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天來襲,我媽非要開窗通風

颱風天來襲,我媽非要開窗通風。
我說颱風危險,勸她別開。
她卻半夜趁我睡着,偷偷打開陽臺門窗。
一瞬間。
落地窗炸裂,颱風肆虐闖入客廳。
睡在沙發上的我被風揚起半米高。
我求我媽拉我一把。
可她卻生怕我連累她,抬腳把我踹開。
「別怪媽媽狠心,你死了後,你的房子和錢就都是你弟的了!」
我被颱風捲走,從 18 樓摔落,當場死亡。
我媽轉頭給爸爸和弟弟做了一鍋大閘蟹慶祝,嘴硬道:
「她要是早答應開窗,不就沒這事了嗎?」
她和爸爸取走我的存款,把我的房子給弟弟當婚房,榨乾了我所有價值。
再睜開眼,我重生了。
重生在臺風來臨的三個小時前。
我媽正帶着一家人提着行李,趕來投奔我:
「寶貝女兒,快來接我們,外面風好大!」

-1-
「快來接我們,外面風好大!」
手機視頻對面。
我媽站在高鐵站大樓門口。
她的聲音,伴隨着呼嘯的風聲,敲打着我的耳膜。
我的腿肚猛地一抽筋,整個人大汗淋漓地急促喘息。
上一世。
我是從 18 樓摔落死亡的。
那時,颱風來襲。
我媽非要開窗通風,在半夜偷偷打開陽臺門窗,導致落地窗破裂。
無數玻璃渣在客廳四散。
風力高達 17 級的颱風一瞬間闖入客廳,在沙發上熟睡的我毫無防備,一下被捲起半米高。
我媽躲在沙發後,目露驚恐地瞪過來。
周圍的鄰居陸續被吵醒,黑夜裏亮起一盞又一盞燈。
來不及思考,爲什麼明明我在睡前再三檢查過,反鎖好的門窗,會在此時打開。
我只是牢牢扒着陽臺的門框,對躲在旁邊的我媽,聲嘶力竭地求救。
「媽媽,救我——!」
窗外噼裏啪啦的雨水打溼了我的棉質睡衣,落在我的眼皮上,冰涼得我不住打哆嗦。
可我媽不僅沒拉我,反倒踹了我一腳。
「滾開,別連累我!」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手指不斷傳來的尖銳疼痛直達大腦,提醒着我這一切都是事實。
我媽猛踹我,像是在發泄積累已久的怒火:
「讓你每個月交家用,你才交五千塊錢!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工資有三萬塊!
「你弟買婚房,你卻不肯借他首付,我沒有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女兒!」
我的心彷彿被誰捏了一把。
我媽從小就標榜自己絕不重男輕女,無論做什麼都給我和我弟一人一份。
可直到現在,我才第一次聽到她的真心話……
閃電劃過夜空。
她的臉上,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猙獰表情。
「只是讓你弟在你這兒多住幾天,你都不願意……既然如此,別怪媽媽狠心。
「你要是死了,你的房子和錢就都是你弟的了!」
又是狠狠地一踹。
我媽用力到自己都差點在雨水中滑倒。
「咔嚓」一聲。
我的指骨扭曲斷裂,被迫鬆開門框。
「媽媽……」
我茫然地被颱風捲起,白色的睡衣在風中鼓起,呼啦作響。
「天哪,要摔死人了!」
樓棟裏傳來一聲又一聲驚呼。
有好心人打開窗,試圖伸手抓我,指尖卻只來得及掠過我微涼的衣角。
「咚——」
伴隨着沉悶的聲響。
我的鮮血如蛛網般四分五裂地蔓延,和地上的雨水一起混入汩汩的下水道。
目光所及的最後一眼。
是我媽媽在 18 樓,居高臨下的漠然一瞥。
「乖女兒?」
此時。
我媽的又一聲呼喚把我拉回現實。
微微失焦的鏡頭裏。
她黯黃色的臉上細紋皺起,露出一個虛僞算計的笑。
「趕緊來接我們,滬市高鐵站的風怎麼這麼大,大城市就是特別哈!」
我回過神,冷淡道。
「我早就說了自己工作忙,讓你們別來!
