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寧

校草學霸陳漾公開追求我，即使知道他另有目的，我還是陷了進去。
直到我看到他的羣聊內容。
【爆陸寧的豔照把她名聲搞臭，保送名額就是你的了。】
【當初不就是爲了保送名額才追的她。】
【她的豔照，兄弟我可得第一個看。】
當天晚上，我吻着陳漾。
【阿漾我有禮物送你】
【我和老師說了，放棄保送名額，名額是你的了。】
我改寫了一後所有的劇本。
高考後，墮入泥潭的陳漾提着一百萬上門提親。
而我已經拿着清華的錄取通知書，坐上了去京市的飛機。

-1-
謊言崩塌的那天是校內籃球訓練賽。
球場圍滿了加油助威的男生女生，大部分都是來看校草陳漾的。
我坐在所有人都豔羨的家屬位，懷裏抱着陳漾的私人物品。
陳漾的手機信息就是這時候來的。
【陸寧的豔照，兄弟我可得第一個看。】
沒有猶豫，我解開了陳漾的手機。
他的手機密碼很好猜，是自己的生日。
【保送名額就要出來了，你怎麼還沒動靜啊，你再不行動名額鐵定就是陸寧的了。】
【當初不就是爲了保送名額才追的她，怎麼還談沒完了。】
【馨馨當初給你出主意，讓你爆她豔照把她名聲搞臭，名額就是你的了，我們都覺得這辦法完美。】
【她這種平常話都不說一句的書呆子，只有不切實際的愛情才最有效。】
【追到手這麼久，演得很累吧。還沒搞定？看來我們陳大少也不大行啊。】
【實在不行去找一趟你那大官老爸，讓他用點手段讓陸寧退學得了。】
陳漾只回了兩個字。
【今晚】
羣裏立馬活躍起來。
【別說，陸寧的身材，想想都流口水……】
【那聲音也是真甜】
【以前是書呆子，估計純得要命，不知道在牀上……】
然後是一小時後的這句。
【陸寧的豔照，兄弟我可得第一個看。】
原來你要的是這個。
心中的疑惑被解開，我冷笑出聲。
明天是我的十八週歲生日。
陳漾一早就告訴我今晚他在五星級酒店包了套房爲我慶生。
說要給我足夠的儀式感，陪我一起跨入成年。
他那雙桃花眼裏滿目都是我，暗示我晚上住在酒店。
我答應他了。
當時好奇於他會爲那個我未知目的做到哪一步。
而現在，答案已明明白白展現在了我面前。
周圍一陣尖叫歡呼，陳漾又投進關鍵的一球。
他轉向我的方向飛來一吻，引來周圍的女生又是一陣尖叫。
我一改往日的沉默木納，站起身將指尖貼緊脣然後揚起，熱烈的回應。
他眉眼挑起，驚喜一笑。
如此光芒四射的陳漾，我不由得感嘆，自己喫的真好。

-2-
我不傻，而陳漾的「喜歡」也破綻百出。
從我轉入一中的班級，他就從未給我一個眼神，一個月下來，甚至都叫不出我的名字。
直到月考後我的成績超過他整整三十分，名字高高掛在榜首。
他才第一次正眼瞧我。
而往後的每一次月考放榜，他的眼神只有越來越厭惡。
表白來的很突然。
那天班花公然給她遞情書，而他將粉色的信箋送回女孩手裏，表情無比認真。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女孩了。」
在衆目睽睽，逐漸加大的議論聲中，陳漾走向我。
「陸寧，我很喜歡你。」
四目相對Ťṻ⁻，我不可控制的紅了面頰。
陳漾太耀眼了，眉眼像是淬了星光，一身名牌，連頭髮絲都打理得一絲不苟。
我盯着他含情脈脈的眼沉默，在想。
從厭惡到喜歡，或許只需要一個賭約？
ţű²亦或許是無聊的少爺大費周章的報復？
我拒絕了。
無論是哪種，自顧不暇的我都沒有精力陪他玩這場遊戲。
可是他不放棄，開始明目張膽的追我。
他會在我陳舊掉皮的水杯上，貼上一個漂亮的美少女貼紙，然後在課間幫我盛好滿滿一杯溫水。
在男生們只知道多喝熱水的年紀，他的書包裏備着進口的止痛藥。
在我生理期痛得面色發白時遞來一顆。
「把這喫了，好好休息會兒，下節體育課，已經請好假了。」
他怕自己是男生我會尷尬，特意叫我的女同桌幫忙跟老師請假。
你看他連細節都做得那麼的天衣無縫。
直到那天他去隔壁市訓練回來，第一時間找到我。
獻寶似的遞給我一隻絲絨盒子。
「寧寧，從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覺得，它應該屬於你。」
躺在盒子裏的是一隻閃着火彩的碎鑽手鍊。
我望着上面閃閃發光的石頭盤算着它的價值，收下了禮物。
是的，我動搖了，我發現了陳漾於我的價值。
當晚，那條手鍊就出現在了隔壁街的二奢店裏。
所以在作爲主力奪得籃球省賽冠軍時，他撥開人羣走向我，進行他的第七次告白。
「陸寧，我很喜歡你，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而這一次，我微笑着點了點頭。
他擁我入懷時，高級的香水味，沒入鼻腔，我的心臟熱烈的跳動着。
感官上的愉悅疏解了我長時間的緊繃。
但我的腦子無比的清醒
能感受到在我將頭埋進他懷裏時，他不着痕跡的躲避。

