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裴賀年的手段並不光彩。
宮宴上,我一眼就看上那個意氣風發的探花郎。
可惜他傲氣得很,看不上我這個囂張跋扈的公主。
最後還是我趁着他酒醉,生米煮成熟飯,撒潑打滾求得父皇賜婚。
裴賀年婚後性子越發冷淡,只有在牀上時纔會發狠。
我哭得嗓子都啞了,「賀年,夠了……」
他掐着我的脖子,咬了上去,「可,公主不就喜歡這樣嗎?」
我以爲我總會把他焐熱,誰知一年後,他聯合皇叔造反。
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
後來我假死脫身,一向清冷自持的裴賀年卻哭紅了眼睛,跪在墳前要殉情。
-1-
今日中秋夜宴,王公大臣都帶着自家的公子小姐參加。
不光是爲了熱鬧,更是父皇有意讓我從中選夫婿。
誰都知道父皇最疼愛我這個長公主,將來的駙馬馬虎不得。
可我轉了一圈,都沒喜歡的。
父皇身邊的陳公公小心翼翼地問我:「剛纔首輔家的公子如何?」
「那些人一見到我,就和蜜蜂見了蜂蜜,阿諛奉承奴顏媚骨。」
「那陳小將軍呢?」
「臉紅脖子粗,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陳公公卑躬屈膝:「那公主喜歡什麼樣的?」
什麼樣的?
我想起了八歲那年,我曾經住過一處府邸,府裏有個小公子,和我差不多大,我對他一見傾心,追在他屁股後面整整一年,可他都冷冷淡淡,不肯多和我說一句話。
臨走的時候,我問他願不願意做我的夫君。
小公子皺了皺眉,馬車都出了城,我也沒得到他的回答。
這麼多年過去,小公子的面容已經有些模糊,但那怦然心動的感覺卻不減。
之後我問過父皇那小公子是誰。
可那時父皇還是皇子,因爲宮鬥失敗,不得已把我送到親信府邸,這是父皇留的後手,自然不能暴露。
父皇只是說,有緣自會相見。
我雖然嬌蠻任性,但我不傻,應該是不會再見了。
陳公公問起我時,我腦海中浮現的就是小公子那模糊的身影。
明明比我高不了多少,卻總是仰着下巴,端着架子。
「我喜歡有骨氣,有傲氣,不能太上趕着,欲拒還迎……」
-2-
遠遠地,有人快步走來,但在聽到我的話後,放緩了腳步,最後停在了長廊的燈籠下。
還是陳公公先認出了他。
「原來是裴探花。」
裴賀年是今年殿試的探花郎,聽說長得清風明月、俊朗不凡,前些日子打馬遊街,就引起了不小轟動。
無數閨閣女子都把他當做夢中情人,他的臨摹小像也賣得格外好。
我本來是不信的,但今日一見果然出衆!
昏黃的燈光下,裴賀年長身而立,俊朗非凡,他在哪裏,哪裏就猶如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卷。
許是剛剛當上探花郎,眉宇間是掩蓋不住的意氣風發。
果真是清風明月!
視線不經意地掃過來,長袖晃動,拱手行禮。
「見過公主殿下。」
不卑不亢,風度翩翩。
就算是躬身行禮,脊背也挺得直直的,端莊自持。
我扯了扯陳公公的袖子,壓下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
「陳公公,我喜歡他!」
-3-
陳公公順着我的手看Ṭū́¹去,和裴賀年的視線相撞。
幽暗的燈火在他眸中跳動,看不清神情。
「哎!這好說……」
陳公公的臉上猶如吹過了一陣清風,好似多日陰霾消散,露出雨過天晴的笑容。
可不等他說完,遠處的裴賀年就後退了一步,像是有意拉開距離。
接着就聽到有個歡快的女聲在拐角處喊他。
「賀年哥哥,你怎麼在這裏,快來,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裴賀年清淡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馬上。」
然後衝着我的方向行禮告退。
人已經看不見,但我還能聽到那嘰嘰喳喳的聲音,「一會宴會你坐我旁邊……」
莫名的有些聒噪。
宴會開始,我環視一圈,果然見裴賀年坐在溫華月旁邊。
溫華月是皇叔的女兒,也是我的堂妹。
看來裴賀年應該是皇叔那邊的人。
父皇還是皇子時,並不受寵,皇叔習慣什麼都壓父皇一頭,溫華月也有樣學樣。雖然現在父皇登基,可我和溫華月卻學不來他和皇叔那樣表面上的親厚。
整個京城都知道我和溫華月素來不和。
裴賀年自然忠人之事、盡人之責,怪不得他對我那樣冷淡。
整個宴會上他連正眼都沒瞧過我一眼。
-3-
我煩悶不已,父皇覺得奇怪,畢竟我向來從不受委屈,就算是溫華月和我不和,我也會當場還回去。
可如今,我卻是沒有半分辦法。
父皇沉吟片刻,「茶樓來了位先生,據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達博學,你若有什麼問題,可以去問問他。」
茶樓的三樓沒有客人,雅間被紗帳隔成了兩間,隱約能看到紗帳裏的矮桌旁坐着一個模糊的身影。
應該就是父皇說的那位先生。
茶樓說這位先生行蹤不定,京城的達官貴人都想讓他解惑明智,可先生卻只見有緣人。
一張紙條從紗帳中遞了出來。
「姑娘想問之事繁雜紛亂,猶如黑夜,撥雲才能見月,切不可只看表象。」
上面的字跡有些奇怪,好像是用左手寫出來的。
我皺了皺眉,看來這位先生也不是很厲害,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和街上的算命先生有什麼不同?
