檢查報告瞞着我,都是爲了保持我的心情愉快,同時他想到有一個方法,能夠讓我永遠地留在他身邊,不會讓病魔把我帶走。
而他想的方法就是來我家的店裏請佛像。
不僅如此,爸媽在知道我得病之後的第一反應,也是立刻讓我去請佛像。
可是這佛像不是害人的嗎?爲什麼請佛像卻能夠把我從病魔的手裏面給救回來呢?
我想到這,又忍不住疑惑地看向張燁,開口道:「這個佛像到底是什麼呀?」
張燁張了張嘴,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最後還是抬頭看向了我的父母。
「爸,媽,還是你們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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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爸爸這時候也纔開口道:「我們家這個佛像其實不是佛像,它其實是一個容納魂魄的容器。」
我整個人都驚呆了:「這是什麼意思?」
爸爸繼續開口道:「簡單說來就是可以用一種術法,將魂魄從人的肉身中抽出來,然後再放進這個佛像裏面,從此以後這個魂魄的容器就不再是原本的肉身,而是成了這個佛像,這個過程就是我們所謂的請佛像。」
我聽到這裏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發麻。
把人的魂魄從原本的肉身裏面抽出來,再放進容器裏面,這怎麼聽都不像一個什麼好行爲。
我突然又想到我之前調查到的,那些男人每次來請佛像之後,老婆都會立刻意外身亡。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顫抖地開口道:「難道說那些來請佛像的男人都是把他們妻子的魂魄給……」
「沒錯。」爸爸點了點頭,肯定了我的猜測,開口道,「我們雖然有這個本事能夠將魂魄從肉身中抽出來放進佛像裏面,但其實卻是有一定的限制的。」
「首先,我們只能夠抽出女人的魂魄,不僅如此,這天地之間自有因果報應,如果我們無緣無故地抽出一個無辜女人的魂魄,那肯定是要遭受天譴的。因此,我們必須得簽訂一個契約。」
「這個契約要本人或者跟她本身有着婚姻關係的人都可以簽署,只要簽了之後,我們就可以奪走那個女人的魂魄,並且不受到任何的天譴報應。」
我立刻明白過來。
正常的一個人是肯定不會願意自己簽署契約,獻出自己的靈魂的,那麼很有可能就是她的丈夫爲她簽下這個契約。
我明白過來,所以是那些丈夫來我們的店裏面請佛像簽下契約,把他們妻子的魂魄抽出來放進佛像裏面。
我理清楚了父親給我的信息,可我還是覺得疑惑。
「那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呢?這麼做有什麼好處?他們是想要害死自己的妻子嗎?」
「是又不是。」我的父親開口道,「一方面他們的確是想要拋棄自己的妻子。當然比起把他們的妻子直接殺死,背後又有着刑事風險。請佛像這件事情最近是一個玄學,神不知鬼不覺,就算人家調查也只會以爲他們的妻子是意外身亡,而不會真的以爲他們的妻子的魂魄被奪走了。但同時請佛像還有個更大的好處……」
我的爸爸詭異一笑。
「畢竟你別忘了,這可是佛像,雖然說這個佛像並不是真正的神佛佛像,可它裏面卻是真的藏着人的魂魄,這相當於一種祭獻,你能夠通過跟它許願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我忍不住皺眉道:「許願就能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這樣沒有代價嗎?」
我爸笑了笑,諷刺道:「當然是有代價的,其實本身把魂魄從一個人的肉身轉移到佛像裏面,只不過是換了個容器罷了,對魂魄是沒有任何影響的。但是如果你對它不斷地許願,它就會消耗這個魂魄的能量,每許一個願望,魂魄就會消耗一點。等你真正把願望全部許光了,這佛像總有一天是會魂飛魄散的。」
我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我想到那些來我們店裏面的男人,一個個竟然殘忍至死,他們想要拋棄自己的妻子也就算了,竟然還要榨乾自己妻子最後的一點利用價值,用她們的魂魄來實現自己各種貪婪的願望。
我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爸爸,我家爲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要知道這是對一個女人的剝削,不同於以前對於肉體的剝削,不只是利用一個女人來做家務或者傳宗接代,就連她最後魂魄的價值都要榨乾。
而我的父母所開的這家店,就是在助紂爲虐,完成這種壓榨的醜惡行爲,說真的,我不明白爲什麼父母要這麼做。
爸媽眼裏這才閃過一絲尷尬。