「你們現在就坐高鐵返程,要不然就自己住酒店!我是不會招待你們的!」

-2-
掛了電話,我立刻開車調頭。
導航上,看着定位不斷遠離高鐵站,我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我弟高考落榜,混喫混喝了兩年,我爸媽託關係給他在滬市找到了一個復讀學校。
他們這次來找我,就是爲了讓我弟在復讀期間住在我家,讓我照顧他的三餐起居。
我現在正是事業上升期,更何況滬市房價這麼貴,我買的老破小怎麼能住下兩個人,便拒絕了,讓我弟去住校。
可我媽卻開始埋怨,又是嫌我交家用太少,又是嫌我沒主動借錢資助我弟買婚房,罵我不肯爲家裏付出,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於是,簡單的一件小事。
就成了我媽在臺風天裏,親手殺死我的導火索。
車裏的廣播開始播報:
【超強颱風在南省登陸,最大風力達 17 級以上,是 1949 年以來登陸我國的最強秋颱風,請各位市民做好防護。】
我二話不說開車去了農貿市場。
爸媽這次來滬市找我,並沒有提前打招呼。
上一世,因爲沒有任何提前準備。
眼看臺風來襲,我們一家四口不得不擠在我買的一室一廳老破小裏,僅僅兩天就喫光了屯的所有食物。
這一次。
我直接衝到農貿市場,買了耐放的土豆和娃娃菜,還有海鮮凍貨和火鍋底料,水果和飲料也買了好幾箱,幾乎塞滿了整個後備箱。
最後,我去附近還在營業的川菜館,點了好幾樣菜。
「夫妻肺片、口水雞、回鍋肉、毛血旺……老闆,速度快一點,全部打包帶走!」
打包盒滿滿當當,幾乎壘成小山,擺在駕駛座後排。
等待的時間裏,手機裏不斷閃出來電提示。
是我爸媽不停地在給我電話轟炸。
「乖女兒,爸媽來都來了,你怎麼能讓我們就這麼回去呢?」
「趙蔓蔓,我們大老遠從家裏趕來看你,你就是這個態度,養你真是白養了!」
「對啊,姐,你怎麼這麼狼心狗肺!爸媽千里迢迢來看你,你對得起爸媽嗎?」
我媽還發了一條語音消息,語氣委屈:
「媽帶了你最愛喫的自家產的雞蛋,好歹讓我把東西給你送過去吧!媽又沒有壞心。」
照片裏,她帶來的雞蛋,有的甚至已經裂縫了,蛋液流滿了整個紅色塑料袋。
看到這些消息,我在心裏冷笑。
愛和不愛真的是很明顯。
錢在哪裏,愛就在哪裏。
我弟在家裏什麼都不做,卻靠着爸媽的養老金,每年都換最新的蘋果手機,穿的也是幾千的高價球鞋,過得比我還滋潤。
而我雖然從事高薪互聯網行業,工資三萬。
可工資扣稅後,房貸和裝修貸就要給銀行還兩萬,更別說每個月我媽還要向我索取五千塊錢家用,日子永遠過得緊巴巴。
我自嘲一笑,直接把他們三人的微信全部拉黑。
隨後,我借用飯館的 Wi-Fi,開始瘋狂地在手機裏下載視頻網劇。
我記得颱風會吹斷電纜,整個小區斷電了好幾天。
此時。
距離颱風到來還有一個半小時。
當我滿載而歸,回家裏準備拿小推車去搬東西時,卻突然驚覺入戶地毯上帶着溼水的痕跡。
有些不對勁。
果然。
下一秒,我打開門。
只見房間內都是溼淋淋的水,幾把雨傘流着黑色髒水,橫斜在玄關晾着。
我弟脫掉襪子,黑黢黢的腳趾踩着我米白色的牀,大剌剌地躺在我的內衣旁邊。
我爸吞雲吐霧,地上是一地菸頭,地毯被燙了好幾個洞。
而我媽正在我的冰箱裏埋頭翻找着,一旁的地板上擺着好幾塊生牛肉。
她看見我,轉頭招呼道:
「蔓蔓回來了啊,我看你冰箱裏還存了挺多牛肉的,我一會兒給你弟弟燉了啊!」

-3-
我厲聲道:
「你們是怎麼來我家的?不是讓你們回去嗎?」
我弟不屑地笑了一聲。
「媽早就打聽到你住哪了,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幹啥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弟在高中畢業的這兩年,一直當的就是開鎖學徒,所以他隨便撬開了我的家門,就進來了。
「你這是非法闖入,我要報警了!」
我媽聽到這話,立刻壓下我的手機。
「都是一家人,你這是鬧什麼!本來都說好了我們來找你,你看,雞蛋都給你帶來了。」
我媽獻寶似的掏出幾大兜她從家裏帶來的雞蛋、鹹菜還有一些手工饃。
這饃硬得像是放了半個月。
可要說她省錢吧,她又偏偏從我的冰箱裏專挑貴的拿,翻出來的都是朋友送來,我自己都捨不得喫的三文魚、牛肉和海鮮。
這麼一對比,簡直令人寒心。
我媽還對着我的房子指指點點。
「蔓蔓啊,你這個牀是粉色的,扔了吧,換個你弟能用的顏色!
「還有,你弟接下來這一年就住你這兒了,你可得好好照顧他。
「他還在長身體,像這種三文魚啊,海鮮啊,平時多給他買一點。」
聽着她念念叨叨。
我緊握拳頭,腦子裏千迴百轉。
颱風馬上就來了,現在就算報警,警察也沒辦法及時趕到,看來家裏是不能住了。
我對着一片狼藉的房間,擠出一個笑容。
「好的,媽媽。」
我已經給過你們機會,那就別怪我了。
畢竟颱風天裏死幾個人,也是很正常的,對吧?

