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周沉出軌那天,我直接挺着八個月的孕肚殺到了小三家。
她似乎看出來我想訛人,快速舉起拖把與我保持距離。
但此刻我早已失去理智,拿着油漆就潑了上去。
並且在牆上寫下八個大字:
「恬不知恥,知三當三。」
恬還寫錯了,寫成了舔。
於是下一秒。
我被請到了派出所。
警方看到我這麼大的肚子,實在是不好下手。
別說他們了,就我自己都無法下手。
八個月了。
一切已成定局。
周沉索性不再僞裝,只等孩子出生後,逼我淨身出戶。
我也以爲,目前的我已被逼至絕境。
卻未曾想這八個月的孕肚,竟成了我日後的護身符。
-1-
周沉趕到時,正好看見渾身油漆的三,和染滿罪證的我。
他瞬間暴怒:
「江遙!你他媽簡直就是個瘋子,還敢潑油漆?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啊?」
我迎着他的目光,情緒逐漸失控:
「對,我是有精神病,那也是被你們這不要臉的渣男賤女逼瘋的!」
我轉頭面向民警:
「警察同志,如你親眼所見這對狗男女早已白日宣淫,沒臉沒皮能判幾年?」
民警緩緩嘆了口氣:
「女士,我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情感糾葛屬於道德範疇,不歸我們管轄。」
「什麼玩意?」
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渣男賤女都無法無天了,你們不管?」
「確實如此,這種情況應該通過訴訟解決。」民警認真解釋道。
「好,那我懂了,那就法庭見吧。」
正當我要離開,小三尖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站住!你必須賠償我的精神損失以及財產損失,否則休想離開這!」
我不可思議地看向帽子叔叔。
卻見他認真點了點頭:
「是的,對他人財物造成的損害,依法需要賠償。」
我懵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估計說的就是我了。
我長舒口氣,按捺住即將崩潰的絕望:
「錢?不好意思真沒有,所有財產早就被渣男轉移得一乾二淨了。甚至他昨天還盤算着,要哄我去抵押那兩套婚後房產。」
我的目光落在周沉臉上,勾了勾脣:
「要不……讓他賣精抵債吧,總不能讓你白嫖吧?」
衆人瞬間鴉雀無聲。
就連帽子叔叔都紅了臉皮。
是啊,還要什麼臉Ṫû₃呢?
最不要臉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啊。
最終,周沉鐵青着臉,在調解書上籤了字。
帽子叔叔也嚴肅地批評了我,要求我必須賠禮道歉,並恢復小三的名譽。
雖然我知道,這是帽子叔叔保護我的一種方式。
但我心裏依然非常難受。
剛出派出所,周沉的怒罵撲面而來:
「江遙,你給我聽好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若再敢去騷擾薇薇,我保證離婚時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我現在名下全是債務,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若是識相,離婚時我或許還會考慮分你一套房安身;若是不識相,就別怪我徹底不留情面!」
看着他扭曲的嘴臉,再對上小三那譏諷目光,一股血氣直衝ŧũ⁻頭頂,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
那兩人全然不顧我的感受,轉身大步離去。
這就是絕境了嗎?
我撫上腹中的孩子。
然後搖了搖頭。
不是。
-2-
這半年來,周沉總把公司運營困難掛在嘴邊。
不僅沒給過家裏一分錢生活費,連我當初的彩禮嫁妝,以及五金都被他以週轉爲由拿了去。
一次兩次,我信了。
可同樣的戲碼反覆上演,再遲鈍的人也會心生疑慮。
所以,當他突然提出要抵押我們婚後購買的房產時,我立刻警覺起來。
私家偵探帶回的結果,證實了我最壞的猜想——
在我孕期最爲艱難的這段日子裏,他的確在外維繫着一段隱祕關係。
然而,除了這個結論,我們幾乎一無所獲。
沒有大額轉賬記錄,沒有奢侈禮物憑證。
甚至連一張並肩而行的照片都未曾留下。
若非我設法在他車內留下定位,我甚至無法知曉那個女人的住處。
這個男人或許別無所長,卻在隱匿行蹤上做到了極致。
那我們名下的夫妻共同財產,究竟去了哪裏?
第二天,我帶着一面精心定製的錦旗,徑直去了周沉的公司。
《出軌成癮,雞飛蛋打》
既然不讓鬥賤女,那我鬥渣男總可以吧?