「打動心儀的男子需要很複雜嗎?」
對面沉默了半天,好一會才聽到手忙腳亂寫字的動靜。
又一張紙條遞過來。
「姑娘可以試試親手畫個紙鳶送他。」
紙鳶……
那時我追在小公子身後,似乎也承諾過會親手畫個紙鳶送給他,可到了我臨走時,那紙鳶都沒有畫完。
看來那時我就開了竅,同一個辦法到現在都不過時。
4ţŭ̀₆
我拿着紙鳶等在宮道上。
今日裴賀年進宮謝恩,是個好機會。
誰知一陣風把我手中的紙鳶吹到了樹上。
爲了不被打擾,我沒有帶着隨從,好在小時我經常掏鳥蛋送給小公子,爬樹也不在話下。
可我沒想到樹上會有一隻蜂巢,蜜蜂受到打擾,傾巢而出。
我腦子嗡的一聲,想的居然是我會不會毀容。
就聽有人喊了一聲「跳」。
來不及細想。
手一鬆,就掉了下去。
落在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不等我看清,還帶着溫熱的披風罩在了我的身上,接着就是跑動帶來的搖晃。
我窩在他的懷裏,想要起身,「紙鳶……」
「公主還是想想怎麼不被蟄吧。」
我如願地和裴賀年有了獨處的機會,可是卻並不太美好。
裴賀年帶着我躲在了耳房裏,雖然我沒有被蜜蜂蟄咬,但他卻腫了半張臉。
一半清朗俊逸,一半腫得如同豬頭。
想必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消腫了吧。
果真從那天起,我就沒有再見過他,不知是躲我還是在家養傷。
而那隻落在樹上的紙鳶,後來我去找過,也不見了。
-5-
如此一來我備受打擊,又去了茶樓。
聽茶樓的夥計說,先生已經好幾天沒來了。
我失落地剛走出門口,夥計就氣喘吁吁地跑來。
「姑娘,先生來了!」
紗帳外,還能聽到先生微微喘氣的聲音。
似乎來得很急。
可我無心關注。
「先生,我不想再繼續了,這樣下去他不會動心的。」
隔着紗帳,我看到先生似乎想起身,但身子撞倒矮桌,碰灑了我帶來的酒罈,一陣酒香飄了出來。
先生顧不得擦自己溼漉漉的衣服,而是慌忙地提筆。
「先生不用勸了,我打算先斬後奏,生米煮成熟飯,這樣他就不會跑了。」
我等不及了,我怕裴賀年和當初的小公子一樣離我而去。
這麼多年看着父皇爭權奪勢,讓我知道有些東西不能只靠真心。
就算得不到他的心,我也要得到他的人!
先生開口了,是故意壓着嗓子的沙啞聲,連字條都來不及寫,「那如果失敗了呢?」
「失敗?那我就換個人。」
我起身就走。
沒有理會紗帳內傳來筆掉的聲音,以及那聲輕微的如同幻聽的「溫靜禾」。
-5-
很快機會就來了。
溫華月在行宮舉辦宴會,以往看來面子上我們彼此都會發請帖,但互相都沒有去過。
這次我卻參加了。
一進門,就感受到了無數道好奇和驚訝的視線。
「呦,公主殿下怎麼來了?」
溫華月正坐在裴賀年身旁說着什麼,見我來一臉的不悅。
「你請我,本宮自然要來。」
自從我進門,裴賀年就沒抬頭看我。
我仰着下巴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
裴賀年正在低頭倒酒,可酒水都撒了他還沒有察覺,還是溫華月驚呼才讓他回過神來。
「賀年哥哥你怎麼了,是喝醉了嗎?剛剛你來時就帶着酒氣,今晚可要少喝一點……」
我端起一旁的酒杯,「裴探花,可以和本宮喝ťũ₍一杯嗎?」
「公主您也看到了,在下不勝酒力,不能再喝了。」
裴賀年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頓,隨後收回了身側,緊緊握住。
「公主殿下,您就別再堅持了,強扭的瓜是不甜的。」
溫華月一臉挑釁,「其實沈小將軍也不錯,你如果想和他喝一杯,他也許不會拒絕。」
就在我想還要不要堅持下去的時候,裴賀年突然端起了酒杯。
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殿下,我喝,您讓喝多少,我都喝。」
-6-
我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
我雖然嬌蠻任性,但也從未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也從未用公主的身份逼迫過誰。
裴賀年喝醉了。
醉得不省人事。