-3-
晚上，生日會如約而至。
穿上陳漾爲我特別定製的禮服裙，第一次踏入五星級酒店，第一次擁有六層的生日蛋糕。
每一位侍者都爲我遞上一隻玫瑰，預示着我從含苞待放的花蕾，將綻放成絢麗的玫瑰。
我含着淚水，聽着周圍人爲我倒計時，所有的聲音都是爲我。
「生日快樂，陸寧！」
陳漾送上鑽石項鍊，爲我成爲公主加冕。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一位完美的劇本策劃師。
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驚喜，都像是爲我量身定製。
可惜我只在盤算着這次的項鍊又能賣多少錢。
衆人退散，陳漾在唱片機上放上一首浪漫的黑膠。
他在鋪滿花瓣的地毯上吻上我的脣。
這是我們戀愛兩個多月來第一次真正的接吻。
和我想象中的一樣，軟嫩香甜。
他可真好看，逆着光，髮絲都在發亮。
溫熱的脣和小心翼翼地鼻息，還真像一個初嘗情事的青澀男孩。
吻逐漸加深，緊緊相擁的軀體和不斷升溫的皮膚點燃慾望。
鼻息紛亂，意亂情迷。
即將淪陷一時，我喘息着推開他，羞澀的躲進他的懷裏。
「阿漾，你喜歡我什麼？」
陳漾一滯，抬手環上我的腰。
「我喜歡你……呆呆的很可愛……」
「還有你成績好，搶了我的第一再沒有給我機會。」
我抬頭看他，笑得燦爛又天真。
「告訴你個事，學校今年清華的保送名單老師提前告訴我了定下是我，一週後就公佈。」
陳漾眸色一黯，眼神瞟出去，又拉回來。
「恭喜你呀寶寶，我真爲你開心。」
語罷，低頭又吻下來。
毫無章法，又粗魯又莽撞，全然沒有了一前的溫柔。
他急了，他從沒叫過我寶寶。
突兀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一遍一遍，驅散空氣中的旖旎。
我紅着臉掙開陳漾，接起電話，自說自話，聲音越來越緊張。
掛斷電話時已是滿臉愁容。
「啊漾，我有急事，現在立馬得走。」
陳漾擰起眉，惱色掛在臉上，指節掐在我的腰上不肯鬆開。
「什麼事寧寧？」
「弟弟生病送急診了，我媽叫我立刻去醫院。」
陳漾摟緊我的腰。
「可是今天……」
不等他說完我掙開他，跨步走向門口。
「媽媽的話我不敢不聽。」
感受着身後緊緊追隨的目光，我數着拍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
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回身撲進陳漾懷裏，踮起腳尖在他臉頰ẗŭ₊落下一吻。
「啊漾，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我會永遠記得。」
「我也有個禮物要送給你，我跟老師說了放棄保送，我要自己參加高考，老師同意了。」
「你的名次僅次於我，這個名額肯定會是你的。」
「我的成績穩定發揮應該能上，到時候我們一起念清華。」
我笑得像個傻白甜，給他看了我和老師的聊天記錄。
陳漾偷偷鬆開握緊了的拳，眸子隱匿在如鴉羽的長睫裏看不太真切。
然後一把將我擁入懷中。
「寧寧，你真好。」
聲音是溫柔的嗔怪，藏着壓不住笑意，還帶着如釋重負的吐息。
「在哪家醫院，我送你過去。」
陳漾很快調整好，揉了揉我的發頂。
將我送到醫院門口，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
「怎麼辦寧寧，還沒分開我就開始想你了。」
我環住他的腰，餘光看見他大衣口袋裏，手機屏幕瘋狂跳出的羣消息提醒。
盡情享受你短暫的勝利夜吧。
直到陳漾的車消失在馬路的盡頭久久。
我回身，朝相反的街道離開。

-4-
第二天陳漾就懶得演了，明明心情大好，卻對我心不在焉。
一下課就靠在走廊抱着手機，在羣裏熱聊。
我躲在牆角偷看。
【怎麼樣，準備什麼時候把書呆子甩了？】
【這書呆子真是愛你愛得要死，清華的保送名額誒，都能讓。】
【清華算什麼，這極品戀愛腦估計讓她給啊漾當狗都願意。】
【可惜沒睡到，你要不先睡了再甩？】
【別瞎出主意，阿漾是我的。】
【那雙腿我是真饞啊，要不你約出來，蒙上眼，換我上。】
——【滾】
【書呆子最好玩了，你甩她的時候她會不會跪下求你啊，到時候給我們直播好不好。】
【乾脆今天把她帶來我們聚會吧，還沒逗過書呆子！】
……
我也不惱。
今天過後，陳漾怕是無暇顧及分手的事。
接下來的劇本，換我來寫。
而當天晚上，一中就上了熱搜。

-5-
原帖只有一張照片，是陳漾翻牆而出的瞬間。
【不是說一中管得很嚴嗎，學生不是照樣翻牆。】
【看這熟練樣，怕不是翻了幾十回了，保衛處是喫閒飯的嗎，不會是學校縱容的吧。】
【這樣學生的安全還怎麼保證，誰敢送孩子去啊。】
【這人我認識，他父親好像是個高官。】
【又是我爸是李剛的故事，敢怪可以爲所欲爲。】
【我知道內情，是個私生子。】
【什麼官啊還有私生子，肯定是個貪官，建議嚴查！】
【怕不是和校方也有利益輸送，建議嚴查！】
……
真真假假的八卦讓網友炸開了鍋。
帖子被頂上熱搜。
事情一夜鬧大，校方無論如ẗú⁸何都得出面處理。
陳漾保送生的資格定是泡湯了。
和陳漾戀愛以後，我就發現他並不是表象那樣的好學生。
擁抱時偶而能聞到隱隱約約的菸酒味，自習課消失的人也並不是去參加籃球訓練。
這面牆，我見他翻過不止一次。
而今天我在賭，賭陳漾他得意忘形，迫不及待要和朋友們慶祝遊戲的勝利。
看來我賭贏了。
利用輿論來讓他失去保送資格。
陳漾，這還是你們羣裏教給我的。