「小琴,你不能這麼說。」
媽媽忍不住開口道。
「這是咱們家祖傳的事業,我們家也一直是靠着這個事業賺錢的,只能說真正醜陋的是那些男人,是他們自私自利才這麼做的,我們所做的只是完成其中的儀式而已。」
「就算我們不做,也會有別的人做,你以爲我們不做這些事情,那些男人就會放過他們的妻子嗎?肯定不是的。」
「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祕法,除了我們家之外,也有別的人,有各種各樣的方法可以利用人的魂魄許下願望,就算我們不出手,這些男人也肯定會變着法找到別人來做這種事情。」
「沒錯。」我的父親也開口道,「而且你小的時候不是總問我們,爲什麼我一個月只賣一個佛像嗎?其實對我們家來說是沒有任何限制的,我可以不斷地做這個儀式,可是我們卻要求一個月只做一次,就是不想害更多的人。」
「一個月只做一個佛像,價格賣得高一點,這樣子一來,受害的人也會少一點,賺的錢也足夠我們家庭所用。小琴,你的爸媽是真的不想害人,也只不過是維持生計罷了。」
爸爸說得振振有詞,可我卻是完全不能夠贊同他的說法。
他的這些話更像是在爲自己找藉口,又或者是在自我安慰,來消磨掉他的心裏不多的一點愧疚感。
但眼下也不是去道德審判我父母的時候了,畢竟我雖然算是有良知,但也沒有什麼聖母心,當務之急還是要讓自己活下去。
我抬頭看一下旁邊的張燁,開口道:「你早就知道這一切了是嗎?」
張燁既然是熟客介紹,他肯定不會像我一樣對我們家佛像的事情一無所知。
果然,張燁點點頭,開口道:「生意場上認識的陳總,有一次喝醉了酒跟我炫耀他之前差點破產,後來關鍵時候扭轉乾坤,就是因爲他把他老婆的魂魄給封禁在了佛像裏面,用來許願。」
「我當時剛好又知道了你得絕症的事情,於是我就開始思考,既然魂魄能夠轉移,那是不是我就可以用這種方式留住你?」
說到這,他趕忙又開口道:「我當時求了陳總好久,讓他把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了我,他也告訴我每次許願纔會消散掉裏面的魂魄,但只要我不許願,魂魄就會一直完好無損。所以我就想着我用這種方式留住你,只要不許願,就不會傷害你。小琴,你相信我。」
我看着張燁,點了點頭,握住他的手,開口道:「我當然相信你。」
如果說我之前還對張燁曾經有過懷疑,但經過這一次的反轉,我對他已經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我轉頭看向了父母,開口道:「所以你們也想讓我用佛像的方式留下來嗎?」
父母點了點頭,開口道。
「這佛像一開始會將你的魂魄封印在佛像裏面,但其實只要我們在手法上面稍微做一點改進,你就並不會真正被完全封印住。你可以有一定的自由活動。」
「你每天白天的時候就在佛像裏面睡覺,等到晚上陰氣比較重ṱũ̂⁾的時候,就可以隨意以魂魄的形態出來走動。雖然說不能跟以前一樣享受美食和平常人一樣的生活,但其實也算是繼續活下去。小琴,你願意用這種方式繼續留下來嗎?」
說完,我的父母還有張燁都期待地看着我,我怎麼能夠拒絕他們呢?
說實話,我並不畏懼死亡,只是這一次的死亡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了,我想着我至少可以在人間再逗留個十幾年或者幾年,多陪陪爸媽,多陪陪張燁,趁大家都能夠接受我的離去的時候再離去。
或者我會再貪心點,等着父母老去,給他們送終,陪張燁白頭之後再一起離開這個世界,這樣子也未嘗Ṭù⁷不可。
於是,我最終點了點頭,開口道:「我同意。」
-9-
既然我同意,爸媽就刻不容緩地行動了起來。
畢竟,我雖然說是有三個月的存活時間,但那隻不過是個預期,我的身體隨時都有可能會爆發。
爸媽將儀式一切準備好,就準備將我的魂魄從Ţũ⁽身體裏面抽出。
整個過程中,張燁都陪在我身邊,溫柔地開口:「別擔心,小琴,我會永永遠遠地陪在你身邊的。」
我也回頭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對不起。」我有一點哽咽地開口道,「之前我還懷疑你,還讓人調查你,真的對不起。」
我是真的有一些愧疚,張燁拼盡了全力想要將我留在他身邊,可是我卻竟然懷疑他對我的心意。
張燁溫柔地笑笑:「你看,我們這誤會不也解開了嗎?更何況如果不是因爲你僱傭鄭夏來調查我,我們又怎麼能夠坦誠相見,把事情辦好呢?」
我點點頭,贊同張燁的話,可突然之間我意識到什麼,猛地抬頭看向張燁。
「等等。」我臉色煞白地開口,「你怎麼知道我找的私家偵探叫鄭夏?」
-10-
我找的私家偵探名字叫作鄭夏。
是我的一個朋友推薦給我的,以前調查過她老公外面有人的事情,據說十分靠譜。
可問題是按道理來說,張燁從頭到尾都不應該知道這個人才對。
雖然我後來跟他說過我找私家偵探調查他的事情,但我非常確信的是,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鄭夏這個名字。
