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小路去送飯時,我眼前出現了彈幕。
【惡毒女配就要撿到男女主的孩子了,誰讓她搶走男主,替別人養一輩子孩子是她應得的。】
正愣著,前方突然傳來嬰兒啼哭聲。
我腳步一頓,挑著扁擔返回岔路口,選擇走大路。
-1-
【怎麼回事?女配怎麼不繼續走那條路了?就任由養女在那裡哭嗎?】
【趕緊回去撿孩子啊!小路有野狗出沒,孩子很危險的!】
嬰兒的啼哭聲漸漸遙遠。
我認真地觀看著彈幕。
這才得知,原來我是知青文中的惡毒女配。
會在送飯的路上撿到被丟棄的女嬰,努力撫養她長大。
並且因為愛男主入骨,放棄返城的機會,幫男主照顧多病的父母,用道德綁架的方式,迫使他和我結婚。
可惜,終究是一場空。
我心甘情願țũ₉地留在鄉下,荒廢了大把的青春,費盡心思伺候男主一家老小,讓男主專心學習,考上了大學,最後卻落得只佔了個名分。
而男主上了大學後,便把女主也接到城裡,他們背著我在城裡眉來眼去,事業愛情雙豐收。
甚至我為之付出一切的養女,也是男女主故意讓我撿到的。
是他們的親生骨肉!
多年後,我熬壞了身體癱瘓在牀,只能指望養女。
可養女卻恨我拆散了她的家庭,讓她的父母無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於是不讓我喫飯,導致我活活餓死。
我死後,男主和女主在我的墳墓前緊緊相擁,哭訴著這些年地下戀的不容易,然後大方地原諒了我,讓我下輩子做個好人。
我:……!
這離譜的劇情,讓我後背躥起一道涼氣。
心裡暗暗發誓,絕對不能走彈幕裡的劇情!
我心事重重地沿著大路來到村頭,只要再轉過一座穀垛,就是穀場了。
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人,知青沈懷川。
-2-
不愧是彈幕裡說的男主。
沈懷川面容英俊,身材挺拔,即便是一身農忙打扮,也有種飄然出塵的氣質。
怪不得我以前會偷偷喜歡他。
此刻他一臉埋怨。
「許知意,就送個飯而已,怎麼這麼久才來?算了,我來幫你,慢一點,小心……」
幫我卸下扁擔後,沈懷川迫不及待地掀開兩個竹筐。
嘴裡還驚喜地讚歎著:
「哇!好可愛的孩子,許知意你真是太有福氣了,撿到這麼可愛的天使,一定要好好撫養……」
話音未落,沈懷川的聲音頓住。
因為他面前的兩個竹筐,一個裝著面餅,一個裝著暖水瓶。
根本就沒有半點嬰兒的影子!
他臉色狂變,慌忙起身抓住我,額頭佈滿冷汗,聲音顫抖:
「你……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
呵,他這會兒倒是知道著急了。
讓女主把孩子扔到小路,等我路過時撿走,還不是他出的主意?
我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忍不住皺眉呵斥:
「放手,我走的大路,什麼都沒有遇到!」
沈懷川卻彷彿沒聽到一樣,抓著我的手愈發用力。
「你每天都走小路,今天為什麼要走大路,孩……我的東西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讓你喫不了兜著走!」
我拼命掙脫他,後退了兩步。
「今天小路有野狗出沒,我害怕,țúₙ就……就走的大路。」
聽到「野狗」二字時,沈懷川的臉色變得煞白,瞳孔因恐懼而放大。
「不!千萬不要!」
他用力推開我,慌不擇路地飛奔而去。
-3-
我被推得一個趔趄。
幸好身後是穀垛,才沒有受傷。
望著沈懷川遠去的背影。
腦海中浮現出彈幕裡的劇情,我活動著手腕,狠狠地呸了一口:
「呸!指望我幫你養孩子,還伺候你一家老小,不要臉!」
上午的勞作告一段落。
大夥都坐在穀堆上喫飯時,大隊會計拿著帳本走過來。
「許同志,沈懷川這個月曠工十八天……不,十八天半,你要過多少工分給他?」
知青們聞言,都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沈懷川為了照顧偷偷懷孕的女主林晚晚,三不五時地撂挑子是常態了,賺的工分都不夠扣的。
他缺工分了怎麼辦?自然是指望我咯。
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挑水,主動承擔中午送飯的任務,賺的工分都補貼了沈懷川。
不光如此,我還省喫儉用,把定量的糧食換成雞蛋,給他補身體。
自己卻一個都捨不得喫。
有時候晚上餓得狠了,就起來灌兩碗涼水,忍著胃痛入睡。
可我這樣真心對他,換來的卻是歹毒的算計。
什麼狗屁的男主,以後還指望我幫助他?做夢吧!