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進行。
我拿着臨時抱佛腳的避火圖隨意地撩撥了幾下。
裴賀年本就因爲醉酒急促的呼吸就更加劇烈了。
就算是寬鬆的衣物也掩蓋不住凸起。
剛坐下我就後悔了,怎麼那麼疼?小宮女拿來的避火圖上面都是一臉的享受,一定是假的。
我光顧着琢磨事後一定要狠狠懲罰賣假書的店家,沒注意身下的裴賀年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了眼。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把想要翻身下牀的我重新壓在了牀上。
我剛要開口,就被裴賀年狠狠吻住。
那一晚我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任裴賀年宰割。
我從不知道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裴賀年居然會這麼瘋,這麼貪心。
我所有的驚呼都被他吞入口中。
只有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也被他一一舔去。
一夜凌亂。
-7-
陳公公着急忙慌把我請進皇宮的時候,我腿還有些發軟。
昨晚折騰了一晚,等我中午睡醒時,裴賀年已經不在身旁了。
這點我也預料到了。
裴賀年從小就讀聖賢書,心中清風明月乾乾淨淨,哪裏見過這種不光彩的手段。
他無法接受,逃跑也正常。
「這次陛下發了火,一會您要小心些。」
陳公公一臉的緊張,領路時還一直自言自語。
「一地的碎片,真是可惜了,有個還是前朝的瓷片,陛下喜歡得緊,就那麼摔了……」
「也不讓奴才進去,您去了可得好好勸勸陛下……」
陳公公步履倉促,急得不行。
從小到大,不管我惹了多大的禍事,父皇都沒有動過怒。
還記得我小時候,有次調皮,用蠟燭把父皇的鬍子燒了,導致父皇在外族來使面前失了威儀,那次父皇也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讓人把寢殿的蠟燭換成了夜明珠而已。
看來父皇這次真是龍顏大怒。
其實我本想今日來和父皇求賜婚,到時就算是父皇生氣,只要我撒撒嬌,哄一鬨,父皇肯定會同意。
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人,居然敢提前捅到父皇面前。
我想從陳公公口中問出告密的是誰。
陳公公不說話,只是忌憚地看了眼御書房,「殿下進去便知……」
然後就一陣風似的跑了。
我正奇怪是什麼人讓陳公公敢怒不敢言,腳還沒邁進書房,一隻茶杯碰的一聲被摔在地上,碎片飛到了我的腳邊。
「想……沒門!」
我停住腳步,然後是熟悉的聲音傳來,「求陛下開恩!」
裴賀年伏在地上,聲音有些發悶。
「想」後面的話被茶杯碎裂的聲音掩蓋,沒有聽清,但我也能猜到,裴賀年一定是來告狀的。
裴賀年額頭被碎片劃破,血珠順着眼角流下來,有種病態的美。
身上還穿着昨晚那件衣服。
前半夜的時候它還穿在裴賀年身上,後半夜的時候它就被隨意扔在了地上。
皺皺巴巴的。
-8-
我闖進了御書房,打斷了裴賀年後面的話。
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回頭了。
父皇生氣,讓裴賀年滾。
按照陳公公的說法,父皇已經氣了半個時辰,那裴賀年也跪了半個時辰。
我伸手去扶,就算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裴賀年在我觸碰的那一瞬,渾身緊繃僵硬。
不知他想到了什麼,神情躲閃,不敢看我,就連退出去的時候都是弓着腰,額頭冒汗。
裴賀年走了,父皇氣消了些。
我趁機遊說撒嬌,「父皇,只要您下旨賜婚,就算裴賀年不樂意又如何?」
「賜婚?他也是……」父皇眼神複雜,隨即嘆了口氣,「你真的要嫁給他?」
見父皇口風鬆動,我點點頭。
「比珍珠還真。」
否則我怎麼會如此費盡心思?
而且我覺得上天都在幫我,要不是那日裴賀年提前喝了酒,失了往日的警惕,他又怎麼會卸下防備被我灌醉?