-4-
趁着我媽去做飯的時候,我立刻給樓下熟識的賣保險的小哥打了電話。
「速來,我要買房屋險和人身意外險。」
我又勸說我爸媽。
「這是我朋友,賣保險的,我給咱家都買一份保險,怎麼樣?」
我媽嚅囁着:「這保險得多少錢啊?」
我直接道:「不管多少錢,我都出了。」
一聽自己不用出錢,我爸媽對視一眼,同意了。
「那可以。」
我買了最高級別的人身意外險。
如果我的家人出了意外,我可以拿到一千萬。
在籤保險的時候。
我爸媽用手指擋着,在受益人這一欄都寫了我弟的名字,還偷偷用餘光掃我。
我媽訕笑幾聲,乾巴巴地解釋道:
「你弟畢竟沒你這麼能幹,我們當父母的總得給他留條後路……」
我握起我媽的手,真摯道:
「媽,我明白的!畢竟弟弟是家裏唯一的男丁!」
我媽滿意地連連點頭。
等到合同簽好後,我跟着保險小哥到他家,一邊催促,一邊親眼看着他把合同錄入電腦,走完所有流程,確保合同能在次日生效。
此時,距離颱風來臨只有半小時了。
窗外雨打風吹,樹木歪斜。
隔着落地窗,我媽感嘆:
「滬市這天氣是怎麼了。」
我拿起玄關的雨傘。
「爸、媽,颱風要來了,家裏沒喫的,我出門去超市買點菜。」
我弟連忙衝我喊:「趙蔓蔓,我跟你一起去,待在家裏無聊死了。」
卻被我媽連忙拍了一下。
「外面風大,你看樹都在晃,多危險,讓你姐去就行了!」
我無暇理會他們,冷笑着合上房門,直奔隔壁。
隔壁鄰居是我朋友,她買下我對門,最近剛裝修結束。因爲我在裝修期間幫她督工,所以我有鑰匙。
我給她發了消息,說在她這裏住幾天。
她一口答應。
還給我轉了五萬塊錢的紅包。
【颱風天你幫我把家裏門窗鎖好,勞你費心,注意安全。】
看了一眼手錶,還有最後十分鐘。
我趕緊下樓,將剛纔在農貿市場買的水果蔬菜一股腦往這裏搬。
等我準備好一切後。
才得空打開一瓶冰可樂,灌入喉腔,躺在沙發上喘息休息。
無意中,扭頭一看。
窗外已經是一副山雨欲來之勢。
整個天空變成詭異的粉紫色,樹木搖晃,樓下商販的塑料棚也不斷搖擺。
朋友圈都在刷屏。
【褲衩子!我的褲衩子被吹走了!】
【出門溜達了一圈,兩隻腳沒有一隻受控制。】
【街上紅綠燈都被刮跑了。】
我面色凝重。
颱風,終於來了。

-5-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颱風便上了熱搜。
短視頻裏,颱風肆虐。
一開始還有人玩梗。
直到房屋被吹得七零八落,幾人環抱粗的椰子樹都被攔腰折斷,行人在戶外被大風捲得東倒西歪,幾乎騰空。
令人看得暗自心驚。
不少人看到了颱風的威力和無情,紛紛感嘆大自然的力量神祕莫測,祈禱災難趕緊過去。
官方連忙發文:
【颱風即將進入滬市,請各位市民做好防護,不要輕易出門,緊鎖門窗,做好防護!】
我嘆了一口氣,像是強迫症一樣,再次檢查了一遍屋內的所有門窗。
精神這才放鬆下來。
「咕——」
我的肚子猛然叫了一聲。
我這才發覺自己累得胃部空蕩,飢腸轆轆。
於是。
我把剛纔打包的菜都熱了一遍。
毛血旺咕嘟咕嘟的香氣充斥着整個房間,辛辣的熱油,刺激着令人忍不住地流口水。
我打開房間的新風系統,喫得額頭冒汗,又拆了一箱剛買的楊枝甘露。
突然,電話響了。
來電人是我媽。
我慢悠悠地喫下幾片毛肚,讓電話振鈴了好久,才漫不經心地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我媽的質問:
「趙蔓蔓!你微信是不是把我拉黑了?!爲什麼一直打不通!」
我假裝抱歉,解釋道:
「可能微信出故障了,怎麼了媽?」
「就問問你怎麼還沒回來。你弟想喫大閘蟹,你回來給他帶點!」
我的手緊了緊,看着窗外偌大的雨勢,心裏諷刺,嘴上卻乖順回覆道:
「可是現在臺風和雨勢突然變大,傘也壞了,我被困在超市了!怎麼辦啊媽,你們誰來接我一下?」
一聽到我讓她來接。
電話那頭,我媽沉默了。
我知道他們不是擔心我,而是擔心食物。
畢竟我平常在家裏根本不做飯,任他們將我家翻個遍,除了幾袋薯片和冰箱裏的肉,再也找不出其他的了。
但現在外面這麼危險,要他們來接我,更不可能。
果然,我媽回覆道:
「那你就先在超市躲着吧。」
我又說:「媽,我現在好餓。超市這邊有喫的,但我的錢不夠,你能不能給我轉點?」
我媽不耐煩道:
「錢錢錢,你都工作了還向家裏要錢,沒有一點當女兒的樣子!就算錢給你,你又不能把喫的帶回來!」
說完便掛了電話。
我握着手機,有些回不過神。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媽還能做到對我和我弟一視同仁,一個肉包子都要給我和我弟掰成兩半。
是什麼時候起,她的關心變成了索取呢。
不僅每個月從我這裏索要家用,家裏的電器壞了也要找我掏錢,生病了也要先給我打電話,讓我向公司請假,回家陪牀伺候她。
她在我面前精明算計,擺弄她那沾沾自喜的心計。
仔細想想,我媽好像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就像上一世,她非要在臺風天開窗。
就算我多次強調颱風危險,她也像聽不懂人話一樣,半夜偷偷開窗。
她真的就那麼傻嗎?
其實不是的。
那只是她對我的服從性測試罷了。
看着我越爲難,越生氣,情緒越激動。
她心裏反而會產生一種陰暗隱祕的、支配他人的興奮。
她掌控了我,她的權力大於我。
哪怕我再不願意,她可是我媽啊!我又能把她怎麼樣呢?
只是不知道這一世。
我不在家,我媽會不會還要鬧着開窗?