我小心地揉了揉手腕上的青紫。
面對著會計的詢問,我微笑抬頭,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給他工分了,不止這一次,以後也不給他了,哪怕一個工分都不可能!」
「多少……啊好的。」會計錯愕地點頭。
周圍的空氣安靜了一瞬。
隨後,知青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偶爾驚訝地轉頭看向我。
他們想不通,我為什麼突然間對沈懷川和林晚晚轉變了態度。
-4-
彈幕突然炸裂。
【惡毒女配怎麼回事?女主林晚晚還在坐月子,沒有工分怎麼換糧票買肉喫?】
【拜託女配你老實地走劇情吧,我們充了錢,要看甜寵劇情的!】
……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彈幕,有些想不通。
我只是不再付出工分而已,又沒有阻止沈懷川寵林晚晚。
難道他寵誰,還要我來付出?這世上沒有這個道理。
嘴裡嚼著乾巴巴的面餅,沒什麼味道。
我從懷裡掏出給沈懷川準備的雞蛋,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剝了皮,大口大口地喫了下去。
就在這時,彈幕又開始刷新。
【糟糕!孩子被野狗咬了!都怪惡毒女配沒有撿走她!】
【幸好男主趕到及時,救回了自己的閨女,可惜還是受了傷,希望寶寶快點好起來,千萬不要留疤啊……】
孩子被狗咬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放平心態。
孩子又不是我的,也不是我扔到小路上的。
而且,咬傷她的是野狗,又不是我親自咬的。
和我有毛關係?
下午曬稻穀的時候,公社回來的人帶來消息。
「沈懷川發了瘋一樣,抱著一個滿臉是血的女嬰跑到衛生院,據說是路上撿到的,被野狗給咬了。」
「真可憐呦,大夫說了,治好了也得留疤,這女娃怕是破相了。」
「沈懷川當場給大夫跪下了,平時看不出,關鍵時刻他還是個熱心腸的人,為了撿來的孩子都急哭了。」
說著,他還對我豎起大拇指。
「難怪許同志會相中沈懷川,這人心中有大愛啊!能急他人之所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親閨女呢……」
我:……
確實是親閨女。
彈幕說孩子傷情還沒穩定,需要人連夜照顧。
當天晚上,沈懷川果然沒有回知青點。
我沒有在意這一切。
從衣櫃裡翻出糧票,去供銷社給自己買了一罐麥乳精。
生怕花得晚了,糧票就會長出翅膀,飛到沈懷川的兜裡。
入夜,熟悉的饑餓感再次襲來。
我毫不猶豫地翻出攢了好久的雞蛋,一咬牙給自己煮了四個。
蹲在竈臺旁,我狼吞虎嚥地啃著煮雞蛋,喝著熱乎乎的麥乳精。
不知不覺間,身體變得暖暖的,彷彿飄在雲端一樣。
漆黑的夜裡。
我躺在溫熱的土炕上,望著紙糊的屋頂迷茫了好久。
原來,肚子不空的感覺是這樣,真好。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要挨餓了。
所有的好東西,我都要留著自己喫,什麼狗屁男主,有多遠滾多遠!
第二天一早,我睡得正香,被林晚晚的媽媽於秀芬搖醒。
於秀芬是帶著女兒改嫁到這個村子的,在家沒啥話語權,夫家自然不肯替林晚晚養孩子。
此刻她滿臉怨氣。
「睡睡睡,你也不看看幾點了,還不起來去生產隊挑水,對了,小沈同志今天有事,你挑完水順便幫他把豬餵了!」
-5-
我揉著眼,習慣性地就要起牀,這時彈幕再次出現。
【受傷的寶寶花費不小,女配趕緊起來掙工分!非要女主的媽媽來叫才肯起牀,你賤不賤啊!】
我猛然回過神。
「不挑水不喂豬!從今以後我只掙夠自己花的工分。」
說完,我毫不理會於秀芬的抱怨,閉上眼重新躺平,直到天光大亮才起牀。
接下來一整天,我只幹了自己分內的活。
這是我下鄉以來,過得最輕鬆的一天。
傍晚,我正坐在爐竈前燒麵團打牙祭,沈懷川出現了。
他兩眼血絲密佈,鬍子拉碴,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女嬰。
女嬰頭上纏著血跡斑斑的紗布,依稀能看出受傷不輕,哪怕在熟睡,也偶爾抽噎一下。
不是,他抱孩子來我這幹嘛?