當前臺試圖阻攔時,我穩步穿過辦公區,在無數道視線中將錦旗唰地展開:
「周總爲包養情婦殫精竭ťū́₊慮,連妻子產檢費都能剋扣。這等敬業精神,不該好好表彰嗎?」
整個辦公區霎時鴉雀無聲。
周沉從會議室衝出來,整張臉漲成豬肝色:
「江遙!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保安呢?趕緊給我把她架出去!」
保安們面面相覷,目光落在我已近臨產的腹部,無人敢上前造次。
是的。
我可會訛人了。
一ŧü⁶個被逼到絕境的窮鬼,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緩緩把目光投向周沉:
「我是有病,你不讓我折騰她,我就得來折騰你,公司不是經營困難嘛,連我的嫁妝都搭上去了,不如趁早關門吧。」
他猛地抬手。
卻在半空僵住。
因爲此時的我正舉着手機錄像。
面對幾乎失控的我,他不得不暫時想辦法穩住局面。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那些事都是子虛烏有,承諾今晚一定會回家。
可轉身,他就將電話打到了我父母那裏。
言之鑿鑿地說我情緒極不穩定,甚至有自殘傾向,要求他們儘快過來處理。
當看到父母風塵僕僕趕來的身影時,一直緊繃的心絃才終於鬆弛下來。
那一刻我深信,無論何時,父母永遠是子女最堅實的依靠。
這份力量與金錢無關。
自懷孕初期,我就希望母親能來身邊照料。
但周沉始終以不習慣與長輩同住爲由,堅決反對。
而今,臨產在即,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父母的陪伴。
這是我計劃中的第一步。
大女兒在父母的悉心照料下,我終於得以卸下所有顧慮。
生產前夕,我將周沉的所作所爲整理成文。
以一封公開信的形式,發送至他的家族羣、公司內部羣、企業郵箱,並同步發佈在小綠書、朋友圈、某音及某博。
這無疑是爲他苦心經營的個人形象,進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公開宣傳。
完成這一切後,我平靜地關掉手機,安心待產。
有父母在身邊,我甚至無需告知周沉。
真正的博弈,將在孩子平安降生後拉開序幕。
-3-
所有人都勸我,即便爲了孩子也不該如此決絕。
「他若破產,孩子又能好到哪裏去?」
可這句話,只對尚有良知的男人才適用。
至於那些無賴的,只怕恨不得我們母子立刻消失。
而此時,我只需靜待時機。
直到——
他找來了醫院。
見到期盼已久的兒子,他並未流露半分關切,而是徑直衝上前攥住我的手腕:
「江遙!你立刻把網上那些東西全部刪掉!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我淡淡抬眼:
「可以啊,除非你將我的彩禮、嫁妝,以及你轉移的所有財產,一分不少地還回來。」
周沉雙眼微眯,猛地甩開我的手:
「既然你非要撕破臉,那我也沒辦法。現在公司負債四百多萬,兩套房子必須用於抵債。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債務不讓你分擔。同意的話,籤個字。」
他將一份離婚協議甩在我面前。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要我淨身出戶。
原來,這就是他給我八年婚姻的最終體面。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心底最後一絲猶豫也煙消雲散:
「這麼着急?難道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嗎?」
我勾了勾脣:
「別忘了,女兒名下還有我的一套婚前房產。」
周沉冷哼一聲:
「你沒有收入,自然沒有撫養權。兩個孩子,都必須跟我。」
呵……
原來如此。
還可以更絕望嗎?