-6-
突然,我想起自己給家裏裝了監控。
打開監控軟件。
只見我媽把冰箱裏的海鮮和牛肉都煮了,一家人喫得滿嘴流油。
我弟喫飽後,踢了一腳我媽給我帶來的雞蛋。
「這雞蛋都臭了,一會兒都扔了吧。還有那饃,硬得都能當石頭。」
我媽一邊將牛肉塞進鼓囊囊的嘴裏,一邊道:「你姐現在也不好糊弄了。」
我爸看了一眼窗戶:「這麼晚了,我還等着她給我帶煙回來,也不知道去哪兒鬼混了。」
我在心裏暗暗道。
只希望他們接下來幾天還能過得這麼好。
因爲颱風的到來早有預警,我們公司也通知放了假。
這幾天,我除了看小說就是追劇追綜藝。
投影儀一開,懶人沙發上一躺,簡直不要過得太舒服。
直到三天後,我的門突然被人粗暴地敲響。
「砰砰砰!」
我嚇了一跳,從可視門鈴裏一看,才發現門外的正是我媽。
原來。
他們喫光了家裏所有的食物,正在找鄰居借喫的。
因爲颱風的原因,外賣平臺全部關門,小區超市也早都歇業了。
除非是出高價,否則食物是很難買到的。
因此,她只能一家一家敲門去借。
我沒開門,而是將耳朵貼着門板聽。
我媽沒等Ťű₀到回應,面帶狐疑,轉而敲響了樓道內另一家住戶的門。
這家住戶開門後,我媽立刻道:
「我是隔壁的,你家有沒有喫的,到時候我讓我女兒給你錢。」
隔壁住戶掃了我媽幾眼:「有方便麪,一袋兩百。」
「你這不是搶錢嗎?!」
「不要拉倒!」隔壁住戶「砰」地把門甩上。
我媽急得跳腳,又瘋狂給我打電話。
「蔓蔓,你現在在超市不缺喫的吧,趕緊回家給家裏送點!」
「不行啊媽,我還被困在超市呢,外面風太大了,我出不去啊!」
「那……那要不你給媽打點錢,媽自己找人去買點喫的也行,你就先打個一萬塊錢吧!」
我繼續拒絕:「媽你忘了,我這個月工資早都還房貸了,我手裏也沒錢,在超市也餓着呢!」
我媽惱羞成怒:
「那你就想辦法從超市裏偷點喫的帶回家啊!我和你爸這麼老遠過來看你,你總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們餓死在你家裏吧?!」
我聳聳肩:「再說吧。」
電話被掛斷後,我媽氣紅了眼睛,回到家一通亂砸。
「等趙蔓蔓回來,看我怎麼收拾她!我早就說了,她一個女孩子來大城市讀什麼書,遲早把心讀野了!以後得想辦法讓她把每個月的三萬塊錢工資全部交給我纔行!這次買方便麪的錢也得找她報銷!」
見沒人理她,她搶過我爸的手機,對我爸吼道:
「聽到沒?你的好女兒真是能耐了,一點也不聽我的話了!」
我爸忙着看美女直播 PK 賣萌,手機被奪走後,一巴掌扇到我Ŧųₓ媽臉上。
「吼什麼吼,別影響我看直播!」
我媽愣愣地捂着臉,求助似的看向我弟。
我弟卻忙着打遊戲,嘴裏罵着不乾不淨的話,根本沒注意到她。
我媽咬着脣,一時無言。
以往這種時候,我會擋在我媽面前,怒斥我爸和我弟。
等我情緒激動地把他們罵個夠嗆,我媽再笑意盈盈,大度地站出來當和事佬。
「哎呀蔓蔓,你一個女孩子怎麼這麼兇,你爸和你弟也不是故意的。乖兒子,想喫什麼,媽給你做。」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想到了過往,臉上閃過片刻失神。
最終。
她還是頂着臉上的紅色掌印,在隔壁鄰居異樣的眼光裏,買了幾包泡麪。

-7-
不知是不是因爲吵架的原因,當天晚上,我媽又說胸口悶。
「老趙,能不能開會兒窗?哪能一天都不開窗通風啊?」
我爸直接就厲聲喝Ṫũ̂₂止了她。
「你瘋了,颱風天你還開窗戶?想死就自己去死,別拉着我!」
被罵了一頓之後,我媽老實了。
我看得諷刺一笑。
原來我媽她也是會妥協的啊。
原來在她心裏,我纔是外人。
我媽被我爸吼了一通,低着頭,神色難過,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多久,我的手機響了。
「女兒,媽想你了。」
我沉默着沒說話。
我媽開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說我爸和我弟整天什麼事都不幹,家裏喫的也越來越少,她都要愁死了。
說到這裏,她又抱怨道:
「我這會兒胸口堵得慌,要開個窗戶你爸爸都不肯!」
我立刻開口道:
「那這肯定是我爸做錯了!開就開唄,能有什麼影響?
「您放心,我家這窗戶結實着呢!」
我媽立刻像找到知己一樣,激動道:
「對啊,就是開個窗戶而已,你爸真是大驚小怪!咱們也不出門,就在屋子裏,那臺風能有多危險?」
能有多危險?
我笑了一下。
我媽一輩子住在內陸,幾乎沒來過沿海地區,根本不知道颱風的威力。
我記得上一世,後來統計這次颱風,一共造成了幾百人死亡。
整整兩個小時裏,我都順着我媽的話說。
她聽得很滿意,對我這個女兒又生出了幾分微不足道的憐愛,對我叮囑:
「乖女兒,在外面記得好好喫飯啊。」
人心可真奇怪。
我真心對我媽好時,她罵我是仇人。
我隨便應付她,倒快要變成她的寶貝女兒了。
我暗笑一聲,對電話那頭道:
ţú⁽「好的媽,那您給我打點錢?」
三秒後,我媽掛了電話。
不久後,買來的泡麪也喫完了。
我媽依舊一個人乾着急。
我爸和我弟卻跟沒事人一樣,捧着手機玩得不亦樂乎。
監控裏,我媽氣得捶胸頓足,一個勁地說胸悶。
可沒有人理她。
哪怕是上一世,也只有我關心她。
那時,我先是好言相勸,說颱風很大,開窗危險,給她看別人拍的視頻裏,颱風造成的房屋危害。
她卻說視頻裏那都是弄虛作假,都是少數。
我又提議打開空調的新風系統換氣,如果還是覺得胸悶氣短,等颱風結束後帶她去醫院做個體檢。
可我媽卻抹着眼淚,說開空調浪費錢,去醫院也費錢,她只是想開一會兒窗戶,我都不同意,指責我不聽她的話,虐待老人,實在是不孝順。
我和她講道理,她和我講感情,這不是胡攪蠻纏嗎?