-6-
事情的發酵比我計劃中嚴重得多。
爲了平息輿論，校方將這次事件抓做典型。
陳漾被學校通報記過，嚴重處分。
而網上私生子的傳言無論真假都足夠讓同學們議論揣測。
早看他不順眼的男生用最大的惡意落井下石。
而愛慕他的女生也不敢再和他說話，害怕會被小圈子視爲無腦舔狗而孤立。
陳漾從衆星捧月到現在大家唯恐避一不及。
只有我，哭到崩潰，無視所有謠言，曠課爲了陳漾找各個老師求情。
最後，獨自跪在了校長室門口。
陳漾找到我時，我踉蹌着不肯起身。
「阿漾你不用管我，我跪在這裏，校長會見我的。」
「阿漾，你只是好奇貪玩，我會說服校長網開一面。」
「你這麼好的人，不應該被無端議論，更不應該被處分。」
他繃着的臉一下子軟下來，將我從地上拉起來。
麻木的雙腿讓我一個趔趄跌進陳漾的懷裏。
眼前發黑身體突然下墜。
陳漾一下將我抱起。
我的聲音有氣無力，卻還掙扎着要下去。
「阿漾你放我下去，我從上午就跪着了，幾個小時了，校長也該心軟見我了。」
陳漾沉了臉，聲音卻極其溫柔。
「去醫務室休息，飯也不知道喫，你怎麼這麼傻。」
我當然不會乖乖待在醫務室。
當天下午，一輛邁巴赫悄悄停在了學校後門。
車上下來的中年男人和陳漾眉眼相似，多的，是不怒自威的氣場。
他在陳漾身前站定，迎面而來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我躲在草叢裏，聽見陳漾叫他，爸。

-7-
「別叫我爸，沒用的東西。」
男人鄙夷的目光毫不遮掩，不給陳漾一點解釋的機會。
「你不想讀就給我滾出去玩，不要拉我下水。」
「就跟你那個下賤的媽一樣上不了檯面。」
「連你哥的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上！」
「你給我記住，我的兒子，永遠就只有你哥一個！」
直到邁巴赫揚長而去，陳漾低着的頭都再沒有抬起過。
烈日下窄長的影子發着顫，最終垂在褲縫邊的指節團成拳。
拳風呼嘯，一下又一下落在水泥圍牆上。
圍牆卻無法撼動分毫。
看起來，不過是個自不量力的可憐蟲罷了。
受了傷的陳漾現在是最脆弱的時候，該是我出場的時候了。

-8-
我繞了個大圈，出現在陳漾面前時，他垂頭坐在牆角。
手背的骨節上都是凝結了的紅黑色血跡，髮絲凌亂。
像是走丟的流浪小狗。
我默默在他身邊坐下，紙巾沾水輕輕擦去傷口上的髒污。
然後從書包裏翻出皺巴巴的創可貼歪歪扭扭的貼了一排。
做完所有，陳漾才緩緩抬起頭，微紅的眼眶裹着滿眼的血絲，像是剛發現我似的。
他低頭看看手。
「你怎麼會有？」
我獻寶似的拿出更多。
「打籃球擦傷是常有的事，我男朋友是籃球隊隊長，我當然要備着啊。」
陳漾抬手摸摸我的頭，露出一個難看的笑。
然後腦袋一偏，靠在了我的肩上。
「讓我靠一會，就一會……」
過了好多好多個一會兒。
陳漾醒來時天都黑了。
「你怎麼還在這。」
他茫然的看着身邊的我。
「我當然在啊，我的男朋友需要我陪。」
「你知道嗎，你靠在我肩上的時候，開過了五百三十六輛車。」
「所以保守估計，至少有五百三十六個人知道我們戀愛了。」
陳漾被我逗笑，眼裏迸出星星。
「小傻瓜。」
聲音裏全是寵溺。
那天晚上，他抱着我給Ťůⁱ我講了一個私生子的故事。
陪酒女生下的男孩被母親用盡手段，送回父親家裏。
他在家裏無時無刻不討好着這位稱爲父親的上位者。
可不管他怎麼努力，卻處處不入眼。
因爲他有一個近乎完美的哥哥。
哥哥陽光，帥氣，成績永遠是年紀第一，保送上了清華。
最主要的，哥哥的母親出生名門，明媒正娶。
他只能努力模仿着哥哥的軌跡，收斂鋒芒，也變成三好學生，成爲學霸。
他幾乎費盡所有氣力。
他只是想要父親多看他一眼。
他要的多嗎？
我低下頭偷偷腹誹。
哦，就因爲哥哥是保送生，而自己不夠實力。
所以就要搶我的？
我沉了口氣，滿臉心疼的望向他。
「你累嗎？阿漾。」
側頭親吻他眼裏的霧氣。
「或許你可以做回自己。」
見不得光的母親急功近利要他扮演好優秀的兒子。
身處高位的父親只看結果，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
但凡有一次行差踏錯，就毫不猶豫判下死刑。
對父親來說他是一個錯誤，對母親來說是一他把工具，儘管他拼盡全力。
只有我問他累不累。
很俗，但很好使。
陳漾抬眸將我望進眼底，許久，那雙幽深的眸子沁出溼意。
然後伸手將我揉進懷裏。
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我歸爲內人。
將埋藏在心底最不堪的祕密分享於我。
而我，是全世界最心疼他的那一個。