可以。
這個男人持續不斷地刷新我對人渣的認知。
下一秒,我拿起離婚協議瞬間撕碎: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有本事你去告我吧。」
渣男哆嗦着脣,走前只留下一句話:
「你給我等着!」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我鼻尖微微發酸。
這場戰役,我已經蟄伏了太久。
出院第二天,還在月子裏的我就來履行諾言了。
之前,我還欠那位林小姐一個鄭重的道歉。
我帶着擴音器站在她小區門口,同時開啓了網絡直播。
既然警方要求我爲其恢復名譽,我自然要做得盡善盡美。
「28 號樓 3 單元的林薇女士,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揭發你是我老公包養的小三。
您不辭辛勞,踏實肯幹,替我老公解決了早泄陽痿的毛病,我本該登門致謝,卻一時糊塗傷了您的顏面。
還請您大人大量,原諒我的冒失!」
還沒等我說完,我再次被帽子叔叔請上了車。
巧的是,接待我的仍是上次那位警官。
他無奈地揉着眉心:
「江女士,你這剛生產完,怎麼不在家好好休養?」
我誠懇地望着他:
「這不之前的案子還沒了結嗎,做人總得有始有終。」
他長嘆一聲:
「所謂的道歉,不過是給雙方一個臺階下。對方根本不願再見到你,你這一出現,她又報了警,事情反而更復雜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要不……我再去正式道一次歉?」
「不必了。」
警官抬手製止:
「這個月請你務必在家安心休養,照顧新生兒纔是首要任務。道歉的事我們會協調處理,現在先送你回去。」
這個結果確實出乎我的意料。
我從未想過,產婦的身份還能這麼好使。
隨後的一個月,周沉始終未曾露面。
他彷彿打定主意要用冷暴力將我徹底擊垮。
但我並未停下腳步。
既然這重身份賦予了我難得的喘息之機,自然要運用到極致。
繼續發瘋。
令我意外的是,出了月子第一天,我就收到了法院的船票。
對方以『產後情緒極不穩定,存在間歇性失控』爲由,正式向法院對我提起離婚訴訟。
不僅要求解除婚姻關係,還要爭奪兩個孩子的撫養權。
原以爲這場離婚拉鋸戰會持續兩年,沒想到這麼快他就迫不及待了。
抱着一絲希望,約見我的離婚律師:
「他們……會搶走我的孩子嗎?」
律師沉默良久,最終緩緩點頭:
「會。」
那一刻,我確實有點心慌。
-4-
你的孩子,法律上就一定是你的嗎?
答案:
未必。
法律不講人情。
不是我聲淚俱下地訴苦,就能多獲得一分財產;
也不是我反覆強調付出,就能得到衆人的同情。
唯有證據,才能開口說話。
遺憾的是,我一無所有。
看着他通過各種途徑拍下的照片,雙手忍不住顫抖。
照片裏的女人,舉止癲狂。
根本不像一個正常的母親。
這三個月,我將所有的精力,全都消耗在與惡人的纏鬥之中。
此刻,我終於被自己擲出的迴旋鏢狠狠擊中。
多麼諷刺。
作爲一個孕晚期的女人,遭受如此屈辱,卻連表露情緒的資格都沒有。
法庭上,律師低聲提醒:
「江女士,請你一定保持冷靜,首次起訴通常不會判離,我們還有一年多的時間。」
我微微頷首,努力壓制住情緒。
我知道,他今日的所作所爲僅僅是想讓我在法庭上破防。
從而可以獲得二審的勝利。
很快,我方律師出示了周沉的出軌證據。
資料不多,也並不足以證明這個男人存在道德瑕疵。
對方似乎早已預判。
只見原告律師從容起身,將一疊文件呈上。
「尊敬的審判員,我方當事人之所以做出不當行爲,實則是長期處於被侮辱、被貶損的家庭環境中,所採取的一種暫時性逃避。」
緊接着,他提交了一份錄音。
「多位鄰居的證明,被告長期在家中對孩子高聲斥責,並持續以侮辱性攻擊我的當事人,因此,被告的情緒管理以及道德品行對子女的心理健康構成極大威脅。」
「我的當事人,是一位深愛孩子的父親,正是因爲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孩子在一個充滿情緒失控的環境裏成長,因此,他才迫不得已提出離婚。」
周沉得意地衝我挑了挑眉。
看到這一幕,我腦子嗡了一聲。
多麼諷刺。
原來,是我的喜怒無常將他推向了別人的懷抱。
現在所有人都相信我有病,沒有能力照顧孩子。
我垂下眼瞼,微微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我同意離婚。」
話音落下,衆人全部噤了聲。
「我明白,以我現在的身心狀況,確實難以給孩子最好的教育,所以我願意把撫養權交出來。」
我緩緩抬起頭,看向周沉:
「但我有兩個要求,首先,你必須聘請高級育嬰師,並經我面試認可,持續照顧孩子到三週歲。」