那時,我百口莫辯,只能耐心哄她。
沒承想,卻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直到死後我才知道,我拿她當媽,她拿我當奴才。
這一世,沒有我這個奴才,她倒也不矯情了。
但我沒想到。
她竟然真的又一次開窗了。

-8-
當天晚上,我熬夜追劇。
意外看見監控裏,我媽走到陽臺邊上,左顧右盼。
「咔嗒」一聲。
她偷偷打開了窗戶。
今天的颱風風力並不大。
伴隨着細微的冷空氣湧入房間,我媽小聲嘀咕道:
「我就說吧,這風怎麼可能把人刮跑呢!哪有那麼大的風!」
她果不其然地「嘁」了一下。
沙發上的我弟打了個噴嚏,嚇得我媽手一抖,又趕緊把窗戶合上。
扭頭一看,我弟一邊揉鼻子,一邊罵遊戲裏的中單,根本無暇顧及她。
有了這第一次。
接下來幾天,我媽每天晚上都會偷偷開一會兒窗戶。
事後,她擦乾淨陽臺上的雨水,當作無事發生。
就連我弟感冒了,她也照樣開窗。
這天,大風颳進房間,颳倒了落地燈。
我弟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吸着鼻涕Ŧú₃大吼:
「死老太婆!你開窗幹嘛,不知道我感冒了嗎!」
我媽嚇得一哆嗦。
我弟惡狠狠地瞪我媽一眼,猛地關掉窗戶,差點夾到我媽的手指。
事後。
我媽立刻向我打電話,哭訴我弟的惡行。
我照舊鼓勵她,附和她。
「媽你說得對,感冒就是要呼吸新鮮空氣才能好的呀!
「屋子裏空氣不流通,到時候別把您也給傳染了!您年紀大,生病了可不好治!」
於是。
在我媽又一次和我弟因爲開窗這件事而吵起來的時候。
我媽有理有據地大喊道:
「你姐是大學生,她都說了開窗戶好,你懂什麼!」
卻被我弟直接打了一巴掌。
「啪!」
我媽捂着臉,神色滿是不可置信。
這是我弟第一次動手打她。
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使足了力氣一抽,抽得她右臉高高腫起,滲出血絲。
我弟站在原地,喘息着仇視地瞪向我媽。
我爸坐在沙發上抽菸,聽到動靜後,隔着煙霧掃了我媽一眼,隨即又將目光移到手機上的美女直播。
隱身的爸,暴怒的弟。
還有垂着頭一言不發,神情怔然的我媽。
她的手機被打落在地,微亮的屏幕上映出我的名字。
我媽的視線久久定格在那裏。
像是在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誰纔是真正對她好的人。
我弟往地上啐了一口。
「瘋婆子,天天就你事多,一天到晚老想着開窗戶。趕緊去做飯!」
我媽沉默片刻,撿起圍裙,步履蹣跚地走進廚房。
幾秒後,廚房內傳來一陣嚎啕大哭。
這天晚上。
我弟半夜被餓醒了。
這些天裏,他一個人獨佔我的牀,我爸睡沙發,我媽則只能打地鋪。
我弟一腳踹在我媽臉上。
「有飯沒?餓死了,不想喫泡麪。」
或許是白日裏,積累許久的負面情緒作祟。
我媽被踢醒後,愣了片刻,突然爆發。
她扔掉被子,大吼道:
「我是你們老趙家的保姆嗎?前幾天我說沒錢買飯,你們一個個都當作耳旁風!現在又知道餓了,我上哪給你做飯啊?!」
我爸被吵醒,不耐煩道:「大晚上的你喊什麼!」
我媽越說越委屈:
「你們父子倆根本沒把我當人看,只有我女兒對我好!」
說完,她又一個箭ṱú₂步衝到陽臺。
「這個家裏我根本做不了主,連開個窗戶都要看你們父子倆的臉色,這日子沒法過了!」
她「啪」地打開了窗戶。
可不承想,她開了多少天的窗戶,明明都好好地沒事。
而此時。
「砰」的一聲。
整片落地窗猛地炸裂,碎片四散,發出爆炸似的動靜。
黑夜裏。
我面無表情地坐在監控前,看了一眼時間。
9 月 28 日。
今天。
就是上一世我死亡的那一天。

-9-
落地窗的玻璃炸了。
我媽手足無措,第一反應是推卸責任。
「我哪知道今天的風這麼大,這玻璃質量竟然這麼差!」
說着,她又如往常一般責怪到了我身上,憤憤道:
「都怪趙蔓蔓!誰讓她買的窗戶這麼不禁吹!」
猛然闖入的冷風,吹得屋內三人一個激靈。
陽臺上晾掛的衣物一下子便被大風捲了出去,升上了天空。
連續的幾聲「撲通」,花盆一個個掉落到樓下。
我弟一邊罵一邊狠狠打着噴嚏,鼻子都紅了一片。
「這下好了,玻璃碎了,夠通風了吧!」
我爸也中氣十足,狠罵一句:
「天天鬧,鬧夠沒有!趕緊過來!」
一聲大吼,令我媽閉了嘴。
她弓着背,小心翼翼地朝着客廳移動。