我正愣著,沈懷川開口了。
他聲音幹啞得厲害,像沙礫摩擦。
「都怪你沒走小路,這孩子才會被野狗咬傷,搞不好還會毀容。」
「現在我把她交給你,你要盡心盡力把她撫養長大,也算彌補了你的罪過。」
我:……
這個養女,我是躲不開了是吧!
可一想到將來的悲慘命運,我就頭皮發麻。
像是看到了什麼髒東西,慌忙後退。
「哪裡撿來的野種?趕緊離我遠點!」
可能是被「野種」兩個字刺激到,沈懷川俊臉漲得通紅Ṭů⁼。
「住口!這麼好的小天使,怎麼能叫野種呢!」
我疑惑道:
「爹媽是誰都不清楚,不叫野種叫什麼?」
「還有,這孩子被狗咬怎麼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她狠心的爹媽,不想養就別生啊!」
沈懷川臉色變得慘白,強自分辯:
「也許,她爹媽也沒想到會有意外……再說了,你要是走小路就能撿到她,她也就不會被狗咬了,說到底還是怪你。」
說著,他進屋把女嬰放在炕上。
「過幾天我父母到鄉下來養病,你好好表現,哦對了,他們最喜歡善良的人。」
「只要你收養了她,二老一定會認為你是個善良的姑娘……」
話音未落,他看向竈臺角落的雞蛋殼,臉色變得難看。
「虧我還覺得你是一個會過日子的好姑娘,你看看你,多浪費!至少偷喫了四五個雞蛋吧?」
「你知不知道,這些雞蛋攢下來,快夠給寶寶買一袋奶粉了!」
-6-
雞蛋殼在沈懷川腳下哢哢作響,他緩緩逼近我。
「這麼自私貪喫,讓我怎麼放心把寶寶交給你!」
我:……!
我喫的自己憑本事攢的雞蛋。
又沒喫他的東西,他憑什麼生氣?
沈懷川還在不停地抱怨。
我懶得搭理他,因為喫燒麵團嗓子有些幹,我拿過麥乳精的鐵盒,打算給自己沖一杯。
看到我手裡的東西,沈懷川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不自覺地伸出手就要拿。
「這次算你懂事,還記得晚晚需要補身體,以後記得別私自喫好的,家裡有個孩子要養呢,過日子得精打細算……」
這就教育上了?還打算搶我東西?
我眼疾手快,趕忙護住麥乳精,小心地挖出兩勺,剩下的藏在櫃子裡。
沈懷川看得一陣錯愕,直到我沖泡了熱水,攪拌均勻,自顧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臉色徹底黑了下來。
「我爸媽最討厭嘴饞的姑娘,我剛才說的話,你當耳旁風了是吧?趕緊把剩下的都給我,晚晚身體虛弱得很,我沒空和你掰扯。」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羞愧難當。
低聲下氣地給他道歉,並且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可惜,經過了彈幕的劇透。
我已經不再喜歡沈懷川,自然不在意他對我的看法。
「滾蛋!我自己的東西,誰也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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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川剛要發火,看了眼炕上的女嬰,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聲音陡然變得溫柔:
「還知道留著給孩子喝,說明你還不算不可救藥,寶寶交給你我也就放心了。」
說著,他根本不給我拒絕的機會,火燒屁股一樣離開了。
等我反應過來,發現嬰兒還躺在炕上。
我:……
把孩子強塞給我,是吧?