「其次,婚後共同購置的兩套房產,全部歸我所有。」
幾乎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對方的律師已然起身:
「我方堅決反對!我的當事人作爲孩子的直接撫養人,更需要周全的保障給未成年良好的成長環境。」
「因此我方懇請法庭駁回對方這一不合情理的訴求。」
此時,我微微抬起頭,回給他一個挑釁的微笑。
是的。
我憤怒地咆哮僅僅是因爲我以爲這個男人還有救。
但現在看來,不必了。
人可以往回看,但不能往回走。
因爲逆行。
全責。
-5-
下一秒,我抽出一張紙呈了上去:
「如大家所見,這是醫院出具的『重度產後抑鬱』診斷書。從原告提交的證據來看,我的丈夫對此完全知情。」
我抬起頭,認真地看向他:
「原告清楚我這個病需要定期複診,同樣也知道我還需要一筆龐大的治療費用。」
「可他竟然在我病情最嚴重的時候提出離婚,所以他的行爲,是否構成遺棄罪?」
周沉瞬間瞪大了眼睛:
「不,我不知道,你別在這胡說八道!」
此時,我緩緩點開手機裏的錄音:
周沉:「江遙!你他媽簡直就是個瘋子,還敢潑油漆?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啊?」
我:「對,我是有精神病,那也是被你們這不要臉的渣男賤女逼瘋的!」
周沉:「江遙!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保安呢?趕緊給我把她架出去!」
這時,一滴淚無聲地滑過我的臉頰:
「所以……因爲我孕期抑鬱,成了你背叛的理由,那麼,婚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法庭內陷入一片寂靜。
周沉的律師迅速按住他的身體,湊到他耳邊低語。
他的臉色逐漸灰白。
下一秒,他的律師緩緩舉起手,沒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審判長,我……我方請求暫時休庭,考慮與被告進行庭外和解。」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此刻的狼狽。
當遺棄罪這三個字被鄭重其事地擺在法庭上時,這就不再僅僅是一場離婚官司了。
庭外和解的過程,如我所料,瞬間陷入僵局。
「我要的不多,僅僅是兩個孩子撫養權,以及兩套夫妻共同房產,每個月五萬生活費就夠了。」
「不可能!你休想!」
話音未落,周沉便厲聲打斷:
「悠悠名下已經有一套房產了,還有大量的成長基金,我絕對不可能讓你拿走這麼多。」
我方律師冷靜補充道:
「周先生,我的當事人是在行使她的合法權利。鑑於您存在出軌、以及在明知她患病期間提出離婚並拒絕扶助,涉嫌遺棄的重大過錯,我們有充分的法律依據主張這樣的財產分配方案。」
「遺棄?」
周沉瞬間怒了:
「不!我根本不知道她病得這麼重,我現在知道了,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拋棄她,所以,我不同意離婚。」
調解失敗後,衆人再次回到法庭,局面已然明朗。
我方律師發言的聲音都大了三分。
「鑑於原告表示不願離婚了,爲證明其誠意,我方要求:
「第一,他需要一次性支付後續一年的專項心理治療及康復費用,共計五十萬元。」
「第二,他必須聘請一位高級育嬰師,薪資全額承擔,且人選需經我方書面認可。」
「第三,爲體現他的誠意,我方要求以兩套房產作爲擔保,並辦理抵押登記。若再起訴離婚或因過錯導致離婚,該房產直接用於支付女方的財產折價款、損害賠償金、撫養費等。」
「最後,基於當前生活標準,他每月必須支付五萬元用於家庭開支,並以《婚內財產協議》的形式進行司法確認。」
此刻,他的臉終於綠了。
「放屁!我根本沒有那麼多錢,你這是在做夢!」
我微微勾脣,顯然這一步也在我意料之中。
「那就申請三方審計進行鑑定吧。」
「我也想知道婚後八年來,周沉名下所有財產明細,以及那四百萬債務到底是怎麼欠下的。」
「如果證明你確實沒有這個能力,我認,但如果不能,那就說明你虛構債務,並惡意轉移夫妻共同財產。」
眼前的男人看向我的眼神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欠條造假?
陰陽合同?
呵呵。
但願你們編織的這張網足夠周密,能經得起最嚴苛的檢驗。
是的,從發現他背叛的那刻起,我就已經等待這天的來臨了。
當時我臨近分娩,他認定我無力反抗。
等徹底榨乾我的價值後,他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將我拋棄。
我早已看透結局。
又何須隱忍?