溫華月想阻止,卻被醉得東倒西歪的裴賀年灑了一身的酒,最後只得離席。
裴賀年這才被我順利帶走。
「好吧,這次朕就依你,若是將來你膩了,就尋個理由,不要鬧得太難看……」
我從小就只有三分的熱度。
記得有次我喜歡上了狸奴,一隻不夠,我養了一百多隻。
每日散養在皇宮裏。
那些狸奴仗着我的寵愛無法無天,撲了端菜的宮女,導致那段時間御膳房緊張兮兮,就怕狸奴耽誤了父皇用膳。
一到晚上,貓叫聲此起彼伏,整個後宮都無法睡好。
好在三個月後我就膩了。
狸奴被父皇「賞賜」給了王公大臣們。
那段時間,那些大臣都是帶着或多或少的撓傷上早朝的。
「你是公主,男人對你來說要多少有多少,隨時都可以換,他們只是陪襯和工具。」
作爲父皇唯一的女兒,父皇對我疼愛有加。
從小他就告訴我,皇家最無用的就是真心。
所以父皇由着我折騰。
只是這次不同,我是真心的。
-9-
那日後,我生了一場病。
太醫說是我勞累過度,又着ƭū́⁽了涼。
休養了十來天才好。
病好後,我就和裴賀年成了婚。
他搬進了公主府。
可他還是躲着我,從不和我單獨相處。
要不是小宮女告訴我,他一整晚都在書房,我還以爲他不在府中。
我敲門的時候,他還以爲是送茶的下人。
「進來吧。」
我端着湯進門的時候,裴賀年正在看着書發呆。
看樣子應該是發呆了好一會,整個人就像是靈魂出竅,雖然眼睛盯着書,心思卻不知道跑到了哪裏。
所以我靠近時,裴賀年反應有些大。
慌亂無措,甚至還打翻了墨汁,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被抓包一樣。
那本書雖然被他壓在了硯臺下面,還沾了墨汁,但能看到封面上有一個「火」字。
「靜……殿下怎麼來了?」
「特意給夫君熬了湯,你嚐嚐。」
「原來只是湯……」
自從成親後,裴賀年也不碰我了,不管我怎麼誘惑,他都不爲所動,甚至現在連白天也不見我,晚上要熬到我睡着他纔會回房間。
所以他纔會反應那麼強烈。
但他鬆了口氣的同時,還帶着一些不易察覺的失望。
大概是我這幾日沒有作妖,裴賀年今晚和我一同睡下。
我的牀很大,可裴賀年只睡在牀邊,只要稍微一動就會掉下去,空出大片的位置,看上去和我涇渭分明。
可我並不擔心,因爲裴賀年很快就發出細微的呻吟聲。
「夫君,我來幫你……」
裴賀年抓住我想要作亂的手,「那碗湯……」
滾燙的大手灼燒着我的皮膚,已經說明那碗湯起效了,就算他是神仙,也抵不住。
「放心,那湯是太醫特意調製的,壯陽補氣,特別是對夫君這種不……有效。」
裴賀年低笑了一聲,「殿下是覺得……我不行?」
-10-
難道不是嗎?
有次我都穿着薄紗誘惑,裴賀年明明呼吸急促了起來,可我只是打了個噴嚏的功夫,他就又變成了一副聖賢的模樣。
我問過張太醫,明明一個人之前還可以,但是現在卻不行了。
張太醫捋着花白的鬍子,「一次行不代表什麼,但次次不行那一定是不舉。」
太醫都蓋棺定論了,不是不舉是什麼?
裴賀年是讀書人,看重臉面,不舉這種事情自然不能明說。
「只是爲了錦上添……」
花字還沒說完,裴賀年就一個翻身把我壓在了身上。
可只是一次他就草草收兵。
明明他還……
不管我怎麼誘哄,裴賀年留給我的只有一個決絕的背影。
那晚他寧願在書房裏,對着避火圖,露出隱忍又歡愉的表情,就是不願意碰我。
裴賀年不舉的事情,太醫終究還是告訴了父皇。
父皇嘆了口氣,「你要是後悔還來得及……」
被我拒絕後,父皇什麼都沒說,只是等我回府後,父皇讓人送來了三個英俊健碩的面首。
當晚,裴賀年就主動上了我的牀。
和上次小心翼翼不同,這次到了半夜還未停止。
我哭得嗓子都啞了,「賀年,夠了……」
他掐着我的脖子,咬住了我的嘴脣,「可,殿下不就喜歡這樣嗎?」
一整晚我都處在雙眼失神的狀態。
迷迷糊糊中,一個吻落在了我的眼皮上,溫柔得不像話。
「公主再等,再等等就好了……」
-11-
從那天起,裴賀年忙了起來。
整天整天地都看不到人。
那些面首也被裴賀年送走了,至於送到了哪裏,他沒告訴我。
但我發現,只要我提起那幾個面首,裴賀年當晚就會很賣力。
一開始每隔五天我就會提起幾次,可後來不用我提了,裴賀年也會主動。
可我不知足了。
我不想只得到他的人,也想得到他的心。
我去茶樓找了先生。
茶樓說先生已經很久沒來過了,三樓的雅間已經落滿了灰塵。
到了年關,京城流言四起。
都說朝堂已經變了天,父皇被軟禁,皇叔把持朝政,造反只是早晚的事情。
我讓下人備了馬車,可馬車走到皇門就被攔住了。
「沒有皇帝手諭誰都不能進宮!」
是幾個眼生的侍衛。
我冷哼,「你們說的皇帝是我的父皇還是皇叔?!」
那幾個侍衛互相看了一眼,只是攔着我,沒再說話。
我也不同他們廢話,解開車套,飛身上馬,撞翻了那幾個侍衛,闖進了宮門。
可在第二道宮門我就偃旗息鼓了。
守門的是裴賀年。
他不再是一副書生打扮,一身黑色勁裝讓他的氣質變得如同刀鋒一樣銳利。
好似之前的清執受禮都是假的,現在的纔是真正的裴賀年。
「溫靜禾,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全名。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沒有理會他伸出的手,「裴賀年,你們真的要造反嗎?」
他的神情一變。
「陛下只是不舒服,要休養一陣,不見外人。」
我瞧着跟在他身後的侍衛,有幾個我在皇叔府裏見過,都是他的親信。
「外人?難道本宮是外人嗎?」
我在裴賀年面前從未擺過公主的架子,讓他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滾!」
手中的馬鞭抽下去,裴賀年沒躲。
直到我抽了好幾下,布料洇出了血跡。
一旁的侍衛上來想阻止,裴賀年才一把抓住了鞭子。
-12-
抬頭看我,眼中的神情我讀不懂,「別鬧……我會保你平安。」
平安……
前些日子我進過宮看過父皇。
那時父皇沒有像往常那樣笑着和我說話,神情疲憊,心事重重。