雖然陽臺做了落地窗,但是陽臺和客廳中間還有一扇門,並沒有完全打通。
只要我媽能及時走到門邊,把門關上,那麼一家人依舊是不會有危險的。
可就在這時,風力陡然變大。
一股強烈的氣流直接將我媽整個人捲了起來。
在她驚恐的表情裏,她整個人幾乎浮在空中。
急速旋轉的颱風將她的頭髮吹散,和雨水一起在她的臉上胡亂拍打。
我媽趕緊抓着陽臺的門框,就像上一世的我的一樣。
「救命——!救命——!」
她彷彿救命稻草一般,對我爸和我弟大喊:
「我抓不住門框了!你們快過來拉我一下!」
可我爸和我弟卻目露警惕,不敢靠近陽臺一步,生怕被連累。
他們對視一眼,直接跑到廚房裏,將廚房門反鎖上。
我媽眼裏滿是震驚和不願相信。
她朝着狂風肆虐的外面看了一眼,嚇得渾身一抖,立刻大吼道:
「天殺的——!姓趙的你們父子倆,我天天伺候你們,給你們喫給你們穿,你們就這麼對我!」
見我爸和我弟仍然沒反應。
她聲音顫抖道:
「好歹、好歹你們幫我報個警吧!」

-10-
凌晨三點。
我媽的呼喊聲吵醒了附近的鄰居。
小區羣裏立刻有人拍下我媽的照片,開始刷屏。
【快看!18 樓不知道哪一戶被颱風捲起來了!】
【我勒個這麼刺激!】
【快報警啊!】
【我已經報警了!就是颱風太大了,你沒看路上的車都被吹跑了嗎?估計警察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
【天哪,不知道這阿姨還能堅持多久。】
而監控裏。
因爲隔着廚房門,我媽聽不見我爸和我弟說話,只能無助哭泣。
她使勁咒罵我:
「天殺的趙蔓蔓,也不知道人死哪兒去了!真是沒有一點用!這麼重要的時候,人倒是消失了!
「要不是爲了來看她,我怎麼會這麼倒黴?!老趙,快給趙蔓蔓打電話啊!」
我弟和我爸沒聽到我媽的話。
或許是覺得房間裏危險,他們竟然走到樓道的走廊裏,把我媽一個人扔在家裏。
「咚咚咚!」
我爸敲響了隔壁我的門,敲門聲又急又快。
「有人嗎?快去救一下人。」
我心裏嘲諷。
他們自己害怕颱風,不敢去救我媽,卻要拉上別人墊背。
我弟從貓眼裏望了過來。
他那滲着血絲的凸眼珠,陡然在貓眼裏放大,嚇得我立刻扣上貓眼,捂住嘴,大氣都不敢出。
我弟「咦」了一聲。
「裏面好像有人。明明燈還亮着,但是不敢開門,不會是獨居的女人吧?」
我弟「嘿嘿」笑了兩聲,目光猥瑣地掃視着大門,彷彿隔着大門就能幻想出一個柔弱無助的美女。
「美女,開門啊!」
他拿出撬鎖工具就要往大門上砸。
警察遲遲不來,再結實的鎖他都能撬開。
想到這裏,我直接從裏面擰開了房門。
「趙蔓蔓?」
我弟看見我,愣了一下,不屑道:
「嘁,怎麼是你!」
我爸探着頭從門外張望,恰好看見我地上我囤的幾箱菜,氣得臉上橫肉搖晃。
「趙蔓蔓,你一直躲在這裏喫香的喝辣的?
「你這不孝女,養你還不如養條狗!」
對門的房間裏,遠遠傳來我媽的呼喊聲。
我弟抹掉臉上的水,強硬地把我拉進我家:
「走,趕緊去救咱媽。要不是因爲你,咱媽纔不會來滬市!都怪你!」
我不置可否,將房門鎖上,跟着他們來到我家。
陽臺處。
我媽還緊緊摳着門框,身上的睡衣已經被雨水淋得溼透,緊貼在身上,手指因爲用力而發白。
看見我,她目露希望。
「乖女兒,快來拉媽媽一把!關鍵時刻,你爸和你弟都靠不上!」
拉我一把。
上一世,我也是這麼說的。
可我媽她又是怎麼對我的?
我看了一眼手錶,對她笑了笑。
「媽,放心,我這就來救你。」
我媽感動地直吸鼻子。
又是一陣大風吹過。
不知多少人家的雜物被捲上天空,隨風飄搖許久,最後以急速之勢落在地上,發出令人心驚肉跳的碰撞聲。
我媽整個人被吹得搖搖欲墜:
「快,快過來啊!」
我弟推了我的後背一把,將我推得踉蹌。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過。
伴隨着「啪」的一聲。
吊燈發出細微的電流音,掙扎地閃爍幾下,最終熄滅。
黑夜中,那些亮着的小區燈火,在一瞬間全部消失,變成漆黑的窗口,像是一雙雙沉默的眼睛。
暴雨仍然嘩啦啦地傾盆而下,震耳欲聾。
一切都如上一世一般。
停電了。
我無聲地笑了一下,扭頭看向我弟和我爸:
「只是,你們確定真的要救媽?」
在他們不解的眼神里,我輕聲陳述着一個事實:
「別忘了,我給你們買了保險。
「如果媽死了,一千萬平均分下來,我們每個人可是能拿到三百多萬啊。
「爸爸,你不是喜歡給女主播送禮物嗎?