-6-
但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查賬。
這一步,徹底打亂了我的預想。
走出法庭時,周沉的目光帶着仇視:
「江遙,這都是你自找的。」
此話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還怪冷。
不得不承認,那一刻,我確實感到了恐懼。
可事已至此,早已沒有退路。
除了賭上一切,我別無選擇。
審計團隊進場,已是一週後。
之前去他公司,我親眼見到不下二十名員工。
這樣的規模,年收入絕不可能低。
周沉手段圓滑,以公司名義爲對方備好了中秋禮盒,又安排了晚宴和夜場活動,招待得無微不至。
而我,除了一顆懸着的心,什麼也做不了。
甚至坐陪,人家都嫌我老。
三日後,審計報告出爐,結果令人心驚。
壞消息是:公司的運營狀況遠比想象中嚴峻。
現有業務量僅能勉強維持二十人團隊的生存,昔日長期合作的企業也已全部中斷往來。
在如此慘淡的經營狀況下,自然查不出更多隱藏資產。
好消息是,那四百多萬的鉅額債務只查到二百萬左右。
其餘的應該是還沒來得及做假賬。
但從收支比來看,公司雖無大額盈利,維持基本家庭開支綽綽有餘。
新一輪調解就此展開。
經過多輪博弈,條件終於敲定:
治療費降至二十萬,抵押房產減爲一套,生活費定爲每月一萬。
這些條款被正式寫入婚內協議。
能爭取到如此條件,已屬意外之喜。
但在簽字結束後,我提出最後一個要求:
「既然公司經營狀況不佳,我作爲股東配偶,是否有權要求精簡人員?目前的人員配置顯然超出了實際需求。」
周沉的臉色瞬間鐵青。
「你以爲公司是過家家?你說裁人就裁人?違約金誰付?」
我語氣平靜:
「周沉,你我都很清楚,當公司經營發生困難時,適當經濟性裁員纔是真正對企業負責的做法。」
我目光掃過他微微抽動的嘴角。
「至於違約金……只有針對仍在合同期內的核心高管才適用。你公司裏有多少這樣的核心人物,你比我更清楚。大部分普通員工,依法支付 N+1 的補償金即可。」
「你……」
他一時語塞。
「更重要的是現在你連妻子的生活費都無力承擔,卻還想養活一個入不敷出的團隊,法官會如何理解這種矛盾?是經營不善,還是有意做空、轉移利潤?」
如今的我,早已不是那個輕信任何藉口的女人。
這世間萬物皆會欺瞞,唯有握在手中的籌碼與賬面上清晰的數字,從不說謊。
至此,這場漫長的對峙,終於迎來了一個階段性的轉折。
時隔近兩年,家庭的賬戶上再次收到了來自丈夫的生活補助。
那麼接下來,該是我和那個女人之間的戰爭了。
-7-
我多次前往周沉的公司,卻從未見過那位第三者的身影。
這足以證明,她並未在該公司任職。
然而她居住的房產卻屬於本市知名的高端社區。
若她只是個毫無價值的婚外情對象,以周沉的精明,絕不可能爲她置辦如此昂貴的住所。
除非,她具備某些不爲人知的能力。
比如說,如何幫周沉通過合法途徑隱匿夫妻共同財產。
那麼,這是個高手。
依據偵探提供的地址,我直奔林薇公司。
下車看清位置的瞬間,一個念頭如閃電劃過——
我或許找到了共同財產的去向了。
真是天大的諷刺,她的公司竟與周沉的辦公樓僅一街之隔。
更巧的是,兩家公司的經營範圍幾乎完全重合。
但這家公司的法人和股東名單都與țũ̂⁻周沉毫無關聯。
之前的審計也顯示,兩家公司沒有任何明面上的業務往來。
這就有點棘手了。
因爲我沒有證據,無法介入調查。
既如此,我再次請出了我的『殺手鐧』——
一面嶄新的錦旗。
猩紅緞面上,八個燙金大字赫然在目:
「妙手回春,救夫狗命」
這一次,我是專程來致謝的。
畢竟上次道歉被中途打斷,禮Ṭú₋數總要做全。
前臺小姐看到捲起來的錦旗,迅速將我引到了洽談室。
而我,在她退出後迅速起身開始找林薇的辦公室。
很快,我便在最裏面的房間找到了她。
門一開,所有人的眼神都僵住了。
很明顯,她好像正在談合作。
而我,脣角微勾:
「林總,冒昧打擾。」
我將錦旗唰地在所有人面前展開,聲音足以讓所有人聽清:
「我今天來,是專程爲了兩件事。」
「第一,是道歉。」
我微微頷首,語氣誠懇:
「上次在我情緒不穩時做了過激行爲,說了些『你是我丈夫周沉包養的小三』之類的胡話,給你造成了困擾,實在對不起。」
「住口!」
林薇瞬間起身撲了過來。
可現在我已然卸貨,渾身輕便,一個閃身就躲開了。
「這第二件,就是感謝。」
我繞了個圈,將錦旗放在她客戶的腿上:
「感謝你在我懷孕不便時,對我丈夫周沉『無微不至』的照顧。你確實『妙手回春』,救了我丈夫的狗命,把他多年不舉陽痿之症伺候得明明白白,這面錦旗,你當之無愧。」
下一秒,門口的員工終於反應過來:
「保……保安!快來人啊!」
-8-
這個節骨眼,我迅速說出下一個重點:
「我這是過來好好跟你們溝通,別打不過就放狗。對了,林總,我查到你公司和我丈夫周沉的公司業務完全重合,還就在隔壁,這真是天賜的緣分,咱們應該多多合作呀,否則太不合理了,你說是吧?」
話沒說完,我就被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這死女人還真是一個難ṱùₔ啃的硬骨頭。
於是,我又被請到派出所喝茶了。
這一天天的,原配想伸張正義咋就這麼難呢?