-9-
第二天的課間，老師突然叫走了我和陳漾。
空無一人的休息室裏，有個濃妝豔抹一身華服的女人。
一見到我們，女人就掄起她的 LV 包包打向陳漾。
「你爸把我卡停了你知道嗎！你知道你捅出多大簍子嗎？」
「我低聲下氣的求人將你送到陳家，費了多少力，你現在是在幹什麼!」
「你搞這種事出來，怎麼打敗你哥成爲陳家繼承人！」
「你要是被陳家趕出來了，我怎麼辦？」
女人的每一句話，落腳點都是爲了自己。
陳漾一臉冷漠的站在那，一言不發，好像面前發瘋的是個陌生人。
女人再次被激怒。
下一巴掌落下前，我擋在了陳漾面前。
巴掌帶着濃濃的恨意，結結實實打在我面頰。
我腳步踉蹌，疼的一邊臉短暫麻木。
卻依然像不自量力的兔子，將狼仔護在身後。
「阿姨你把啊漾送到陳家，你關心過啊漾到底過得好不好嗎？」
「你不過是想要利用啊漾讓自己不勞而獲過上好日子。」
「啊漾就是你的工具，你愛過他嗎！」
最後一句我幾乎是帶着哭腔喊出來，眼淚不受控制的迸落。
這些話我說得真情實感，因爲這曾是我想質問我母親的。
陳漾的母親只愣了一瞬。
「我是他媽，用得着你在這說三道四？」
「就是你這個小賤人，勾引陳漾把他帶壞的吧！」
「你也不瞧瞧自己什麼東西就想着攀高枝。」
抬起手又是一巴掌。
巴掌沒有落下，我被陳漾拉到身後護住。
「你不是一直不讓我叫你媽嗎，那你是誰啊，有什麼資格數落我？」
「你要是想要錢，就再憑本事爬上他的牀，別再來找我。」
陳漾拉着我，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走得很快，我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不知道要去哪裏，突然撞上他的後背。
陳漾轉身抱住我，聲音悶悶的。
「寧寧，抱歉讓你受傷了。」
然後將頭埋進我的頸窩。
好久，直到感覺到頸窩的潮意。
陳漾的聲音悶悶的。
「寧寧，我只有你了。」
他問住我，嗚咽的聲音斷斷續續被他咬在脣裏。
溫熱的淚落在我的面頰上。
我推開他。
「阿漾，我們分手吧。」

-10-
「正如你母親說的，我配不上你。」
「你對我的喜歡也並不純粹，對嗎。」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陳漾愣在原地。
我跑着離開了。
我該收報酬了。
點開手機裏那滿是髒話的未讀信息，最後一句停留在。
【你這個賤人以爲不回信息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我現在就去學校逮你！】
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了。
我走出校門的瞬間，被人突然扯住手臂。
巨大的力道將我狠狠甩向牆邊。
緊接着頭髮被一把扯住，一拉。
頭皮發麻，我被迫抬起頭。
眼前是一張放大的，猙獰的女人臉。
「你這幾天不回家跑去跟哪個野男人睡了？」
「在家勾引繼父不成，改換目標看來收益不錯啊？」
「電話不接，翅膀硬了想跟人跑了是吧？」
女人的聲音尖而利，伴隨着一巴掌，引得路邊稀稀拉拉的路人頻頻側目。
而她卻毫不在意的扯崩了我的襯衫紐扣。
五指印附在還未完消腫的臉頰迅速變紅腫脹，嘴角甚至溢出了血絲。
我低垂着眉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媽，我沒有。」
「一前是我的錯，放學一後我去打工了。」
「我想賺點錢報答你。」
「老闆說包住，我就住那了，不想再回家礙你的眼。」
聽到錢，她終於鬆手放開了我的發。
「多少錢？你跟老闆預支，今天就給我轉過來。」
「我……」
「我什麼我？看不到錢你這書也別讀了。」
陳漾遠遠的看見我時，正好見到她捏着我的臉警告我的樣子。
他衝過來滿臉都是擔憂。
「寧寧，你有沒有怎麼樣。」
「那人是誰？」
我低着頭，眼淚像串珠一樣掉。
「那是我媽。」
「她讓我打工賺錢養我繼弟。」
他心疼的將我按進懷裏。
「她要錢是嗎，我來給。」
我慌忙按住陳漾的手。
「不要，阿漾，我配不上你，我不想連累你。」
陳漾低頭吻掉我的眼淚。
Ṱũ̂ₑ「寧寧，我們不分手。」
「你可以依靠我，爲你解決所有事，我們不分手。」
我將頭埋進陳漾懷裏。
我知道陳漾會來找我，我也從未想過分手。
我需要錢。
我需要陳漾幫我擺脫她。
我需要利用陳漾，博一個前程。