此刻她已經醒來,正在聲音嘶啞地大哭。
我毫不理會,坐在爐竈前,繼續給自己燒面Ṱû₇團。
孩子雖然看著可憐,可惜長大了是個白眼狼,我纔不會亂髮善心。
而且她的爹媽都還活著,就算有什麼事,也輪不到我操心。
相比起來,營養不良的我才更需要照顧。
過了一會兒,嬰兒的哭聲漸漸變小,聽著卻更加撕心裂肺。
就在我Ṫŭ̀₉準備起身,把孩子送還給沈懷川時。
彈幕忽然開始刷新。
【女配真是太惡毒了,孩子哭得那麼厲害,她卻跟個死人一樣,動也不動。】
【好虐啊!女配真冷血啊,男女主在窗外聽著閨女哭到快要背過氣,心都要碎了!】
我:……!
就在窗外偷聽?男女主你們可真行!
還心都要碎了?
那你們就繼續心碎吧!
我挪了挪屁股,讓自己更加靠近爐竈,內心萌生出一股罪惡感。
烤麵團的時候怎麼能分心呢?萬一烤糊了怎麼辦?浪費糧食可恥!
我遮罩掉一切聲音,專心致志地烤著麵團。
沒一會兒。
沈懷川滿臉怒氣地推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眼通紅的林晚晚。
「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善良的姑娘,寶寶哭了那麼久,你怎麼不知道哄哄她!」
「又饞又冷漠,你讓我爸媽怎麼接受你!」
林晚晚顫巍巍地站出來,抹著眼淚。
「算了,懷川,許姐姐應該只是粗心,肯定不會因為亂喫飛醋而虐待寶寶。」
沈懷川聞言,更加憤怒,手指哆嗦地指著我。
「許知意,我和晚晚根本就沒什麼,你喫醋也要分清場合啊,況且孩子是無辜的,她哭得那麼可憐,你抱都不抱一下,你怎麼這麼惡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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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彈幕突然活躍起來。
在眾多詛咒我的言論中,有一條明顯加粗了字體的文字,特別顯眼。
【孩子的親生父母都在,憑什麼指責女配不哄孩子?撫養子女難道不是父母的責任嗎?】
隨後,越來越多的彈幕開始同情我。
【姐姐好樣的!支持你,這種白眼狼養女絕對不能要,誰生的孩子誰養!】
……
我眨了眨眼,內心有了些許安慰,看來,還是有明事理的人的。
回過神,沈懷川已經壓下怒火,居高臨下,用寬宏大量的語氣說道:
「算了,你肯定是一時糊塗,寶寶餓了才會哭,趕緊給她沖點麥乳精,墊一下肚子,然後去供銷社買奶粉,一定要照顧好她,不要一錯再錯!」
林晚晚不由分說地越過我,滿臉心疼地把嬰兒抱起,一邊哄,一邊意有所指地看著我。
「寶寶乖啊,你許媽媽是個善良的人,不是故意讓你挨餓的,只要她彌補了自己的過錯,寶寶就原諒她好不好。」
嬰兒回到了親生母親的懷抱,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發出無意識的「咿呀」聲。
林晚晚得意地揚眉。
「你看,多聰明的寶寶,給你養是你的福氣!」
我:……
我被這兩個無恥的傢伙氣笑了。
沈懷川想要考上大學,獲得回城的機會,林晚晚也不想對孩子負責,兩人迫切地想要把孩子拋給我。
不想養就別生啊!
我語氣冷了下來:
「既然你們這麼在意這個孩子,那就要為她著想,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她的親生父母。」
「生而不養,這可是遺棄罪,還把女兒丟在野狗出沒的小路,這麼惡毒的爹媽就該抓起來槍斃!」
「要不是她爹媽這麼喪盡天良,她也不會這麼慘,被野狗咬到破相,報公安吧,把那對狗男女抓起來!」
剎那間,屋內的空氣安靜了。
聽到我詛咒他們喪盡天良,還要報公安。
沈懷川臉色變得慘白,眼神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愧疚,還有幾分恐懼。
林晚晚也好不到哪去。
抱著嬰兒定定地站在那裡,眼淚洶湧而出,整個人搖搖欲墜,看上去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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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報公安!」
「我們……寶寶的父母肯定不是故意丟下她,不是喪……盡天良。」
我無視了他們難看的死人臉。
緩緩靠近林晚晚,伸手指著嬰兒臉上的紗布,故作疑惑:
「啊?不是喪盡天良?那就是天打雷劈咯?也對,這麼可愛的寶寶拿去喂野狗,簡直缺了大德啊,老天啊,快降下天雷劈死這對狗男女吧。」
「住口!纔不會有天雷。」
我:……
兩人心虛的樣子實在太過明顯。
我嗤笑一聲。
「我這就去找村叔叔,通知公安過來一趟,不然這孩子非要賴到我頭上不可。」
「不行,絕對不能報公安。」沈懷川身形一矮,語氣慌張。
林晚晚瑟瑟發抖,小心翼翼地說道:
「別這樣,許姐,突然多出一個寶寶,你一時無法接受也很正常,這樣,寶寶我先替你養幾天,等你什麼時候考慮好了,我再給你送過來。」
二人對視一眼,慌忙抱著孩子溜出屋子。
臨走前沈懷川還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
「你看晚晚多善良,拖著生病的身體來看你不說,還要替你照顧寶寶。」
我:……!