雖然換了個帽子叔叔,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也挺帥的。
動作出奇的一致,都在捏着眉心:
「江女士,聽說,你已經不止一次找人家麻煩了?」
我有點慚愧,但不多:
「天地良心,後面兩次我都是帶着誠意去道歉的,誰知道這女人一會要一會又不要,那她到底是要不要?」
眼前的人再次嘆了口氣:
「不論出於什麼理由,多次擾亂他人正常經營秩序,我們必須依法處理。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我們可以對你處以拘留或罰款。」
我立刻慫了:
「別拘留啊,我娃還小,罰款吧,罰款行嗎?」
對方點了點頭:
「具體罰款金額需要等林女士的律師過來協商。」
我非常聽話:
「可以,我願意在法定標準基礎上多補償一些。畢竟對方作爲第三者,想必是經濟上確有困難,纔不得不介入他人家庭。我能幫就幫一點。」
眼前的男人認真地看向我:
「你又想搞什麼鬼?」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嘿嘿,被你看出來了,就是錢多花不完。」
調解室燈光下,我在《賠償和解協議》上顫顫巍巍地簽下了名字。
畢竟看到八十萬的賠償金額,腿確實有點軟。
林薇的律師嘴角有一絲壓不住的笑意,在他看來,我這個情緒失控的原配簡直是作死。
就連我自己的律師,在事前溝通時也幾度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化爲一聲嘆息:
「江女士,往前看吧,以後一定要控制情緒,不要再因小失大了。」
所有人都以爲,我折騰了這麼一大圈,最終不過是上演了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鬧劇。
更坐實了我有精神病的事實。
周沉得知後,甚至打來電話嘲諷:
「江遙,我看你是真的有病,你現在待的地方應該是精神病院,而不是在人家公司前像條瘋狗似的亂咬。」
我在電話這頭,只是淡淡一笑。
瘋狗怎麼了?
可不要小瞧瘋狗。
他根本不懂,我買的不是心安,而是通往他們核心祕密的門票。
協議簽署後,我並未像衆人預料的那樣消沉或撤離。
而是反手讓律師向林薇的公司發出一封《協商解決賠償事宜函》。
函件中,我的姿態放得極低:
「爲履行和解協議,請貴公司提供近半年的財務報表與銀行流水,以便準確覈定賠償金額。」
這一招,是光明正大的陽謀。
對林薇而言:
她若提供賬目,就等於向我敞開了核心機密的大門。
她若拒絕,便構成了『拒不履行和解協議』。
我可直接向法院申請強制執行。
而覈查賬目,將是執行過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她若造假,便將面臨僞造證據、欺詐的法律風險。
所以,不管她如何選,這一步,我都穩贏。
果然,林薇懵了。
-9-
但比她反應更快的,是周沉。
那一刻,我終於在周沉的電話中聽到了久違的恐慌。
他顫抖的聲音莫名讓我心花怒放。
「江遙,我們談談。」
「好啊!」
於是我們約在了一家安靜的咖啡廳。
他比上次見面瘦了些,眉宇間是藏不住的焦躁。
但開口時,仍試圖維持最後的體面。
「鬧了這麼久,也該夠了。」
他推過來一張支票:
「這是一百萬。拿着它,撤訴,從此我們兩清。」
我看了一眼支票,輕笑出聲:
「周沉,你是在侮辱我,還是侮辱你自己?我們夫妻八年,加上兩個孩子,在你眼裏就值這個數?」
他臉色一沉,耐心耗盡:
「江遙,別給臉不要臉!那都是林薇正常的商業往來!」
我果斷拎起包:
「你要真這麼牛逼還跑這來裝什麼孫子呀?我告訴你,回去跟那賤人商量,五百萬,以及那兩套房子儘快給我過戶,另外主動放棄孩子撫養權。」
「你簡直癡人說夢!我上哪去給你弄五百萬?」
我掏了掏耳朵:
「狹隘了不是?去賣啊,你和林薇一起,很快就賺回來了。」
「你給我閉嘴!」
整個咖啡廳的視線都聚焦在我們這一桌。
周沉閉上眼咬着牙根說道:
「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如果我完了,孩子們的未來也就完了。」
我靜靜注視着他,目光中沒有一絲憐憫:
「你搞錯了兩件事。」
「第一,孩子的未來從不應該建立在母親的犧牲和父親的背叛之上。」