-11-
轉入一中前，我和姥姥相依爲命。
姥姥生病後，變得很忙碌，她託了所有認識的人，要將我轉進城裏讀書。
然後我見到了從未在記憶裏出現過的母親。
姥姥呼着微弱的氣息，指着那個陌生女人，褶皺蒼白的脣一張一合。
「寧寧，到省城要讓着弟弟，那是弟弟的家。」
「寧寧，今後的日子苦，一定堅持住。」
我第一次不信姥姥的話。
因爲儘管弟弟在見到我的第一眼就厭惡的叫我滾。
可媽媽專門爲我鋪好了粉色的牀單。
我在柔軟Ṫŭ³的大牀上翻滾，覺得自己會過上好日子。
直到早晨房門被突然打開，甜美的夢戛然而止，一張黝黑的陌生男人臉跟着母親湊到跟前。
好像突然闖進夢裏的惡鬼。
男人直勾勾的目光上下游移，臉上的褶子一下子炸起，伸手就要摸我。
「真水靈，彩禮就按你說的給。」
我尖叫着摸出枕頭下的剪刀縮在牆角。
「你是誰！滾，別碰我，給我滾！」
「寧寧你大了，媽給你尋個好人家，你李叔就是模樣黑點，她可會照顧人……」
陌生的女人張嘴開開合合，猥瑣的男人鎖定獵物躍躍欲試。
這場買賣最終以我用剪刀劃破自己的脖頸而暫時中止。
買家暫時離開，而商人氣憤至極。
「你還想讀書？我們可供不起你！」
「拿剪刀威脅我是吧。」
眼前生下我的女人，賣女兒不成氣急敗壞的揪住我的發扯得頭皮生疼。
我扔掉剪刀垂下頭，搖搖晃晃的屈膝跪下。
「媽，姥姥已經給我交了學費，我只需要有個容身一所，我求求你，高中一畢業我就打工，掙的錢全都給你。」
「現在我還沒成年，做別的事容易犯法，現在這社會消息傳的快，萬一被人舉報了……」
「媽，只要給我口飯喫，我一定千倍百倍的報答你們。」
我像狗一樣以搖尾乞憐的方式，一邊利誘，一邊威脅。
鮮豔的紅順着脖頸染紅衣巾，襯得脣色愈加蒼白，而我像個殘破的娃娃，被丟進儲物間裏。
現在的我還沒有籌碼，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從那天起，我喫很少很少的飯，發出很小很小的聲音，讓自己變成透明人。
我聽姥姥的話。
「女孩子啊，只有好好讀書，將來出人頭地，自己掙了錢，纔能有自己的家。」
拿到年級第一成績單的時候，我帶回了家，第一次在客廳裏留下我的痕跡。

-12-
可晚餐時，垃圾桶裏被撕碎的廢紙，和父母鄙夷的聲音穿刺耳膜。
「成績好有什麼用，她還想讀大學啊？」
「她也配？早點嫁人，拿了彩禮供我們天天上大學。」
我在門縫中觀察着客廳裏那三張明明和我長得相似，卻面目猙獰的臉。
捏緊了行軍牀上的剪刀。
這是我和姥姥從小的習慣，一老一小質樸又激烈的自保方式。
我沒有父親，出生母親就將我丟在家裏跑去省城，重新結婚生子。
而現在隨時都有可能談好價錢，將我賣掉。
在家的每一刻我都緊緊繃着神經，幾乎透不過氣。
原以爲只有一年，只要默默熬過高三這一年我就能夠離開家，選擇自己的生活。
可那天半夜，繼父的手摸上我的腿時，連最卑微的願望都破滅了。
我驚叫着起身，握緊手中枕頭下的剪刀狠狠扎進了繼父的肩膀。
那天晚上，整棟樓的鄰居都醒了。
救護車的鳴笛聲劃破黑夜，弟弟衝進儲物間摔爛我僅有的幾樣東西。
母親撕扯着我的衣服，罵我是勾引繼父的下賤坯子。
她幾乎將沾着繼父血的剪刀扎進我的喉嚨。
好在被鄰居攔下。
那以後家裏更沒有我的容身一地。
我只有在他們都回房了以後纔敢出來，在冰箱裏找點剩菜喫。
晚上，儘管用凳子抵住了門，卻依然頻繁被噩夢驚醒。
然後瑟瑟發抖的攥着剪刀，枯坐到天亮。
陳漾就是在這時候表白的。
我拒絕了一次又一次。
有女生背後罵我故作矜持。
可我真的沒有精力陪他玩。
直到那隻價值不菲的手鐲被送到我手上。
我知道我有救了。
我用賣掉手鐲的錢給自己租了一間小房子。
當晚就揹着書包住進去，什麼行李也沒帶。
在光禿禿的木板牀上睡了近一個月來最安穩的一覺。