什麼叫替我照顧寶寶?
孩子本來就是她生的好不好!
我頭一次知道,人竟然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
而且看這對狗男女的樣子,明顯還沒有死心,還想要把孩子託付給我。
看我好欺負是吧?
你們想多了!
我倒要看看,沒有了我這個冤大頭的付出,你們一家三口該怎麼辦!
這天,我正在穀場曬糧食,沈懷川滿臉疲憊地找到我。
他眼圈烏青,臉色蠟黃,一看就是連續熬夜導致的。
「會計說我再曠工的話,就分不到口糧了,你把割草和喂豬的活攬了,工分過給我。」
我頭也沒抬一下。
「做夢。」
沈懷川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能不能懂事一點?我只把晚晚當妹妹的,別亂喫飛醋好不好?你多幹一點活,我也能抽時間複習,這不都是為了咱們以後的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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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原來他所謂的家,就是我獨自一人留在鄉下,替他養孩子,還給他年邁父母當牛做馬的家。
這樣的家我纔不要!
「趕緊滾蛋,從今以後,我都不會再幫你幹活了。」
沈懷川臉色有些不自然,卻還是努力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樣,語調刻意變得低沉:
「不管你對我怎樣,我心裡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你慢慢考慮,我等你想通。」
說著,他一步三回頭,慢騰騰地走了。
……
呸!
噁心。
根據彈幕的消息,我得知,男女主被孩子折騰得夠嗆。
晚上整夜整夜睡不好,白天也不得清閒。
沒了我這個冤大頭替他們幹活掙工分,沈懷川什麼都要親力親為,連抽空翻一翻書本的時間都沒有。
就在男女主最艱難的時候,於秀芬再次找到我。
「許同志,小沈同志現在每天上一整天工,晚上還要照顧孩子,都沒時間複習功課,可太難了!」
我眼皮也沒抬一下,慢騰騰地附和道:
「是啊,太難了。」
於秀芬噎了一下。
「如果能有人收養了孩子,以小沈同志的聰明,肯定能考上大學,到時候你也能跟著過上好日子。」
我眼睛一亮。
「那明天我去打聽打聽,看能不能拿孩子換點雞蛋,反正給口吃的就餓不死,以後不光能上地裡幹活,養大了還能給男丁換彩禮。」
「你!」
於秀芬嘴角哆嗦著看了我半天,臨走前留下一句話:
「那麼可愛的寶寶,你竟然要把她賣掉,許知意你真惡毒。」
我惡毒?
男女主一家老小把我當成吸血包,算計我一輩子就不惡毒了?
想到彈幕裡說的悲慘結局。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
他們要是硬把孩子扔給我,我就真的敢抱走換雞蛋!
我本以為,只要表現得足夠惡劣。
沈懷川就不會再算計我。
然而,事實證明,我嚴重低估了他的無恥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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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是兩天后。
我上完一天工回到家。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子裡吵吵鬧鬧的,偶爾夾雜著哄孩子的聲音。
推開門,眼前的一幕讓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的衣櫃門開著,被翻了個底朝天,衣服散落在一旁。
新買的頭巾被扔在地上,上面是烏黑的腳印。
竈臺邊,破碎的雞蛋殼扔了一地。
我預感不妙,慌忙湊近衣櫃。
果然,原本藏在最裡面的二十多個雞蛋不翼而飛。
還沒來得及蓋上的鐵罐裡。
麥乳精只剩下了一小半。
而且,我攢了好久的四十塊錢,連帶著一些糧票,都不見了!
這是遭了強盜嗎?