「弟弟,你不是一直爲婚房發愁嗎?你上一個女朋友,不就是因爲沒有婚房和你分手的嗎?」
話音剛落的瞬間。
我爸和我弟眼裏閃過精光。
屋內一時無聲。
狂風捲起窗簾,在地上映出不斷變換的猙獰黑影。
我媽驚恐地看向我。
「乖女兒,你、你不會這樣做的對吧,我可是你媽啊!」
我嘆了一口氣:
「當然啊媽,你放心,我這就來救你。」
說着,我上前一步。
可突然,一股巨力襲來。
我弟將我狠狠拉住。
「不準去!」

-11-
我媽要崩潰了。
「你攔你姐幹什麼!」
我弟神色莫測,就像在打量一個陌生人。
「媽,別怪我狠心。
「你要ţũ³是死了,我可是能拿到一千萬!」
我媽瘋了一般號啕:
「兒子,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你媽啊!我生你養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我弟卻冷淡道:
「誰讓你自己要開窗戶的,是你自尋死路,怪不得別人!」
我爸掐滅菸頭,像是終於作出決定。
他開始朝着我媽扒着門框的手踹。
就像上一世我媽對我做的那樣。
我媽的手指因爲疼痛而緊縮,不斷髮出慘叫。
「老公,老公!你真要這麼對我嗎?」
見沒人理她,她又大喊:
「你們別忘了,外面那麼多鄰居!就算你們殺了我,也有那麼多目擊證人,你們是拿不到錢的啊!」
窗簾猛地飄搖了一下。
我爸怔怔地喘息,像是終於恢復了一絲神智。
我卻在此時搖了搖頭。
「小區停電了,還有窗簾擋着,這黑燈瞎火的,誰能看見。」
我媽終於絕望了。
磅礴的雨水傾盆而下。
我媽頂着一臉雨水,衝我大吼:
「趙蔓蔓,我是你媽!你就非要這麼和我作對嗎?!」
我一臉抱歉。
「哎呀,瞧我這嘴。媽,我也想過去救你,可是我爸和我弟攔着不讓啊,他們非要拿保險金,我能怎麼Ṭùₘ辦啊媽。」
雨水飄進客廳,我弟照着我爸的樣子,開始朝着我媽踹。
我媽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哀號。
我遠遠地圍觀着這一場荒誕的鬧劇。
媽,看清楚了。
這就是你的親親老公,親親兒子。
這就是你上一世殺了我的理由。
就在他們對我媽拳打腳踢的時候。
突然。
風雨飄搖中。
整棟大樓猛烈地搖晃了一下。
連我也差點沒能站穩。
板樓不隔音。
樓上樓下的住戶發出驚恐的吼叫,亂成一團。
「我操!地震了?這樓怎麼在晃——!」
「不對,就是颱風吹的!」
「完了完了,這樓不會要塌了吧!」

-12-
整棟大樓都傾斜了。
伴隨着狂風,樓棟發出一前一後有規律地搖晃。
就在我爸和我弟被搖晃的大樓,嚇得不敢動彈時。
我媽扭轉了局面。
她一隻手抓緊我爸的小腿,用力一扯!
我爸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恐懼的叫聲,便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下被颱風捲起三米高!
我弟嚇得差點尿褲子,轉頭就要往我這邊移動,卻被我媽一把扯住。
於是,我弟狠抓我媽的頭髮:
「瘋婆子!放手!我讓你放手——!」
我媽疼得眼淚都要流了出來,卻咬住他的手臂不放。
大樓又是突然一晃。
扭打中的我媽和我弟,雙雙從陽臺飛了出去!
我弟的臉龐驚恐扭曲到了極點。
僅僅半秒不到的時間。
我弟就被捲了起來,和半空中的我爸卷在一起,兩個人的四肢狠狠一撞,令人看着便覺得疼。
可他們不僅沒有因爲重力的原因下落,反而隨着颱風不斷地升高、旋轉……
我媽無暇顧及我爸和我弟。
她扒住空調外機的鋼圈,劫後餘生地大口喘息。
「女兒,快來救我!」
她渾身溼透,冷得發抖,遙遙衝我大喊。
我躲在廚房,將門反鎖,就那麼定定地看着她。
她徒勞地一聲聲喊着。
「乖女兒,我是你媽媽啊。
「以後咱倆母女就拿着賠償金好好過日子,你快過來啊——!」
見我不動。
她眼裏的神采終於一點一點消失。
此時。
我媽的手掌已經磨出了血。
儘管她的手指一直在用力收緊,卻因爲出汗的原因,摩擦力大大減少,整個人向下滑動了一截,像一棵飄搖的小草。
不知過了多久。
風力稍緩。
「嗚——嗚——」
小區的大門緩慢打開。
樓下響起宛如哭泣一般,拖長了聲音的警笛。
藍紅燈光閃爍。
那是姍姍來遲的消防車。
我走出廚房。
在我媽期盼的眼神里,我伸手擦掉她眼上的淚水。
受了這麼大的刺激,我媽看見我走來,嘴巴張着,激動得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嗚」聲。
「媽媽,我這就把你拉上來!」我大喊。
可我手下的動作卻完全相反。
我一根根地掰開了我媽緊握的手指。
就像。
上一世我媽對待我的那樣。
我媽神情驚恐,不住搖頭,聲音發抖:
「乖女兒,你救媽上去,救媽上去啊——!