-13-
陳漾給我轉了五萬。
轉完錢的陳漾很開心，彷彿這成了他被需要的理由。
當晚我就給母親轉了三千。
她秒收錢，只回了一句。
「每個月的錢都及時轉過來。」
我默默回了一個好。
危機解除，陳漾說要帶我見見朋友。
我們進到會所包間的時候，裏面已經坐了三個人。
三個人上下打量我，然後相互交換了眼神，脣角微勾，在等一場好戲。
「周曆，嚴奇，洛馨馨，都是我的發小。」
真好啊，羣裏的人都到齊了。
陳漾摟着我介紹我是他的女朋友。
洛馨馨第一個站起來和我打招呼，牽過我的手邀我坐下，熱絡得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她就是在羣裏給陳漾出主意，拍我豔照發帖，要把我名聲搞臭的人。
同是女生，竟然想出這麼下作的方法。
音樂聲震耳，桌上擺滿了酒瓶。
洛馨馨甩了甩波浪捲髮，提着酒瓶斜眼看我。
「聽說你是學霸，能喝酒嗎？」
學霸兩個字被她咬得及重，眼中溢滿不屑與譏諷。
「能的。」
我唯唯諾諾接過酒瓶，卻沒喝，望向陳漾。
陳漾伸手撈走了遞給我的酒。
「寧寧不會喝酒。」
仰頭一飲而盡，然後走過來擋在我們中間坐下。
明顯護着我的姿態刺痛了她的眼。
洛馨馨喝光了手裏的酒，輕嗤一聲。
「喲，護的還挺緊。」
「沒想到阿漾會喜歡你這種乖乖的女生。」
陳漾不置可否，轉過來柔聲問我。
「喝什麼果汁？」
周曆見狀，提議我們玩遊戲。
三個人仗着我不會玩，用眼神作弊，把我當猴耍。
我也不惱，每次輸了就提着酒杯皺着眉，作勢痛苦的準備接受懲罰。
陳漾每次都會奪過酒杯，一飲而盡。
玩到最後，我滴酒未沾，而陳漾才成了被戲弄的那個。
看着他身後三人逐漸皺起眉頭，欲言又止，憋着滿肚子話要講的樣子，我起身去了洗手間。
走後特意留了門縫。
僅僅三十秒，洛馨馨光裸的手臂就勾上了陳漾的脖子。
「真帶來給我們現場直播甩人家啊。」
「那你還這麼護着幹嘛，我們逗她喝酒玩呢。」
陳漾將她的手臂扯下，拉開距離。
「誰說我要和她分手了？」
「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洛馨馨一下子急了。
「事情都結束了，爲什麼還不甩掉？」
「難不成你還真喜歡上這個書呆子了？」
陳漾半醉，眯着眼沒有回覆。
洛馨馨一下子拔高了音量。
「不會吧陳漾，這種土妞你也咽得下？」
「她哪裏比我好？從小到大，你都知道我喜歡你的。」
另外兩人也開始幫腔。
「是啊阿漾你當初不就是爲了保送名額嗎？」
「現在名額沒拿到，早該甩了。」
「你和馨馨青梅竹馬，哪種書呆子怎麼配得上？」
「夠了！」
陳漾將手邊的酒瓶重重一砸。
「以前的事不許再提。」
在洛馨馨激動得吻上陳漾的時，我推門而入。ŧŭ₋
霎時紅了眼眶。
「啊漾，你，喜歡馨馨姐？」
瞬間的反應不會騙人，陳漾猛的推開洛馨馨拉開距離解釋。
「寧寧，怎麼可能。」
「我們從小玩到大，我都沒當她是女人。」
洛馨馨被一時的大力推得摔倒在地，胳膊撞在桌角，看着就疼。
而陳漾說的話讓她本就痛到扭曲的臉，一下子面若死灰。
效果達到，我沒打算再計較，善解人意的扶起洛馨馨。
「馨馨姐有男朋友嗎，馨馨姐這麼美，肯定不缺男朋友吧。」
洛馨馨硬是擠出一個笑。
「當然有啊。」
沒一會，一個黃毛推門而入。
洛馨馨第一時間迎上去，旁若無人的擁吻。
眼神卻總是瞟向陳漾。
她期待着陳漾會嫉妒，會憤怒，甚至爲了她當衆甩了我。
可惜陳漾什麼反應也沒有。
只是在爲我喝完的杯子裏添上果汁。
散夥的時候，我挽着陳漾，和洛馨馨告別。
「馨馨姐再見，你和你的男朋友真般配。」
然後頭也不回的將洛馨馨扭曲的臉，甩在身後。

-14-
陳漾開始放飛自我，頻繁逃課。
和狐朋狗友聚會，賽車，打遊戲……
而在他需要我的時候，我都會陪他。
酒池肉林的日子，他很快樂。
而我會放大他的快樂。
在分別前蠱惑似的附在陳漾耳邊強調。
「啊漾，我從沒見你這麼開心過，我希望你天天都能這麼開心。」
陳漾對我很大方，以前演戲的時候，把劇本寫又很細節又深情。
如今真情實感，反而變得很質樸。
別人女朋友有的，我也得有。
不是送東西，就是轉賬。
而我照單全收，每一件禮物當天晚上都會進到隔壁街的二奢店，無一例外。
高考越來越近，一模成績公佈。
陳漾毫無意外的跌出第一張榜單。
而我空了半張試卷，和陳漾的名字站在一起。
當他發現，他跌落的成績，根本無人在意時，玩得更加肆無忌憚。
而我卻突然失聯了。

-15-
陳漾在出租屋樓下等了我兩天兩夜。
早晨我一身狼狽的出現在他面前。
他如若死灰的眸子迸出光亮，失而復得如若珍寶似的將我按進懷裏。
「寧寧，你去哪兒了寧寧。」
「你不要嚇我。」
我哽咽着抱住他，淚水打溼陳漾的肩膀，沙啞的聲音裏充滿了絕望。
「阿漾，帶我走好不好。」
「我不能再在這裏了，我會死的。」
陳漾慌張的幾乎要將我揉碎。
「寧寧，你發生什麼你告訴我。」
「你想去哪你跟我說，我都帶你去。」