再看早上剛打掃完的火炕上,到處是腳印和土渣。
兩個老人盤腿坐在火炕中間,連鞋子都沒脫,正一臉慈愛地逗弄著嬰兒。
沈懷川和沈知意坐在一旁,偶爾附和。
整個房間歡聲笑語。
像極了一家人,不,他們本來就是一家人。
只是,你們一家人來我家幹嘛?
我氣得嘴脣直哆嗦。
「誰允許你們動我的東西的?」
這時,這一家人才注意到我。
兩位老人哼了一聲,一臉不滿地看著我。
「懷川,這就是你說的善良的姑娘?我看也不怎麼樣嘛!」
「不就是喫了她一點東西?還敢跟我們甩臉子!這麼不懂規矩,要是不好好改一改,我可不同意她進咱們沈家的門!」
沈懷川慌忙哄著:
「爸媽你們別著急,知意她本質上還是一個善良的姑娘,只是一時糊塗,你們別和她計較,我這就讓她給你們道歉。」
說著,沈懷川瘋狂給我使眼色。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爸媽再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大老遠地從城裡來鄉下養病,順便幫你照顧孩子,你孝敬一點東西不是應該的嗎?」
我:……!
我顫抖著伸出手指。
「少敗壞我的名聲!我一個黃花大閨女,哪來的孩子需要他們幫忙照顧?」
「趕緊給我屋子收拾乾淨,把你們糟蹋的東西,還有我的錢和糧票,都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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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川臉色一僵,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這時,林晚晚在一旁嬌滴滴地說道:
「叔叔阿姨,你們不要生氣,許姐姐只是氣量小了點,她肯定不是故意拿喬,妄圖進門就騎在公婆頭上的!」
此話一出,兩個老人臉色狂變,鼻子不是鼻子Ṱű̂ⁱ,眼不是眼地看著我。眼裡的不滿幾乎化成了實質。
沈懷川更是擰緊眉頭。
「許知意,你的心機也太深沉了,趕緊跟我爸媽跪下道歉,我就原諒你,讓你進我沈家的門!」
我:……!
不是,誰他媽要進你們沈家的門了?
我算是看清楚了,這兩老兩少,分明是兩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不但到我家又偷又拿,還妄圖逼迫我下跪道歉!
我道你媽的歉!
我損失的東西,必須要討回來,還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眼前最重要的,是先穩住他們再說。
想到這兒,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露出一個委屈的笑容。
「道歉肯定要有實際行動的,哪能只用嘴說說呢?我去準備準備,你們安心在我家待著,千萬別走啊,一定要等我!」
說完,我不理會他們得意的目光。
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家門,到大隊找到我爸的戰友趙叔叔。
「趙叔叔!不好了不好了,有人強行霸佔了我家,還強迫我養他們的私生女!」
「怎麼回事?」
趙叔叔聽了我的解釋後,怒火中燒。
「丫頭Ťũⁱ你放心,你爸去世前把你託付給我,我肯定不能讓你被別人欺負了,你等著,我這就通知大家。」
沒一會兒。
十幾個村民聚集在我家門口。
趙叔叔一聲令下:
「進去,把搞破壞的人抓起來。」
很快,屋子裡傳來打鬥和哭喊聲。
彈幕瘋狂刷新。
【瘋了瘋了,竟然敢把男主打成豬頭,完全失去了男主的氣度,簡直倒反天罡啊……不過好爽,我是土狗我愛看!】
【兩個老不死的也捱揍了!男主可真是大孝子,竟然還敢放狠話,這下好了,豬頭成了腫豬頭。】
我:……
有點爽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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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齜個牙直樂,趙叔叔叮囑我,等一會他幫我要補償的時候,千萬不要心軟。
我瘋狂點頭。
「放心吧趙叔,我肯定不會心軟的。」
我現在恨不得全部搞臭搞垮他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很快,沈懷川和兩個老不死的就被押了出來。
林晚晚臉色慘白,抱著孩子顫巍巍地站在一旁,不敢和我對視。
我慢悠悠地湊到沈家人跟前。
彈幕誠不欺我。
沈懷川果然被揍成了豬頭,嘴角還流著血,兩個老東西也鼻青臉腫,正在哎呦哎呦地直叫喚。
此刻,幾人正用喫人的眼光看我。
沈懷川吐出一口混著牙齒的血水,眯著眼訓斥我:
「許知意,你竟然敢找人打我,還打我爸媽,簡直無法無天,我要重新考慮要不要接受你進我沈家的門!」
兩個老東西也朝我吐口水。
「懷川,這就是你給我們找的媳婦?簡直丟我們沈家的臉,等她進了門,我們肯定嚴加管教!」
我:……?