我當時還告訴父皇,我現在長大了,可以替父皇分憂了。
可父皇只是摸了摸我的頭,「父皇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我兒能平平安安到公卿。」
現在想來,那時就有了異常。
宮中的人少了,父皇身邊只有陳公公一人。
只是我沒有多想罷了。
我有些難受,我這個公主當得並不合格。
「裴大人,本宮想和你談個買賣。」
裴賀年沒有鬆開馬鞭,甚至握得更緊了,「什麼買賣?」
昨日我和他還在牀上纏綿,今日就成了討價還價的敵對。
「沈將軍聽到父皇有難,現在一定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刀兵相接,損失可是實打實的,我可以幫你們解決,皇位權力我們通通不要,只要換取父皇的平安……」
奪權一事皇叔謀劃已久,早已經做好準備,就等引回沈將軍一網打盡。
我在裴賀年面前一直都是色慾燻心、只知喫喝玩樂的公主,從不知我還能有心思算計這些。
我從他眼中讀出了意外,以及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緊緊地盯着我,那些不明的情緒猶如一條條藤蔓,想要把我緊緊纏繞。
「殿下,您變了許多。」
我苦笑一聲,「幼時我差點死在爭權奪勢之下,從那時起,父皇就想彌補我。他嬌慣我,縱容我,不想讓我再體會到權勢爭奪的黑暗和無情,可如今父皇有難,我又怎能沒心沒肺地拋下父皇,繼續當那個無憂無慮的嬌蠻公主。」
裴賀年沒有反應,我知道幾句真情流露是打動不了他的。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知道裴探花和本宮成婚並不情願,我可以和你和離,放你自由,這樣你就能和……」
心口酸澀不已,和溫華月在一起,這幾個字我還是沒能說出口。
「沈小將軍心悅我已久,我嫁給他後,可以說服沈將軍退兵,這樣皇叔就能不費一兵一卒就能登上皇位……」
-13-
前些日子京城流言四起的時候,沈小將軍就來找過我。
他說裴賀年陰險狡詐,京城大部分的勢力都被他控制,就連自己的手下都被他困住。
沈小將軍先是大罵裴賀年一通,而後極其認真地跟我說,「公主,裴賀年心狠手辣,實非良人,等他騰出手來,第一個報復的肯定是殿下!」
沈小將軍臉色突然就紅了,「如果您不嫌棄,我願意替公主遮風擋雨……」
那時我還不願相信裴賀年和皇叔沆瀣一氣。
如今看來,是我錯了。
而且錯得離譜。
他根本就不是文弱的探花郎,而是伺機而動的惡狼。
我赤手空拳,根本鬥不過他。
父皇教過我,有時適當的妥協退步並不是軟弱害怕,而是隱忍韜光養晦。
只是我沒想到,裴賀年卻並沒有同意。
「不可能,我不同意,絕對不同意!」
情緒突然失控,他紅着眼,胸膛劇烈起伏。
那眼神猶如一團被潑上烈酒的火苗,轟的一下就燒了起來,火焰幾欲化成實形,噴薄而出。
就在我以爲他恨不得立刻把我撕碎,喫拆入腹時,他像是想通了什麼,突然笑了笑。
「是我大意了……」
裴賀年翻身上馬,把我禁錮在懷中,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臉側,「公主喝醉了,該回去休息了。」
-14-
我被裴賀年軟禁了起來。
門外都是他的人。
誰也不能見,只能每日聽小丫鬟說起外面發生的事情。
奪權一事已經不再是流言,而是擺到了明面上。
沈小將軍被囚禁,聽說是裴賀年親自帶人去的。
「殿下,您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嗎?您說話啊,不要嚇奴婢……」
小丫鬟看着癱坐在椅子上的我,害怕得哭了起來。
我明白了,裴賀年想要的不只是和離那麼簡單,他恨我,不會讓我那麼輕易地離開,他要報復我。
否則他又怎麼會囚禁沈小將軍。
明明我說的法子對於皇叔來說是最穩妥、損失最小而收益最大的辦法。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尋找新的法子。
我開始作鬧,在公主府大發雷霆。
鬧得溫華月都來看我熱鬧。
我指着她鼻子大罵:「你們奪的是父皇的權,和我有什麼關係?不當公主,我也是郡主,今天是除夕,每年宮中都要給公主郡主做衣裳,我聽說別的郡主都有,怎麼我沒有?!」
「溫華月,你肯定是想報復我,所以故意削減了我的用度!」
我指着鼻子罵她,溫華月卻不生氣,鄙夷地瞧着我爲了幾件衣服鬧來鬧去。
臨走前,大發慈悲地賞了我幾匹綢緞。
我高興得不得了,每日穿着新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
可不久,我又不滿足了,在府中擺宴獨酌。
有時喝醉了,連披風都不穿,就那麼在雪地裏折騰。
沒有意外,我得了風寒。
大夫來了被我打走,吵着鬧着要太醫來看。
「什麼庸醫!本宮要太醫,太醫!本宮金枝玉葉,治壞了你們誰負責?!」
溫華月樂得坐實我貪圖享樂、數典忘祖的名聲。
沒幾日,病好後,我又開始作鬧。
「我是郡主,想請幾個小倌來府中玩樂,爲什麼要攔我!」
溫華月嫌惡地瞧着那幾個低眉順眼、等着進門的小倌,「皇姐果然是三分熱度,這麼快就忘了舊人。那就讓他們好好伺候伺候皇姐吧。」
-15-
那晚我喝多了,酩酊大醉,隨意指了一個小倌,讓他過來扶我。
可走過來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我醉得厲害,看不清長相,只能看出他身着深色衣服,和一旁花花綠綠的小倌格格不入。
而且手勁也大,一下就把我提了起來。
他的懷抱沒有胭脂味,也不暖和,帶着一股凍透的寒意,似乎剛從外面進來。
「公主的病剛好,不能喝這麼多。」
他最近忙得不得了,白天溫華月來Ťü₇時說過,他這幾日不在京城,得三日後回來,讓我不要妄圖引起他的注意。
怎麼今晚就回來了?