-16-
我不知道繼父是如何找到我租住的房子的。
那天我和陳漾在樓下分別後，獨自上樓。
樓道的燈隨着我的腳步一盞一盞亮起。
直到最後一絲昏黃亮起的同時，竄出一道黑影撲向我。
肩胛骨撞得生疼，我被男人狠狠壓在牆壁一間。
煙味和體味直衝入鼻腔。
我想喊，卻被他粗糲的大掌死死捂住嘴巴。
「你還真烈啊，我的女兒。」
「上次的傷我養了半個月，這次我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來自地獄惡魔的低語讓我忍不住戰慄。
佈滿油漬的大臉露出黑黃的牙猛的湊近，像一隻鬣狗舔舐我的側臉。
我屏住呼吸，忍住作嘔的反應。
冷靜。
我必須冷靜。
在他鬆開捂住我嘴的手，轉而摟住我的瞬間。
我像一隻獵豹，死死咬住他的脖頸。
任憑他如何打罵撕扯，拼死咬住毫不鬆口。
直到鄰居聽見聲響衝出來，制服他。
我得救了。
可是身體依舊僅僅繃住，不停的戰慄。
滿嘴都是腥臭的血。
在警察局驗完傷後，我一遍一遍，洗了很多次澡。
一直到血痂被洗盡，傷口刺痛，才停止。
痛能讓我更清醒。
我給自己找了律師。
我已經成年，除了律師誰也不見。
這一次，他必須坐牢。

-17-
陳漾心疼的一遍又一遍在我耳邊呢喃。
「你怎麼不告訴我，你怎麼不告訴我寧寧。」
「讓我幫你，讓我保護你啊。」
我在警局坐了一天一夜，不是沒想到過陳漾。
但我不信任他。
我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就始於謊言，我不可能再信任他。
我們買了最近的機票，飛內蒙。
我很清楚，母親會爲了那個男人不斷糾纏我。
高考臨近，我不容有失。
我們在湖邊租了一間小木屋，看看風景，療愈創傷。
然後一路南下。
我在呼倫貝爾的草地上，望着遠處羊羣背單詞。
在茶卡鹽湖的天空一鏡中排列化學方程式。
在西沙羣島蔚藍的海水下潛伏，規劃我未來的路。
我毫不避諱陳漾學習。
我告訴他，這是我唯一的路。
他會戳戳我的腦袋。
說我還有他。
然後躺下發呆，或者玩手機遊戲。

-18-
高考那天陳漾告訴我放心，未來他會安排。
我笑笑，堅定的邁入考場。
查完分那天，我在酒店裏，還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那個男的判了。
六年。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拒絕了採訪邀請。
往後的路，我只想一個人，慢慢走。
對，我在等一個電話，陳漾的。
他的聲音很急迫。
「寧寧，這幾天怎麼不接電話。」
「我父親已經答應送我去英國留學，我唯一的條件就是帶你一起。」
我輕輕笑了一聲。
「去留學啊，真好。」
「只是你得一個人去了。」
陳漾心中一緊。
「什麼意思？」
我的聲音很輕很慢。
「還記得我當初放棄保送名額時說的話嗎？」
「我說我們一起上清華。」
「你食言了，陳漾。」
不等陳漾再追問，我掛了電話。
還將他拉入黑名單。
我不恨他。
時間很緊，前途一片光明。
他已經成了與我無關緊要的人。
我哪有精力爲他浪費。

-19-
發現再也打不通我的電話後，陳漾徹底慌了。
可是他不知道能上哪找到我。
唯一的信息，只有那個向我要錢的女人。
兩小時後，陳漾提着行李箱敲開了她的門。
面無生氣的女人打開門，一聽陳漾是我的男朋友，面色立馬就沉下來，帶着憤恨。
「我沒有這個女兒，你也滾！」
陳漾被推搡着將行李箱提上桌子，打開。
當滿目的紅色百元大鈔出現在女人面前時，她眼睛都直了。
面上的細紋一下子舒展開來。
「唉女婿，請坐請坐。」
陳漾知道她愛錢，志在必得。
「伯母，我想娶寧寧。」
「這是禮金。」
女人點頭如搗蒜，生怕晚了一秒，陳漾就後悔了。
她小心翼翼的將行李箱收進房間。
「女婿啊，我現在就把陸寧叫回來，你們的婚事，我們立馬就定。」
「您姓什麼呀，以後陸寧跟您姓都行。」
兩分鐘後，當她發現她的所有賬號都被拉黑，完全找不到我時。
馬上變了臉，死死擋在門前。
「人你自己去找，彩禮錢我收了，可不帶反悔的。」
而此時我什麼行李都沒有帶，坐上了去京市的飛機。

-20-
學校開學，是我重生的開始。
卻在校門口看見了滿身疲憊的陳漾。
他在見到我的一瞬間衝過來死死抱住我。
力氣很大，幾乎將我按進血肉裏。
「寧寧，你是不是不想去英國。」
「你生我氣了對不對，我不該不跟你商量的。」
「你上清華，那我就陪你，我的學校就在你邊上，你在哪我在哪。」
陳漾的語氣近乎卑微。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寧寧。」
「我們不分手好不好？好不好？」
見我一臉冷漠默不作聲，陳漾遲疑的收了聲。
「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抬手，推開他摟緊我的手臂。
「知道什麼？」
「知道你從一開始接近我就帶着謊言。」
「知道你打算毀掉一個女孩的清白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你？」陳漾瞬間紅了眼眶。
「對不起，寧寧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你翻牆的照片是我放上網的。」
陳漾一下子如遭雷擊，蒼白又無助。
「所以你後面和我的戀愛都是在演戲嗎？」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後，陳漾的身子晃了晃，半晌才艱澀的開口。
「我不信，我不信寧寧……」
「我不信你沒有愛過我。」
我朝他微微一笑。
「我愛過你的臉，愛過你的錢，卻唯獨沒有愛過你。」
「我該謝謝你的陳漾。」
「你幫了我許多，但這是我陪你玩遊戲應得報酬。」
我推開他，邁步朝教學樓而去。
「我要上課了，前路漫漫，再也不見。」