都到了現在,這家人竟然還幻想著把我娶進門,然後磋磨我。
沒睡醒嗎?
趙叔叔也無語了,只能和村民們面面相覷,半晌後,他不確定地看向我。
「丫頭,你真的要嫁給他?叔勸你一句,這一家子看著就不是好鳥,一定三思啊!」
說著,他掏出一封介紹信。
「叔都給你安排好了,市裏罐頭廠的廠長,是我的老上級,招工名額都給你要來了,只要你點個頭,就可以回城上班!」
瞬間,我眼睛變得酸澀。
「我答應我答應!我纔不要留在這兒伺候沈家人,他們自己不要臉,未婚先育,還非要把孩子扔給我養!」
話音未落,沈家人和林晚晚臉色狂變。
「住口!什麼未婚先育?這孩子是我們撿來的。」
「你自己冷血不肯收養就算了,何必血口噴人呢?」
……
-14-
這時,門口已經圍了一大羣看熱鬧的人,他們指指點點。
「逼著人黃花大閨女養孩子,太過分了。」
「噓!看到了吧,林晚晚是破鞋,孩子都生了,呸!真不要臉……」
……
在鄉親們唾沫星子的洗禮下。
林晚晚崩潰大哭,把孩子強塞給沈懷川,捂著臉逃走了。
沈家人拒不賠償我的損失,趙叔叔無奈,只能讓村民扭送交給公安。
兩天后,我拿回了屬於我的四十塊錢,加上六十塊的賠償金,湊足了一百塊。
足夠我在市裏落腳了。
我告別了趙叔叔和鄉親們,帶著介紹信來到市罐頭廠,做了廠裡的採購。
彈幕時不時地播報著男女主的近況,我絲毫不關心,只是拿本子記錄一些未來的重要資訊。
比如股市,私有經營權,改革開放……
三個月後,我帶著水果採購任務,再次回到鄉下。
正在和趙叔叔談收購合同的時候,沈懷川抱著孩子來到大隊。
分別才沒多久,他已經瘦得脫相,再也不復曾經的意氣風發,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鬱氣。
他把我單獨叫到一旁。
「是林晚晚勾引我,才會有了這個孩子,你那麼喜歡我,會原諒我的,對吧?」
「你留下來撫養孩子,幫我照顧爸媽,這樣我就能專心學習,等我明年再考一次,一定會成功的。」
「到時候我們一家都可以生活在城裡,孩子以後也會孝順你……」
我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的意思是,你考上大學後帶我一起做城裡人是吧?可是我現在已經是城裡人了啊,這麼給我畫餅不覺得荒謬嗎?」
沈懷川急了。
「那怎麼能一樣!」
我嗤笑一聲。
「是啊,確實不一樣,和你在一起,我還得伺候你一家老小,一天到晚累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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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川臉漲得通紅。
「你這樣說太片面了,嫁給我你雖然會累一些,但也不是沒有好處!」
好處?
這一家子都那麼不要臉,能給我什麼好處?
我本想趕走他,可該死的好奇心作祟,於是嘴欠地問道:
「你倒是說說,嫁給你有什麼好處?」
沈懷川看著我,一副「你佔了大便宜」的樣子。
「好處就是,死後能與我合葬,進我沈家的祖墳,怎麼樣?開心吧?」
跟他合葬?
還進他沈家的祖墳?
這是活著吸血不算,死了也不打算放過我?