「我不要你,換一個!」
「公主不是心悅於我,這輩子只能有我一個人麼。」
他抓住我胡亂擺動的手,冰涼的大手激得我打了一個哆嗦。
屋裏不知何時靜悄悄的,那些小倌一個都不見了。
心裏嘆了口氣。
算了,這樣也好,他親眼瞧見的,將來也不會起疑。
回房的路上我十分乖巧,甚至算得上是主動。
不過撩撥了幾下,他就呼吸急促,忍耐不了。
「公主,你知道我是誰嗎?」
「當然知道,你是裴……」
我故作醉態,果然不等我說完,他就吻上了我故意撅着的嘴。
趁他意亂情迷之時,我向後退了幾步,在他震驚的目光中,裝作腳步不穩,墜入池塘。
-16-
我本來是想隨便找個小倌的,好爲我之後的「病逝」做證人。
這些日子我裝瘋賣傻,就是想讓溫華月打消疑慮。
好在以往我以往張揚跋扈慣了,溫華月也沒有起疑。
趁着那日張太醫來,我和他要了假死的藥。
張太醫是父皇的親信,這事很隱蔽,我也是從他告訴父皇裴賀年「不舉」而推測出來的。
所以我賭了一把,沒想到我賭對了。
我打算假死脫身。
我已經想好了,假死後我就去找沈將軍,我看過御書房錦盒裏的京城城防圖,希望能多拼出幾分希望。
誰讓裴賀年那麼恨我,讓我動彈不得。
唯有假死脫身這條路了。
喝了不少酒,又落入冰水中,就算是爲了作假,我也昏迷了三天才醒來。
小丫鬟喜極而泣,告訴我裴賀年整整陪了我三天。
裴賀年……
我敲了敲因爲高燒而脹疼的腦袋。
那日我落水後,他似乎也跳了下去,我聽到他用帶着哭腔的聲音ṭŭ̀⁹喊我,「溫靜禾,靜禾,你睜開眼,睜開眼啊!」
我搖搖頭,肯定是夢,他怎麼可能會因爲我哭呢?
「他,人呢?」
小丫鬟說,裴賀年有事要出城,大概要四五天才回來。
四五天啊……
足夠了。
當晚我服下了假死藥。
第二天刁蠻任性的靜禾公主就死在了自己的府邸。
-17-
裴賀年知道我死訊的時候,我的棺材已經下葬。
遠遠地,只有荒地上立着的一個小土包。
這是溫華月特意吩咐的。
說我德不配位,不配用皇家的規格下葬。
隨便葬在了亂葬崗邊。
也好,人多生亂,省得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裴賀年來的時候,我剛被接應的人挖出來,棺材裏被放上了一具找來的女屍,又重新填上土。
逃跑並不穩妥,我們躲在樹後。
內心祈禱他見到我的墳包心情舒暢後趕快離開。
裴賀年跳下馬背,快步走到墳前,呆立了許久。
「挖墳。」
輕飄飄的兩個字,瞬間就被寒風吹散。
他的屬下也是一愣,上前一步。
「大人,您說什麼?」
「挖墳,萬一裏面的不是她……」
屬下對於裴賀年和我的事情也略有耳聞,還以爲他是氣不過,想要挖墳鞭屍,沒有注意到他發顫的尾音。
「大人您放心,太醫已經驗過屍,溫靜禾已經死透,再也不會活過來了。」
屬下想讓裴賀年安心,卻沒想到裴賀年突然跪在地上,徒手挖土。
「我不信,我不信她會死,她明明答應過要等我,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死!」
最後一句簡直就是吼出來的,喉嚨已經破了音。
屬下嚇壞了,「大人,您還發着燒,她已經死了,千真萬確……」
怕裴賀年不相信,屬下特意讓人把府裏的小丫鬟帶過來。
她跪在地上,「大人,公主的的確確死了,下葬前是奴婢幫着梳洗打扮,公主身上和冰一樣涼,公主最怕冷了……」
「不可能,不可能……」
裴賀年踉蹌着後退。
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染紅了一地的紙錢。
小丫鬟失神的雙眼流出了熱淚,「大人,就算您恨公主,可現在公主已經死了,也算是報應,您就放過公主吧。」
說着一頭磕在了地上。
裴賀年晃了晃身子,赤紅着雙眼,「放過她?那誰放過我……」
「靜禾……」
裴賀年抽出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我暈過去前,眼前的畫面是裴賀年額頭抵在墓碑上,跪在我墳前。