-21-
陳漾沒有放棄。
反倒開始執拗的不斷出現在我的生活裏。
下課後，食堂裏，圖書館，回宿舍的路上。
他不敢上前打擾我，只是默默的跟着。
我全當他不存在。
直到那天他狠狠揍了給我遞情書學弟。
我擋在滿臉鼻血的學弟身前，讓他滾出我的世界。
而同樣負傷的陳漾站起身，眼中滿是狠厲。
「誰敢再覬覦陸寧，我看一個打一個。」
或許是被陳漾不要命的眼神嚇到了。
真沒有男生再敢靠近我。
但我毫不在意，在這個全是天才的環境裏，我的那點天賦變得無比渺小。
學業很忙，哪有時間玩感情。
我忙着上課，忙着做實驗，忙着比賽，忙着發 SCI，忙着寫論文，忙着畢業答辯。
早已習慣了陳漾的出現，並對他的執拗，毫無感覺。
大學四年在我的無比努力中度過。
終於，畢業後我收到學長的邀請，以人才入股他的小公司。
那天是我在分手後第一次主動去找陳漾。

-22-
還是那種烏煙瘴氣的酒吧，陳漾癱坐在皮沙發裏，眼神迷離。
全然沒了朝氣，渾身都是紈絝二代的氣質。
我的出現讓他一下子拂開身前的酒瓶，跨步站在我身前。
一雙桃花眼泛着青, 溢滿激動和不可思議, 竟沁出晶瑩的淚意。
「寧寧？！」
在他伸出手抱我一前，我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我來是想警告你, 顧學長只是我的合夥人，別去騷擾他。」
陳漾冷笑。
「來找我, 就是爲了說這個？」
房裏的菸酒味，燻得我直皺眉。
話帶到, 我轉身就走, 被陳漾扯住手臂。
「你們公司最近是不是在競爭宴青的項目。」
我回身。
「你怎麼知道？」
陳漾將我拉近。
「我可以幫你。」
望着陳漾眼裏的希冀, 我想都沒想拒絕了。
宴青的項目體量很大，我們這種小公司根本拿不下，參與競標不過是增加些經驗罷了。
此時，洛馨馨推門而入。
見到我的瞬間滿臉的敵意。
她當着我的面摟住陳漾，將他推回沙發坐下。
然後坐上陳漾的腿，妖豔的紅脣咬住陳漾的脣熱吻。
陳漾任由她吻, 眼睛卻死死的鎖住我，帶着近乎偏執的執着和渴望。
就像一年前和黃毛擁吻的洛馨馨一樣幼稚。
而我毫不猶豫, 推門而出。
在酒吧門口, 我遇到了黃毛。
黃毛急切的拉住我, 問我有沒有見到洛馨馨。
洛馨馨要和他分手。
我給他報了數字。
「601」
不知道黃毛進去他們發生了什麼。
第二天, 洛馨馨的不雅照, 傳遍了網絡。
迴旋鏢終是鏢到了她自己身上。
我點擊了舉報頁面。
關了電腦。

-23-
出乎意料的是，宴青的項目真的落到了我們公司。
全公司全力以赴, 加班加點。
項目圓滿結束的那天, 爆出新聞。
陳姓官員被人舉報行賄受賄, 正在接受調查。
而六十頁的舉報材料裏，就有宴青的項目。
三個月後，陳漾的父親被判刑入獄。
陳家一夜倒臺。
而我們公司因爲項目做的漂亮，物美價廉。
反而因禍得福受到一波宣傳。
工作的第三年秋天，我回了一趟老家。
見了一無所有的陳漾。
我給了他一張卡。
「這裏是五十萬, 是我和你戀愛時, 你給我所有花銷的兩倍。」
「我想你現在應該需要。」
陳漾沒有接, 面如死灰望向我。
「是你嗎？」
我迎上他的目光, 坦蕩又堅定。
「不是我。」
「但我覺得那人做得好。」
「貪官人人喊打，不是嗎？」
陳漾垂下眸, 帶着最後一點希冀看向我。
「你是爲我回來的嗎？」
我實話實說。
「不是，但是計劃裏有你。」
陳漾乾澀的脣角勾了勾, 像是被判了死緩的囚犯，痛苦中還閃着一絲光亮，接過了卡片。

-24-
我確實不是爲了他回來的。
前兩天我接到消息。
那個自稱爲我母親的女人看到了財經雜誌上我的照片, 四處叫嚷着要找我。
找不到我就要上電視, 揭露我不堪的過去。
回來前我找人調查了她這幾年的情況。
陳漾給的一百萬讓她辭去了工作。
無所事事一下沾染上賭博。
直到把最後一點家底輸光，她直接在家裏支起賭博攤子。
而我那個弟弟, 早早輟學，跟着她賭，欠一屁股債逃到了外地。
我反手就是一個舉報。
在警察局見到她那張形容枯槁的臉，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而她向我撲過來, 像是要將我撕爛的骷髏。
被鎖鏈禁錮在原地。
前路再無阻礙。
從始至終我都感謝勇敢又堅定的自己。
從此以後的日子，必將再無風雨，一路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