我只感覺脊背發涼,後悔自己嘴太欠。
面對著沈懷川充滿算計的眼神。
我語氣冷了下來:
「合葬就不必了,你家人太缺德,我怕進了祖墳後,哪天被人挖出來鞭屍。」
沈懷川一愣,臉色陡然變得漆黑。
我毫不理會。
轉身回到大隊,繼續聊水果採購的事情。
這次下鄉完成水果收購,總共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離開前,沈懷川在半路攔住了我。
這次他沒有抱著孩子,身上的衣服很乾淨,鬍子也剛剛刮過,能看得出來他有用心打扮。
「知意,你一直在逼迫我,在家人和你之間做出選擇,我不得不承認,你贏了!」
「我決定拋下一切,和你一起進城,從此以後專心讀書,備戰明年的高考。」
我愣住。
「你的意Ţû⁷思是,你把孩子和父母都扔在鄉下,讓林晚晚照顧,然後你和我進城,你只負責喫軟飯,對嗎?」
沈懷安愣住,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我只是拋下包袱,和你一起進城經營幸福的家庭,怎麼能叫喫軟飯呢?」
我被他的邏輯震驚了,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眼前彈幕炸裂。
【好絕情的男主,為了前程拋棄女主,這是什麼牛馬劇情?】
【只能說劇情就是一個套路,總得有一個人犧牲自己,被男主一家子搓磨一生,不是許知意,就是林晚晚。】
【男主怎麼這麼噁心?女配千萬不要答應,讓男主去死啊啊啊啊!!!】
……
回過神,沈懷川正眼含深情,期待地看著我。
迫切地希望我能帶他進城。
面對著如此卑微的沈懷川,我只是勾起嘴角,嘲諷地笑了。
「你給我聽好了,我就算寂寞了,寧願養一隻狗,也不會養你!沈懷川,你怎麼這麼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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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 我不再看他受傷的表情,急匆匆地走了。
【該!女配幹得漂亮!這麼噁心的男主,就該一輩子爛在泥地裡, 好爽啊!】
【這纔是尊貴的會員該看的劇情!憑什麼什麼好處都歸男主,而受傷的總是女配呢?】
……
回到罐頭廠交了任務。
我主動跟領導申請, 調換了崗位,南下去開拓銷售市場。
經營罐頭廠業務的同時。
我也按照彈幕提示的資訊,去證券交易所買了股票。
並且按高點賣出,大賺特賺。
從罐頭廠辭職後,我開了一家服裝公司, 又聯繫了幾個下海經商的朋友。
把成本低廉的服裝,通過銷售網路, 賣到北方的縣城和鄉鎮。
我踩上了時代的風口,成為了成功的企業家, 並且在香港定居。
彈幕好久沒有出現了。
多年後, 一次回家鄉談投資時, 我順便回了一次鄉下,想為村子裡修一條路。
工程隊測繪期間。
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來到我面前。
「你……你是許知意嗎?」
我疑惑,湊近仔細辨認,依舊沒有任何記憶。
「阿姨, 你是誰?」
老人愣了半晌,兩行渾濁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是林晚晚啊, 你不記得我了?」
林晚晚?
她怎麼變成這樣了?
面對我的疑問, 林晚晚悲從中來,哭著跟我訴說一切。
原來,當年我走了以後。
沈懷川整天神思不屬, 在割豬草的時候滾下山坡,傷到了腦袋。
清醒後變得瘋瘋癲癲,也不去幹活了,整天說自己是小說男主, 見人就知道傻笑。
家裡的重擔全都落在林晚晚頭上。
不光要掙工分養孩子, 還要每天伺候沈懷川的父母。
天長日久熬壞了身體不說,公婆還拒絕給她看病, 還說沈懷川之所以受刺激,全怪當初沒有選擇我。
我:……
我好奇原本劇情中養女的命運, 插嘴問道:
「你女兒現在怎麼樣了?」
「她懂事後嫌自己有個瘋爸爸丟人, 跟一個穿喇叭褲的流氓離家出走了, 已經兩年沒回來過。」
林晚晚繼續絮叨。
沈懷川的父母死了。
是餓死在屋裡的。
林晚晚的女兒離家出走後, 她就拒絕繼續贍養公婆。
兒子瘋癲,整天不著家。
兩個老東西人緣又差, 他們被發現時,屍體都已經臭了。
說到這裡時,林晚晚聲音狠戾。
還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意。
我只是淡淡地看著她, 絲毫不能共情。
這時, 工程隊的會計找到我。
「許老闆, 測繪已經完成,這是工程預算,您看看方案行不行?」
我隨意打發了林晚晚。
認真審核工程報表。
離開村子時, 多年沒出現過的彈幕再次出現。
字體很粗,卻只有三個大字:【全劇終】。
我在心裡默默對著彈幕說謝謝。
劇情已經結束。
我的人生還在繼續。
只要選擇正確,配角也可以做自己的主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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