-18-
等我再醒來,居然回到了皇宮。
父皇正焦急地坐在牀邊。
「我兒你終於醒了,是父皇錯了……」
見我醒來,父皇擦了擦眼淚,握着我的手微微顫抖着,帶着劫後餘生的後怕。
原來這一切都是父皇和裴賀年的計劃。
皇叔一直以來都小動作不斷,結黨營私,意圖謀反,攪得朝政不穩。
其中關係錯綜複雜,埋得很深。
沒有確鑿證據,還會牽連其他無辜的人。
父皇和裴賀年商量了許久,終於想出了這個一勞永逸的計劃。
那就是裴賀年接近皇叔,假意出謀劃策,引出皇叔謀反。
拔出蘿蔔帶出泥,順便揪出了他的那些朋黨。
永絕後患。
本來計劃得很好。
但在過程中,有兩件事是父皇沒有預料到的。
其一就是沒想到我會寧願放棄一切都要換得父皇的平安。
一直以來父皇總想着如何讓我不被捲入爭鬥,不再體會到權力的黑暗。
卻沒想到一直被他保護的小公主長大了。
「國家大事,父皇做得沒錯,不然的話,我怎麼能繼續當公主呢?」
父皇嘆了口氣,還有些後怕。
「以後不會再發生這些事了……」
「他……」
聽我提起裴賀年,父皇冷哼一聲,「沒死,被張太醫救回來了。」
然後父皇衝着門外說道:「進來吧。」
-19-
裴賀年從門外進來,跪在了內門外。
全程都恭敬地弓着腰,不敢抬頭。
「臣裴賀年參見陛下。」
一頭磕在地上,父皇沒開口,他就那麼跪着,額頭貼着冰涼的地磚。
我看ťũ₇不清他的神情,但剛剛進門的時候,他身形有些踉蹌,險些摔倒。
按照父皇所說,他傷到了肺腑,好在張太醫妙手回春,救了他的性命。
我喫了假死藥昏睡了五天,裴賀年傷了肺腑,差一點死了,躺了三天就領兵肅清了皇叔的勢力。
撐在地上的雙手像是極力忍耐着什麼,蒼白的皮膚上青筋暴起。
他穿的那件衣服我見過,是我趁他酒醉生米煮成熟飯那晚穿的。
清朗利落,很合身。
可現在短短幾天,他瘦了一大圈,衣服穿在身上,寬鬆了許多。
他跪伏在地上,露出一截蒼白乾瘦的脖頸,隱約能看到跳動的脈搏。
「要不是看在他平叛有功,朕早就懲治他了。」
裴賀年伏得更低了。
「以爲和你有些幼時情誼,就癩蛤蟆想喫天鵝肉?」
我腦子有些懵,「父皇你說他是……」
父皇瞪了裴賀年一眼,「對,他就是小時候對你愛答不理,你念了那麼多年的小公子。」
「朕知道他不能和你相認,心軟讓他用其他身份相識,以解他相思之苦,可沒想到他居然趁自己酒醉,和你生米煮成熟飯,還敢來求朕賜婚!」
說到這裏,氣得父皇鬍子都翹了起來,「朕養了那麼多年的白菜,居然被裴賀年這隻豬拱了!」
「臣,罪該萬死。」
裴賀年的聲音有些怪,似乎是在拼命壓制着什麼。
父皇起伏的胸膛漸漸平靜下來,「那天他殉情,要不是朕及時出現,告訴他你只是假死,裴賀年已經存了死志,恐怕今日就不能再和你相見。」
父皇嘆了口氣,「父皇錯過一次,不能再錯了,天知道張太醫告訴朕假死時,朕有多麼難受。這次朕不會再阻礙你們了。」
-20-
父皇走了。
我下牀走到裴賀年面前,「起來。」
他沒動。
我去扶他,可他卻死死地壓着身子不肯起來。
算了。
想跪就跪吧。
我也沒了力氣,腳腕一軟,差點摔倒。
不等我倒地,腰身就被一雙大手穩穩地托住。
一回頭,就看到裴賀年雙眼赤紅,淚流滿面。
頓時我嘴邊的氣話就被嚥了下去。
「你……」
「靜禾,別不要我……」
裴賀年臉上已經沒了往日探花郎的神采,只有膽怯和恐懼。
「我不是故意騙你,我本想拖到肅清結束再告訴你我的身份,聽到你說不想再喜歡我,想換其他人的時候,我就慌了……」
「本想着成親後就好了,可瞧着陛下賞賜的那幾個……我更怕了,我只能加快速度,把本來需要三年的計劃提前了兩年。」
「可沒想到,差點就失去了你……」
我把跪在地上的裴賀年擁入懷中。
他瞬間僵硬,試探着開口。
「靜禾?」
我沒說話,裴賀年膽子大了些,摟住我的腰身。
「țűₓ靜禾,我傷口疼,你能幫我吹吹嗎?」
我差點笑出來,「裴大人不是三歲的孩童了,吹吹能管事嗎?」
「可是我好疼……」