「第二,即便沒有你,我也有能力爲他們撐起一片天。」
周沉上前一步急忙托住我:
「江遙,咱倆認識十年了,你根本不是這樣的人,現在你如此工於心計,這讓我感覺很可怕。」
十年。
好一個十年。
「是啊,我人生中最寶貴的十年,竟然浪費在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身上。」
聲音突然有些顫抖:
「在我最需要丈夫陪伴的孕晚期,你不僅斷掉家用,還光明正大地與賤人雙宿雙飛。把財產轉移得天衣無縫,不就是認定了我無計可施嗎?」
我向前一步,嘲諷地看向他:
「但你忘了,天道好輪迴,你的報應不是天意,是我,你的結髮妻子江遙,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絕望。」
我再不願與他多費半句口舌。
直接轉身,大步離去。
沒有人知道這一天,我等待了多久。
光是想象他們二人跌落谷底的模樣,就讓我心潮澎湃。
或許在他人眼中,我確實病了。
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因爲我竟從這復仇的烈焰中,嚐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不要小瞧任何一個家庭主婦。
因爲我們觸摸過的生活最深處,是你從未體會過的絕境。
當我們決定反擊時,便已親手斬斷所有退路。
背水一戰……
向死而生。
-10-
意料之中,林薇拒絕了我提供賬目的要求。
原因是:涉及商業機密。
可協商的路似乎全部走死了。
是絕路嗎?
不。
事到如今,反而眼前已經全變成了路。
於是,我再次找到離婚律師,開始起草《調查取證申請書》。
「尊敬的審判員:
在之前的離婚訴訟中,爲查清夫妻共同財產的真實去向,並覈實案外人林薇在與本案關聯的賠償糾紛中提出的鉅額營業損失是否屬實,防止虛構債務,特此申請調取林薇名下公司自成立以來至今的全部賬簿、記賬憑證、銀行流水及納稅申報材料。
申請人已通過其他方式無法取得上述證據,且該證據對於審理離婚案件中的財產分割問題至關重要。」
當法院的《調查令》送達林薇公司時,她和周沉才徹底陷入了恐慌。
此刻她二人才警醒,那份看似屈辱的賠償協議,實則是我爲她精心鋪設的通往真相的軌道。
而這張由法律簽發的車票,將載着我直抵終點:
下一秒,我的屏幕上彈出十幾條語音轟炸:
「江遙!你非要做得這麼絕嗎?我們手裏的錢可以分你一半,不,六成!你現在立刻撤銷申請!」
他的聲音裏混雜着氣急敗壞:
「你讓法院的人來查賬,我的信譽就全完了!以後誰還敢跟我合作?」
唉……這些人。
不到斷頭的那一刻,從來不會懂得服軟。
「晚了親愛的,現在我要全部。」
意料之內,第二天,渣男賤女將我堵在了每天接送孩子的必經之路上。
眼前的林薇,早已褪去了之前的高傲,語氣近乎哀求:
「姐,我們認輸,但一千萬現金實在拿不出,公司賬上沒那麼多流動資金。能不能……少一些?」
我手裏牽着一個,車裏推着一個,腳步並未停留。
「一千萬,是我的底線。兩套房產過戶,孩子撫養權歸我,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我目光掃過他們慘白的臉:
「若今天談不攏,下次見面,就是在法庭被告席上了。」
周沉急忙上前:
「江遙,看在夫妻一場……我們真的盡力了。一次性拿出這麼多現金,公司會垮的。你給我們點時間,或者我們可以先付一部分,剩下的寫欠條,分期。」
我停下腳步,努力思考對策。
我這個人確實怕麻煩,漫長的訴訟和執行期並非我願。
若能一次性拿到一千萬,我和孩子們的未來便有了堅實的保障,不必再與他們糾纏。
「好。」
我鬆了口:
「我可以接受這個方案。但前提是,首付款不能低於六百萬,剩餘四百萬,需要你們提供連帶責任擔保,並以林薇的房子作爲抵押,辦理強制執行公證。如果有逾期,我立即申請強制執行。」
他們二人對看一眼剛準備開口,我瞬間打斷:
「但你們只有 24 小時。明天這個時間,如果我看不到六百萬到賬,《調查令》就會開始執行。審計團隊和法院的人,會幫我把你們每一個隱祕的賬戶、每一筆可疑的轉賬,都翻個底朝天。」
「好好好!我們馬上回去籌錢!」
意料之內的是,24 小時過去了,我收到的不是銀行的到賬短信,而是周沉一個徹底崩潰的電話:
「江遙…林薇…林薇那個賤人,她帶着公司賬上最後那筆能動的錢,跑了!」
電話開的是免提,一旁的律師對我投來詢問的眼神。
我沒有一絲慌亂,甚至端起桌上的溫水喝了一口,纔對着手機冷靜地開口:
「周沉,你冷靜點,林薇捲走了多少錢?具體從哪個賬戶轉走的?你現在,立刻,馬上帶着所有能拿到的銀行流水、公司公章使用記錄去公安局經偵支隊報案。」
我頓了頓,加重語氣:
「這是職務侵佔,已經升級爲刑事案件了,晚一分鐘,錢追回來的可能性就少一分。」
電話那頭的周沉似乎被刑事案件四個字砸懵了,只會喃喃道:「報…報警?」
「對,報警。」
「這是你現在唯一,也是正確的選擇。同時,在你報警前後,通知公司財務立刻封存所有賬目和電子憑證。在警方和審計人員到場之前,公司賬戶凍結,任何人——包括你,不得動用。」
掛了電話,辦公室內一片寂靜。
我的律師深吸一口氣,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讚賞:
「江女士,您這一步,真是……釜底抽薪。」
我微微勾脣。
是啊,夫妻十年,我太瞭解周沉了。
他精明,但也自私惜命。
遇到這種超出掌控的大事,他第一反應絕對是恐懼和自保。
-11-
事情的發展比我想象的還要快。
警方接到報案後迅速立案,刑事偵查的權力遠非民事調查可比。
Ṱű₉銀行賬戶被凍結,出入境記錄被鎖定, 強大的力量開始運轉。
同時, 財務專家與經偵支隊同步進場,對周沉和林薇的公司進行徹查。
在刑事偵查的照妖鏡下, 之前審計中那些看似合規的迷霧被層層撥開。
真相,醜陋得令人心驚。
那所謂的經營困難, 不過是周沉將利潤豐厚的訂單和資金,通過一系列複雜的關聯交易和虛假合同, 持續輸送給林薇公司的把戲。
林薇的公司,根本就是周沉精心培育的體外循環。
用以吞噬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
諷刺的是, 林薇的捲款跑路, 並非臨時起意。
調查顯示,她早就在逐步轉移資產至海外賬戶, 這次不過是見事情即將敗露,提前收網,獨自潛逃, 將周沉當成了留在岸上吸引火力的棄子。
最終庭審,毫無懸念。
周沉坐在被告席上, 面色死灰,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法官的宣判莊嚴而清晰:
「被告人周沉,在與原告江遙婚姻關係存續期間, 與案外人林薇存在重大過錯,且惡意轉移、隱匿夫妻共同財產,情節極其惡劣。」
「判決如下:
一、准予原告江遙與被告周沉離婚。
二、婚生子、婚生女均由原告江遙撫養,被告周沉每月支付撫養費共計人民幣兩萬元, 至子女分別年滿十八週歲止。
三、現登記於雙方名下的兩套婚後房產,均歸原告江遙所有。
四、被告周沉向原告江遙支付離婚損害賠償金人民幣八十萬元。
五、追回的被轉移至案外人林薇公司及名下的夫妻共同財產,共計摺合人民幣八百餘萬元,均歸原告江遙所有……」
「另:
被告人林薇,犯職務侵佔罪, 判處有期徒刑七年。
被告人周沉,在本案中起次要作用, 系從犯, 且歸案後具有坦白情節, 犯職務侵佔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
法槌落下。
周沉因緩刑, 當庭獲釋, 但他失去了一切, 背上刑事案底,未來一片灰暗。
而林薇,則被法警直接帶離。
她回頭看向周沉那怨毒而絕望的一眼,爲這兩人可笑的關係,畫上了最終的句點。
一年後。
我帶着孩子們在新家的院子裏曬太陽。
生活平靜而充實。
手機響起,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只有寥寥幾字:
「遙…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讓孩子們有個完整的家。」
我看完, 沒有回覆,直接拉黑了號碼。
所有的罪與罰, 都已塵埃落定。
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我們身上,溫暖、明亮,也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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