看見張燁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但是隻不過是轉眼即逝,他很快就又溫柔地開口道:「是你之前提過這個私家偵探的名字,不是嗎?」
「我絕對沒有。」我十分篤定地開口道。
因爲之前我朋友講過,這種私家偵探最好是不要暴露人家的名字,不然的話有點破壞行規。
所以我非常確定,我絕對沒有在這裏提過他的名字。
我這人別的不好,可是我對我的記憶力卻是十分確定。
從小到大我就可以過目不忘,哪怕對於 3 歲之前,小時候很多的事情我都記得十分清楚,從未出錯,因此我十分篤定。
我看見張燁臉上的笑容,已經有一些掛不住了。
而另一邊,我父親的咒術已經正式進展到了關鍵時刻,眼看他要念完最後一句咒語,完成這一個陣法,我猛地大喊一聲:「爸爸!停止!」
爸爸被嚇了一跳,抬起頭,媽媽在旁邊厲呵:「蠢丫頭,你幹什麼呢?在這個時候就停止,可是會影響陣法的。」
我卻是顧不得其他,繼續大喊:「張燁他是個騙子,他有問題!我要停止這個陣法!」
媽媽整個人愣住了,還沒有反應過來,但幸好旁邊的爸爸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立刻反應過來,二話不說想要撕掉手裏面的咒符。
可沒想到,這個時候,張燁卻是猛地撲上來,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朝着大喊道:「你們現在就立刻把這個陣法完成,不然信不信我直接立刻殺了你們的女兒?人死了,魂魄可就不能轉移了,到時候你們可就真的沒有女兒了!」
在最後關頭,張燁徹底暴露了自己真實醜陋的面目,果然他是有問題的,他並不是真心想要讓我好好地活下去。
我的父母看完張燁突然之間的轉變,也是又驚又怒,正想要發怒,沒想到我的動作很快,我猛地抽起了旁邊祭壇上面的一根筷子,毫不猶豫狠狠地朝着張燁的眼睛紮下去。
而此時此刻,張燁原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我父母身上,沒想到平日裏溫婉、手無縛雞之力的我,竟然會出手如死狠辣。
他尖叫一聲,整個人不斷後退,我也趁機脫離,而旁邊的父親也立刻撕掉了手裏的咒符。
畢竟是在我們家的地盤,張燁很快就被制服了。
我也終於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11-
原來這又是一次反轉。
其實當時我找了這個私家偵探之後,他一開始的確是在調查張燁。
而張燁這個人真的是非常機警,竟然立刻發現了鄭夏正在調查他,於是他反過來收買了鄭夏。
是我天真了,一個爲了錢就可以隨便去調查別人的私家偵探, 自然也可以爲了錢來騙我, 於是騙我說張燁在外面沒有人。
但其實張燁在外面早就Ťŭ̀₀已經有了一個女人, 還欠下了一屁股的賭債。
不僅如此, 張燁一開始的目的, 的確是如同我最開始以爲的那般醜陋的,他並不知道佛像是我家開的,所以他想要把我的魂魄做成佛像,用來許願換錢,還掉他的賭債,然後迎娶新的老婆過門。
可是沒想到的是,他竟然發現鄭夏在調查他。
於是他反過來收買了鄭夏, 並且他從鄭夏的口中得知, 原來這佛像店是我家開的。
於是他將計就計故意演了一出好戲,他讓鄭夏騙我說他在外面沒有人,且沒有欠債,又讓鄭夏騙我說我的那份體檢報告其實是假的。
但其實第一份體檢報告纔是真的, 我的確沒有得任何病。
反而是鄭夏送到我手裏面那份所謂真的體檢報告是假的,僞造我得了乳腺癌, 命不久矣的事情。
鄭夏通過這件事情幫張燁僞裝, 而張燁也繼續演戲,裝出一副他只是想要留住我的魂魄,讓我長長久久地陪在他身邊的樣子。
可笑,我竟然上當了, 連我的父母都上當,差點就如了他的願, 把我的魂魄從我健康的身體裏面抽出來,放進佛像裏。
只要等我的魂魄進入了佛像, 那就連父母都沒有辦法了, 因爲等我的魂魄進入佛像後,只有跟我有婚約的張燁能夠控制我。
他完全可以不顧我的父母,繼續用我的魂魄許願,沒有了我這個負擔壓力,而到時候父母就算再後悔,也沒有辦法改變什麼了。
幸好在最後關頭,張燁因爲得意忘形說漏了嘴, 而我也多了一個心眼, 這才能夠絕地反殺。
後來張燁告我故意傷害罪,但我也是抗辯我是正當防衛。
張燁現在沒錢了, 請不起什麼好律師,而我們家家底很足, 請了律師, 得到了辯護。
同時我也求父母不要再幹這些損陰德的事情了。
我總覺得張燁的事情是對我們家的報應,父母聽從了我的話,金盆洗手, 可沒過幾年, 他們還是病死了。
我還想着冥冥之中還是有天數,爸爸媽媽到底是助紂爲虐,爲那些壞心的人做了這些不乾淨的事,付出了代價。
父母死後, 我也關閉了佛像店,把家裏面的錢也大部分都捐給了慈善機構,一個人拿着工資過上了平穩的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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