裴賀年一副委屈的樣子,解開衣衫。
我曾在無數的夜裏見過他赤裸的胸膛,也無數次地感受過那具胸膛裏所蘊含的力量,一滴汗水滴下都能燙得我內心一顫。
可現在蒼白的皮膚下肋骨分明,曾經狠狠跳動的心臟處有個猙獰的傷疤。
是匕首刺進去,又怕傷不到肺腑,扭動刀刃的結果。
雖然上了藥,可是傷口還沒有癒合,再加上沒有得到休養,不時有血液滲出來。
他抓着我顫抖的手,撫摸上了上去。
「當時肯定更疼吧……」
裴賀年像是想到了什麼,笑得溫柔,「不疼,因爲想到馬上就能見到靜禾,所以一點都不疼。」
「瘋子, 來人!」
裴賀年慌了,「別趕我走……」
我有些無奈, 「本公主可不要病怏怏的駙馬,來人叫張太醫!」
男主視角。
-1-
裴賀年無數次幻想過和溫靜禾的重逢。
他不再是小時候那個讀了幾天聖賢書,每天把自己當成克己守禮不近女色的臭屁君子。
他能獨當一面, 替皇帝排憂解難。
裴家一直都是皇帝的一步暗棋。
子承父業,裴賀年接下了重擔,替皇帝解決皇叔這個威脅。
皇帝也許諾, 等威脅消除,就讓裴賀年的身份公開, 這樣他就能告訴溫靜禾自己就是那個小公子,然後和她道歉,小時候自己不該傷她的心,這些年來一直都忘不了她。
如果溫靜禾不喜歡他了, 他就會努力讓溫靜禾再喜歡上自己。
然後求皇帝賜婚。
宮宴上的相遇讓裴賀年的幻想破滅。
-2-
皇帝竟然想讓溫靜禾從王公勳貴中挑選駙馬。
他有些急了, 等他反應過來, 人已經迎着溫靜禾走過去。
無意中偷聽到溫靜禾和陳公公說,她誰也沒看上。
裴賀年站在燈下,瞧着溫靜禾勾起一抹笑容,和小時候那個可愛的小姑娘一模一樣。
她說她喜歡清冷自持, 不喜歡上趕着諂媚的男子。
裴賀年收斂了笑容,站在廊燈下。
「見過公主殿下。」
清貴疏離, 這點他很擅長。
既然溫靜禾喜歡,那他可以改變。
那次宮宴後,皇帝大罵了他一頓。
裴賀年一頭磕在地上,「臣不會耽誤正事。」
皇帝也不是無情之人,他知道溫靜禾的心思, 就讓裴賀年以先生的身份接觸她, 目的是爲了安撫溫靜禾。
可裴賀年沒想到溫靜禾很快就沒了耐心。
-3-
所以溫靜禾要灌醉他的時候, 他內心是掙扎的。
他錯過一次,不想再錯過一次。
而且錯過這一次就是永遠。
皇帝勃然大怒,可也賜了婚。
婚後的裴賀年並不好受,溫靜禾身子嬌貴,第一次的時候就病了好幾日, 他不敢再放肆。
直到皇帝賜了幾個面首。
他醋得不行,知道這不光是皇帝心疼溫靜禾, 更是在敲打他。
他不想再過如履薄冰的生活, 更不想因爲計劃而不得不向溫靜禾隱瞞自己的身份。
於是裴賀年開始瘋狂地搞事業。
那段時間皇帝對他很是滿意。
可事情再一次脫離他的掌控。
溫靜禾死了。
裴賀年跪在墳前, 用匕首刺中了自己的心臟。
一點都不痛, 他甚至很高興, 高興終於能和溫靜禾見面,他會和她道歉, 希望她能原諒自己。
可有人偏偏不想他死。
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在說:「陛下,他存了死志……」
然後他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告訴他:「溫靜禾沒死,如果你死了,朕就再給她找個新駙⻢,沈小將軍朕挺喜歡……」
-4-
只用了三天, 裴賀年就掙扎着起身。
收網那天,皇叔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開了束縛, 一腳踹在裴賀年胸口。
還未癒合的傷口立刻湧出了鮮血,染紅了衣衫。
裴賀年無動於衷。
彷彿受傷的不是他一樣。
「你這個瘋子,你就是一條狗!」
裴賀年突然就笑了。
他願意給溫靜禾當一輩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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