「媽媽以後保證對你好,一定會很愛你的——!」
我發出呢喃般的一聲嘆息。
「可是媽媽,我自己會愛我自己。」
「撲通」一聲。
一切宛如一場慢鏡頭。
我對着跌落的身影,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痛哭、大喊:
「媽——你怎麼自己鬆了手啊!」
我媽只來得及絕望地和我對視最後一眼,便向下墜落。
夜色濃重。
樓下響起一陣喧囂的大喊。
「快接——快接——」
消防員們高舉橙色的充氣墊,訓練有素地指揮大喊。
「砰——!」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我媽從 18 樓的高度裏,狠狠地摔落到消防員高高舉起的充氣墊上,整個人向上一彈,又猛地回落!
飽滿的橙色充氣墊猛然受了衝擊,迅速乾癟下來,在滂沱大雨裏,很快便蓄上了一攤又一攤的泥水。
消防員戴着頭盔,訓練有序地在我媽身邊來回跑動,將她抬上救護車。
而我媽本人卻緊閉雙眼,四肢扭曲,昏迷不醒。

-13-
事後,消防員們找到了我爸和我弟的屍體。
他們被颱風捲走,吹到幾百米外,當場死亡,死狀十分悽慘。
我媽則被送到醫院搶救。
我握着醫生的手,在衆目睽睽之下,哭到近乎暈厥。
「醫生,求求你們救救我媽!我爸和我弟都死在了這場颱風裏,現在這世上我只有我媽一個親人了啊——!
「求求你,一定要盡力,我給你們跪下了!」
醫生護士趕忙攔着我。
周圍的其他病人看見我這副淚眼矇矓、渾身狼狽的慘樣,也不禁動容。
可當天回到家裏,我卻喫了一頓火鍋。
我喫得滿頭大汗,甚至打了個飽嗝。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一週後。
颱風離開了。
雨過天晴,秋日的陽光灑向大地。
這座歷經劫難的城市,恢復了往日的繁榮和井井有條的秩序,人們重新投入生產。
路上再次佈滿喧囂的車輛和行人,早高峯呼嘯而過的地鐵仍然擁擠得令人髮指。
我也和無數打工人一樣,去公司復工。
辦公室裏,同事們熱火朝天地討論着這場早已過去的颱風。
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週末,豔陽高照。
醫院給我打電話,說我媽醒了。
我提了一箱大閘蟹去看望她。
病牀上。
我媽渾身上下都打滿繃帶,動彈不得。
一夜之間,她老了十歲。
幾個護士給我媽一邊扎針,一邊憐憫道:
「聽說這個病人是颱風天被捲到 18 樓摔下來的,老公和兒子當場死了,真是可憐啊!」
我打斷她們,嘆了一口氣。
「可你們知道嗎?我家門窗本來反鎖得好好的,是我媽非要在臺風天打開窗戶。
「別人不讓,她還偷偷開, 這才釀成了一場悲劇。」
護士們的眼神立刻變了。
她們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媽,竊竊私語地走了,留下一句「活該」。
我媽衝着我嗚嗚直叫。
她沒法說話。
因爲她的聲帶在摔下去的時候損壞了。
「怎麼了媽?」我笑着問。
我媽示意讓我過去。
她的眼裏滲出歉意的淚水, 乾枯的手掌在我的手上緩慢撫摸,一下又一下。
宛如一個慈母。
可下一秒。
她卻從被褥裏掏出一把水果刀,朝我的手掌刺去!
「當」的一聲。
我將水果刀打掉,嘲笑她:
「媽媽,怎麼想殺了我?明明害你的是爸爸和弟弟呀。
「哦, 差點忘了, 他們死了,你就算恨也恨不上他們了。」
我媽氣得捶牀, 手上的輸液管跟隨着搖晃。
我只當沒看見, 拆開大閘蟹,慢悠悠地喫了起來。
「媽媽,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 你半夜開窗, 可是被颱風卷出去的人卻是我。
「你爲了弟弟,親手把我推了下去。
「我當場死亡, 你轉頭給弟弟煮了一鍋大閘蟹, 佔了我的存款和房子。」
聽見我的話。
我媽憤怒的表情逐漸冷卻。
她眸光一閃,神情有些閃躲,竟然有些不敢看我。
像是並未注意到她的反應一樣。
我嘴裏嘬着蟹腿, 津津有味道:
「媽媽, 你知道嗎?你本來是可以過上幸福生活的。
「我爲什麼沒有借錢給弟弟買首付?是因爲我想在大城市紮根, 再買一套大房子, 把你和爸爸都接過來住。
「我覺得你們辛苦了一輩子, 想把你們都帶到滬市,過上好日子。」
聽到我的話。
我媽的臉上有些恍然的神往。
卻被我無情打斷。
「可惜, 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放棄的。」
我拍了拍手,將喫完的大閘蟹收拾好。
「再見了,媽媽。」
許久後。
伴隨着西沉的夕陽,我看見我媽捂着蒼老的臉。
被子下的肩膀不斷抖動, 她哭得渾身顫抖,不能自已。
後來。
我媽治療失敗,於一周後死在手術檯上。
儘管當時買的保險受益人是我弟, 但我弟死了,根據親緣關係,受益人又輪到了我。
加上我之前投保的房屋險。
我手裏, 一下多了三千五百萬。
可以說得上是一夜暴富。
有嘴碎的親戚眼紅我的錢,造謠說這一切都是我故意策劃的。
我找到他,當面號啕哭訴:
「我和我家人關係很好!
「雖然我爸媽和我弟都死了,我拿了三千萬的保險金, 但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難過!
「你爲什麼又要造謠,提起我的傷心事!」
其他親戚紛紛瞪他罵他,安慰我。
嘴碎的親戚落荒而逃。
我不依不饒,騎着小電驢, 追着他的車大哭了一路,一直追到他上班的單位。
從此,再也沒人敢說我的閒話。
我過上了財富自由的人生。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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